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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传(一)

“昊天塔……”

我口中喃喃这三字,闭上眼,留在脑海中永远是它破碎之时的惊心动魄。

我坚信离未会从塔中出来,这份笃定仿佛印刻在心里,从来不需质疑般。

我默默的在昊天塔下住上了。

太过安静的岁月,我躲在塔下,每每日月交辉之际,总要出来看看这塔上的三道五芒印是否又松动,塔身上的铁链是否有裂缝,等待就如一场无声的黑白皮影戏,我在塔外上演的火热朝天,而塔中的人却一无所知。

每每巫雪姬从天宫回来的时候总会在塔身上呆上一阵。

子曾经曰过:君子非礼勿视,非礼勿听。

我承认窝在角落里偷听他们二人的交谈是一件很不道德的事情,但介于我过于渴求能想起自己过去的时候,于是每每这个时候,我便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掏出准备的掬花茶一壶,葵花籽二两,竖着耳朵津津乐道的听着。

时间久了,我惊奇的发现,巫雪姬姑娘的口中,“景肃”这两个字出现的频率极其高。

先开始我以为是某种巧合,可是巧合次数多了,那便富有深意了。

巫雪姬最后一次来昊天塔的时候,她带了许多青果,满身那华丽的银­色­昙花绣纹都抵不上她眉间眼的笑意来的灿烂。那日,她一股脑将青果全部从灵窗中丢下后,笑着说:“我以后都不会来了。”

“我父亲已经像天君求了旨,我很快就要嫁给天君的儿子景肃了!”

少女的天真烂漫如最绚丽的云彩,照脸了整个苍白的苍穹,如此的明艳动人,我在塔下看着她这番惊艳的容颜。

巫雪姬一向很美,此刻,我有些满意竟然有着和她一样的容颜。

如风铃般动听悦耳的声音幽幽的回荡,也穿透到这昊天塔中,这是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我没有听见离未的答复。

果真,巫雪姬再也没来过。

岁月流逝的痕迹太过显浅,撑着白魂伞,我离开了昊天塔,漫无目的的等待也不是办法,我想亲自动身去找线索。

我去了青鸾山,离未将我救起得地方。

结界入口的一段斜坡,满坡的扶桑花开得正艳,紫红紫红的一团,簇在一起,染红了这苍翠而清幽的山头。

这长长的一条缓坡路,我从祥云上跃下,一步步的拾级而上,忽然,肩膀上有些异动,我抬起头缓缓看去,一只彩­色­的红­色­复眼蝴蝶落在我的肩膀上,它翼翅上的黑­色­骷髅头若隐若现,它安静的蛰伏在我白­色­的肩头,就如睡着了般毫无动静。

伞下的衣摆忽然被轻轻吹起,馥郁的扶桑花香悬浮在空气中,扑鼻而来,那只安静的彩蝶一动不动,就在我准备轻轻捉住它的时候,从远处飞来的一道金光,白­色­的肩头忽然溢出了一丝绿­色­的液体。

那只还蜷曲着吸管的蝴蝶便如枯叶般轻飘飘的落下,耳边急促的一声“有毒!”未等我缓过神,手中的白魂伞便被一张骨节分手的大手给夺取,肩上一紧,一声陌生的男音在耳畔回响:“雪姬,你怎么样?”

我有些惊慌的抬起头,入眼,那是一张镌刻了风华的俊脸,清冽的眉角,月牙白的锦泡,一切都那么熟悉,却又那么陌生。脑中似一道灵光闪过,记忆的片段如断线的风筝,只一刻便又飞出了我的控制之外。

忽然,他狭长的眸子也闪过了一丝惊讶,良久,他渐渐将抓着我肩膀的手放下,轻轻的将伞还给我,温文而礼略待歉意的拱手道:“姑娘与我一位朋友长得有些相似,是在下唐突了。”

我轻弯了嘴角,将他手中的伞接过,缓缓压低了伞檐遮住了自己容貌,不着痕迹的轻侧过身子,在他的身畔低声说:“不碍事,不过,刚刚它未伤我­性­命,是公子你慌乱了。”

上山的时候,在青鸾山的坡道上,我又见到了那位公子,而他身边多了一位白衣女子,那纯白­色­的纱裙正如我的一般,我看着她将一只彩蝶轻轻放在最艳丽的一朵扶桑花上,咬破了自己的一根手指,鲜艳的血红­色­一滴滴滴落在那毫无声息的生命上,绽放出了刺眼的橘­色­光芒,那死去的彩蝶舒展开了翼翅,竟然又翩翩飞至那满山的扶桑花丛中。

她转过身子,藏起手指笑着对身边的人说:“我们子巫族的人最擅长用毒,这异蝶的毒­性­难能可贵,死了太可惜了。”

“姑娘与我一位朋友长得有些相似。”这是刚刚那位公子的原话,可见他说的该有多笼统,其实巫雪姬的容貌与我着实难分的。

压低了伞沿,我遮住了自己的脸,待他们离开之后,我才继续向山上行走。身侧的草木­精­怪见他们离去,在我面前现出了人形:“姑娘,姑娘,你回来了,你可见着我们少主?刚刚天君的儿子来青鸾山,想找出轩辕神剑呢!”

转过头,我看着巫雪姬挽上她身侧人手臂离开的背影,手中一片冰凉。

大约,他就是巫雪姬口中的景肃了。

作者有话要说:姑娘们,近日学业繁忙,日更蜜月期结束鸟,下个日更期可能会在国庆。上一章节有姑娘问碧央在过去是什么身份,碧央在过去的身份就是碧央,她是过去的外来入侵者,而容貌问题下一章节会讲清楚,她为什么是巫雪姬的样子。离未对于碧央那种很隐晦的表白的表现其实也说明了他是一个没有安全感的人,因为巫雪姬对景肃的喜欢他一直看在眼里。另外剧透,下一章节说明巫雪姬是怎么惨死的。(酱紫是亲妈哦……)亲,有什么不懂的要问哦,千万别霸王哦,一霸王,作者很可能太监哦……最后,天冷了,姑娘们注意加衣服,多留言手指也会暖和的 =v=

三十二 无题

青鸾山中的木屋中,那古朴的桌椅上已经轻轻落了一层尘埃,窗棂外的葱葱郁林的后面,是一片绵延至远方的雪山,皑皑的白­色­与天际的浅蓝淡淡地融合在一起。

“那里是什么地方?”我侧着身子一手握住一束从窗棂泻下的阳光,问着身后的碧儿。

“雪域山,魔神一族的雪域山。”

“雪域山?”

我喃喃这个陌生的名字,不巧山上的­阴­风忽然猛烈的刮过,案几上白­色­的宣纸被吹得刷刷作响,脚边似乎有什么东西落下,我收回视线,缓缓的低下头,还残留着一股墨香的宣纸上,是一个紫衣的妙曼少女。

“姑娘,公子这画中的人可是你呢!”碧儿在我的耳畔欣喜的惊呼了一声。

我敛了心神,慢慢往下看去。“绝处可逢生”这五个遒劲的大字笔锋锐利,拐角处回转有力,绵刃有余,落款中的“幽鬼”二字让我明明的有些熟悉。

脑海中忽然浮现的“幽鬼神君说,你会救我一命,我到是有些迫不及待”的声音让我心一惊。

忽然,手中的宣纸渐而透明开来,等我回过神之际,手中早已空空。

“那不是我。”抬起头,看着远方的雪山,我淡淡地回了碧儿。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那人是巫雪姬,而不是我,会救离未一命的也是巫雪姬,不是我,是离未认错了。

那我又是谁呢?

从山上下来,祥云上坐着的我慢慢理清从我清醒开始发生的一切,我的容貌与巫雪姬如此相似,这必然不是一个巧合,但这张容貌已经让离未和景肃两人都错认过,委实不是一件什么好事,想来想去,我捏了一个决,想将自己的容貌隐匿了去,可这决捏了半天,这容貌可谓是一点也没变。

大惊之余,我只好从绣中掏出了一块方巾将自己眼睛下面的容貌都遮住,觉得不放心,转念又念了一句术语,将自己的衣服变成了男子的青袍,头发也用灰­色­的发带全都束起。虽说有些掩耳盗铃之嫌,不过若不被再错认,目前也只能这么做。

可是,接下来我要去哪里呢?天宫?还是去找如我一模一样的巫雪姬?

正想着,远方似乎有些人影在撺动。

耳边听见一声“参见雪姬上神。”便见一位橘黄|­色­女子身后的捧着宝物的侍从们皆齐齐跪袭在地。

橘黄|­色­纱衣的女子盈盈弯下了腰行礼:“瑶芝拜见上神。”

我抬头缓缓看去,前方来着正是我刚刚思绪中的人——巫雪姬。

巫雪姬将蹙了眉,握着紫鞭的长柄,伸出了手指着那些侍卫头顶上方正高举的华美绣品以及夺人眼目的宝石和玉器,质问道:“那是什么?”

侍从们你望望我,我望望你,皆低下了头不语。

“啪”一声巨响,巫雪姬的长鞭甩在祥云上,语调陡然上扬了一个高度,“本上神在问你们话呢!”

橘黄|­色­纱衣的女子忽然抬起头,盈盈一笑,站了出来,语气极为柔和,“上神莫要迁怒他人,这些物品是景肃殿下前些日子在凡间搜罗而来,恰巧,瑶芝有意无意向殿下提醒过几次,殿下今日便派人随瑶芝去取,说是要全数送与瑶芝。”

我心中一沉,景肃殿下?莫不是那个要与巫雪姬成亲的人?

忽然,瑶芝似乎想到什么,神­色­中的笑意全数不见,匆匆用宽大的袖口掩了­唇­,又故作惊疑的轻问一句:“莫不是殿下没给上神提过?”

我正暗自佩服瑶芝姑娘这番熟稔的激怒伎俩,却见巫雪姬一脸的怒容,不由分说甩起了鞭子,长鞭的力道大小正好,纷纷将朱红­色­的楠木的托盘劈碎了。

“没提过又如何?本上神若是不喜,这番物品便是景肃送与你,我也定能将其毁得­干­­干­净净!!”巫雪姬从云端上跳了下来。

我琢磨着前几次巫雪姬的待人方式,从未像今日这样满脸的戒备。这是我第一次看见巫雪姬的怒容,没有一丝一毫的隐忍,愤怒与尴尬全写于脸上,想想,自己未来的夫君在外面明目张胆的给小三送东西,还不告诉我,换做是我,也定不会大度。

耀眼的玉器宝石飞溅,正巧不巧打在了瑶芝的身上,我瞧着力道不大,可瑶芝姑娘却虚弱的倒在了地上,一手孱弱的拉着巫雪姬的裙摆,声音中包含委屈:“这可是景肃殿下的心血啊,上神,你何必要为难瑶芝?”

“是他的心血又如何?今日我就要为难你,毁了他们!”赌气一般的声音想起,巫雪姬甩起鞭子撇开了瑶芝拉扯她裙摆的玉手,顺带将一块­色­泽温润的玉石踩得稀巴烂。

瑶芝忽然颤巍巍的一声“殿下”让巫雪姬的动作生生停止在半空中。

“殿下,雪姬上神今日看见我便不由分说”

瑶芝的话语未完,一身月牙白锦袍,金冠束发的景肃立在一片云层上,脸上晦暗晦明,只冷冷的开口:“雪姬,你经常说瑶芝处处惹你厌烦,如今,这连话都不会说的宝物也惹着你了吗?”

巫雪姬的眼中似乎有些星星点点,她咬牙切齿道:“你私自将这些东西给了她,居然给了她!”

“殿下,瑶芝刚刚要与上神说这些宝物是殿下送与了我,准备为上神做一件大婚所用的礼服,上神便挥鞭而来了。”瑶芝抹了泪花,从地上优雅的站起了身子,退到景肃的身后。

瑶芝刚刚的确是说“殿下送与了我”这么一句话,我不经拍案叫绝,瑶芝姑娘这一招真妙,说话的技巧也令人叹为观止,望其项背。如此熟稔,巫雪姬怕是在她身上跌了不少跟头,吃了不少暗亏。

巫雪姬愣了一会,显然她的花花肠子没有那位瑶芝姑娘的高,随即立刻明白,竟是一脸的不可置信伸出而来青葱的手指怒指着瑶芝:“你为什么刚刚不说完?你刚刚明明没有提为我做礼服的事情?”

“上神并没有给瑶芝机会说。”瑶芝姑娘有些怯懦的往景肃的身后缩了一缩。

“你!!你!!”巫雪姬气极不过,便要甩鞭而去,景肃却是一把抓住了巫虚姬的鞭子,愤怒的看着她:“巫雪姬,你的蛮横,要适可而止!”

“适可而止?什么叫适可而止?明明你我即将成亲,我甚不喜她在我眼前晃荡,你却偏偏要护着她!她与你先认识又如何?她与你相处时间比我久又如何?最终一样嫁不了你!”巫雪姬扯了扯鞭子,不肯认输。

我躲在厚厚的云层中,隐匿了身形看着这场闹剧,我想起当初巫雪姬说要嫁给景肃时的明艳,想来她是真心喜欢景肃,可是她却不懂怎样去好好爱一个人。

越是不肯低头的恶语相激只能让自己离心爱的人越来越远,雪姬好像真心不懂这一点。

景肃忽然松开了鞭子,轻声对趴伏在地上战战兢兢的众人道:“你们都回去吧。”

众人如临大赦,擦了擦冷汗纷纷离去。

“殿下……”瑶芝轻轻念了一声,抬起眼微微看向他。

“你也回去。”景肃斥退了她。

瑶芝轻咬着­唇­瓣,似乎有些不甘,却在翩翩离去前朝着巫雪姬的怒容绽开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为什么放她走?”巫雪姬拧这一双眉,心中愤恨不已,“为什么要留着她,我讨厌她!”

“巫雪姬,让你父亲退了亲吧。”景肃牢牢的看着面前的巫雪姬,低沉的声音那么清晰,听不出丝毫的不喜不悲。

巫雪姬的眼眶一红,甩了鞭子,怒喊了一声:“我偏不?我就是喜欢你!”便飞向了天际。

隐隐,天际似乎还残留着一抹艳紫。

云层上的玉石的碎片凌乱,我看着景肃忽然低下了身子,伸出手捡起一块艳红­色­的宝石,轻轻在指腹中摩挲。

“出来吧。”低沉的声音伴随着他的起身慢慢传入我的耳畔,我瞅了瞅了周围,最终看不见任何人影,才讪讪的从厚厚的云层中走了出来。

我此时的打扮极其的不伦不类,尤其是脸上的一块白­色­方巾极其引人注目,不过到让我惊讶的是景肃一见我出来,便轻喊:“是你!”

这个“你”包含的东西太多,我只能眨了眨眼睛向他示意,这究竟是哪个“你”

他将视线缓缓落下,笑着说:“我认识你的伞。”

我低下头,看着手中的白魂伞,方才大悟。

景肃又问我:“你是谁?我可从未听说巫雪姬她曾有过孪生的姐妹。”

我摇了摇头,无奈的摊了摊手,“若我说我记不得自己是谁,你信不信?”

景肃淡淡地笑着,不反驳那便是勉强信了,继而问道:“这脸上的方巾又是为何?若不想让别人看到你的脸,为什么不敛了容貌?”

“我试过,但好像没有什么用。”我有些羞赧,也许是我的修行太低了,竟然连容貌也幻化不了。

抬头恰巧看见景肃的手中亮起一团白光,面上的方巾轻飘飘落在我的手中,面颊一阵温热面上氤氲的白光散去后,景肃看着我,面­色­极为惊讶,“这容貌竟然敛不了!!”

敛不了?

好吧,我认命的将白­色­的方巾又围在脸上。

景肃走后,我偷偷跟着他去了天宫,直到景肃走进天门巍峨的宫殿后,我躲在在天门高耸的台阶后避过那些巡视的侍从。

忽然却见台阶出一排排身穿白­色­纱衣,面带白纱的仙女举着各式各样的器乐款款走上台阶,我心神一动,幻化了一身白衣,一副面纱,抱着一尾七弦琴匆匆的跟上她们的脚步。

前面一个举着长笛的仙女忽然转过头,看着我的神­色­充满了疑惑,细语道:“妹妹是谁?可也由司音星君挑选的为殿下大婚弹奏的乐女?姐姐为何从未见过你?”

我甚是吃力的抱紧了那尾颇有些重量的七弦琴,看着上方转过头来只露出了一双明亮眼睛的仙女,瞄了两边,小声应答道:“妹妹是新来的。”

“哦?”眼看着她的神­色­还在起疑,我连忙提醒她:“姐姐快回头,大殿似乎有人在看呢!”

待随着众人走上了大殿,我轻轻拉着刚刚那位拿长笛的仙子,问道:“姐姐,你刚刚说景肃殿下大婚?可是什么时候,不巧妹妹已经记得不大清楚了。”

仙子小声的附在我耳边,“妹妹记­性­可真差,司音星君千叮咛万嘱咐我们的,这十日之后景肃殿下和巫雪姬上神大婚的日子可不能出了什么岔子!”

我微微敛首。十日之后,可真快。

天宫中的乐司将我们领至天宫的无妄殿安顿了下来,似乎那个什么什么司音星君特别交代过,这些乐女在天宫期间不得随意摘下面上的面纱,致使仅露着一双眼睛的我混在其中也未曾被发现有何不妥。

在无妄殿住的第三日,天宫的仙婢匆匆,乐仙子们拉着她们问话的时候,个个言辞闪烁,待真正问明原因的时候,才知景肃殿下千年前的旧疾复发了,雪姬上神只身前往了麒麟所住寒山洞,夺了一株灵仙草,满身是血的赶到天宫,却瞧见瑶芝仙女和意识不清的景肃殿下衣衫不整,一怒之下,失手误伤了景肃殿下。

我跑出无妄宫的时候,天宫的台阶上还残留着未­干­涸的血迹,一点一滴,如怒发的红梅般触目惊心。

至此,每每天宫的人提起巫雪姬上神皆是隐晦至深。

从天宫水谢折回去的时候,我路过景肃的宫殿,窗棂出还隐约传来景肃和瑶芝的对话。

“她走了?”

景肃的声音有些沙哑。我悄悄望过去,看见他直起了身子,未挽的长发随意的披散在身侧,他手中牢牢握着一株闪着灵气的灵仙草,眼神有些深邃。

“殿下,雪姬上神的灵仙草交给瑶芝来为您熬药?”跪在地上的瑶芝恭敬的问道。

景肃想了想,忽然闭上了眼睛,抿了抿苍白的嘴­唇­,伸出了手。

瑶芝接过灵仙草,有些喜悦,便起身退离了景肃的寝宫。

瑶芝出来的时候,我将身子隐匿到宫殿的一颗大树后,浓密的树荫遮住了我的整个身子。

瑶芝弯着嘴角将灵仙草仍在了地上,抬起了绣鞋,优雅的踩上了几脚,又掏出绣怕仔细的将手指轻擦­干­净,对着阳光,细细欣赏了一番,便收拾了笑脸,转身进去景肃的宫殿。

我悄悄的侧过了身子,跑至瑶芝刚刚经过的地方,灵仙草被踩蔫了茎叶,碎成了几段静静的躺在角落里的石板上,隐约还能从青­色­的叶子中看见斑驳的红­色­血迹。

耳边,是瑶芝惶恐的声音:“瑶芝刚刚失手将雪姬上神的灵仙草落在了瑶池中,请殿下责罚,请殿下责罚。”

“罢了,你退下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景肃的一声低叹充满了浓重的负担。

一旁的我,生生的觉得,今日的阳光颇有些刺眼。

作者有话要说:雅蠛蝶,剧情君计算错误,写了4千多字,还木有写到巫雪姬死……首先,一定要确定一个事实,碧央就是巫雪姬姑娘,不过碧央目前只是她的­精­魄。另外关于昆仑仙境的幻境,大家千万不要纠结于是灵魂穿还是身体穿,因为本来就是碧央走进了幻境,过去的事情依旧在发生,里面有离未,有景肃,有巫雪姬,有以前发生的一切一切,碧央只是以一个旁观者的角度过去的,她在里面要找寻自己的记忆。还有碧央的样貌改变了,是因为昆仑仙镜中相由心生,本省她就是巫雪姬,自然也幻化了巫雪姬的容貌,所以在里面,无论什么法术也不能敛了她的容貌。好了,讲解结束,还有不懂的,亲一定要问哦……么

三十三 资格

抬起头,景仁宫在我的视线中越见的模糊,忽然,耳边脚步声匆匆。

“仙子,无妄宫的仙子们正在准备殿下大婚时所演奏的乐曲,仙子快随我过去吧。”小宫娥弱弱的声音缓缓响起,我转过头看着对面恭敬弯着腰的她,敛了心神,瞥过地上那一小片的狼藉,幽幽的叹了口气,这才随着她,慢慢离开这里。

说实话,虽然失去了记忆,但我着实晓得自己没什么音乐天赋,混在其间,我也只是滥竽充数。又过了七日,正当我在那片悠扬的仙乐中,装模作样的抚着七弦琴的琴弦时,无妄宫的大门被推开,一个穿着还算是气派的小仙童站在无妄宫台阶上。

我和众人抬起头看着这位报信的小仙童。

只见他正了正嗓音,这才朗声道来:“景肃殿下正在梅园赏花,请各位仙子姐姐前去一趟,让殿下听听各位仙子姐姐明日为殿下大婚准备演奏的曲目。”

乒乒乓乓,一阵乐器被搬动的嘈杂声,不过一会儿,我与众人便整了装捧着个子的乐器排成队形跟在那位小仙童的身后,徐徐向梅园进军。

如今还有闲情关心大婚之日的演奏曲目,想来这景肃身上的伤也好的七七八八了,景肃的伤好了,那么那个格外真­性­情的巫雪姬呢?

正想着,已经穿越过一条长长的水榭,仙池缭绕的烟幕后那是一片郁郁葱葱的紫竹林,一方黑­色­而温润的玉石雕刻而成的大石桌旁的石凳上,正坐着一身华服的景肃。

石桌的正中一盏燃烧着沉香的熏香幽幽,馥雅而宁神的香气从紫檀雕刻的香炉中袅袅溢出,竟盖过了这满园里的硕大而繁茂的樱鸢花的花香。

景肃只是掖着宽广的衣袖,轻轻的拎起一壶泡在紫砂壶的掬花茶,动作极为轻缓的倒在一个晶莹剔透的翡翠杯中。

许是这梅园太安静了,也许是他自斟自酌的情景太过风雅,我与众人皆屏住了呼吸,耳边那轻缓的茶水入酒杯的声音萦绕在周围。

景肃只是全神贯注的为自己泡一杯最美味的茶水,待他的动作全然停下,他才淡淡地开口,“你们弹吧。”

轻快的笛音如跃动的­精­灵从墨绿­色­的长笛中调皮的跑了出来,紧接着缠绵而不失灵动的琵琶音紧跟其后,我抬起眼瞄了瞄根本没把心思放在我们身上的景肃,也懒得在琴弦的上方空空的动着手指,所幸就将两只手轻轻的压着琴弦上,懒得动了。也随着景肃,闭上了眼放松了心情欣赏着这气势恢宏的乐曲。

虽说我面对音律方面是个门外汉,可这首乐曲却是极其符合我的调调,也是最近,我才大概晓得巫雪姬的真实身份,九重天子巫山境,神脉一族的子巫帝的帝女。

绿笛仙子每次提到她,眼中的钦羡委实不可忽视,她说:“巫雪姬上神的身份可是让这九重天的仙女们羡慕得紧呢!有个极其宠爱她的父君,有个在大荒举足轻重的师傅鬼幽神君,如今就算是嫁给了景肃殿下天妃,这天后的位置还不知道是不是虚设呢!不过”她笑着眼神一转,那眸中带着幸灾乐祸落在我的眼中,亮得惊人。

“大抵巫雪姬上神这辈子最受挫的一件事莫过于景肃殿的不待见了,可偏偏她又是一个认死理的人,此生非景肃殿下不嫁呢!”

哦,真是傻孩子,我和绿笛齐齐唏嘘感慨,不过,幸好绿笛仙子没见过我的真容,想想在一个容貌与巫雪姬相似得狠的人面前编排她的不是,这的确不是一件什么让人容易淡定的事情。

这仙乐乃是上古神乐,太皓伏羲神与风氏女娲神不因大荒伦理结合那日,盘古氏族的神灵纷纷从四海八荒中的山头纷纷赶来,那日雷泽山上的电闪和雷鸣跳跃在九天的苍穹,建木与蓬莱岛相接的归墟岛屿中的群龙相尽跃出水面,盘绕在厚厚的云层中。百鸟齐鸣,上古神木也与苍老的古脉中奏出建木的古老歌谣。

此被命名为《倾九天》的喜乐便用于天宫中每一代成为天君继承人的大婚之时演奏,若是没有在宫中看到的那一幕幕,我也定以为巫雪姬的这场婚事该是如何的幸福美满,可是如今看来,却深深带了一丝惆怅和惋惜。

“你倒是好兴致。”

一声陌生的男音忽然响起,我微微抬眼,一位身穿着墨蓝锦袍的男子忽然出现在景肃的面前。

宫调的曲调还未被饱满的划开,“碰”的一声,景肃手中的翡翠玉杯滑落在青石板上。

“止慕上神也真是好兴致,这时候不应该在你的烛­阴­山为我准备一份厚礼庆贺我大婚吗?”景肃勾了勾­唇­角,轻轻拭去了衣袖上那大片的茶渍。

面前这人我倒是不熟悉,可他清秀面容中,额头上方水滴状黑­色­的铭印到我恍然生出了遇见故人的感慨。

好吧,主子没说停,奏乐的仙子姐姐皆惶诚惶恐的更加卖力的开始演奏,生怕自个儿一不小心被卷入这场飞来横祸中。

“雪姬对你的心意我不信你看出来,你可知她满身是伤的从天宫回来,为了怕子巫帝迁怒与你,生生在昊天塔塔下呆了三个日头,直到伤好了,才敢回去!”那位名唤止慕的上神,语气中隐忍着一丝怒气,那宽大的衣袖中,拳头握得生紧。

“如是你不喜欢她,为何要娶她,若是你真心看上了东极青华大帝的女儿,为何不狠狠的拒绝她?”

景肃的眸子忽然一冷,“我父君和子巫帝君的旨意,你觉得凭我一人岂能撼动?若是有她于她父君说”景肃生硬的将目光转到别处,眉间竟是一抹深沉的无奈和痛楚。

“澎!!”

更为激烈刺耳的响声,止慕猛然将紧握的拳头打在了石桌上,刹那间,­精­致的紫檀香炉随着蜿蜒开裂的裂缝滚落在地上,这圆形的玩意滚了几圈,竟滚到我的脚边,香炉的盖子裂开,那灰褐­色­的沉木香屑倾洒了一地。

“许是我多虑了,这条路本是她选择的,我不该­干­涉,是我逾越了。”止慕忽然收了手,平缓了语气,说完这些竟然扭头就走。

“止慕。”

景肃的一声叫唤让他的脚步顿住了。

“你是不是后悔了?”景肃问他,“你是不是后悔当年鬼幽神君将自己的爱徒牵线与你,竟被你委婉拒绝了?”

止慕的身形一顿,却没有转头,而是大步离开,直到墨蓝­色­的身影渐渐消融在那茂盛的紫竹林中。

事情发展到这种地步,仙子们吹乐的声音慢慢低了下去,景肃坐在石凳上,地上碎裂的翡翠玉杯的碎片,紫砂壶的碎片碎裂了一地,他月牙白的下摆星星点点的茶渍极其不均匀的分布,可他却丝毫未觉,只是静静的凝视着远方,眼神竟有些空洞。

听见声音和躁动的小仙童跑进来一看见这狼藉的地面,立马极其又眼­色­的暗示我们下去,我低着头,脑海中却是极力梳理着刚刚他们二人的对话,有些不解。

想得太入神了,不知不觉我竟然落在了最后,脚步匆匆想着赶上去,却被梅园入口的台阶绊了一脚,手中的七弦琴竟然“刷”的一下由于惯­性­从我怀中挣脱,极其用力的撞在了宫墙上。

“澎!!哐当,咚咚……”七弦琴撞上墙后,落在地上,还很喜庆的滚了两圈。

我趴在地上,惨不忍睹的闭上了眼睛,这一系列让人无法实在是无法忽视的声音传入我的耳中。

小仙童吓破了胆,赶紧上前扶着我,催促我赶紧离开。

我利落的站起了身子,感恩的看了他一眼,跛着脚慌乱的往入口离开,想了想又折回去,一阵利索的将七弦琴的“骸骨”。

“慢着。”景肃冷不丁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我弓着腰,囧囧的抱着琴,心中不停的腹诽,这么快就回神了!!!

我讪讪的转过身子,硬着头皮跪地地上等待发落。

“你退下吧。”景肃的声音越来越近。

我大喜过望,谁料身边的小仙童立马应答:“遵命。”灰一下就溜掉了。

面颊边似乎有股温热的感觉,我一惊,却见面纱已经滑落,景肃眯着眼睛静静的看着我,这才说了一句:“果然是你!”

从梅园走出来的时候,我规规矩矩的重新戴上了面纱,我以为景肃不喜欢巫雪姬,对我也不会太客气的,可事实证明,我的想法小人了一点,到目前为止,景肃对待我的态度和巫雪姬那可真是千差万别,当然,打死我也不会产生类似景肃殿下看上了我这种想法。

路过瑶池,我不经意的去瞄了一眼,水榭旁凉亭里两个熟悉的身影让我脚步一顿。

哟,那不是巫雪姬和瑶芝?

我控制不住我的脚悄悄的蹭了过去。

“我知道你恨我,若不是我,你与景肃早就成双成对。”那是巫雪姬的声音,已然没了以往的骄傲,竟然生出了一丝极其不符合她的疲惫,那双紫­色­的眼眸中微微泛起冷意。

“瑶芝不敢,上神若是这么说,真是折煞了瑶芝。”瑶芝语气极为恭敬,可嘴角却是弯的高高。

“哼?”巫雪姬冷哼了一声,“恨我大可以直接说出来,遮遮掩掩算什么?我向来不喜欢你,若是哪天你仙逝而去,想我巫雪姬定会在子巫山高放三天三夜的烟火。”巫雪姬向来直来直去。

嗅着瑶池的一株的白莲,我的耳朵而是竖的高高关心着亭中的局势变化,不过巫雪姬的大大方方的那番话倒是让我勾了嘴角。

瑶芝咯咯的笑了两声,眼角着实明媚,“若我哪天仙逝,殿下第一要找的人怕是雪姬上神了!这世上配得上上神的人大有人在,可瑶芝不同,瑶芝只有殿下,还请上神放过我与殿下二人。”

巫雪姬的眼眸中果然又蹦出了一丝火花,“放过你们?笑话!我巫雪姬想要的东西岂能让他人染指!”

说完,手中的长鞭猛然挥了过去,这力道虽大,可在挥手之际却猛然偏了一个方向,尺鞭滑落,朱红­色­的梁柱上,深深凹了一个铭印。

“你为什么不躲?”巫雪姬瞪大了眼睛问着她,我微微撇过眼,瑶芝右脸处不浅不深得红­色­鞭痕分外明显。

“为什么要躲?躲了,哪能让景肃看到这场好戏呢?”瑶芝的右手附在脸上,轻声说。

我僵硬的转过头,凉亭的对面,正是刚刚从梅园出来的景肃。

他与巫雪姬隔了一池的池水。

景肃眼中的冷意像冬日的寒冰,我在隐匿在一片白莲中看着他一步步沉重的走过去。

景肃­阴­沉的目光扫向了瑶芝的脸上,一点一点的移开,慢慢移到巫雪姬右手的长鞭上。

瑶芝连忙遮住自己的脸,急急的说道:“殿下,这不关雪姬上神的事,是我不小心。”

多么可笑的辩白,巫雪姬上前一把扯掉她的遮掩,冷声道:“怎么,你不敢了!你怎么不大声说是我巫雪姬记恨你,甩你的一鞭,我自己动的手,我会承认!”末了,她放柔了声音:“放心,我不会像你,楚楚可怜将黑得说成白的,还一脸谁都欠了你的样子。”

“巫雪姬,即使你贵为子巫帝的宠女,即使这是我父君下的旨,若是我极力反抗,谁也不能阻止!”景肃的声音寒彻入骨,一字一句重重的吐出,生生让我打了个寒颤。

那句话后,巫雪姬抬起头,一双含着水光的眼睛牢牢的盯着景肃,额前的刘海此刻衬得她一双紫­色­的眼睛更加明亮,隐忍颤动的声音缓缓响起:“我以为你让我退亲,是为了留住我的面子,我以为你能这么想,心中定然还是有我的,只是我任­性­了而已,蛮横了而已,我以为我嫁了你,只要你心中有我,将来的时间还很长,我可以慢慢等……”

“殿下,这件事……”瑶芝弱弱的声音­阴­魂不散的在耳边。

“够了!”这句话是巫雪姬吼出来的,她低下了头,厚厚的刘海遮住了她明亮的眼睛,“景肃,我讨厌你,我巫雪姬发誓以后再也不会喜欢你,的确,我自私,因为我喜欢你,便想着法缠着我父亲到天君那边去讨旨,因为我喜欢你,所以我便来找瑶芝,恶毒的想毁掉她的容貌,没想到却只是在她的脸上留下了一道印子,真是令人惋惜!”

“惜”字一出她便哽咽的再也说不出话来,没等景肃的手臂刚刚举起,她便猛然抬起头,看着那只悬空的手臂,沙哑的问着他:“你想打我?”

景肃的手臂迟迟没有落下。

巫雪姬说完,直直的看着他的动作,执起鞭子正如以往那样,慌乱的走了,我知道她将泪忍不了多久。

景肃从凉亭走出的时候,竟然有些失魂落魄,我从隐匿的瑶池一角走出,他身上那些被茶渍沾湿的衣服还未换。

“景肃,你当真不喜欢巫雪姬吗?我记得第一次见到你,你明明很担心她的。”我的声音幽幽的响起。

景肃看着我,笑得有些勉强:“那时我是真心希望自己能娶她的,可如今,我却做不到了,今后也没有资格了。”

我无声的笑了,资格这种东西,无所谓有没有,而在于你狠不狠心去坚持。

“《倾九天》你能为我再弹一次吗?或许,明日我就听不见了。”

我看着他眼中的我不能理解的痛楚,摇了摇头,“琴坏了,我弹不了,还有,其实我不会弹。”

“哦,这样。”景肃看也没看我,有些无力的走开了。

景肃当日说的话,我其实没听懂,直到第二日他和巫雪姬的大婚,一切仿佛都变得明朗,我终于记得我是谁了。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节,碧央若是再不恢复记忆,我就去面壁思过去!!!4千多字的,分量这么足的,你们忍心霸王吗? T-T下章节离未会出来蹦跶哦……想让他蹦跶多久,你们懂得→_→都十万字了,还木有一个长评,望天,你们当真爱我吗?

三十四 无题

翌日,天宫到处张灯结彩,大红­色­的彩练和大红­色­的帷幔将天宫的正殿布置得极为奢华喜庆。飞檐的四角是一盏盏七彩的琉璃水晶灯,红­色­的流苏温温婉婉的垂落下来,云端处的清风吹过,柔顺的流苏微微清扬开来,穿过一重重朱红­色­的轻纱帷幔,我和乐仙子们小碎步赶至正殿前宽敞的露台。

景肃殿下的婚礼如期在进行。

原以为昨日那种情况下,巫雪姬会下了狠心与景肃一刀两段,但是在露台看见她一身华装,头带着一顶极为奢华的凤冠,拂开一重重朱红­色­的流苏,从宫轿上下来的时候,我想我可能低估了巫雪姬对景肃的情意。

即使自己深刻的明白景肃对自己的态度,还是满心渴盼着嫁给他,这该是怎样一种疯狂地执念啊!

猛然,我的脑海中突然浮现了一句很应景的话:“谁年轻时候没爱过一个渣?”

不过,景肃算不算渣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他是一个不值得托付终生的良人。

若是爱巫雪姬,为何不争取?若是不爱巫雪姬,为何不狠心回绝,不留下一点余地?想来他自己心中也没有确切的答案。

巫雪姬金­色­滚边绣花的大红锦袍拖曳在地,下摆微微褶皱的地方还残留了几瓣沾着雨露的桃花瓣,淡淡地粉­色­,零星的分布在如血一般红艳的锦袍上。

仙乐热闹的响起,露台四面八方的云层上是前往天宫参加喜宴的仙人们,正殿里的仙婢们往来端着佳肴美酒,穿梭在正殿坐满的席位上间。我无心弹奏这快听了近百遍的喜乐,眼神好奇的大量着大荒这些年算得上最盛华的宴会。

礼部的司仪穿着一身红­色­的官袍,站在正殿凌霄殿汉白玉雕刻的巨型神兽边,中气十足的喊了一声“雪姬上神到!”

这声音响彻了九重天的山头,云端处的仙人听了这声呼唤,驾驭祥云的速度越来越快,巫雪姬在天宫仙婢的搀扶下郑重的一步步的踩上铺上了红­色­地毯的台阶。

忽然间,巫雪姬转过了头,她脸上的欢喜慢慢消逝,她看着刚刚花轿飞来的方向,那张明艳而动人的脸忽然染上了一抹茫然,眸中也如失去了焦距般恍然没了往日那令人心动的神采。只一眼,我瞪大了眼睛的看着她的那张脸开始变得慢慢透明,她的身体也仿佛处在元神的状体,慢慢泛白,而且一点一点的透明,就像宴会上准备的春脆饼般,风一吹,便会立马横生出重重褶皱,然后一片片碎裂开来。

可她的手臂被身边的小仙娥紧紧的搀扶着,那么真实,却又是那么令人心生恐惧的透明。

喜宴的热闹丝毫没有停滞,似乎所有的人除了我之外并没有表现出任何特殊的反应。

我悄悄的问着身边的绿笛仙子:“你可发现了巫雪姬上神的身子有点怪怪的?”

绿笛仙子瞄了一下左右,确定没有人发现后,这才微微将长笛从­唇­边移开,一脸不解的看着我,反问:“哪里怪?”

猛然一下,我竟然觉得周遭的空气有些­阴­森的冷。

四海八荒的老仙们团簇在一起就开始碎碎念,从上古洪荒年间的盘古大神说道今日今时将要继承大统的景肃,从蛮荒东皇钟大门被破开提到在雪域山盘踞一方阔土按兵不动的魔神一族,从子巫族的神脉扯到如今子巫帝君手中天君时常觊觎的宝物雪魂珠。

我听得津津有味,这内容丰富的程度着实大于了另一侧那些妙龄仙女们的闺中话题。

不过听到一半的时候,我总感觉有些不对劲,却又始终想不起哪些地方不对劲,直到我看见了那日有过一面之缘的止慕上神驾着仙鹤降落在露台的一角时,我胡乱动的手指僵硬了片刻,止慕上神呆了片刻,便又驾着仙鹤飞身离开了。

我这才后知后觉,到目前为止,我还没瞧见这大婚宴的另一个主角景肃的身影。

我抬起头,往殿中徐徐望去,天君坐在正殿的上座与几位德高望重的仙人寒暄。殿中那身刺眼的朱红­色­身影竟然徒生了一股萧条感。

我微微移开目光,云端中,不远处昊天塔的尖端冲出了厚厚的云层,高耸的塔身屹立在层云中,忽然,塔身动了一下,只是微弱的动了一下。

我微微眯着眼,想起昨日景肃向我提的那个要求,他说:“《倾九天》你能为我再弹一次吗?或许,明日我就听不见了。”

我一直以为他是对巫雪姬今日会不会老老实实的坐在花轿上嫁给他的不自信,可照目前这个情况来看,这个假设显然不对。

唯一说的通的便是他早知今日的大婚,他会不在场。

露台中央的巨大的三角青铜宝鼎中的焚香已经烧完了第三支,等到所有的人都意识到我所意识的时候,这热闹的气氛就委实有些变味了。

众人便开始眼尖的发现,呀,东极青华大帝的女儿瑶芝仙女也不在殿堂。

我往人群中搜找了一番,瑶芝姑娘她还真不在。

景肃不在,瑶芝也不在。这一点认知便足够让在场所有的人开始浮想联翩了。

若是景肃真的和瑶芝一起私奔离去,那么今日的巫雪姬委实太可怜了,这么想着,我看向远处的巫雪姬,竟然有了一丝心疼,这么固执的姑娘啊!

殿口传送消息的一只仙鹤落下,凌霄殿的众仙突然躁动起来,我慌乱的起身,南海水君的一句话让我的大脑一阵空白。

隐约的,他们在说,景肃皇子带着天帝的口谕去了子巫山境收服了子巫帝君。

收服?什么叫做收服?

我还在细细纠结这个字眼的时候,却见一身如火焰燃烧般艳丽的红衣的巫雪姬猛然推开了身边的人,拎着华美的长裙跑出了殿外。

耳边忽然肃肃的风刮的我隔着面纱的面颊有些生疼,巫雪姬站在殿外,手拎着长裙的动作突然停滞了下来,就如天宫殿门前万年不变的玉石雕像般没了活力和生机。

我顺着她的目光缓缓向后看去,远方的苍穹还是那么高阔辽远,东方的艳阳照耀下的一切仿佛都被镀上一层柔和而华贵的金辉,耀眼而夺目。

那里有两个人驾着祥云并肩而来。

一个是同样穿着大红喜袍的景肃,另一个是粉­色­纱衣的瑶芝。景肃的手中是一只青铜­色­的破煞壶,朱红­色­的华光跃动,白­色­的元神安静的落在壶中,已然快消失殆尽化成一颗泣血的灵珠。

“扑通”一声重重的摔倒声,巫雪姬脚下的台阶突然踩空,她狼狈的跌落在地上,胡乱的扯了扯衣袍,抬起脸直直的看着远方的那身大红和粉­色­慢慢走进,然后泪水终于在看见景肃手中的元神时,滂沱下落。

她嘶声力竭的喊了一声:“父亲!”

听说巫雪姬上神在坐上花轿前,是他的父亲带着子巫族的子民在子巫山境的十里桃林内为她送驾。

听说巫雪姬上神头顶那顶华丽的凤冠,是他的父亲亲手为她戴上的,那是子巫族身份最珍贵的象征。

我想我恍然开始懂得“收服”究竟是怎样的一种含义了。

上方的凌霄殿在景肃出现的那一刻终于安静了。我和其他的乐仙们收拾了乐器默默的让出了道来,我退到了凌霄殿台阶的下方,身旁正是还跌倒在地巫雪姬,满眼的泪花。

景肃一步步的向凌霄殿走去,可是他并没有走近巫雪姬,而是在她身边十步远的地方停住了脚步。

瑶芝倒是急急的走上了前,明媚的看着她,伸出了皓腕欲将巫雪姬扶起,她忽然俯下了身在巫雪姬的耳边轻语。

她小声的说:“雪姬,你的婚事是你的父亲替你求来的,如今你的父亲不在了,你又该如何?”

字字如利剑,如我是巫雪姬,怕是早已被刺的遍体鳞伤。

巫雪姬用尽力气猛然推开她,如愿的,瑶芝又文弱的跌倒在地。

“巫雪姬,你一定要这么的蛮横吗?”景肃扶起了瑶芝,一个字一个字的冷声对巫雪姬说。

“为什么?”巫雪姬死死的盯着他手中破煞壶,我知道,那里安详的躺着她最亲的亲人。

“子巫帝君自愿化身为灵珠助我父亲统治四海八荒,雪姬,你不要忘了,父族的恩怨本来就不是我们该管的。”景肃如是说。

“不该管?那我们的大婚又算什么!你竟然利用我们的大婚杀害我的父亲!”巫雪姬尖锐的质问着景肃,陡然不觉胸前的衣襟已经被泪水沾湿了一大片。那声音落在我的耳畔,意外的恒生了一股莫名的寒意。

“雪姬,我们的大婚时你的父亲求得旨,我父君下的旨。”景肃的神情一如既往的冰冷,或许他在面对巫雪姬的时候就一直是这样的表情。

“于是,你想说,与我成亲也是你逼不得已,这种下场便是我咎由自取吗?”巫雪姬低着头独自喃喃,随即呵呵的笑出了声来,她踉跄的后退了几步,抬起那张满脸泪痕的脸,清冷的望着对面面庞依旧如玉的景肃,我突然发现,巫雪姬望向景肃的眼神失去了以往的炽热,竟然是如此的陌生。

天帝乘着灵兽远远的飞来,悬在半空中。

景肃走上前将破煞壶交给他,“父君,儿臣没有找到血魂珠。”

“哦?竟不在子巫帝的身上。”天帝叹息了一声。

巫雪姬忽然疯了一般的飞上天空想要夺下那只破煞壶却被一道巨大的结界弹至在地上,上方传来了天帝怒不可遏的生硬:“巫雪姬,你莫要放肆!”

“血魂珠?”巫雪姬笑着将语调凄凉的上扬,她将拳头握紧,手中似乎捏住了什么,她有些透明的身体看着淡漠的景肃笑得悲哀,然后捂着胸口颤颤的站了起来,九重天忽然乌云覆天,如蛇般的闪电穿梭其间,远方的上古神器昊天塔突然冲破了第一道封印剧烈的抖动起来。

巫雪姬抹了一把嘴角溢出的血迹,右手中忽的出现这闪着紫­色­光芒的紫绶神鞭,脸上的泪迹未风­干­,她笑着看众人略担忧的望着东方电闪雷鸣下那摇摇欲坠的昊天塔,她甩开了聚集这杀气的紫绶神鞭,轻轻的踮脚,飞向东方。

我心神一动,想起了青鸾山上的那副字画。

景肃忽然看清了她的动作,匆匆的一跃而起,跟随着她的脚步,“巫雪姬,你不要做傻事!”

巫雪姬跳上云端,我随着大流,也一起跟了过去。昊天塔旁的戾气阵阵,狂风肆虐,吹散了巫雪姬的头发,也吹落了她头上的凤冠,青­色­的光芒从昊天塔层层的塔层中穿­射­出来,五边的铁锁已经被震得哗哗作响。

我知道那里关押着离未,他们告诉我离未是下界由神变成魔的魔族宗主之子。

巫雪姬执着紫绶神鞭,挥鞭成圈,卯足了力气骤然劈向昊天塔的塔顶,塔下的地基抖了抖,一道金­色­的光芒从塔底成辐­射­状散开,流动的八卦阵自塔底慢慢升向天空,倐的,破散道各处,第二道封印也破了。

巫雪姬用袖子遮住这刺眼的光芒,不期然手中的长鞭被人夺去。

端上的历风凶猛无常,云端下的昊天塔还在躁动要挣脱着最后一阵封印。

“巫雪姬,你不要再疯了,昊天塔乃是上古神器,你难道要亲手毁了它!”景肃捏着她的手腕,举着她的长鞭问她。

巫雪姬看着景肃刻在她记忆深处的眉眼,泪水潸然。

她挣脱了景肃的钳制,赤手飞向塔顶,她抬起头看着云层上一波一波的人群,她凛冽的目光从每个人的脸上扫过,包括我的,威严的天帝的,在一旁弯着嘴角的瑶芝的。

巫雪姬忽然开了口,无力的声音就像一片云彩没有重量,轻飘飘的传来,她问着不远处那个穿着红­色­喜服都快屹立成一尊雕塑的景肃:“你可知道,今天是我们大喜的日子。”

轻幽幽的声音很快淹没在一阵地动山摇中。

“雪姬……”景肃的声音柔和开来。

“父亲,我不愿嫁给景肃了,你回来,我们回子巫山好不好?”巫雪姬忽然蹲下而来身子双手抱着膝盖呜呜的哭泣,“以后我不再任­性­,你回来好不好……”

“雪姬……你父亲……”

“是啊,他再也回不来了。”巫雪姬控制不住的抽噎,最终哭得喘不过气来。

那轻轻的呜咽声落在我的耳畔,却似一阵剧烈的雷鸣。

突然,昊天塔下的最后一道封印也开始显现出来,陡然的一阵晃动,巫雪姬站起了身子,站在陡峭的塔尖,塔下燃起层层火热的熔岩,滚烫的翻滚着,塔身越来越不稳,我看着不远处的景肃,沙哑着喉咙对他说此生的最后一句话:

“景肃,我恨我爱你!”

我还是不可避免的看见他修长的身躯明显的一滞。然后,巫雪姬拎起这一身最美丽的嫁衣跳下了塔底的熔岩。

忽然天空的仙鹤嘶鸣,天空中仙鹤上藏青­色­的身影从空中一跃而下直直的往巫雪姬刚刚跳下的方向落下,众人不可置信的看着这一幕,忽然有个仙人厉声叫唤了起来:“那是止慕上神,止慕上神他跳下去了!”

景肃的整个身体如僵硬般一动不动,巫雪姬跳下去之后,便破了塔的最后的一道封印,离未从塔身破塔而出,一阵黑­色­的烟雾笼罩了整个九重天,众仙还未看清楚,离未便不见了人影,只留下了破碎的塔身倒塌在滚滚的熔岩中,而里面早已经没有了雪姬上神。

狂风吹散了我的面纱,景肃忽然站起了身子紧紧的抱住我,他有些激动的在我耳畔轻喊:“雪姬,你没死?!”

我朝着远处正一脸惊恐状看着我的瑶芝和众人,轻轻的开口:“景肃,你认错人了,你知道,我不是巫雪姬。”

景肃忽然猛然一把将我推开,“对!对!你不是她,你不是她!”

他对着天空痛苦的嘶鸣了一声,便化成了一条巨龙飞身上天。

慢慢的,我的身体开始变得轻盈,仿佛云朵般漂浮在空中,面前的一切全都被云层遮挡住了视线,我想用力拨开,却只是徒劳,忽然,面前的云层被风吹散了开来,皑皑的白雪中,我看见一身黑衣的离未抱着一身大红喜袍的巫雪姬的尸体在雪地里行走着。她的胸口早已风­干­的鲜血在鲜红的嫁衣上染成了一朵朵暗红­色­的硕大的扶桑花。

离未忽然抬起眼看向天空,他那双眼睛,紫­色­的眼睛,成为了雪山中的最后一幕。

而眼前的场景又变了,幽幽暗暗的桔梗草灯漂浮在黑­色­的静谧的如一汪死水的忘川河。

“你魂魄已残,喝下这杯以自己今生的泪水熬制的孟婆汤,忘记前尘往事从新来过可好?”

满脸沟壑的孟婆搅动着滚热的一锅孟婆汤,递过一个木碗,轻轻的问漂浮在空中早已面目全非的一个残破的­精­魄。

忘川河瞬间绽放的彼岸花红艳了这片昏暗,绚烂绯红的颜­色­浓浓的印在我的瞳孔中,我看着那个­精­魄颤抖着双手接过这一碗还温热的孟婆汤,不期然眼睛开始微微酸涩,那只­精­魄终究哽咽着喉咙,在飘动的魂魄吟唱的那一声声死亡之歌中重重的说了声,

“好。”

于是,等待它的便是一场无穷无尽的冥界炼狱,两百年后,它逃了出来,唤名碧央。

我想,我终于记起我是谁了,我是碧央。

而,碧央,就是死去的巫雪姬。

作者有话要说:我没食言哦~女猪恢复记忆了哦~来吧,让留言来得更猛烈吧!!!!!

三十五 无题

“境由情生,相由心生,从何处而来,便从何处而去吧。”

无边的境界里,那低沉而深厚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远处一切全都消散得一­干­二净,当我睁开眼的时候,头顶的那片苍穹还是如记忆中般蓝的令人心生戚然。

手心中似乎有东西冰冰凉,我转过头看着手心,昆仑仙镜化成了一片小小的的玻璃片闪着晶莹的光芒。

我躺在冰冷的地面上,不想起身,再次看向头顶的那片苍穹时,早已满脸泪痕。

父亲一直说,雪姬,你们的婚事是一场政治。

可我不信,就像从一开始无法救药的喜欢上景肃一样,我连做梦都梦想着当景肃的妻子,这是怎样的一种执着,直至在那场过去我见到那个任­性­的自己也无法诠释。

天君赐婚了,跪地接过那一道橙黄|­色­的锦布,我满心欢喜,可是没欣喜多久,我才发现这一切不过是一场早已算计好的预谋。

就像那场过去雪姬所经历的一样,大婚当日,我以最美的姿态告别这个令我痛不欲生的世界。

这场执着的代价,便是我失去了最疼爱自己的父亲。

我想放声痛哭,可是声音却哽咽在喉咙,而泪水扑面而来,顺着眼角润湿了我的发梢,记忆这般残忍,残忍到若是重来,我宁愿相信我只是一只无忧无虑的小­精­魄。

恨吗?

我恨,我恨天君,我恨与天君勾结在一起的二叔和灵姬,我恨一心一意从不为私情而狠心的景肃,我恨处处算计我的瑶芝。

然而,我更恨的是当年的自己。

情爱,原在在必要的时候便只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利用品。

巫雪姬,你活该如此。

怀中的天心突然一阵滚烫,我缓缓的伸出手,将其掏出,轻轻的举高,就着蓝­色­天空,看着它还冒着仙气的大红­色­,面前的一切都开始模糊,我颤抖着双手举着它,泪水又如潮水般涌了出来,我哽咽着喉咙不停的自言自语:

“景肃,你告诉我,为什么要这么做?你告诉我……”

小心翼翼的将它又收入怀中,我呆呆的望着天空,后背被那尖锐的石子的磨砺早已忘记了疼痛,我就这么躺着,维持着刚刚醒来的状态,这里是昊天塔的旧址,闭上了眼,耳中似乎还响着当年我跳下之前对景肃说的最后一句话。

“景肃,我恨我爱你。”

忽然,耳边一阵匆匆的脚步声,等到了我身边的时候,这声音戛然而止了。

“碧央……碧央,你醒醒!”

身子被一阵猛然的摇晃,我微微睁开了眼睛,十三焦急的一张脸落在我的眼帘,等到看见我睁开眼安然无恙时,她弯着­唇­瓣笑了开来:“碧央,你没事就好。”

十三突然惊呼了一声,“碧央,你哭了!”

我不自然的偏过头,却意外的看见了一双熟悉的靴子,然后,靴子的主人轻轻的说:“你失踪多日了,我们都在找你,玄意……止慕说你在这里,十三来过这里好几次,今日才发现你。”

我缓缓抬起了眼看着他如记忆中清隽的面庞,恍然中我以为自己回到了过去,可是在过去里,景肃却极少用这种口气与我说话。

我愣愣的看着他,过去的一切匆匆从脑海中飞过,我的眼睛涩涩的,却仍然一眨不眨的看着他,看着他那双耀眼的黑曜石般灼灼的眼睛,泪水再次在不知不觉中缓缓下落。

景肃有些莫名的回望着我:“碧央,你这是?”

我转过头,猛然闭上了眼睛,在十三的搀扶下站起身来,伸出袖子胡乱将脸上的泪痕都抹了­干­净,最后咧着嘴巴对他们说:“这里风大,眼睛老进沙子,倒是让你们见笑了。”

“碧央……”十三有些不安。

我立刻抓住她的手,小声在她的耳边紧张兮兮问道:“师尊可有责备我什么?”

十三瞪了我一眼,“可不是,死丫头,失踪那么久可把我们吓死了,好在最近玄意师弟恢复了记忆恢复了上神的身份,师尊这几日正忙着应酬呢,可管不着你。”

我连忙轻呼了一口气,立马在十三的挤眉弄眼中走到景肃的身边,恭敬的谢了恩,随即谄媚的笑了:“真是劳烦殿下挂念了,亲自来找寻碧央,碧央真是荣幸之至。”

“不碍事。”景肃有些诧异的看着我的笑颜,随即又恢复了常态,淡笑着说。

十三和景肃走在前头,我将手中的昆仑仙镜轻轻握紧,抬起头看着他们的背景,嘴角边的笑才无力的落下。

他们带着我去了天宫,止慕上神的大宴庆祝了足足十日,十三离开之后,景肃忽然问我:“你去了哪里?”

凌霄殿的露台多么的记忆犹新,我踩着那一沓我前世跌倒的台阶,看着面前的景肃,不痛不痒的微微一笑:“我进了一场幻境,那里,我看到了自己的过去。”

景肃抬起眼静静的望着我,“可看见了什么?”

我想了想,甚为伤感的将脑袋转向了远方,声音幽幽:“前世的我,遭­奸­人所害,家父因我而死,而我魂魄尽残,如今想起来,只觉过去种种令人心惊。”

景肃忽然蹙着狭长的剑眉牢牢的直视着我,似乎想透过我的这份伤感望向我的内心深处,我转过脸,大胆的迎上了他探究的目光,戚戚然然的道:“太子殿下可是可怜我?”

景肃动了动­唇­瓣,声音有些颤抖:“你可看见­奸­人是谁?”

抬起眼,我打量着他的局促,粲然一笑,声音格外动听:“死了!他们都死了呢!”

景肃拧着的眉忽然一松,向我投以安抚的微笑:“哦,死了吗?”

我一脸天真的点了点,袖中早已拿出天心,正准备将它还给景肃,耳畔忽然传来了一声较弱的呼唤:“殿下。”

我一用力,手中的天心被握得生紧,迈开了步子,这才看见台阶下盈盈而立的瑶芝。

我笑着看着她,背着景肃,将手中的天心在面前晃了两晃,看到她那双微有些嫉妒的面容,我顺手收起了这玩意,原本打算归还与景肃的心情没有了,我随即转过身子,向景肃行了礼:“殿下,我去找师尊了,碧央多谢殿下将我送回来。”

最后一句,我刻意语调稍稍抬高了,然后便低下头带着浅笑离开了。

凌霄殿的宴会热闹非凡,我附在一根宽大的柱子上,偷偷的看着殿内的场景,止慕坐在上座,浅斟低酌。

在当初微仪阵复发的时候,玄意也许就该想起了少许的记忆,不然他第一次看见离未的时候,觉得不会生出那样的寒意。

大荒那几千年间,身边的人一次次的告诉我,雪姬,浊­阴­山的止慕上神可是喜欢你呢!每每听到这样的话,我总是一笑而过,因为他一直对我不冷不淡。直到那日看见他随着我一同跳下昊天塔的时候,我才恍然想起,也许他对我真的有那么一点意思。

可是,当年我还没遇见景肃的时候,我的师尊鬼幽神君曾做主将我许配给止慕的时候,他却毫不犹豫一口的拒绝了。

天君坐在高座上喝酒喝得正酣,二叔邪忠上神坐在下座来往应酬着上前敬酒的上仙。我静静的在远处看着他们二人,如此心平气和,我微微弯了嘴角,若是他们知道巫雪姬没死,貌和神离的他们二人一心一意想要血魂珠在巫雪姬的身上又会如何?

我想,那日父亲也许早知道这一场灾难不可避免,他才将血魂珠交给我,希望我有一日能悔悟过来,利用血魂珠统治整个子巫族。

只是父亲没有计算到,二叔和灵姬叛变了,他们带着天君的将领拦住了我去往天宫的花轿。

所幸的是,今生的我不再是那个意气用事的巫雪姬,我要拿走属于我的一切,也要夺走你们想要的一切。

我笑着慢慢退出了自己的身子,离开了凌霄殿。

作者有话要说:擦啊,家里网又坏了啊!!前脚刚修好,后脚他就尥蹶子啊!!!还有那些在下面撒花,却打着0分的姑娘,你们千万不要手抖啊,手一抖很容易将2变成0啊……评论里面有个可爱的姑娘一直把“离未”写成“离朱”,我纠正了一次,她还是木有改过来,=皿=

三十六 无题

这华丽的天宫,时刻提醒我五百年前那场刻骨铭心的背叛,我踏着一方方台阶,在人群中穿梭而过,大宴的日子,没有人会刻意注意到身份卑微如我般的小仙,我趁着景肃进入凌霄殿的时候,暗暗往他的景仁宫走去。

蜿过一条横亘在半空中的汉白玉栏杆石桥的小道,景仁宫的正殿就在前方不远处,守宫的仙子们都赶往了凌霄殿去帮忙,我跃上正殿前茂密的千拂树,围墙内的一切都在我的视野里,我凛神看着景仁宫的布置,找寻着我当年的武器——紫绶神鞭。

直到确定殿中无一人的时候,我这才小心翼翼的从树上轻盈的跃下。落地,九重天上的阳光透过千拂树上茂密的树枝斑驳的落在我灰白的弟子服上。

我微微抬起头,若是当年我嫁给了景肃,便要随着他一起住进这宽敞的景仁宫,如今看来,倒是我与这宫殿无缘,现在再审视一番的时候,奇怪的是,心中竟无一丝波澜起伏。

我想我还是碧央,即使身为巫雪姬的一切记忆全部失而复得,对待当年那场偏执得厉害的单相思也被流逝的岁月和埋在心底的仇恨所渐渐淡化掉了。

虽然我没有了自己原来的身体,可这与我血浓于水的宝物总归识得我的气息,我敛神依照旧时的方法用灵力召唤它,空气中微动的气流浮起了散落在地上的千拂叶,也吹动了我额前的一片黑­色­的刘海。

我牢牢的注视的这院子中气流的走向,最终一抹紫­色­的光芒流动,闪着戾气的长鞭浮现在半空中。

风力渐渐凶猛开来,衣服的下摆被吹的肃肃做响,长鞭鸣动着,叫嚣着一阵我与它定下血盟时的咒灵,千拂树的叶子猛然吹向我,紫绶神鞭它在以一种只有血盟之人听得懂得言语怒嚎。

我伸出了手,逆着结界和气劲握紧了它的手柄,却被它狂生的戾气灼伤了手,火辣的疼痛感从手掌心慢慢传了开来,我知道这条陪伴我上万年,与我一起并肩作战的神鞭如今暴燥的像我宣泄着它的饥渴,它的嗜血。

它在埋怨我对它的遗弃。

我牢牢的握着它,不同于上次与麒麟兽之斗的那番,我在等它重新接纳我,接纳这个只有留下残魄的主人。

待它终于停止了躁动,温顺的如一条普通的鞭子蜷缩在我的手中,我知道,它终于原谅了我。

无声的言语间,包含着太多的情感,我小心翼翼的将它收入怀中,带着它离开景仁宫,此番,复仇之路,你愿意陪着我,我就心满意足了。

从景仁宫出来,我捏了隐身决,闯进了神兽看守的天宫神殿,巨大的盘古神龙浮雕前,祥龙飞腾的朱红­色­的石柱上,两盏刺眼的宫灯安静的燃烧着鲛油灯火。

如蜘蛛网经脉般纵横交错由中心向四周散开的列横遍地都是,青绿­色­的半透明地面上,隐隐约约升腾着来自地下的雾气。殿门外,玄武神兽庞大的身躯还在假寐,我扫视了一番,没发现任何踪迹,轻轻的落在地上,我微微抬头,猛然,浮雕上那凹进去的盘龙的血盆大口中,正是一只青铜­色­的镂空破煞壶,父亲的元神早已化成了一颗泣血的灵珠,只是这灵珠的周围还森冷的泛着白­色­的光圈。

我仰着头,尽量让突然涌出的泪水抑制住,可破煞壶周围重重如白­色­闪电般闪动的结界和封印越发的模糊。

我想取下父亲的元神,心中深知以我现在的实力,想要破解这几道封印和结界,简直是以卵击石,不仅如此,还很有可能震醒看守这神殿的四大神兽,轻易的暴露自己的身份。

泪珠在眼眶中转了几圈,最终在我极力的隐忍下没有落了下来,我睁大着眼睛,看着那怒颜张口的巨龙,生生的让泪水­干­涸在眼眶中,这才落下了眼睑,稳住心神,轻手轻脚的离开。

从神殿的檐角跃向凌霄殿的时候,我的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父亲,你要等我,等我将你风风光光从神殿接过去,安置在我们子巫族的灵殿,让您的亡灵安息。

凌霄殿是天宫与外界最接近的地方,我想要离开天宫,离开昆仑山。

我跃起身,从凌霄殿后面的小路上离开,没走了几步,便看见拿着拂尘被十三搀扶的南极长生大帝仙风道骨的阻挡了我的去路。

“碧央,你这身打扮是要出去?”

十三惊异的开了口,我顺着她的目光慢慢转向了自己右肩膀,好吧,我承认这不大不小的包袱泄露了我的目的,看向师尊,他握着拂尘,冷着一双眼静静的看着我。

想了想,深知女儿膝下有铂金,我还是恭敬的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师尊再上,弟子碧央深知自己不是块修仙的料,本来碧央便是凡间懒散惯的小­精­魄,如今修身养­性­几载才发现自己实无天分,自动请缨下山,望师尊成全。”

低着头一口气将想说的全部说完,我甚至没有勇气抬头起看师尊身边的十三。

“碧央,你乱说什么?”十三猛然大声的呵斥了我一声,“天后的佳酿如此美味,竟让你贪杯至此,满口胡话!”

“碧央,自动请缨下山。”我抬起了头,一字一句咬字清楚的又说了一遍,心中猛然一丝愧疚,十三,我辜负了你对我的好。

“你还不回去!”十三蹙着双眉,不由分说,上前便一把要将我拉起。

“十三!”

师尊那带着几许威严的声音清清冷冷的落下,瞬间,十三拉着我的动作僵硬了开来。

我将自己的衣袖从十三的十指中缓缓的抽出,不料十三的将手生生的握紧,我轻轻的说:“十三,松开吧。”

十三的手还是固执的拉着我的衣袖,就在我以为十三不会放手的时候,衣袖上的束缚陡然消失了,我的心中仿佛空落落了一番,便看见十三恢复了常态,后退了几步,立在师尊的身侧。

我重新跪袭在地。

前世,我的师尊是鬼幽神君,可在我要嫁于景肃为妃的时候,他却将我逐出了师门,潜心闭关修炼。

今生,有幸拜入南极长生大帝门下,可止慕化成玄意的存在让我偏偏成为了备受待见的那一个、

“你可想清楚了?”

师尊的声音难得如此的温和。

这算是变相的挽留?原谅我此刻大胆的理解力,委实是自从我喊他一声师尊,他便没给我好脸­色­看。

我愣愣的看着他,原以为他会甩袖翘着胡子冷哼一声“我求之不得”,然后我便一怒起身,大声道一句“既然你不情我不愿,那么就此老死不相往来吧!”挥着衣袖大步离开。

师尊抬起眼,细细的打量着我,想要从我这番出乎他意料的举动中一窥究竟。

“弟子不悔。”我低下头,重重的说道。

“你既心意已决,为师也不多加阻拦你,你就此离去吧,今后是福是祸就要看你的造化了!”南极长生大帝从我的身边走过,说完这些,便执起拂尘渐行渐远。

十三站在我的面前,张了张口,想说些什么,最终却只是生硬的挤出了一句话:“碧央,你要保重。”

十三橙黄|­色­的纱衣早已在我的眼前消失,我看着前方苍茫的云层,揉了揉有些酥麻的膝盖,拎了拎包袱,站了起来。

从天宫的天门走出来,我眺望着稀薄云层下的崇山峻岭,此后,天大地大,我碧央定要找寻丢失的三魄,报杀父之仇。

捏了一片祥云,正准备一跃而上,远方忽然出现了一团跃动的火红,待我仔细一看,却是寒山洞的麒麟神兽。

麒麟奔跑而来,云层中一跃而过,生生在我的不远处停住了脚步,它不安的踏着蹄子转动了几圈,怀中的紫绶神便也蠢蠢欲动。

当年,为了景肃的旧疾,我孤身一人上寒山洞去取灵仙草,与麒麟生死相博,满身的外伤足足用了七日才压制下去,而神鞭也在它的身上留下数十道皮开­肉­绽的铭印。

想起那日它随着秋白二位长老前赴天宫时它的举动,我不敢妄加揣度它的兽­性­,只小步挪动,慢慢注视着它的动作。

我怀中的紫绶神鞭从我怀中飞出,戏耍般缠上了麒麟的全身,和它的犄角,

麒麟忽然抬起前肢,昂起头小声的鸣叫了一番,便瞪着一双火红的铜铃般的眼睛走至我面前,伏跪在地。

紫绶神鞭的紫光一闪一闪,我心神一动,就地跃上了麒麟的背脊,抓紧了鞭子的手柄,待我坐稳后,麒麟便调转了方向,撒开四肢,带着我奔向了远方。

我抱着麒麟的脖子,回头看着原来越远,最终隐没在云层中的天宫,浮生的种种被压制在心底的最深处。

终有一天,我还会再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qc童鞋一下子将本文的三十几个章节都补了分,太感动了……

三十七 无题

转眼间,离开九重天已经一年了。

山下,我用青丝束了发,一身浅灰­色­的短打劲装,行走在这个陌生的城镇里。山下的百姓很多,我怕麒麟吓坏那些凡人,当初一落地便将它赶回了寒山洞。

前世的记忆我虽然恢复了,但总觉得似乎漏了些什么。

比如,我虽知自己的魂魄缺了三魄,可总想不起这三魄的去处,白莲花阿以将昆仑仙境交给我的时候,她说,她要等雪姬姐姐回来,将她丢失的一魄还给她。

如今,我知道巫雪姬就是我,我就是巫雪姬,阿以这段记忆在脑海中竟然一点印象也没有。

我尝试着再次进入昆仑仙境找寻我所不明朗的那些事情,可是无论我使用什么方法,这昆仑仙境仍然如一小块玻璃片般大小,安安稳稳的停留在掌心中。

这座城镇位青鸾山附近的一座小山的山脚下,向东越过山头,过了一条河便是隐匿在结界中的子巫山境。向西一只直走,再过一个小山坡,便是浩瀚无边的西海之滨。

如今之计,我想找到阿以。

青山城最近有些动荡,城里的百姓无缘无故的闹失踪,而且便是失踪连骨骸都找寻不到,生生就像蒸发了一般。

整个城镇便像笼罩着一层窒息之气,亲人邻里的失踪,一桩接着一桩,比起死亡更让人压抑得胡思乱想。

这里靠着青鸾山,我竟然不知不觉的来到这里。

“碧央少侠!碧央少侠!”一阵急匆匆的唤声打断了我的思绪。

我转过头,却见城郊的张婶子拎着菜篮在后面上气不接下气的跑着。

“张婶,怎么了?”我扶住喘气喘得欲要跌倒的张婶问。

“西街、西街……”

“张婶,您慢慢说,别急!”

“前几个月少侠救的东家二小姐死了!”说完,张婶整个身子都吓得哆嗦了。

张婶所说的东家乃是城西名门萧家。

我与萧家二小姐不过一面之缘,那日在深山老林中,我与一头从当年泽水搬家至此的大玄蟒好生叙旧,正谈到我在天宫失意颇多,于是远离仕途下山养­性­之时,便看见一名衣着光鲜的弱女子跌倒在不远处。

大玄蟒吐了吐火红的舌信子前去一窥究竟,哪知它一靠近,那名较弱的女子便吓得花容失­色­,猛然昏厥了过去。

我拍了拍大玄蟒倒三角的脑袋,瞧着这荒山野领四处无人,琢磨着不理会这姑娘家,怕又会横生世故,但想着自己瘦弱的身子背着这么一姑娘,实在不愿意,正教唆着大玄蟒将这姑娘驼回城里之时,不远处,闪过一排明亮的火把。

“二小姐!二小姐!”

时起彼伏的焦急的呼唤声实在是难以忽略。

我磕着瓜子蹲在这姑娘的旁边,眼睁睁的看着那明晃晃的火把慢慢远离而去,大玄蟒看不过去了,眯着一双金­色­的眼睛,前要过去。

我拍了拍手中的瓜子壳,斜了它一眼:“万一这姑娘不是什么什么二小姐,来寻人的看到这姑娘的美貌起了歹意怎么办?”

大玄蟒抬着头看了远处一眼,盘起了尾巴似在思考我所说的话,最终“嘶嘶”的叫唤着往人群中游去。

我倒数了三秒。果然其然,数到一的时候,人群中便爆发了一阵颇为惊心动破的喊声:“蛇,蟒蛇啊!!!”

火把从半空中陨落,人群混乱不堪,逃跑的逃跑,晕过去的晕过去,剩下的几个心智尚为沉稳的按兵不动。

我叹了口气,跳出了身子,大喊了一声“哪里来的妖物,速速离去!”

便随手摆了一个花架势,对着大玄蟒使了使眼­色­,它便心领神会刺溜一下隐匿在草丛中。

为首的一位中年大汉抹了一把冷汗,举着火把恭敬的向我道谢:“今日赵某有幸生还,真是多谢少侠救命之恩,在下感激不尽!”

语毕又连连弯腰。

我摆了摆手,颇为受用的低调回应:“过奖过奖。”

“赵管家,赵管家,找到二小姐了!”

“噗拉”扒开半人高的野草的声音,赵管家看见地上的姑娘时,心头一喜,又连连朝我拜了几拜,“少侠不尽救了赵某,还救了我家二小姐,赵某,赵某真是无以为报!”

我嘿嘿笑了两声:“好说,好说。”

时间不过一月,我还没离开这座城镇,美人香消玉损的噩耗便传了开来。

张婶稳了心神,声音还有些颤抖,“我家老爷命我前来请少侠去萧家做镇,我家老爷怀疑二小姐的死非偶然,还请、还请少侠好心前去。”

说完,张婶期盼的看着我。

如今,我才知道,高帽子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戴的,戴了那是要负责任的,萧家死了一个小姐,如此的看重我。非偶然?非偶然那不是就是必然吗?必然的事情我去了又何用?

我不着痕迹的将张婶的手推开,“小生云游四海,虽有功夫傍身,但怪力神谈之事,小生还是没有把握的,如今小生有要事在身,还要前往远处的子巫山,麻烦张婶转告你家老爷,小生对不住了!”

正要一鼓作气扭头就走,前方一名执扇少年挡住了我的去路。

“少侠怎么说也是在下妹妹的救命恩人,如今她刚逝,少侠也不愿意去见见她吗?咳咳……”

萧家大少爷弯着腰猛然巨咳起来,缓了气,这才继续开口,“萧家祖宅自前朝初期就开始建成,历时今日,修修葺葺已经几百余年,少侠不妨去萧家小住几日,也许会遇见少侠想要的。咳咳……”

话毕,萧家大少爷又一阵咳嗽。

我这才抬起眼细细的打量着这萧家大少萧信,不由的心中一惊,若是除去这副苍白的病容和男子的英气,那张脸简直和他妹妹萧菲一模一样。

我仔细反复咀嚼着他的最后一句话,无论以情诱之,还是以利诱之,无非是想让我去萧家大宅走上一遭。既然如此,我也便不再推脱,“萧姑娘逝世之事,听着寒心,于情于理由,我也要去看看。”

“如此,便是少侠有心了。”萧信打开了扇骨,遮住了面颊,只余一双和萧菲无差的眼对我说。

西街的萧家大院虽说名门世家,却委实有些地偏,这西街本是东南西北街道中最冷清的一条,大院占地面积过大,导致邻里与他们也是隔得老远呢。

两头威猛的石狮子上挂上了白­色­的绫待,朱红­色­大门左右各两方也挂上了两盏白­色­的灯笼,风吹得的这白绫似乎乱飘,一派萧条之感。

萧信负手上前,用门上的铜圈轻轻敲了几声了大门,不一会,门伐“吱呀吱呀”开启的声音响起,门房探出了脑袋,恭敬的喊了声“少爷”,便将两边的大门敞开。

我随着萧信这才走进了萧家大院。

礼堂中,一口黑­色­的雕花棺材横亘在中间,穿着白衣素服的萧家人跪在蒲团上守灵。我上前,萧老爷亲手递给我一株香,就着白­色­的火烛,我点燃香烛,对着牌位正儿八经的拜了了两拜,这才将把手中的物品Сhā进香炉中。

棺材早已合上,已经看不出里面的人是什么样,一团硕大的白­色­绫布扎成的花被捆在棺材的正中央。

身边悲伤的呜咽声缓缓传来,我竟突然想到了被离未藏在雪域山的冰洞中的自己的尸身。可惜,当年我死的时候,没有人为我哭丧,甚至他们都兴高采烈的以为,巫雪姬跳下了昊天塔,尸身和魂魄都全数灰飞烟灭了呢!

萧信站在我的身侧,他静静的看着身边的这口安静的棺材,脸上的悲痛之­色­满满,似乎又有些隐忍。

当真是兄妹情深啊!

我这番感慨之际,萧信又猛然咳了起来,萧老爷满脸疲惫之­色­,“信儿,若是你身体不适,就先回屋子歇息吧,这里有我和你母亲就好。”

我低头看了看跪在地上的萧夫人,眼神呆滞,毫无灵气。

萧老爷尴尬的上前解释,“拙荆让少侠见笑了,自从菲儿去世后,她便这般痴痴傻傻,真是家门不幸啊!家门不幸啊!”

“望萧老爷节哀顺变,人死不能复生。”我胡乱安抚了几句,又转着眼珠子看了看周遭萧家大宅,只觉有股­阴­冷的气息被深深压制在这大宅的地下。

萧信转身离开后,我看着他的背影将自己的疑惑提出,“萧老爷,令堂和令媛长得如此之像……”

萧老爷转过脸,深深的看了一眼礼堂正中的棺材,嘴角轻弯,堆起了几道褶皱,那眉目中的笑意,还真真正正是一副慈父的神情,“信儿和菲儿是龙凤胎,我萧某积蓄了这辈子的好运,才有了这么一双儿女,如今……哎”

如今,大儿子满身是病,小女儿偏偏让白发人送黑发人。

说着说着,萧老爷的神情也落寞了下去。

眼看着萧家大宅怪­阴­森森的,虽说前朝,乃至前前朝的锦绣繁华还能从这大宅子的布置中窥视出来,但这股让人压抑的快窒息的感觉委实让我心里有些不舒坦。

过来吊完丧事,我琢磨着我该走了,刚刚在门口还看见了一缕幽魂飘过,我立马脚冒寒气,想着溜之大吉。

“萧老爷,在下还有要事在身,就先告别了!”

话还没有说完,只觉得脑中一片混乱,脚步有些虚浮,朦胧中萧老爷还极为关心的喊着:“少侠!少侠!”

忽然,眼前一黑,我便不省人事了。

妈的,这里面肯定有­阴­谋!

待我醒来之后,意外的没有看见长相凶神恶煞的妖魔鬼怪,也没有感觉周遭的环境如乱葬岗般令人遐想。

身下是舒适的床铺,身上是柔软的被铺,旁边是病秧子萧信将屋内的窗户半开,我看着有些脱离我想象的一切,又低头看了看衣服,用手摸摸发饰是否还完整,待一切检查完毕之后,刺溜一下从锦被中钻了出来,正襟微立。

萧信转过脸微微看了我一下,便又对着窗户外的风景对:“你过来看看,这是什么?”

我挪动着步子,甚有些防范的走可过去。

窗户外,那是一片花圃,黑­色­的泥土异常肥沃,那争相怒放的不知名的红花,朵朵红艳的让人心惊­肉­跳。

“这花涨势真好!”我压下心中的不安,奉承了两句。

萧信笑了笑,过了几秒才说:“碧少侠,你可知什么样的土长出了花最艳?”

萧信的笑容有些怪异,就像染上了一层朦胧不清的­阴­暗一样,苍白的脸毫无血­色­。这萧家人个个极为怪异,就连我昏倒之事也极为蹊跷。

我匆匆的找了借口离开了萧家,却在出大门口之际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背影,黑­色­的绣着雪莲花地锦袍,多么分外熟悉的视觉感受啊,可黑影只是闪过一下,便消失了,空气中还残留的雪莲香深刻的提醒我这不是幻觉。

若不是幻觉,那么应该就是他了。

我下意识的想追上去,可是脚步却生硬的停在了那里,如今我该以什么身份去面对离未,碧央,还是巫雪姬?

想了想,我笑着摇了摇头,往那个黑影消失的地方走开了。

作者有话要说:因为赶时候,所以来不及改错字,大家将就看,晚上我回去修文。今天双更了哦~ 再霸王,不厚道哦~无耻之人求粉微博到100去认证= =尼玛微博开了快一年,小说完结快3篇,粉丝还木有100的人真的可以去shi了,大家千万别拦我……

三十八 无题

回到住宿的客栈之时,天­色­已经暗淡了下来,我思忖着萧家的事情有些怪异,若说将青山城里失踪的事件与萧家人联系在一起却是丝毫想不出任何头绪,尤其是离未的出现,更让人有些惊奇。雪域山是他的老家没错,可青山城与之明明隔了个偌大的青鸾山,他这番前来,定是有要事。

想了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桌上的茶水早已凉透,我小抿了一口,又拨了拨火焰有些暗淡的灯芯,揉了揉疲惫的腰身,不断的自嘲,如今自己的事情还没有个出路呢,哪有心思想其他人的事情,这么一想,手中的动作稍有一滞,离未二字堵在心中,竟有些闷闷的感觉。

摇了摇头,还是安安分分的去睡觉吧,等明日再去探探阿以的下落。

刚掀开了被褥准备入睡,纸糊的窗口竟有一个纤弱的人影飞过,我老老实实的瞥开了眼,规规矩矩的钻进了被窝,两眼一闭,准备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可刚闭上眼睛没多久,客栈的楼下便传来了一阵激烈的争吵声。

我翻了翻身,再无心睡觉,穿好衣物打着哈欠准备下楼去看个究竟,昏暗的走廊里,我举着一盏油灯,光线闪闪晃晃,在走廊两边的白墙上投­射­了几道晦明晦暗的影子。我的脚步声很轻,可走着走着,却觉得这脚步声似乎有些杂乱,我心中一惊,慢慢放稳了速度,所幸悄悄的立在走道上不动。

“哒、哒、哒”轻缓而有节奏的声音慢慢响起,仿佛就在我的身后,期间还夹杂着楼下那纷杂的谩骂声。我猛然回过头,灯盏的微弱的光芒照亮了我一路走过来的地方,却见那有些泛白­色­的地面上忽然出现了几个脚印。黑­色­的泥土印淡淡地躺着,那还散发着一股花味的泥土芬芳瞬间传遍了整个走道,我看着又几分熟悉的黑土,慢慢蹙了眉,又举着灯,打量了这四周一圈,这才慢慢往楼梯口的地方走去。

大堂的橘黄|­色­的灯光慢慢出现我面前,伙计隐忍的声音委屈而卑微,时不时从楼道里飘过来。我上前走了一步,从楼梯口处拐下来,这才看见大堂的正中的一张方桌上,一个彪形大汉一脚踩在长椅上,一手将桌上的酒壶拎在手中,陡然竟往客栈的一名小伙计身上砸去 ,便破口大骂:

“老子上你们家吃饭,那是看得起你们家!这一斤酱牛­肉­都是怎么做得啊!老子吃着一点嚼劲都没有,你们是不是耍着我玩呢!啊?!”

语毕,桌上的那盘酱牛­肉­便被他浑圆粗壮的大胳膊一下子给挥至在地。

掌柜的陪着笑脸上前,“这位爷,您要是不喜欢这口味,我让厨房的大厨给您再做一盘,你看成不,这楼上的客人们都睡着了,若吵着了他们,小店这生意?”

掌柜身旁的伙计一时口快Сhā了一句嘴:“咱东家可是这城西的萧家的大少爷。”

我倚在栏杆上,熄灭了手中的灯盏,­阴­影中的我静静的看着大堂里的一切。那一身膘­肉­的大汉忽然对着身后的两个跟班咧着嘴巴,仰着头大笑了三声,最后竟有些嘲弄的质问着:“萧家?那个病秧子,长得一副女人样,天生就适合活在爷胯、下的那个少爷??啊?哈哈哈哈……”

他身后的小喽啰们也随着他开始肆无忌惮的狂笑起来。

灯光下,是掌柜那张铁青的脸,已然快扭曲变形。

我正琢磨着是否下去再加点猛料,忽然,大堂的灯光被一阵奇异的风瞬间吹熄,惊呼声在黑暗中时起彼伏。

“都傻愣着­干­嘛,快给老子把灯点上!!”

那是大汉的零零碎碎的咒骂声,黑漆麻乌的一片,店小二点灯不小声撞到的板凳“碰”的一声倒落,大堂敞开的大门里吹来了一阵极为寒冷的­阴­风,一下子,沉溺在黑暗中的人们停止了发出声音,唯余那轻微的隐忍的喘息声轻轻回响在耳边。

忽然,极为恐惧的尖叫声响起,那声调异常高耸的惊叫要将此刻身上紧绷的弦彻底给震断,在没有光线的黑暗中,那声惨叫落在耳中更为灵敏清晰,像是在面对修罗鬼刹时看见死亡的绝望,没有鲜血,没有刀刃,只有那一声惊悚得让人开始颤抖的声音慢慢侵蚀骨髓,那是一场听觉上的折磨。意外的,我竟然有些慌张的跌落了手中的灯盏。

那声音,像极了刚刚嚣张的三大五粗的大汉。

铜做的灯盏一落地,就像是一扇窗户,猛然被打开,宽阔的大堂瞬间犹如昼夜般亮堂了起来,那双以及适应了黑暗的眼睛在接触到光亮时极其不自然的半眯着,直到我用手遮挡着,然后慢慢地,慢慢地,睁开自己的眼睛。

地上,掌柜和伙计早已吓得哆嗦在地上,抱成了一团,竟一句话也说不出。

我慢慢走下楼梯,踏着那一节节木质的台阶,慢慢从弯折的楼梯上走下来,直到脚尖落下大堂大理石的地面上,我抬起眼,那凌乱的木凳之间,横躺着三具似乎还很温热的尸体,无一例外的是,他们的身体像是被抽­干­了一番,那白­色­的骨架上只包了一层薄薄的皮,就像一具具新鲜的­干­尸般,那凹下去的胸膛,还冒着体内的热气,有些幽幽。

大堂的门窗被吹得簌簌作响,掌柜的似乎没见过妖物如此明目张胆的害人,到了现在心神还有些恍惚,掌心中竟微微有些刺痛,我有些狐疑的摊开了掌心,一道黑线搜的从掌心下微弱的纹路中穿梭而过,直直奔向我的小臂。

我将撸起得袖子缓缓放下,慢慢转过头,看着还在扇动的窗户,这东西我最熟悉不过,巫族的蛊虫,我还亲手养殖了几只,不过我对蛊虫的天分不高,那几只不过几日都死了。

我一眨不眨的看着窗外,忽的,一道轻曼的白­色­纱衣从窗口吹过,我看了一眼地上,赶忙从大堂里追了出来。宽敞的大街道上,大红­色­的灯笼微微随风摆动,寂静的街道令一头,一头黑­色­长发的女子背对着我,她的双脚悬浮在空中,长长的纱衣从她的身侧慢慢垂直在地上,慢慢地曳动着。

我敛了神,警惕的一步一步走进,天空的圆月周围晕散了一层浅浅的光晕,皎洁的月光洒在灰白­色­的地面上,照得这长长的街道亮堂堂的,远处的那个白­色­影子仿佛失去了生命般静止在半空中,一动不动。

忽然,她转过了头,黑­色­的刘海下,那张我再也熟悉不过的苍白的脸,浮起了一抹若有若无的笑容,嫣红的­唇­瓣如涂满了浓艳的血迹般,她慢慢抬起了衣袖中的那双手,长长的指甲上,红­色­的血迹如最昂贵的指甲蔻,掌心中一块艳如心头血的红­色­石头,在月光中发出了森冷的光芒。

阿以?

是阿以?

竟然是阿以?

为什么是阿以?

我脚下似乎如灌了铅石般再也挪动不了,双眼不可置信的看着不远处那张和我一模一样的脸,对着我投以一抹让我实在欢喜不起来的微笑。

她忽然收起了手,慢慢地垂下手臂,风鼓动起她长长的衣摆,白­色­的纱衣飘动在半空中,地上,她的影子投­射­在我的脚尖,只要我一伸手似乎就能触摸到,可我却僵硬着手臂,竟然有些使唤不动。

忽然,她动了一动,朝着街道的另一头便轻飘飘的飞了起来,及腰的乌黑的长发凌乱的飘散在一尘不染,洁如白雪的纱衣间。

直到那抹白­色­的影子就快远离我的视线前,我才收拾好自己的错愕,心神恍惚的跟了上去。

一路上,她甚至没有和我说过一句话,我一直尾随着她,看着她飘进了一家大宅,然后,我停住了脚步,两个系着白­色­绫带的凶煞的石狮子分外的眼熟。

我缓缓的抬起头,一声不响的,将朱红­色­打底,金­色­贵漆描绘的萧府二字看进眼帘。

朱红­色­的两扇大门,阻隔了我和萧府的秘密。

作者有话要说:这是第一更,大家要有这么一个坚定的信念,女猪会慢慢变强的,这需要一个过程……从现在开始留言满25字会送积分,积分可以用来免费看文,长评优先,积分送完为止……

三十九 无题

我闭上了眼,脑海中,电光一闪,萧信白天的话似乎还在耳边回响,

“萧家祖宅自前朝初期就开始建成,历时今日,修修葺葺已经几百余年,少侠不妨去萧家小住几日,也许会遇见少侠想要的……”

“少侠想要的?”

原来这番话并不是随意之举,可萧信他如何得知我想要的是什么?阿以,阿以,我想要的是阿以没错,可他又如何得知?

月光下,那张脸上陌生的表情让我有些心神不定,那妖治的艳红的­唇­红实在不适合那个娇笑着将昆仑仙镜塞到我手中的小阿以。

对,那不是阿以,那不可能是阿以,阿以的身子一向是半透明的,可刚刚的女子的身形绝不是一缕魂魄。我猛然一拍大腿,走上三步台阶,差点大意的忘记了这一点!

我伸出了手,慢慢向着大门前的铜圈伸出。

但如果那不是阿以,为何能阿以的摸样的出现?

我的手忽然停在半空中,除非,只有一个可能。

阿以在他们的手中,而见过阿以,许是猜测了我与她之间必有联系,于是便化身成她的摸样,目的就是为了引我跟过来。

“吱呀”一声,朱红­色­的大门,忽然打开了。

幽幽的一盏灯笼后面,萧信的笑容有些­阴­冷,那苍白的脸被橘黄|­色­的灯光照耀的有些变形,他有些沙哑的喉咙慢慢出声:

“碧央少侠,我正准备去你住的客栈接你回萧府,我的父亲自从你离去便一直叨念着你是我们萧府的恩人,如此委屈你,怕你心中难免对我萧家的待客之道颇有怨词。刚刚,我正准备出门,这便碰见了少侠你,你我真是有缘!”

说话,他用衣袖掩住了口鼻,轻微的咳嗽,那双凤目却如厉鹰般牢牢的盯着我。我的背后竟然莫名的升起了一股寒意。

圆月还高高挂在苍穹,浓云在不远处徘徊着,似乎稍有不慎便决定将这轮昏暗的明月吞噬在黑暗中。

我随着萧信跨进萧府大门,“吱呀吱呀”的声响中,背后的两扇大门被紧紧的锁住,我的脚步顿了一顿,随即看着面前萧信有些孱弱的身影,便又跟了上去。

萧府空气中那阵浓郁的花香,让我有些作呕的感觉,萧信一直走在前面为我带路,直至走入一间厢房,临走的时候,他说:

“碧央少侠,若是我父亲明日看见你,定会高兴的!”

说完,他拎着那盏灯转身离开了,没走了几步,忽然他转过脸,似乎想起什么要交代,那缓慢而­阴­柔的语句从他开合的­唇­瓣中吐出:

“碧央少侠,深夜可千万不要再萧府中乱走,这大宅岁月悠久,怕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被少侠碰到,惊扰了少侠,那可真是罪过了!”

我知道他是已有所指,怕被我发现什么,才说着一些恐怖的话阻止我走出这间屋子,抑或是他说的又是反话,暗中让我不要走出这屋子,却用这句话勾起我的好奇心,引蛇出洞。

不管是前者还是后者,今日,我实在是太疲惫了,折腾到大半夜,哪管上什么,也无心夜探萧府,扑倒在床上,蒙头就睡。

夜里,似乎有个人悄悄的进来为了掖了掖被角,虽然我睡得很沉,但意识却很清醒,只是两只眼皮似乎有些不同寻常的厚重,竟然睁也睁不开。待到第二天天明,我猛然起身,看着身上被盖的整整齐齐的被子,这才惊得一身冷汗的想起,原来,昨日的种种竟然不单单是梦境!

若是这样,萧府真是太可怕了!!

我穿戴好衣物赶紧从床铺上跳下来,脚刚落地,楠木圆桌上的那青­色­的物件忽然让我的动作一滞,窗外的一缕晨曦缓缓的落在上面,晶莹的水滴折­射­着七彩的光芒,我静静的看着那枚新鲜的青果,伸出手小心翼翼的碰触它,直到感受到那股冰凉的触意确定它是实物而不是幻境的时候,轻轻握在掌心。

从一开始会记得给碧央青果的人,只有离未。

可他记得的却始终是巫雪姬助他从昊天塔中逃出的恩情。

巫雪姬不再是以前的巫雪姬,碧央也不再是以前的碧央,前世对景肃的偏执的爱恋辗转到今生碧央的身上,剩下的便是满腔浓浓的恨意了,无关因爱得不到的恨,而是刻骨铭心的杀父之仇恨。

推开门,这里离未的足迹已经不在了,我不知道他在这里待了多久,我也不想去思考为什么他过来,宁愿留下一个青果泄露自己的踪迹,而不愿与我面对面说上一句话。

若有选择,我宁愿自己不是巫雪姬,我不想与景肃有如此纠缠不清的过节,更不想知道化成­精­魄后第一个无回报对我好的人本来也是有他的私心的。

阳光如此明媚,我头微仰45度,眼中始终流不出矫情做作的泪水,我弯了弯嘴角,摇了摇头,今生的我从来不是一个感情用事的人。

从萧府的院子中走出来,还没来得及从拱起的院墙中跨出步子,便看见萧老爷使了眼­色­支走了府中的仆从,和萧信站在假山的背后似乎在说些什么。

我捏了了一个决,隐匿了自己的气息,慢慢躲在假山的另一边,将耳朵贴在被朝露湿润的石头上。萧老爷苍老的声音缓缓传来。

“我知道菲儿的遗物在你这边,我好歹也是你们的爹,即使你我之间有再大的不和,这菲儿的遗物你定要交给我,是我对不起她。”

“遗物?”萧信的声音有些尖锐,“她有什么遗物?她如今惨死了,你还想着那东西在她的身上?你让她如何安息?咳咳咳咳……”

“哼!你莫要骗我,若不是昨日我看见了那三具尸体,我还真相信了你的鬼话,如今我们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萧信,你可要想好了,若是你不给,就休怪我手下无情了?”

那句“手下无情”说的极为狠辣歹毒,我听着猛然心一惊。

萧信的轻咳声还在断断续续,对面,只能听见轻轻的换气,待气息稍微平顺了一点,他这才幽幽的开口:

“你是不是一直在想,如今躺在棺材中的为什么不是我?可­阴­差阳错,死的是不是我,是萧菲,怎么,你是不是觉得遗憾了,可惜了,浪费了?”

一句句让我还处在震惊中,我虽觉得萧老爷和萧信之间不如一般父子之间父慈子孝,但没想到竟然貌合神离到这种程度。

“你!你!”萧老爷有些气郁。

一声挥袖的声音,萧老爷踩着地面,气匆匆的大步迈走了。

忽然脚下忽然踩空,我攀着着一块石头站稳了脚,谁料脚下的石头又微微松动,我连忙跳跃开来,动作幅度过大,小臂竟然一不小心被假山一块锋利的边棱给划开,鲜红的血珠立马从细微的划痕中争相挤出。

萧信被这番响动惊得回过头,看到是我,眼神一凛,随即视线落在我的手臂上,眼神中忽然涌动了一抹兴奋的光彩,但只是片刻,便又消逝不见了,他从袖中掏出了一方白­色­的巾帕。

视线一直牢牢的看着我的伤口,走上前。

我看着他的动作,正准备用衣袖将血迹抹­干­净,却见他惊慌的伸出了一只手阻止了我的动作,眼神却始终落在那道血迹已经顺着胳膊流淌成一道痕迹的伤口,有些颤微的将那白­色­的巾帕为我擦拭。

“少侠莫动,衣袖上蒙尘已久,若是擦拭伤口,只会让伤口发炎溃烂,还是我来。”

我暗自使力挣脱,却见他眼中看到艳红的血迹时,那抹奇异的光彩,我慢慢松懈开来,任由他将血迹擦拭在那方雪白的巾帕上。

巾帕翻动着,巾帕一角上的一朵桃红­色­花瓣刺绣显露了出来,我看着看着,忽然记起我第一次见到萧菲之际,她晕在草丛见,衣襟里隐隐约约显露的一方绣帕上的图案花纹正是如此。

我抬起眼,看着萧信小心翼翼的将沾满了血迹的巾帕如珍宝般叠好,视线忽然对上我探究的目光,他低下头看到那异常明显的绣怕刺纹时,他慢慢恢复了神­色­,不着痕迹的将其藏入怀中,这才将看向我,语气中有些感伤的问:

“少侠,可是觉得这绣帕有些熟悉?”

我不出声,只静静的看着他。

“我妹妹生前一直携身随带的绣帕,她入棺后,我心有不忍,将它留下,准备留个念想。”

“刚刚我与我爹的对话,怕是少侠也略知一二了!”他语调一转,眼神又复犀利的看着我,那有些苍白的面孔没有一丝神­色­。

“没错,在下不知萧少爷和萧老爷竟然有这样的嫌隙。”我光明正大的承认了。

“接少侠到我们府上一直是我父亲的意思,我只是遵从,不过,少侠,莫怪我没有提醒你,可要离我父亲远一点!”

萧信似乎带着些忠告的语气对我说,说完笑着转身离开了。

我看着他渐渐远离的背影,萧菲的帕子上那绣着桃红­色­花瓣不假,可我真正令我注意的而是那雪白的绣怕上,若隐若现的用米白­色­丝线绣的图腾,头顶烈日刺眼的光芒一照­射­,那隐匿在期间的绣线便反­射­出来。

巨大的嚣原翼翅旁围绕着别名九头鸟的鬼车,以前或许看着不认识的图腾,如今对我说来,尤为熟悉,那是子巫族的图腾。子巫族图腾的颜­色­代表着等级之分,二叔和长老身上的族服的背后,永远绣着如此图案的黑­色­图腾。父亲是子巫族的帝君,他族服上的图腾是耀眼夺目的金­色­。

而这白­色­的,是子巫族掌管灵力的一族。

若我记得没错,巫灵姬作为我族圣女,统帅的正是白­色­图腾的子巫子民。

我亲爱的妹妹,从前世开始就不打算放过我。

作者有话要说:这是第二更……晚上播放第三更……

口四十 血满

我下山之事虽说只有十三和南极大帝知晓,但照目前这个状况看,也许野心勃勃的二叔和灵姬不仅知道了我从昊天塔虚无之境中出来,还知道了我已经离开九重天。

可是他们找不到血魂珠,就无法继承巫族大统,永远也成不了子巫族的帝君。

找遍了偌大的萧府,可偏偏就是找不出阿以的踪迹。莫非,阿以不在他们的手中?

坐在萧府正院的屋檐上,我眺望着萧府整个布局,不放过任何一间屋子,一块地方。慢慢地,我将视线落在了萧信和萧老爷院子中间的那一片宽阔的花圃,紫红的花朵绽放得浓烈,馥郁的花香又随着清风缓缓飘过,深褐得发黑得土地隐没在那大片大片青翠欲滴的绿叶中绵延至后院快坍圮的围墙。

忽然,屋顶下传来一阵阵敲击的声音,一声一声,“梆……梆……梆……”

我从屋顶跳了下来,抬头看了看这屋子的牌匾,这里正是萧菲,那个图腾手帕的主人的灵堂。

我轻手轻脚的走进,那礼堂间除了一个冷冷清清的排位,便什么都没有了,梆梆的声音还在继续,似乎是从里间摆放的棺材中发出的。

瞬间,有种毛毛的感觉爬遍我的全身,莫不是萧菲的尸身变成了丧尸,正从里面爬出来?

头皮发麻的紧,可却阻止不了好奇心下驱使着行走的双腿,慢慢挪步至里间门厅的白­色­帷幔间。

悄悄的,我将身子裹在那厚重的不透明的帷幔间,一点一点的将脑袋伸出,慢慢往棺材的方向缓缓看去。

等看清了里面的一切,我只觉得浑身有些无力,愣愣的听着一声一声的“梆梆”传入耳畔。

棺材旁,那是一手拿着匕首,一手拿着榔头,正死命的要将棺材盖打开的萧老爷。

地上,那朵硕大的白绫花被匕首切得碎碎散散,凌乱的铺陈在地面上,萧老爷的额头上已经大汗淋淋,可手中的那一上一下的动作丝毫不见停止,仿佛入了魔般,面部的表情狰狞可怕。

终于棺材盖上四角的钉子被他撬开,他扔掉了手中的匕首和榔头,站起了身子,猛然大呼了几口气,竟然有些欣喜,他颤微微的张开了双手,将双臂撑至在棺材的两端,咧开嘴,露出森白的牙齿笑了几声,便卯足了尽,猛然将棺材盖子掀开。碎裂成两半的木头盖分别落在了棺材两旁,萧老爷的力气似乎大的狠,那木盖落至在地,竟然碎成了一块一块,铺起了地面上阵阵的尘埃。

他往前跨走了几步,静静的望着棺材中的人,忽然弯着嘴角,俯□去,两只还沾满了木屑的双手在萧菲的身上搜索着什么。

忽然,他的动作僵住了,脸上由刚刚的笑意瞬间转化成了种种错愕,他瞪大着那两只突兀的眼球,额头上的抬头纹痕深深浅浅,看得真切。他有些惊恐的伸出了手又小心翼翼的探了探,不过片刻,他的神情就变成了一脸的愤怒,风一般从窗户跳了出去。

棺材静静的躺在里间,地上被风吹起尘埃和木头碎屑幽幽的飘荡在半空中,萧老爷离开的那扇窗户被力道震裂在地上,阳光柔和的倾洒下来,我小心避开地上的碎裂的棺材盖子,缓缓倾了身子往里面看去。

一头长发,未施任何粉黛的萧菲阖目静静的躺在里面,她身上白­色­的衣物有些散乱,那张平静的有些发白的脸如今看起来,真正与萧信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我感慨,世间竟有如此相像的孪生兄妹。

余叹还未之尽,身旁,木盖被捡起的声音轻轻响起。

我跳了一跳,慌乱的转过头,萧信弯着腰伸出了手将地上的木盖吃力的捡起。那附在木盖上的十指青筋突兀,像是在极其隐忍什么,可他冗长的头发遮挡住了他低着的脸,很可惜,竟然看不到他此刻的表情。

过了半响,他将所有的木盖合抱着堆放在一起,那张微微抬起的脸,竟卸下了往日的­阴­森,染上了浓重的忧伤。

“这不是我弄的。”我看了他一眼,并不打算离开。

“在下与少侠说过,要离我父亲远一点,少侠如今可知是什么原因?”萧信扯了扯嘴角,缓缓开口。

我望着棺材中一动不动的萧菲,默不作声。

萧信苦笑着走近棺材,伸出一只手 ,轻轻擦拭赶紧,这才缓缓伸出,附上棺材里萧菲的那张脸,有些出神。

“我父亲早被妖魔附了身,他知我的魂魄至纯,吸食练功便会功力大增,事倍功半。那日他失去了残余的理­性­加害于我时,却不知那日我妹妹穿上了我的衣物,错将我妹妹当成了我,被他错手打伤致死。”

萧信语调极为平静的说玩这件事,神­色­中早已没了刚刚的忧伤,他转过头对我说:“我不知我父亲为何要请少侠在我萧府中住下,我个人也存在了小小的私心,望少侠能够出手,制服我父亲身上的妖魔!”

我早已分辨不出萧信所说的话中有几分是真,却是受之有愧,委婉拒绝:“萧少爷严重了,碧央才疏学浅,只是天涯亡命之徒,习得一招半式只为闯荡江湖保命所用,这等收妖除魔之事,还是另寻他人较好。”

萧家人不留痕迹的在我体内种植了一只蛊虫,又变成阿以的摸样引我上钩,若说只是为了降妖除魔,这借口未免也太牵强了。

我在心中冷笑了一番,脑中却将他刚刚所说的话又梳理了一番。

萧信见我这么说,也不再勉强,只是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他说:“青山城过不了多久,就要被毁了。”

这句话没来由让我一阵心惊­肉­跳。

萧信还伴倚着那棺材,出神的看着里面的萧菲,我不知道他有没有看出来,萧菲的魂魄早已不见了,残留下的只是一具­干­巴巴的­肉­身。

我满腹心事的往回走,却见刚刚消失不见的萧老爷蹲在不远处的花圃中刨动着什么。直到一根白­色­肋骨飞溅到我的脚边,萧老爷半蹲着的身体忽然站了起来。

待他微微转过身,他身后被刨开得那一大片土地,黑­色­的土地里沾满血迹的头颅如最明艳的花朵般点缀在期间。

我吃惊的发现自己的身体被地上那白骨所串连的锁链紧紧的束缚着,萧老爷的身体在我的视线中慢慢地变长变细,那张富态的脸瞬间黑了下去,两颊边的肌­肉­往里凹,那两只眼睛瞬间突兀了出来,红­色­的血­色­充满了眼中的眼白。

“不在这里,也不在那里,那在哪里?那在哪里?告诉我血满在哪里?”这不知名的妖物忽然低吼了一声,往我这里冲过来。

他靠近我,在我身边嗅了嗅,沙哑的声音透露着莫名的喜悦:“你的­精­魄果然不错,怪不得,怪不得那丫头一早就看上了你。”

那丫头?

他指的谁?

忽然,他伸出了一只瘦骨嶙峋的手要劈向我的天灵盖,我脚尖轻点,弯腰错过他的攻击,便跳着退后。

身上缠绕得越来越紧的白骨锁链被我用灵力猛然震断,哗啦啦,地上的白骨凌乱的散了一地。

妖物愤怒的聚起了一股气劲,猛的向我劈来。

手中的紫绶神鞭慢慢现形,鞭梢扬起,如利剑般穿破他大团大团的气劲,白­色­的碎力飞散道四面八方,竟将他身后的那一片皑皑白骨上的黑土吹得一­干­二净。

紫红­色­的大花散落开来,如今,才发现,那肥沃的大片黑土下,竟然埋藏了许多腐烂的尸体和白骨,那早已面目全非的尸身上还贴着几片百姓的布衣。

原来,青山城中失踪的百姓的尸骨全都变成了萧府的养花沃土。

“萧老爷的手段真高明!”我握紧了鞭子,看着他衷心的称赞道,“不知那与我相同样貌的­精­魄可是在萧老爷手中?”

“哈哈哈,在我肚子里,你可是要来我肚中取?哈哈哈?”

他疯狂地大笑了几声,便又开始重重逼近。

我心中一怒,跳出了萧府拘束的围墙,西街近郊的人烟稀少的可怜,那大片平坦的土地上,我的鞭子挥得更是畅快。

只是西街不远处的尽头竟然是黑压压的一片,看不真切苍穹那边的云彩,而此时,正是晌午时分。

记忆恢复后,我前世的师尊鬼幽神君以及我父亲所亲手教习我的法术我记得一清二楚,只是阿以这具莲花身不能将我毕生所学发挥的淋漓尽致。

时机差不多,我便纵身一跃,在妖物那惊恐的目光中猛然甩下鞭子,准备一招毙命,我敛神看着地面上的他仰起头,瞪大着一双惊恐的眼睛,而那黑­色­的瞳孔中,我的动作,狠、快、绝。

我等待着他灰飞烟灭的一声惨叫,却被一人给拦住了鞭子。

我愤怒的抬起,却见近在眼前离未,一手握着鞭梢,阻止了我所有的动作。

“少……少主……”

妖物忽然恐慌的跪倒在地,毫无戾气。

作者有话要说:最后一更,完毕,姑娘们看文愉快……留言满25字会送积分哦……积分可以免费看文哦……

四十一 无题

我握紧了鞭子,抬起头看着面前一身黑衣的离未,眼中的愤怒还没有完全消散,直到注视他那双深紫­色­的眼眸中的一丝担忧,我才慢慢恢复神态。

杀气,我竟然不知原来自己的心中孕育着强大的杀气,一旦失去理智,那股杀气便全侵蚀我的全身,让我无意识的去杀虐。

长鞭一抽,我将它收入怀中。扭过头,我轻轻的问他:“为什么不让我杀他?”

离未伸出手安抚似的摸了摸我额头,这才迈动步伐走进那只妖物的面前。

“你可知,神魔之井出口的结界已经破碎了?”

离未静静的问着那只地伏在地上的妖物,语气清冷的有些可怕。

“属……属下……罪该万死,不该起贪心盗窃了神魔之井压制万魔的血满,可……少主明鉴,如今这血满不在我身上,被那个死丫头藏了起来,属下真的不知血满的下落!!!!”

妖物的声音陡然已经惊恐开来,我瞥过头,便看见离未手中的光圈将妖物的整个身形都给笼罩了,光圈渗透到他的异化的皮肤中,已然让他承受着巨大的痛苦,那种濒临死亡的恐惧。

“少……少……主……属下愿意将功抵罪,夺……夺……得血满归来!!!”最后一句他的语调高昂了上去,待他说完,便如失去了力气般瘫软在地上,一双碧绿­色­的竖眸,祈求的望着掌握着他生死,而在慢慢折磨他的少主离未。

“好,如此,甚好。你可要记得你的承诺,魔族叛徒的下场会让你生不如死!”离未平静的看着他,手中的光圈也倏地一下消失在他的手掌心。

妖物失去了钳制,感恩代谢的跪在地上磕头,嘴中一直不停的念叨:“多谢少主不杀之恩,多谢少主不杀之恩,属下一定不辱所望。”

说完,他便有些逃一般的要离开。

“等一下!”我抽住了长鞭,圈住了他虚软的腿部。

“姑……姑娘,还有什么吩咐?”妖物有些心虚的问道,眼神还在离未的身上流连,生怕他反悔刚刚的决定。

他从少侠直接跨越成姑娘的称呼让我一惊,随即便是一阵从头到脚的颓败感,我压制心中的种种的不快,尽量平稳着声音问他:“那个同我相貌相似的­精­魄是否被你吸食?”

“没……没……我将她的魂魄锁在灵堂中的香炉中,可如今,我不知,她是不是还在那里……”

鞭梢一松,我将他挥出了眼前的视线。

郊外的雨后的地坪还在散发着泥土的芬芳,这天际那浓重的的黑­色­雾霭让离未的神情染上了一片沉重。

他颀秀的身形屹立在一片浓密的树枝下,我则站在他身边的不远处,凝视着地上的那一片更加翠绿的地坪。

耳边忽然想起了脚步声,轻缓而凝重,待我一回神,视线中出现的便是离未的背影。

没来由的,我怒了,一头发热跑到他的面前,­阴­­阴­的看着他:“我碧央就这么让你不待见,好歹也认识了这么久了,见个面打个招呼有这么困难吗,还有,这东西偷偷摸摸的送给我,我不!稀!罕!”

说完,我便一股脑将藏在怀中,舍不得吃得青果咬了咬牙扔给他。

离未小心翼翼的接住了,他的视线落在这青果上后,神­色­有些局促。

我落在眼里,心中暗自呸了一句:“敢做不敢认,算不算好汉!!!”

离未抬起眼,嘴角的笑意有些无奈,“你忘了你我最后一次见面,你所说的吗?”

我低下头,手摸下巴开始细细的思考开来。

我们最后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呢,那是在昊天塔的旧址,他与那个蓝衣女子如天人般立于苍穹下,而我,那时候在说什么呢?

“你们二人同时出现在我身边两次,可这两次让我看得极其不顺眼。”

“前世我早已记不得了,如今你要这么说其实我挺难受的。”

“你对我的恩情,我会牢牢记得,生生世世。”

“今后,若是你看见了我,就请绕道吧。”

“还有,若是,你和身边这位姑娘成了亲,那请将消息瞒得紧一点,我心里其实挺­阴­暗的,我怕那日我会克制不住自己去大闹你的婚礼。”

回忆其实是一件很费神的事情,恍惚中,我竟然还能记得当日我对他所说的每一次字,那种说出傲娇而充满嫉意的话语委实和前世的巫雪姬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今后,若是你看见了我,就请绕道吧!”这句话猛然劈向了我的天灵盖,原来,这番丢下东西就走人的举动完全是拜我所赐。

等我恍然大悟过来,瞧着离未的时候,他的神情要多委屈有多委屈,仿佛在说:“这可是你要求的!!我只是服从罢了!”

我讪讪的笑了两声,趁着他不注意,将刚刚还给他的青果又抢入怀中。

等做完这番举动,离未忽然无声的笑了,那忽浅忽深的笑意仿佛九天上那揉碎星光的湖泊,淡淡地,一点点渗溢到我的心头,莫名的,我的心也开始微微泛酸。

“怎么会突然下山了?”离未走近我,轻轻的问,“南极大帝又将你赶下山了?”

“我自愿请缨的。”我抬起头,迎向他满眼关切的询问。

忽然,我不知道从哪里横生的一身胆气,猛然扑向离未的怀中,紧紧的抱住他的腰,明显的,我感受到他的僵硬。

我喜欢他身上那股清冷的雪莲香,那带着白雪的味道,让我想起了雪域山自己的尸身。我将脸埋在他的怀中,前世的种种漫向心头。

离未没有动作,只是呆呆的任由我抱着,我轻轻的出声:“离未,谢谢你留着我的尸身。”

我感受到离未的身体明显的一愣。

葱郁的林木中,群鸟忽然哗啦啦的飞过,从湛蓝的天际上拍展着翼翅毫无规则的飞过,林间的枝叶哗哗作响,伴随着那阵阵清脆的鸟鸣,响彻了这偌大的青山城。

接着又鼓足了勇气轻轻说道:“你以前说若是我找回了前世,我便不会如此了,可如今的我还是碧央。”

我不知最后一句话离未听了多少,便推开他,往青山城里跑去。我想说完这些,我便没有牵挂了,我便可以安心一念之间心灰意冷因仇恨丧失心智只手颠覆大荒筹谋十年只为一招血洗天宫手刃仇人为父报仇。

不过,我慢慢停下了脚步,若有所思。

十年会不会太久了一点?

我去往城中的西街,想进萧府再探个究竟。可是西街这条大道,我走了不下十遍,那熟悉的凶煞的石狮子不见了,那金底朱红­色­大字的牌匾也不见了,整个萧府就像莫名失踪了一般,那原本两扇朱红­色­的大门的位置,现今成了一睹严严实实的城墙,竟然诡异的看不出裂痕所在。

我停住了脚步,看着面前的一切,心情有些沉重。

忽然,“呲呲”的声响慢慢在耳边响起。

青山城城门的围墙下,萧信那瘦弱的五指紧紧的抓住一个百姓将他摁在墙上,他的右手上是一块鲜艳的红石。正如那日我在大街上见到的假冒的阿以手中的那块红石一般,刺眼的艳红正如掌心中一滴凝固的血滴。

萧信的神­色­有些安详,那些暴虐的举动与他的神情实属不符,可他却是极其温柔的将掌心中的石头慢慢放置那个男子的头上。

陡然,那颗红石瞬间亮了起来,它贪婪的吮吸着那具­肉­身上的一些,“呲呲”的声音不绝于耳,

忽然,那个男子慢慢变形,正是离未手下刚刚放生的妖物,他黝黑的利爪似乎要抓破萧信惨白的脸,可是头顶那再拼命吸食他一切的石头让他的力量越来越稀薄,越来越浅淡。

直到,那抹光亮暗淡了下去后。

萧信的手渐渐松开,那具早已吸食成一具­干­尸般的尸体“碰”的一声落地,化成了碎末,静静的躺在城墙的一角,就如风化的石灰般,大风一阵猛吹,除了那几根皑皑而鲜明的白骨还残留着他存在的痕迹,那粉化发白的碎屑早已随风而逝。

萧信笑着将手中的石头握紧,轻轻掸了掸衣袖上不小心沾染的灰尘,心满意足的又望向了远方闹市中的下一个目标。

“你来了?”

他转过身看见我,一点也不意外,“我正想着去寻你呢?香炉中的那个­精­魄不老实,可惜血满吸食不了她,真是伤脑筋呢!”

“那个蠢物竟然妄想从我手中夺取血满,化成了凡间的男子摸样引诱我上钩。”

萧信还在自顾自的说个不停,作为一个合格的倾听着,我不想就此打断他。

“姑娘,可想知那只­精­魄的下落?”

萧信言语温柔开来,惨白的脸上难得的出现了一丝血­色­,直直的望着我。忽然,他的­唇­瓣开启开合,熟悉的咒语从他的口中跳跃而出。

小臂处隐约有些钝痛,尖锐的痛感让我的意识有些涣散,直到朦胧中,我看见萧信慢慢走进我,那神­色­中隐匿的喜悦让他的整张脸看起来扭曲无比。

我听见他有些兴奋的说道:“哥哥,你很快就要复活了!”

睡醒之后,我如愿的看见自己被一条施了法的绳索给紧紧缠绕起来。身旁那是一口巨大的棺材,萧菲躺在里面,她的尸体还未腐化。

不远处还有一个白­色­的瓷碗,瓷碗旁是一把锋利的匕首,散发着森冷的光芒。

我抬头看着周围熟悉的布置,看着右侧案几上熟悉的牌位和那安静的上了锈的香炉,灵堂的地上早已铺上了一层厚厚的尘埃,从梁上悬挂而下的白绫也失去了原先的洁白,颜­色­有些灰白。

灵堂正中大门外,那是肥沃的黑土,上面艳丽的花朵开得繁华,窗户外,除了这座灵堂,外围所有的一切似乎都被这种馥郁得还夹杂着一股白骨气息的黑土所包围。

忽然,萧信从大门见走了进来,他的手中端了一碗清水,他一路径直走向棺材中的人,慢慢将清水放下,从绣中掏出了一方巾帕。

我平静的看着他讲沾染了我的血迹的巾帕慢慢溢入水中。

瞬间,我看见自己的血迹如一朵红­色­的绣线菊般绽放开了丝般的花瓣,然后,一碗清水红浊了开来。

萧信将帕子取出,小心翼翼的端起了那碗水,扶起了棺材中的人,慢慢将水喂食在她的口中,神­色­间充满了浓浓的温柔。

碗中的水顺着萧菲的嘴角边缓缓流下,沾湿了她胸前大片的衣物,我静静的将视线落下看着水湿处她一马平川的胸襟,瞬间,全明白了。

难怪那天妖物幻化的萧老爷打开棺材后搜身的时候会一脸的错愕和愤怒,想来他早就知道棺材中人并非萧菲而是萧信了。

死的人一直是萧信,这两人如此相像,就算互换了身份,也难以发觉。

我低低的出声:“萧信的魂魄没有了,即使你用我的血喂食他,也没有任何用处。”

萧菲笑得有些让人毛骨悚然,她的语调轻飘飘的:“是啊,哥哥的魂魄被我吸食了。”

面前那两张一模一样的脸让我觉得有些怪异。

萧菲慢慢放下了手中的碗,张开了掌心的血满,慢慢将它放置死去的萧信的口中,“的确,光靠你的­精­血和这吸食了上万人的血满,是救不了他,可是,现在不一样了。”她的脸上在看向我的时候亮的惊人。

“我还有聚魄的血魂珠!”

瞬间,我在看向萧菲的时候,充满了戒备。

“灵姬圣女给了我一张你的画像,命我下界寻了你,然后悄悄将你毁掉。可惜,我先找到了那只与你摸样相同的­精­魄。”

萧菲站起身子,拿起地上那把泛着森冷光芒的匕首,慢慢走近我,“我哥哥死的时候,我尝试着用偷来的血满去救他,可是,那千万的魂魄始终与他的身体融合不了,原先,我也放弃了,准备着将那只魂魄杀死,向圣女邀功。直到,那日我在深山中看见了你,看见了你体内的血魂珠,我知道,我的机会来了。”

“于是,你设计晕倒,好诱我上钩?”

“我哥哥早就死了,那魔族的妖物一心只想着增强功力,想着从我手中将血满夺回来,于是便与我约定想了这个计谋,事成之后,我将血满交给他,而你就归我。”

萧菲举着刀,慢慢靠近我,将不能动弹的我的一只小臂扯出,慢慢用刀划开一道口子。

刀锋刺入皮肤的时候,我看着血珠挤了出来,随后一种火燎的疼痛从伤口处慢慢延伸到整个手臂。

“灵姬圣女给我下命的时候,我还颇有些不解,不过是一个莲花­精­,怎么会让圣女和上神如此挂念在心,非要处之而后快。原来,一切只是因为血魂珠。他们大抵还不知千方百计找寻的圣物就在你的体内!”

萧菲看着碗中越来越多的血,神­色­也越来越激动。

“你如何得知血魂珠就在我的体内?”我低下头尽量不去看手中的伤口,静静的问她。

“作为子巫族白灵一氏,我出生灵力低微,可偏巧一双眼睛能窥探万物。族人不知,依旧将我当做一个废物。”话到此处,萧菲的脸上闪过了一丝­阴­厉。“不过,不知也好,如今,他们也万万想不到这子巫一族的血魂珠会落到我的手中,哈哈哈!!!!”

案台上的香炉忽然滚动开来,萧菲眼神一凛,将手中的刀扔过去,怒斥了一声:“安分点!”

香炉滚落在地上,动了两圈便乖乖的停了下来。

很快,碗中的血满了,我看着背对着我的萧菲如珍宝般捧着那碗鲜血走向萧信,不费丝毫力挣开了那小小的绳索,我站起身来,活动活动了筋骨,看着萧菲的背影,缓缓的开口:“如今,知道血魂珠在我身上的除了你,还有谁?”

萧菲笑了,笑的森然:“还有谁?谁也没有,血魂珠是我的,谁也夺不走,我谁也不会告知……”

“啪”一声,萧菲惊恐的看着手中盛满鲜血的瓷碗碎裂了,血红­色­的液体顺着那破碎的白瓷流淌在地上,厚厚的尘埃沾染上血迹,鲜艳的红­色­慢慢发暗,发黑。

我胡乱抹了一下手臂的血迹,手中的鞭子被圈在手臂上,抬起眼看着猛然回过头的萧菲,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目光。

“不可能,你不可能站起来,你体内的蛊虫是不会让你有力气再站起来的,不可能!!”她尖锐的呢喃着,看着我慢条斯理的动作,满脸的不解。

“哦?你说这个?”我抬起小臂,将伤口处垂直向下,很快血红的伤口处慢慢发黑,紧接着黑­色­的液体顺着小臂缓缓的留下,一滴一滴滴落在地上的尘埃中,很快,地面上就如一个黑­色­的小坑般,灰尘被黑­色­的液体凝固起来。

我想嚣原兽第一次咬我的时候,就已经认出我了,它死了之后将它全身的­精­血的全都给了我,二叔将它作为蛊虫­精­元毒素的来源,吸食了不少的­精­髓,如今嚣原的毒素全部隐匿在我的­精­魄中,这本由它身体之元而炼成的蛊虫,又能伤我几分?

不过是将计就计,我这才知道原来这灵力微弱的白灵氏竟发现了血魂珠的秘密。

我将鞭梢沾染的血迹仔细的擦拭­干­净,耳边萧菲颤抖的声音缓缓传来,“上……上神……”

我跨过地上凌乱的一切,走近萧菲,看着她原本扭曲的面孔充满了恐惧,目光牢牢的逼视着她。

忽然她尖叫起来:“邪忠上神勾结了天君,再过……再过一些时候,就要成为”

声音戛然而止,萧菲的瞳孔瞪大着看着我,再也合不上了。

而我,将手从她被一穿而过的胸前缓缓拿出。

杀人,不过一瞬间。

掌心中,她的血迹还有没有­干­涸,我径自走向了躺在棺材中的人,取出他口中的血满,香炉中慢慢飘出了一个半透明的魂魄。

她望向我,脸上的明媚照亮了这满地的鲜血,她有些语调欢快的喊了声:“雪姬姐姐。”

我摊开了掌心,凝视着这点点耀眼的火星,然后,轻轻的将掌心中的火折子扔在那朱红­色­的楠木棺材中,忽然腾的一下,熊熊的烈火在我的背后燃烧起来,灼热的气流包围了我的全身,大火蹭的窜上了灵堂上的梁木,白­色­的帷幔嘶嘶的兀自燃烧着。

我跨出灵堂的大门,耳边是柱子和梁木径向倒塌的声音。我伸出了手,对着身后的人说:

“阿以,我们走。”

作者有话要说:留言满25字会送积分,积分可以免费看文~打滚卖萌求留言求留言啊……每条满25字的留言都会送积分大家注意查收啊……姑娘不用担心留了言作者看不到,事实上,抽风的作者会不停的刷爪机查看你们的留言,而且一条留言会看上好几遍,悄悄的偷着乐,作者每条留言都争取回复的有木有!!!!离未:最近我的出场率好像不高。众:摔啊!!!等了这么久就是为了看你啊!!!离未:亲妈说,你们霸王太久了,将我耍帅耍酷的激|情戏份都给删了。众:……好可耻的亲妈……景肃:最近我好萧条。众:……离未在哪里!!!!!!!!!景肃:我还是去角落画圈圈吧T_T

四十二 无题

艳红的火焰最终将灵堂所有的一切都吞噬完毕,四周的景­色­如深秋的湖水般变得深邃而平静,烟灰­色­的光芒慢慢自上而下倾落下来,空旷的郊外,再也看不见高墙瓦屋,黑土红花,只留下了一摊烧焦的废墟铺陈在地上,浓黑的烟雾袅袅,渴望自由般兀自飞向了辽阔的天地。

“我始终觉得,我不过做了一场梦。本来邪忠上神篡位本与我无关,子巫帝君之死乃是大荒的恩仇,巫雪姬的下场也不过是九重天仙人们茶饭过后闲聊的一段虐情史。可是梦醒了,才发现,这一切我却怎么也逃不过。”

萧菲和萧信的尸体已经化为灰烬了,这地上烧焦的杂物间再也闻不到他们的气息,手上的鲜血早已­干­涸,我抬了抬手,最终无力的放下,声音染上了浓重的哀愁,随着风向远处散去。

阿以身上的铃铛又在叮当作响,她飞向我,脸上恬淡的笑容宛如最冬日的阳光般和煦,她对着我视线,慢慢摊开了自己的掌心,那里橘黄|­色­的如随时会熄灭火焰般的­精­魄轻轻的跃动。

“从我进昊天塔的那时候,你就认出了我,是不是?”我看着她掌心中,那从我灵魂深处抽离出来的一部分,慢慢抬起了眼,“所以,你将昆仑仙境给了我。”

阿以点了点头,“如今,雪姬姐姐,你比我更需要这魂魄和身体。”

一魄归位后,阿以的身子更加的透明,不经意间就要融入这空灵的天地间。风中,那悦耳的铃声又开始在周围回荡,阿以的魂魄如一阵烟雾般慢慢飞入浮在空中隐约作响的合欢铃中。

耀眼的亮光渐渐暗淡下去后,我拾起地上一动不动的合欢铃,朝着远方静静的走过去。

青山城向南处的青鸾山似乎还笼罩在一片黑暗中,那天萧菲说青山城再过不久就要被毁了,我掏出了手中的红­色­的石头又仔细看了看,神魔之井的结界破了,是不是就意味着那些被压制在井中魔化的妖物都逃匿了出来?

我匆匆赶往青山城的时候,一路上,心神不宁。

等我走到城门口处,天已经黑了,安谧的青山城里没有任何响声。苍穹那轮新月已经隐匿在层云中。

我轻轻跨步而进,脚踩踏枯叶的声音在这寂静的深夜格外刺耳。还好,那偌大的街道还算整齐,丝毫不见被掠夺或者厮杀的凌乱场景。

唯一让人有些担心的,就是这街上安静的过分。

酒楼前打烊的红灯笼高高挂在深褐­色­的圆木间,我揉了揉酸痛的肩膀,心情大好的看着酒楼二楼客房昏暗的灯光,明日定要好好的饱食一顿,再接着去找第二魄,然后还要找到离未,将血满交给他。

伸出手摸了摸腰间的合欢铃,阿以的气息静静的环绕在其间。

正准备跨上台阶,推来酒楼的大门,耳边忽然传来了一阵熟悉的声响。

“殿下,青山城的魔气甚重,轩辕剑的下落不明,不如我们在这青山城先住上一阵子,除魔的事情不如明日再召集这山头的仙人商议?”

我欲要推开门的手还在半空中僵硬着,艰难的扭过脖子待我看清这声音的主人,下意识将身子往墙角缩了过去。

真是­阴­魂不散啊,好不容易从九重天跑下来,如今快跑到大荒的边境之地,居然还能再遇见瑶芝和景肃双宿双飞的身影,委实让我有些胸闷。

“碧央……可找到她的下落?”静夜中,景肃忽然开了口,低沉的声线中隐约带着一分期盼,

我轻轻一愣,慢慢将脑袋从角落里移出,就着黑夜中那灯笼昏暗的光芒,缓缓朝着声缘望去。

“这个……瑶芝实在不知。”

似乎有些了然这个答案,景肃的身形从黑暗中一下走出来,走至这家酒楼的灯笼下,若有所思的对着大门。

月牙白的长袍上,灯笼的光晕衬得景肃的身形有些朦胧,我躲在一角静静的看着,一眨不眨。

他凝视了良久,就在我以为他可能要保持这个动作直到天明,我是不是应该趁机溜走的时候,他突然开了口。

“瑶芝。”

“殿下,瑶芝在。”瑶芝着了一身淡青的纱衣恭顺的站在景肃的身旁。

“我是不是做错了?”景肃的声音有些无力,轻飘飘的仿佛没有一丝重力。

“殿下怎么会错?”瑶芝很适宜颇有诚意的拍了马屁。

“当年的我,对待巫雪姬,是不是做错了?”似乎没有听到瑶芝的话,景肃又兀自自言自语的问了一遍。

“殿下……事情已经过去了这么久,你何必自责,雪姬上神看不清事实,殿下当年所做的一切虽然不近人情,但也是为了巫姬上神好。”瑶芝想了片刻,又细细的娓娓道来。

我在心中暗暗的冷笑,看不清事实,好一个看不清事实,原来当年我那般掏心掏肺的真心在你们的眼中只是简简单单的一句“看不清事实。”

十指无意识嵌入墙面中,发出轻微的“噶擦”声让我一惊。

没等我想要如何隐遁而去,景肃已经猛然朝着我的方向看来,厉声喊了一句:“是谁?”

该面对总要面对,我收了手,将指甲中残余的土屑抖落­干­净,正准备迈步站了出来。忽然,面前有个黑影挡住了我的去路,随即一声凄厉的猫叫声哀怨的响起。

我定睛一看,一只不知道从哪边逃窜而来的黑猫,迈着优雅的猫步代替着我走出了黑暗,随即不怕生地对着不远处的景肃瑶芝二人,喵喵的叫唤了几声。

景肃松下了戒备,转过身,又重新往黑暗中走去。黑暗吞噬了他月牙白的锦袍,似乎,他又转过头,深深的朝着我这里望了一眼,不过,只是一眼,瑶芝随着他便彻底消失了。

我有些好奇的盯着这只黑­色­的猫。正准备玩下腰细细的看看它时,一阵极其刺眼的亮光闪过,待我回过神来,这猫已经不见了,而面前忽然出现了一个久违的人。

“路倚!”我吃惊的叫出了他的名字,言语中透露着不可抑制的喜悦:“你复活了?”

路倚看着景肃背影消失的方向,慢慢回过神,轻轻的弯着嘴角:“是啊,我回来找十三了。”

语毕,我们都陷入了一阵沉寂,十三,十三,她还会记起吗?还会记起让她割舍了自己最珍贵记忆而救活的路倚吗?

阿以忽然从合欢铃中现出了身形。

她飘起自己透明的身子,歪着头看了一眼对面的路倚,忽然“咯咯”一笑,“青龙星君,我们又见面了!”

“昆仑镜灵?”路倚看着出现的阿以,言语中说不出的吃惊。

“天宫的人怕是还不知道我将仙境带出了九重天,咯咯……”阿以的声音清脆的空灵,“雪姬姐姐,青龙星君当年因为看守昆仑仙境,被污蔑监守自盗,这才被天君消除了仙籍,被迫轮回生生世世,这才堕入魔道。”

当年,我被十三救出后,第一次见到路倚的情景似乎还在历历在目,转瞬间,不过弹指一挥百年,世事早已沧桑到如此。

头一回,我竟颇有一种物是人非之感。

东方的天空似乎有些鱼肚白,我看着就要破晓的天空,与路倚道了声“珍重”便带着阿以离开。

没走几步,路倚忽然问我:“碧央,你要去报仇?”

我脚步一顿,忽然想起,当年,是路倚那句“碧央,我在昆仑仙境中看到你的前世”的提醒才让我走到这一步的。

“报仇?”我轻轻的呢喃着二字,转过脸看着不远处的路倚反问道:“你觉得我现在有这个能力,去搅的天宫不得安宁,去夺回我父亲的子巫帝君的地位?”

路倚不语,我接着道:“不过,若说我将这一切抛的一­干­二净,重新开始生活,我自认我还没有大度到这种程度,起码,我要如你般复活,要给所有巴不得巫雪姬死的人添堵,这样,我才畅快。”

“还有,如今你回来了,就去亲口告诉十三你爱她吧!”

旭日终于升起来了,大街上也渐渐开始热闹了起来,人群在我们之间穿梭而过,我猛然记起我随着十三离开俞州城的那一天,路倚的魂魄穿过十三的身体,对着我说:告诉十三,我爱她。

我想这世间最难得的就是你情我愿了,然而并不是十三爱路倚,路倚爱十三,可他们却没有在一起。这么一想,我当年的单相思在与之比起来,就显得逊­色­多了。

如今,路倚回来了,只要活着,一切都还是未知数不是吗?

我慢慢隐匿到人流中,随着人群离开了。

青山城的百姓不在莫名的失踪,这让整个城镇都洋溢在一片喜庆之中,远方的黑气一只盘踞不散,凡人简单的幸福又能持续多久呢?我接过那只还很温热的海棠糕时,还有些失神。

阿以跟在我的身后,一边咬着一小块糕点,一边看着周围热闹的一切。

“阿以,你知道我的第二魄在哪?”我在酒楼的一张方桌上坐下,轻轻的问着小口小口啜食的阿以。

她抬起了头,看着我的眼睛,很认真的思考了一番,这才缓缓开口:“当年我从天宫逃出来,正巧经过昊天塔,你飞散的一魄落在我的身上,我记得止慕上神身上也有一魄。”

“那最后一魄呢?”我为她倒了一杯凉水,推置她的面前,“那最后一魄呢?”

阿以忽然抬起头,愣愣的看着前方,忽然笑的格外的灿烂,就在我以为她要开口的时候,她神秘的摇了摇头,然后又低下了头很专心的吃着第二块海棠糕。

身旁的长凳似乎有人入了座,让我周身的空间瞬间狭窄了开来,我想着刚刚阿以奇怪的举动,又着急我最后一魄的去向,我头也不转,只招了招手,甚是厌烦的嚷了句:“兄台,男女授受不亲,大厅空桌不胜其多,劳烦您屈尊移驾!!”

没想到,此人脸皮实在厚重,那只白­嫩­­嫩­的爪子竟然死不要脸将我桌上最后一块海棠糕给拿了过去。

我大怒,立马伸出手钳制住他的手腕,正准备破口大骂之际,觉得此人的手感甚为熟悉,正在纠结好好思索的时候,耳边忽然出了响声:

“男女收受不亲,碧央,你这是何意?”

转过头,看见离未一张打趣的脸,我委实肝疼了,立马松开了手,但又想着刚刚手劲过重,松开的爪子有自发给了他揉了一番,等揉完了,才发现手太贱了,这分明是趁机揩油啊,又深深的进行了一番自我鄙视。

阿以吃完了糕点,在一旁“咯咯”笑个不停,我狠狠的瞪了她一眼,她即有眼­色­的乖乖飞到了我裙腰间的合欢铃中。

离未动作极为优雅的吃完了口中的一块糕点,我才发现,他的身上有股浓浓的血腥味,悄悄的掩盖了他身上的雪莲香,难怪刚刚他一坐在我身边的时候,我竟没有闻出他的味道。

离未转过头,对上我凝重的眼神,有些不解,我慢慢将视线往下移,从他的双臂到他的前胸再到他的腰间,黑­色­的锦缎深衣极为贴身,也看不出任何鲜血的颜­色­,深衣外那浅蓝­色­的外纱的一角,一团暗红­色­的大花绽放在其间。

他对上我的视线,伸出手欲盖弥彰的整理了下摆,将外衫一角的血迹藏匿起来,之后又故作什么也没发生般对我说:“城郊的那堆烧焦的枯木,我见到了巫灵姬,子巫族正忙着迎接新帝,可巫灵姬似乎还在找你的下落,碧央,赶紧离开,青山城如今很危险。”

“最好,你今天就动身。”

离未看着我,脸上说不出的严肃。

作者有话要说:姑娘们,长评一定要加上标题……,这样才会在文章长评栏目下显示~苦逼作者近期可能会去相亲了,求保佑不要遇见各种极品男凤凰男草根男!!!!!!

四十四 无题

我忽然看见他有些隐忍的将拳头轻握,于是我猛的伸出手向他腰前一探,离未不可抑制的将拳头又握紧了几分,一时没料到我的动作,痛得皱起了眉头。

我低下头,掌心中沾染上的是温热而粘稠的液体。

离未不动声­色­的捏了个决,光晕还未从他的指尖散开,我摊开的手掌­干­净如初。离未自顾自的倒了一杯热水,轻抿了一口,对我说:“刚刚那只是你的幻觉。”

幻觉……幻觉……幻觉你妹啊!!不逞强会死吗?

“谁伤的你?”我继续穷追不舍。

离未突然站起身来,拦腰将我护至一旁,我还没来的及缓过神来,面前的方桌被一巨大的飞烟刀给震得破碎。

“离未,神魔之井大开,妖魔飞至大荒,导致人间生灵涂炭,神魔之井本是魔族管辖之本,如今你失责导致大荒灾难,还不速速随我等向天君领命!”

从天而降的几位手执神器的仙君,怒目圆瞪,身上的煞气阵阵传来。

离未轻笑了一声,手臂却倚在我的腰间,丝毫没有松懈,“几位仙君真是好闲情,如今这神魔之进的妖魔已经飞向大荒各山,天君不派你们前去收拿妖物,却来找我的麻烦,真是可笑。就算本少随着你们前往天宫领罪,你们以为这飞出去的妖物还能再乖乖的飞回井中不成?”

“当然,若是离未少主不肯随老身回天宫,只要交出轩辕神剑即可,我等定能将这祸害人间的妖魔除得一­干­二净。”

“呵!!”离未嗤笑了一声,身形有些不稳,虽说他此番的动作像是在护我,可私下,他却是撑着我才能勉强站立。

“如此说来,几位仙君这番大费周章只是让我交出轩辕神剑了?”

“我等正是此意。”

“休想!”这两个字轻巧的从离未口中吐出,见不到一丝的怒容的脸上,一抹略带嘲讽的笑容还高挂在嘴角。

眼看着几位仙君的身后又来了一拨子的人,我一边趁机稳住他的身形,一边踮起脚歪在离未的耳边小声的问他:

“你还能撑到什么时候?”

“若是单打独斗,不在话下。”

“那他们万一要是这波子人一起上欺负你这个伤残人士呢?”

离未低下头,似乎思考了一番,这才小声回话:“支撑不到两个时辰。”

“……那、我们怎么办……”

“我让你先行离开的……”离未回答的很有预见­性­。

“啊呸,还不是因为你满身是伤凑到我面前,我才招来如此横祸的?”

突然想起身上的血满,我掏出来,悄悄的塞进离未的手中,“这玩意现在有用吗?本来想交给你的。”

离未眼眸中一深,嘴角的笑意浅浅,“有用,有用。”

妈的,瞧着他现在的状态,真有用还是假有用啊!!

“我等与离未少主郑重交涉,却没想到少主好大的架子,至我们于一旁只顾与身边低、贱的莲花­精­交头耳语,实在是对我天族的大不敬!!”

几位身形庞大孔武有力的仙君看不下去了,厉声打断了我与离未之间的小交流。

“交涉?不是已经完毕了吗?几位仙君刚刚难道没有明白离某所说的‘休想’二字的含义?若是不解,离某不介意再明明白白的释意一次!”离未温文尔雅的回敬了过去。

不知不觉,身边的百姓似乎凭空消失而来般,我正左右张望之际,这几位仙君的怒气忽然转移到了我的身上。

“你这不知身份的莲花­精­,身上明明藏匿着一股仙气,不知廉耻,水­性­扬花,却与魔族中人厮混在一起,卿卿我我,你至我们仙族的脸面何在?”

哟,我真是躺着也中枪啊!

我故作羞涩,如小鸟依人般偎依在离未的身上,瞧着刚刚怒斥我“不知廉耻”的仙君娇媚的一笑说:“小仙向来喜欢如魔族少主般风度翩翩仪表堂堂面馆如玉生­性­风流的男子,如今莫不是看到我们如此如胶似漆情深契露,心生了嫉妒之意??若是仙君有这般风度和姿­色­,相信那些貌美的小妖也是极其愿意往仙君身上扑过去的?”

那位仙君登时面红耳赤,不由分说的拿出了落魄镜要劈过来,一位长胡子的仙君及时拦住了他,:“莫要冲动,离未他虽然单身一人,但我们不能小觑他的实力,硬上阵只会两败俱伤。”

局势一下子僵硬了,想来他们还没有注意到离未受伤之事。我正暗暗窃喜他们对离未的忌惮,准备待会瞅准时机带着离未一起溜掉。

忽然,有个人从众仙君中走了出来。“各位仙君莫要担心,离未少主如今身受重伤,此时不趁机拿下,又准备等到什么时候?”

我看着一个与我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子从人群中走出,白光从她的身上渐渐的散去,慢慢地,瑶芝的身形一点一点清晰的显露在我的面前。

“碧央,好久不见。”瑶芝理了理衣袖上熟悉的血迹,熟稔的向我打招呼,言语轻柔得能挤出水来。“离未少主对着你真是情深意重,我不过是幻化成了你的样子,便如此轻易的伤到了他,真是出乎我的意料。”

我猛然回过头看这儿离未的伤口,没想到竟然是瑶芝伤了他。

离未眸子一沉,“是我大意了。”

瑶芝的目光忽然闪过一丝幸灾乐祸,上前便直直攻击我的心口。

离未将我一拉,侧身一转,瑶芝的出手便落了空,偏偏离未脚下忽然一空,整个身子失去了支撑跪袭在地。

在场的各位仙君一见离未失去了战斗能力,立马围攻了上去。我刚要上前,瑶芝倾身过来,一记手刀便要劈向我的后背。

我转过头看着她的动作,伸手死死的扣住她的臂弯,“你真卑鄙!”

“卑鄙?只要是为了殿下,我什么都愿意。”瑶芝丝毫不觉得愤怒,相反,即使在打斗中,她也高傲的抬起下巴看着我。

我担心离未的身体,无心跟她过多的纠缠,只是眼神略过她的后背,轻轻一笑。

瑶芝的手中忽然化成了一圈细小而密集的玄女针,她看到了我的神情,皱了眉不解的问我:“你笑什么?”

眼看着这波玄女针就要刺入我的身体,我念起了口诀,周身的结界将这波细针阻隔在结界之外,然后轻轻的对她说:“景肃就在你身后!”

瑶芝忽然一愣,猛然转过头。

不远处,景肃从祥云中一跃而下,瑶芝僵硬着身体,这才缓缓恢复了神态,凑着我的耳边得意的说:“如今,你与离未勾结在一起,就算是我伤了你,殿下又能怪我几分?”

她将手松开,慢慢往景肃的方向走去,千百年不变的姿态,微微站在景肃的身后,这抹场景我不知看了多少遍,不知怒过多少回。如今他二人这般姿态立于我面前,我心中竟然可以平静得如一汪死谭,甚至我有些怀疑,前世的自己为何会心心念念这称职的小跟班的位置?

远方忽然一片黑云飞来,魔族的人赶到了,几名身形高大的侍从从云端跳下。

天族的人的包围慢慢让出了一道道路。

魔族的侍从皆恭顺的跪袭在地,“属下救驾来迟,望少主恕罪。”

一名蓝衣女子从跪着的侍从中走过,走至离未的身边,然后极其自然的撑扶起他。

如今再见到蓝倾,她已经变回了自己本身的容貌,的确,若是她顶着我前世的一张脸站在离未身边,真正让我接受无能。

离未在蓝倾的搀扶下一步步从我面前走过之时,我恨不得扑身上前一把将她碍事的胳膊给扯下,但考虑离未目前的身体状况,我还是忍住了孤零零的站在一旁没有动作。

“嘿,莲花­精­,你的情人如今在别人在怀里呢!”

这冷不丁的一声嘲讽,瞬间转移了所有人的视线,我抬起头看着刚刚被我气的不清的壮仙人如今跟打了­鸡­血般原地复活斗志极为昂扬的俯瞰着我,这才缓神知道这厮原来针对的是我。

突然间,我发现景肃的身后有瑶芝,离未的身边有蓝倾,而我站在这看似两双璧人的中间,心中郁气成结。

不过,令人万分诡异的是,为何原本兵戎相见的两队人马都心平气和,齐刷刷的扫向了我这里?

离未忽然伸出手紧紧握住了蓝倾的手臂,那份庄重的神情让我觉得有些刺眼,我只是静静的看着他们二人相握的两只手,沉默了半天,忘记了言语,也忘记了自己的动作。

“仙君难道不知,我这鲜为人知的姐姐蓝倾,过不了多久,即将成为你们太子殿下的正妃?到时候,你们见了我还要三跪九叩行一番大礼呢!”

离未的话让我吃了一惊,猛的抬起头便看见离未那双深紫­色­的眸子带着一抹浓浓的笑意牢牢的看着我。

姐姐?蓝倾一直是他的姐姐?

当年我生了一肚子的闷气都是因为这个被他称为姐姐的女人?

哦,不知道为什么,我瞬间被治愈了,也圆满了,尤其是看见瑶芝撇过头那满脸的不甘。

她一心一意念着的后位对别人来说,却是如此唾手可得的轻松。这该是多大的讽刺。

壮仙君自知失言,灰头灰脸的朝向景肃,“殿下……殿下……”

“不知者无罪,无妨。”景肃摆了摆手,跨步上前,转过头看了我一眼,便径直走向了离未和蓝倾。

“如今,你我两族联姻之际,恩怨暂且搁置一边,神魔之井结界的漏洞还需你尽快修复,飞散到大荒各地的妖魔,天族的人也不会坐视不管,至于,轩辕剑,天族的人不会轻易的罢休。”

景肃挺直了背脊站在离未的面前,他们二人交锋之际,周围的人自觉的让开了空间。

“殿下所吩咐的离某定会竭力相办,这飞散的妖魔也是我异变的族人,我定然不会坐视不管,你我二族的联姻,龙族必要拿出诚意,胁迫我掏出轩辕剑,这难道就是你们所谓的诚意?”

两军对峙了半响,也没对峙个所以然出来,景肃退开了几步,将目光落在蓝倾的身上,意味深长的说了一句:“蓝姑娘保重。”便准备带着大部队撤离。

原以为他就要这样一走了之,他却在我的身边停住了脚步,“碧央,十三说说要让我将你带回,下山这么久,你也该回去了。”

景肃看向我的目光忽然有了期许。

我愣愣的解读着他目光中传递的信息,期许?他如今不是美人左右在怀,不久便要大婚享受齐人之福,为什么巴巴的让我回去?

十三说?

我竟然不知道十三会有多大的面子能请得动他如此卖力的办事。

最令人心生疑虑的是,瑶芝却不上前阻止。往往她该轻巧的凑上前,体贴的提醒一句:“殿下,南极大帝与他的徒儿有了嫌隙,您应该避嫌才对”之类巴拉巴拉的,可现在她不情愿归不情愿,屁都没放一个,实在是太不正常了。

莫非,真的是被蓝倾夺了她后位的事给气昏了头?

哟,这姑娘原来也是中看不中用的主。

回去?大仇未报如何有脸面再回去面对父亲的亡灵。

可我的第二魄在止慕那里,无论如何,九重天还是得再去一趟,与其偷偷溜上天,不如此番名正言顺的跟着景肃回去。

思虑及此,我正准备点头说好,感受到离未强烈的目光像这边投­射­而来,我抬头迎上去,却见蓝倾那双蓝­色­的眼睛中没有丝毫情绪,冷冷的看着我,似乎要将我从头到脚都给深深的冻结。

离未推开了蓝倾的扶持,有些步履不稳的走过来,伸出手一把抓住我的手臂,摊开我的掌心,用手指细细比划了两个字,便转身离开了。

蓝倾上前想继续扶着他,却被他的伸手的动作给委婉的拒绝了,我看着他的背影挺拔的走在魔族人的最前端,然后将掌心握起,飞快的跑到景肃的身后。

“殿下,我愿意跟你们回去。”看着景肃的眼睛,我诚恳的应答。

“好。”景肃应了一声,天空飞来几只巨大的毕方鸟,在我们头顶盘旋了几圈,便极为温顺的俯身下来。

我攀附上一只毕方鸟柔软的背脊,飞翔在空旷的苍穹里,地面上的生物越来越小,直到化成黑­色­的点再也看不清,而远方离未的背影早已经彻底消失不见了,半空的风将我的衣服刮得簌簌作响,我又摊开了掌心,想着他带着温度的手指书写的笔画,有些出神。

我弯着嘴角伸出了指头顺着掌心还灼热的地方临摹了一遍又一遍。

不需要再用言语多加修饰的二字,有着不同的身份,不同的使命,唯一耿念在怀的便是万事皆“小心”。

他从来不问我去哪,要去­干­什么,仿佛他一直都知道,我的想法,我的目的,只会嘱咐我小心,然后在我陷身险境中忽然现身。

我不想再去纠结离未这般是为了巫雪姬还是碧央,两者皆是我,又何必分的清清楚楚,想来想去,从冥界出来的日子里,他只唤过我碧央,而非巫雪姬。

我所求向来不多,这一点便足以。

至于景肃,这世间肯如此抛弃生命爱你的,至此一个,也仅此一个,不过很可惜,她死掉了。

毕方鸟飞过的地方,有些已经化成火焰之海,有些被妖魔占领,白骨横陈。若是景肃没有带着天族的人赶往青山城,估计那里也即将成为一片火海。

不过片刻,比方鸟终于在昆仑山降落了。

景肃离开后,我只身一人走上了殿门,意外的,觉得南极宫横陈了一股清冷的气息。等我走至明华殿的正厅,那一尊巨大的佛像下,一个小仙童正在拿着一柄拂尘,细细的擦拭着佛像下的尘埃。

“师尊呢?”

我拦住小仙童的动作,问他。

他微微抬起了头,很快又将脑袋垂下,一丝不苟的继续劳作起来,低着头说:“师尊前往浊­阴­山了。”

浊­阴­山?止慕所待的浊­阴­山?

当下,我招来一片祥云,急匆匆的赶往了不远处的浊­阴­山。

祥云上那层透明的结界上流转一层淡蓝­色­的光晕,我站在结界的外面,想起当年我为师尊鬼幽神君将拜帖送往浊­阴­山的时候,那时学艺甚是不­精­湛,施术了半天,这小小的结界仍然是纹丝不动,一时焦急之下,便掏出了当年我还不能完全驾驭的紫绶神鞭,“哗”的一声劈头而下。

结果,结界是破了,可浊­阴­山上在结界处修行的草木仙被神鞭的戾气也伤得七七八八,余震延至到浊­阴­山的山腰处,后来,据师尊说,止慕宫殿中的那尊他最喜的琉璃珊瑚也遭受了殃及,碎成稀巴烂。

浊­阴­山守山的九尾狐早已白发苍苍,在山洞中睡得正酣,愣是被我这气如山河的磅礴之势给吓得从床上滚到了地上,待我一脸无辜完全没有做了坏事的心虚之感踏入浊­阴­山的地界之时,那九尾狐老头望向我的眼神,包含了深意。

那时,我踏进宫殿之后,才知,宫殿中凡是摆放在古玩架上的珍品都如碎裂在地,就连方桌上的茶壶盏也不能幸免,看着殿中一男子正对着地上的碎片充满了深思,而领着我进门的九尾狐抬起眼瞅了我一眼后,便低下了头装死。

我不禁有些唏嘘,这神鞭的威力真是不容小觑。随即我赶忙弯下腰对着只有我一半高的九尾老头低声询问这可是我的杰作,九尾老头又鄙夷的看了我一眼,愣是一声不吭。

我终于心虚了,赶忙将手中的拜帖塞到殿中那锦衣华袍的男子手中,又财大气粗的掏出了一块蛇蛋大小的打磨的很光滑的金刚石,颇有些歉意的脆生生的说道:“我师尊还未教我如何破结界,这东西你先拿着,我家住子巫山,止慕君不妨将地上破损的事物都先列个清单,来日唤人将清单送上子巫山,我定派人原样一件一件的送过来。”

止慕当时抬起头,微微看了我一眼,便唤着九尾老头将地上的狼藉处理­干­净,我握着那一小块金刚石的手横亘在空中,他连看也没看。

眼看他神情中的漠然以及不待见,我一急,“你嫌不够?”赶紧又在身上掏了半天,只皱巴巴的掏出了一本师尊交给我回去好好练习的经书《三元妙经》,我咬了咬又递过去,“我只身出来没带什么财物,这些就先垫着。”说完便胡乱的将它们放置在他身旁的方桌上。

他抬起眼略微扫视了桌上的那些物品,转过头又淡淡地看着了我,“子巫山……鬼幽神君……你是巫雪姬?”

作者有话要说:打劫鲜花!!!!!!!昨天和一在韩国留学的哥们讲到­棒­子国事情的时候,他说:­棒­子们很重视中秋节,而且表示听说中国有中秋节都极其惊讶。哟,听到这句话,委实蛋疼了--

四十五 无题

如今,再回想起往事,一顿沧桑之感,顺利进入结界之中,躺在枝桠上休憩的九尾老头咕噜一声从树上跳了下来,上下打量了番,问我:“你是何人?!”

九尾老头虽说已经只百余年没瞧见他,可这满脸的胡子似乎更加花白了。

我看着他,正­色­道:“南极东极大帝的十九弟子,特地前来寻见我的师尊。”

九尾老头竖起他九条长长的尾巴,在我身边转了一圈,狐疑的看了我一眼,只说了句:“你等下!”便一阵烟般消失的一­干­二净。

我站在原地瞧着分外熟悉的景­色­,忽然九尾老头“刷”的一下出现在我的面前,挑了挑眉间的白眉,不客气的说道:“小仙请随我来。”

忽然,前方一阵脚步声传来,九尾老头停住了脚步,极为恭敬对着前方的来人行了一个大礼:“拜见鬼幽神君。”

听到九尾老头的这一声称呼,我缓缓抬起了头,前方行走而来的正是我前世的师傅,鬼幽神君。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我一身的武艺灵力皆是师傅手把手手所教。

九尾老头拉了拉我的衣摆,示意我跟着他走,可看到久违的师尊,我的脚步僵硬在地上,怎么也挪动不了。

“你下去吧。”鬼幽神君对着九尾老头说。

九尾的眼珠子在我和鬼幽神君之间转来转去,不解的退下了身子,慢慢离开。

“雪姬……”鬼幽神君在九尾老头离开后,轻轻的唤着我。

那一声“雪姬”瓦解了我心中所有高筑的城墙,满腔的委屈瞬间奔波而出,眼眶没来由的一红,我“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师傅,雪姬错了。”

是的,我错了,是我不听父亲和师傅的劝告,一意孤行,是我害死了自己的父亲,是我陷子巫族于水深火热中,是我导致了邪忠上神乘虚而入。

一切皆是我的自私。

大婚的前一日,师傅冷着声音问我:“雪姬,你若是执意嫁与景肃,你我二人便再也师徒关系,你可想好?”

“为什么?”山间的冷意慢慢侵蚀我的骨骸,我不解的看着师傅,烈日的温度一点也探照不到我的心底。

“即使会给子巫族带来不辛你也要执意如此?”

“不会的,我喜欢景肃,景肃不会这么对我的!”我看着师傅脸上的冷然,僵硬着身体摇着头,与其是为了说服他,倒不如说实在说服我自己。

“罢了,雪姬,这是命,为师无法逆天意而为,如今,你我师徒的缘分就此尽了吧!老身累了,也倦了。”

师傅一挥了衣袖,看也不看一脸固执得无药可救的我,驾着祥云拧头飞走了。

天机不可泄,师傅定是察觉到什么,才会这么做,就像昆仑仙境中,我在青鸾山的木屋上看见的那张黑白卷轴。

可到底,师傅还是泄了一丝天机,他让离未从一开始就在骨子里刻着巫雪姬会救他一命的魔咒。

“雪姬,为师改不了结果,只想让这段艰辛的过程让你走的轻松些。”师尊洪亮而低沉的声音在我头顶的上方微微响起,“所幸,你没有辜负为师的期望,回来了。”

眼眶中滚热的泪水再也承受不住负荷,滚滚而落。

“前尘往事,雪姬,你要好自为之……”师傅伸出了手,轻轻的放置我的额顶,那被岁月洗礼得有些沧桑的手,轻轻摩挲着我的额头,“雪姬,这一世,不要再做傻事。”

忽然,额间的温度消失不见了,师傅大步向前走去,正如当年一般的决烈。

我转过身,对着他的背影,慢慢低下了身子,重重的磕了头,额头抵着那­干­涩的泥土,泪水肆无忌惮的滑落而下,一滴一滴,湿润了地上的一片芳草地。

“师傅……”

我维持这样的姿势不知过了多久,从远处折回来的九尾老头忽然一惊一乍的叫唤起来:“小仙,你这是为何?”

我抬起眼看着师傅远走的方向,脸上的泪痕早已风­干­,可发出的声音依旧哽咽声浓重,“小仙一向久闻鬼幽仙君的大明,如今有缘见到,喜及而泣,无法抑制,只好跪下磕头行礼才能表达我这压抑于心中几百年的滔滔敬仰之情。”

说完,不顾九尾老头的傻眼,我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心情很愉悦的问着他:“不带路吗?”

仿佛刚刚哭的红肿了一双眼的人不是我。

“走,走,走,赶紧走。”

九尾老头摇了摇头,跳步走在了前面。

“最近喜事颇多啊!”九尾老头忽然掏出了两张拜帖,自顾自的呢喃开来。

我眼神瞄了过去,虚心的请教:“不知九尾仙口中的喜事是什么?”

九尾老头吓了一跳,蹦得老高,瞪大着一双眼睛看着我,随即斜了我一眼,将手中的两掌拜帖抛物线般扔向我,“诺,你自己看吧!”

掌心拜帖的大红­色­极为醒目,我悄悄打开了一张,粗粗略读了一下,这一张是天君和魔族宗主拟定的蓝倾和景肃的婚期。

那么另一张?

我颤抖着双手缓缓打开。

有些事情,从别人口中说出与自己亲眼所见效果着实不同,我愣愣的看着,那“邪忠上神”和“新任子巫帝君”的字眼,手指下意识将这薄薄的一张拜帖捏攒得紧紧。

“哎呀,小仙,你小心一点啊!我家上神还要拿着这请帖去参加宴会,帖子残了这多失身份啊!”九尾老头蹦到我的身边,颇为嫌弃从我手中一把夺过这两掌拜帖,随即心疼的将起捻平了又捻。

接下来,九尾老头说什么我已经彻底听不清了。

一路浑浑噩噩的随着他走进大殿,绕过正殿,走进一片后院,凉亭中,南极东华大帝正与止慕静坐着对弈。

方方正正的那一张棋盘上,白子黑子零落铺散。

九尾带着我立在一侧,似乎并没有上前打扰他们的意思。

棋子静落在棋盘上的声音显得格外的清晰,桌旁那一壶刚刚新泡的浓茶还在散发着茶叶的清香。

我如行尸走­肉­般呆呆的立在那里,大脑一片空白,九尾老头拽了拽我的一角,示意我离开,到一旁去等。

我恍然的跟着他悄声离开。

忽然一不小心与迎面而来的人猛然一撞。

“哟,小仙,你睁大眼睛看着路,那可是东海的三公主!”九尾老头又在嘀嘀咕咕的训斥我,我低着头,小声的道着歉。

“无妨。”淡淡地声音飘入我的耳朵。

我抬起眼,看着面前的人,端着一盏茶盅,所幸我力道不大,这盏茶盅还是安安稳稳的端在她的手中。

胭脂­色­的长裙袭身,发髻处只随意Сhā上了一个碧玉簪,这是之妙,退去了那身破旧的南极宫弟子服,一身雅丽清新的打扮,站在我的面前。

我懵懵的喊了一声:“之妙师姐。”

她却是莞尔一笑,陌生的让我再也看不见当初那个的之妙,“碧央,你说笑了,如今我已经不再是南极宫的弟子了,论身份,你还要尊称我一声公主。”

语毕,她居高临下的看着我,我错愕了一番,这才缓缓的让开了身子,她弯了弯嘴角,从我让开的道路上踩着轻步走了过去。

难怪南极宫冷清了不少,之妙离开了,玄意变成了止慕离开了,我也是刚刚回来,这一回来,一切都不一样了。

走出来,踩上大殿上的一方台阶,我用袖口扫了扫地上的灰尘,坐了下来,眺望着远方那隐匿在仙气中的苍翠,满身的疲惫瞬间涌上了心头。

我终究还是太无用了,即使回来了又如何,还是一样在这场我曾亲手导致的悲剧中苦苦挣扎。

忽然,身边仿佛又脚步声传来。

“你终于回来了。”

十三的声音缓缓响起。

我抬起头,看着一身橙­色­的十三,心中一阵酸楚。刚准备开口,十三劈头盖脸的刻薄开:“怎么,山下不好玩了?你不是最擅长一声不响,一声不吭,什么话都不说就跑下去吗?又回来了?为何不一直呆在山下,又巴巴的跑上山­干­嘛?”

说完,十三伸出手就拧了我一把:“死丫头,明明知道我不能离开南极宫,你还死命的丢下我一人往山下跑,你是不是存心要气我?”

我吃痛的叫了一声,心中却洋溢着满满暖意,“十三!”

“叫什么叫!当初你走的时候,不是骨头挺硬的吗?”

我一把抱住十三的双腿,将溢出的泪水都擦拭到她的裙角上,“十三,若是我们,从那时候没有遇到景肃,没有被他带回昆仑山,那该多好!”

我不知道十三还记得多少,可是我真心想念当年在渝州城的一切,想念那个一心一意为了路倚在人间四处游荡的十三,而不是像一只空心的木偶娃娃这般的十三。

十三在我的怀抱中一动不动,忽然她蹲下了身子将我的脸轻轻抬起,逼迫着我的双眼牢牢的看着她,“碧央,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摇了摇头,“什么也没发生,只是我忘记了,还有你也忘记了。”

忘记了骨子里最深刻而疼痛甜蜜的记忆。

一个时辰过去之后,那局棋局终于分出了胜负,止慕以半子只差险胜了南极长生大帝。

大殿上,师尊捧起一杯茶盏,我委曲求全的跪在地上等待他的发落,眼眸垂下来,没有任何不满之意。

腰间的合欢铃忽然一阵阵的响动,阿以的情绪似乎很激动。我抬眼看了师尊一眼,却发现他也讲视线落在我的腰间,拧着眉头。

“这铃铛你从何处而来?”师尊放下了茶盏,在我跪了一炷香的时间后终于发问了。

“下山历练时偶然所得,弟子见这铃铛颇有灵­性­,便随身挂在身边。”我不平不仄的声音落在殿堂中。

“哦,可否让为师瞧上一瞧?”南极长生大帝的目光始终紧锁在这合欢铃上。

阿以似乎又是一阵震动,我安抚似得摸上去,笑了一笑:“师尊,这女儿家的小玩意你真确定要看吗?”说罢,我解下了这铃铛顺势递过去。

“算了,你收起来吧。”师尊似乎有些不悦,不死心的撇了一眼便拒绝了。

我低下眼帘,弯了弯嘴角,手指极其熟练的又将挂上去。

师尊的身旁是同坐在高座上的止慕,这半柱香的时间内,他不曾向我这看过一眼。十三对着我做了个口型,她说忍忍就过去了,千万别激动。

我不激动,一点也不激动,就算现在身下的那两条腿都开始发麻了,我也一点都不激动。大仇未报,这点小事又算得了什么?

“止慕,前日东海水君见着我,谈到了你和之妙的婚事,眼看着太子殿下要大婚了,东海水君的意思是待太子殿下大婚后,就将你们的婚事­操­办了如何?”

师尊将我撇到一边,转过头又和颜悦­色­的对着止慕说着一番喜气洋洋的话语。

“一切还是等太子殿下大婚了再说。”

止慕终于开口,不过说完这些字他又望向了我。

我无声的笑了笑,难道近期都是千年难得一遇好日子吗?个个赶着成亲,即位?

之妙,之妙,她原本是东海的龙三公主,三百年前,她突然拜入南极长生大帝门下,那时好巧不巧,玄意早早被师尊带了回来。

“说的也对,这事委实急不来,那十三,碧央,你们随我回南极宫吧。天宫的喜事颇多,还需回去好好­操­办着贺喜的礼品。”师尊说完,便将手中的茶盏放置在桌上,理好拂尘,站起身子,便往殿外走去。

我看着神­色­淡漠的止慕,故作天真的抬起头问:“玄意师兄变回止慕上神之后,便再也不存在了吗?”

师尊纠正我:“世间再也没有玄意了,如今站在你们面前的始终是身份尊贵的止慕上神,以后这句话莫要提了。”

莫要提了,对你们来说,止慕当年随着我跳下去之后,化成平凡的玄意是一件极其掉身价的事情吗?

“长生大帝,不如碧央留在我这,我觉醒飞升,她功不可没,玄意待她极为不同,留她一段时间也算真正了断我与玄意­肉­身的仙缘,你看如何?”

止慕不紧不慢的开了口,神­色­中不喜不悲,黑­色­的眼眸探不了深浅,看向师尊后,又轻飘飘的落在我的身上。

“这样……也好。”师尊应道,对他来说,再也没有比止慕和玄意这个身份正式说再见让他上心的事情了。

我低下了头,郑重的领了恩,嘴角边却是慢慢地上扬,取回第二魄似乎比想象的要更容易些。

作者有话要说:师兄党咩,感觉师兄党老早就销声匿迹了-

四十六 无题

师尊和十三离去了,跪的时间太久,以至于我起身的时候,微微踉跄了一下,视线中一双熟悉的手伸出,我诧异的抬头看着走到我的身边的止慕,稳住了重心,我悄悄的退后几步,弯下腰,恭敬而疏离的说:“多谢止慕上神关心。”

止慕的手空旷旷的选在半空中,摊开的掌心半握了下,又缓缓垂下去。

“碧央。”不轻不重的一声叫唤从他的口中飘出。

“小仙在。”

止慕张了张­唇­,似乎想说出些什么,但我等了良久,他才恢复了冷然,极为淡漠的说了一句“无事”便转身离开了。

之妙掀开了帷幔,从侧殿中款款走了过来,我跟在她的后面去往我居住的地方。

绕过一条又一条的水榭,之妙始终走在我的前面,不曾与我言语几句。

我正琢磨着该如何和止慕提及魂魄而又不让他发现我恢复记忆的事情,之妙的声音忽然响起。

“不久,止慕上神要去参加邪忠上神即位子巫帝君的大典,你可有兴趣过去?”

之妙偏过了脑袋,发鬓上的素淡的步摇在她粉颊边轻轻的晃动,那双明亮的眼睛好不遮掩的直直的盯着我。

我微微愣了一下子,扯了扯嘴角,道:“一切都听上神的吩咐。”

“哦?以前的你可不是如此温顺的,下了一次山,怎么收敛了?”之妙的笑意渐渐淡了下去,声中一片戏谑,“不过,”

她话锋一转:“那子巫山境中的桃林怕是开了吧,那绵延十里的嫣红可真是令人向往呢!”

“是吗?公主说好看的东西那一定好看了!”我丝毫不别扭的笑着应答她。

之妙脸上的笑意渐渐消失了,望向我的眼神中一片怜悯。

“不过,你这样也挺好的。”

我推开积尘已久的木门时,身后的之妙忽然这样呢喃了一句。我转头看着之妙越来越远的背影,头顶的旭日太过刺眼,我半眯着眼睛,细细想着,之妙说着这番故意刺探的话语是否在暗示在什么,还是说她已经知道了我的身份?

我将随行带来的包袱放在案几上,还未给自己泡上一壶茶,门外忽然传来了几声有节奏的“咚咚咚”

我拉开了门,九尾老头斜着眼睛说了一句:“上神请你去书房一趟。”

合上们,我狐疑的跟在九尾老头的身后。

还未走进,书房内暖脾的熏香四溢而出,止慕逆着阳光,纤长的手指在那木质的书架上似乎在翻找着什么。

“上神!”

九尾弓着腰唤了一声。

“你先下去吧。”

“是。”

九尾恭敬的转过了身离开了。

止慕仍然背对着我,还在寻找,忽然他的动作一滞,食指轻轻的一勾,一本厚重的书便倾斜而出,转而落在他的手中。

书案上的一角,忽然投­射­了一抹极为刺眼的阳光,我下意识去看,却见那上好的石砚上镶刻了一颗闪亮的金刚石。

像极了当年我硬塞给他的那颗。

止慕回到书案的塌上,径直翻开了手中的书本,丝毫没有招待我的意思。

我从屏风的后面搬来了一张木椅,坐在书案的一旁,倒要看看他要将我晾多久。

窗外和煦的阳光打在止慕的身上,仿佛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圈,寂静的书房内,那书页翻动的声音极为响亮。

然后,这样比较和谐的场景没有维持多久便被门外的一阵躁动给破坏了。

“灵姬圣女,上神在休息。”九尾压低了声音,言语中有些恳求。

“休息?在书房内休息?我只是想见他一面,不会打扰他的,你放心。”巫灵姬的声音毫不客气的直言。

我转过头,一重木门外,巫灵姬就在那头。

我闭上眼努力去理清过去的记忆,巫灵姬对止慕的爱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我只隐约记得,那时的灵姬抓着我的手,脸颊上飞上了两片红云,唯余下那双紫­色­的眼睛明亮的看着我,有些害羞的在我耳边紧张呢喃道:“姐姐,今日来找父亲是谁?”

我踮着脚,在一方木柱后,偷偷的往大殿看去,等看清了来人,这才对她说道:“那是浊­阴­山的止慕上神。”

“姐姐……怎么认识他?”灵姬忽然松开了手。

“因为我用神鞭劈坏了他的东西,他这番可是过来要求索赔的!”

门外,巫灵姬的声音还在继续,“你这么执意拦着我,是不是里面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我睁开眼,如今的巫灵姬实在让我陌生之极。

书案上,止慕还在认真的翻着书页,似乎对门外的事情置若罔闻。

我站起了身子,径直往屋外走去。

“碧央。”

我附上门回头看着忽然抬起双眼看着我的止慕。

“我后悔了。”

我笑了笑,映着阳光,有些不解的回问他:“上神后悔什么?”

门一下打开子,视线中的九尾愣愣的看了我一眼,又偏过头往屋内看了过去,见止慕没有什么指示,便甚是避祸般的退到了一旁。

我抬起眼,看着一身华装的巫灵姬站在面前。

“你还没死?!”巫灵姬诧异的看着我,眼中的一抹恨意迅速的在她的瞳孔中一划而过。

巫灵姬啊巫灵姬,究竟是你隐藏的太深,还是变得太快?

我从书房的三步台阶上一步一步走下来,抬起手在她的面前轻轻一抖,手中那一方沾染了血迹的白帕慢慢落下,还未落地,便“腾”的一下燃起了火焰,化成了一片灰烬。

绣着白­色­图腾的巾帕,萧菲的巾帕。

不顾巫灵姬震惊的目光,我拍了拍手,有些嫌恶的将刚刚沾染巾帕的灰尘都擦拭­干­净,笑着看着她:“小仙别的本事没有,但似乎就是命大了点,若是要看到小仙死,恐怕灵姬圣女今后还要多费些心思!”

末了,我略过她看着不远处亭亭而立的之妙,敛了神­色­,甚是欢喜的对巫灵姬说:“听我师尊说,我十八师姐与止慕上神的婚事要近了,灵姬圣女如此频频来找我未来师姐夫,怕是会有人多舌,责损了圣女的清誉。”

巫灵姬抬起手,那蕴积起得气劲在她的掌心中慢慢膨胀起来,肆意刮起的劲风吹起了我的刘海,耳边的脚步声渐渐响起,瞬间,灵姬将气劲压了下去,伸出另一只手自然的拨弄着她大红­色­的指蔻。

“止慕!”

“不知圣女光临大驾,是本上神的失职。”

之妙也笑盈盈的走了过来,“灵姬圣女,听说子巫山的内务甚是繁忙,如此之况下,圣女还有心思前往浊­阴­山拜访止慕上神,真是心意可嘉,令人钦佩!九尾,还不待圣女前去大厅,这书房寒舍太委屈了圣女。”

“是是是,三公主,老身这就带圣女过去。”

“不用了。”灵姬喝止了九尾前去带路的动作,转过身,她走近之妙的身边,附在她的耳朵轻声说:“师姐妹同心是好事,不过这过分亲近了……刚刚你也瞧见,这低贱的­精­魄可是与止慕共处一室,我差点忘记了,止慕还是玄意的时候,对这小­精­魄也似乎不同旁人,之妙,莫要以为你赢了,我得不到的,你也别想得到!”

巫灵姬说完这一些似乎心情大好,直勾勾的盯了我一眼便离开了。

止慕转身又回到书房,我跟在他的后头走了进去,之妙看了我,又看了看止慕,跺了跺脚也跨了进去。

“碧央,你帮我研磨。”

我瞄了一眼之妙愤恨的目光,有些讪讪的走过去,浓艳的墨香随着碾磨的动作慢慢飘散开来。

沉默的书房内,我一眨不眨出神的盯着窗外的艳阳,忽然想起了离未的伤。

“你在想什么?”冷不丁的,止慕的声音忽然传了过来。

我回过神,又看了一眼天空高悬的太阳,道:“我在想雪域山的雪是终年不化的吗?”提到雪域山,鼻尖似乎便是离未身上的雪莲香,一想起,我慢慢弯了弯嘴角。

“够了!”

之妙忽然一把夺过我手中的石砚,用尽力气猛的往下一摔。

“澎”的一声巨响,砚台落在地上化成了一地的碎片,那嵌在里面的金刚石在空中划开了一个饱满的弧度,便晃闪着光亮弹落到一边。

“止慕,你要继续自欺欺人吗?碧央,碧央,为什么不直接喊她雪姬!为什么?”之妙一角踢开落在她脚边的透明的石头,厉声哭诉着。

被溅了一身墨汁的我缓缓抬起头看着激动不已的之妙,有些事,一旦被说出了台面,似乎也不是一件好事,就比如,现在的我,身份显然很尴尬。

止慕弯下腰,拾起刚刚之妙踢开的石头,抬起眼,认真的纠正她,声音中带着一丝不可抗拒的威严和怒气:“之妙,她是碧央,她不是巫雪姬,巫雪姬已经死了。”

之妙看着他慢慢­阴­冷下的面孔,有些退怯,却又壮着胆子继续道:

“她若不是巫雪姬,值得你失去了记忆了,压根不知道自己是止慕的时候还那么一心一意为她好吗?她伤了巫灵姬,你便甘愿受罚求师尊不要怪罪于她,她被师尊赶下山的时候,你便不顾师尊的训斥拼命的留住她,她到山上去思过的时候,你便偷偷的去看望她好几次,她失踪的那段时间,若我没有猜错,你也定是和她在一起才恢复了记忆。就连如今,你也要留着她在浊­阴­山,说什么我觉醒飞升,她功不可没,玄意待她极为不同,留她一段时间也算真正了断我与玄意­肉­身的仙缘,你敢说你没有私心吗?你敢说你不想留她在浊­阴­山一辈子吗?”

之妙说完,死寂的室内,她重重的喘息声一声一声刺入我的心中。

“啪、啪、啪”响亮的拍掌声响起,我放下了拍疼的双手,极为赞赏的道:“说的真好,说的真是情深意重。”

之妙和止慕转头看向我。

“三公主,你说完了?好,既然你说完了,那便由我来说!”

作者有话要说:姑娘们,我回来了!!!汇报这篇文的进度,大概还有6万字的样子就完结了,另外的番外由大家点播,你们想看什么番外我就写什么……所以要记得留言告诉我最后汇报上次相亲的结果,很不负所望,酱紫遇到一个自感感觉良好+大男子主义+纠结于自身外貌孤芳自赏不可自拔的凤凰男 = = !! 尼玛我的人品怎么就这么好呢?另外附上一段我和相亲男的几段对话供妹子们吐槽~(相亲开始提及对方的喜好的时候)我:你平时喜欢什么游戏啊相亲男:我一般不喜欢玩游戏我:为什么?相亲男:(特傲娇)你难道不觉得玩游戏的都是那些不学好的特差劲的人?我:……(姐其实那时候特想说,我一家子的兄弟姐妹都特不学好,都特喜欢玩网游玩单机)(他提到他的感情史的时候)相亲男:最近看到以前女朋友和自己喜欢的女生的婚纱照挺伤感的。我:啊,哦。(尼玛的,你伤感关我P事啊!)相亲男:不过,她们找到的老公基本上都没有我帅,不过少数长的比我好~我:……(天地可鉴此人长得很路人,我妈问我他单眼皮还是双眼皮的时候,我已经完全忘记他长成什么样子了)(提到他心目中的理想对象)相亲男:我喜欢我将来的女朋友温柔可爱,会听我的话会向我撒娇……我:……(温柔听话撒娇神马都去死啊去死吧,姐他妈是御姐啊御姐啊!!!)

四十七 无题

我深呼了一口气,抬起头从之妙错愕的脸上扫过,止慕捏紧了手中的石头,抿着­唇­瓣一言不发。

“之妙,你可知当年我死之前一共见过止慕几次?”

声音刚落下,止慕看向窗外的视线猛然炙热的落在我的脸上。

之妙冷笑了一声,“这我怎么知道?”

我看了止慕一眼,竖起两根手指头,慢慢开口:“两次,第一次,我替我师傅鬼幽神君的送拜帖给他,第二次,他来子巫山,我师傅当面提到我的婚事,他直言拒绝了,再次,我与他便无任何交集。”

之妙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我,“不可能。”

“不可能?”我挑了眉看着她,“为什么不可能,大荒五百年前,你们个个谈论着止慕上神对我的情深意重,可除了当年止慕随着我跳下去那件事情外,我着实看不出他的情深在哪里。”

“碧央,你真没良心!”之妙咬着下­唇­轻语。

“良心?”我拔高了语调,“难道,当年景肃即位太子,麒麟出现,你将我推置麒麟脚下的时候就有良心了?”

不顾之妙瞬间惨白的脸,我慢慢走近她,“我一直在想,你是什么时候开始知道我的身份呢?我知道止慕是不可能告诉你的,想来想去,倒是瑶芝的一语句提醒了我。”

“你说玄意对我格外特殊,但当年他可是正儿八经的用尺鞭抽过我的,我想,若是那时候他身上的印记没有被我触发,他不知道他的觉醒与我有关,你不妨如今细细问问他他是否还会如此对待我?”

说的太多,我熟练的拎起一个壶盏,倒了一杯茶水,正用手举起却在中途被人夺了去。

“茶冷了,别喝了。”止慕平板的声音没有任何一丝情绪,我抬起头在他的眼中看不见任何的波澜。

“你骗我!”

随着一声尖锐的女音,扑面而来的茶水淋透了我的一身,我低下头看着胸前大片大片的水渍,刘海发梢处的水滴忽然“滴答”一下重重的落在我的睫毛上,侵袭而来的寒意渐渐让我的脸慢慢冷下来。

“止慕,你看,到如今你真是害人不浅。”

挣脱了他的手,我慢慢将手中的茶杯放下。

之妙那一声声因激动而起伏的呼吸声落在耳畔,让我莫名的烦躁起来,“止慕,你为什么不敢说,当年你跳下昊天塔实则是为了血魂珠,你为什么不敢说你对巫雪姬的情深意重不过是一场你自编自导的一场戏,你为什么不敢说你早就知道阿以是镜灵,早就知道只要我遇见阿以,必然会恢复记忆,你为什么不敢说留我在浊­阴­山,是怕恢复了记忆的我成为天君和景肃的威胁,你大声的告诉你面前的这位未婚妻,你告诉她心中嫉妒的那个人不过是你与天君约定的一个棋子,一个为了大荒安定可笑的牺牲品?”

就像生生的将刚刚愈合的伤口撕裂开来,再撒上一把纯度极高的­精­盐一般,我讥笑的看着面前两个人,嘴角涌着莫大的讽刺。

我想年轻的时候,谁不曾渴盼有一个俊华无双的少年,在身后默默的爱着你,甚至舍弃自己的­性­命去成全这段注定不得而忠的爱恋。

我也曾感动过,被止慕跳塔的举动感动过,被玄意别扭的关心感动过,可昊天塔中我魂魄飞散零星的记忆涌入脑海中,止慕曾经对离未说过,当年在昊天塔一劫,他是最没有资格恨的一个人,那时候我没听懂,现在想来,一切都拨开云雾了。

“啪嗒”一声,止慕手中的石头掉在了地上,突如其来的一声响让我低下头,看着慢慢滚入我脚边的石头,晶莹透亮的千面反­射­着窗外­射­来的阳光,折­射­处明亮绚丽的七彩霓虹,时隔了千年之久,我可以确定,我没有认错,这不是当年我给止慕的金刚石。

“怎么样,之妙,这个故事是不是很­精­彩?”我抬起下巴高傲的看着她那张错愕震惊到极致的脸。

即使最卑微的时候,我也要挺着脊梁骨,维护我的骄傲。

“之妙,去把经书拿给我。”止慕忽然开口。

“什么经书?我不明白你说什么?”之妙捏紧了袖口,抬头脸看着他,又将目光转向我。

“同样的话我不想再说第二次。”止慕额前的黑­色­的铭印如汹涌的波涛般散发着扑面而来的戾气。

之妙低下了头,慢慢退出了书房,“吱呀”一声木门关上。

“我以为经历了这么久,你会稳重一点,没想到你还是如此迫不及待的摆明了身份。”没有任何的解释,止慕径直走向我,撩起他的袖摆将我脸上的茶水小心翼翼的擦拭开来。

我微微错开身子却被他一把紧紧钳制住,绵滑而柔软的袖摆擦过我的面颊,额头,鼻尖,“天宫不适合你,即使你取回了魂魄又如何?子巫山已经不再是原来的子巫山了,你一个人是斗不过天君的。”

我猛然推开他,“我如今的一切,止慕,你不要忘了,你也是罪魁祸首!”

“忘了?!我怎么可能忘记呢!我怎么能忘记你在塔中宁愿将一魄取出给离未也不愿意让我带你出塔的场景?”止慕的声音­阴­沉的有些可怕,他紧紧的抓住我的手臂。

“你说什么?”我抬起头,瞪大了瞳孔看着他:“我取出了一魄给离未?当年我跳入昊天塔中究竟发生了什么?”

门吱呀一声打开了,之妙捧着一本经书站在了门外。

止慕松开了手,接过之妙递给他的经书,随手扔给我,“你的东西,如今我已经全数还给你了!”

我低头看着手中的经书,《三元妙经》,我抚摸着上面熟悉的纹路,抬起头却见止慕转头离去的身影,我一字一句的又问了一遍:“当年,我跳入昊天塔中究竟发生了什么?”

止慕推开门,转头的一瞬间笑得有些怪异,“碧央,你的­肉­身已毁,你永远都不会想起的!”

浊­阴­山的上空,忽然落下了一片祥云,正巧不巧,破了结界,落在了止慕书房前空旷的空地上。

祥云上走下了几位仙人,恭敬的对着止慕上神和之妙行了礼,最后略过他们二人的目光,直直看向他们身后的我,朗声说:“吾等奉太子之命,特来接碧央小仙前往天宫商量要事。”

“哦?太子殿下费心了。”止慕从天宫来人的身边走过,经过他们的时候,侧着身子笑着说。“如此一来,我的任务也算是结束了,劳烦这位仙君回去禀告太子殿下,他明日的大婚宴,我定要送一份大礼。”

我望着如此大费周章的仙君们,瞥向止慕的时候,他回头只淡淡看了我一眼,之妙跟在他的身边有些惶恐的瞧着我微微弯起的嘴角。

商量要事?这么蹩脚的借口真是让人忍不住大笑一番,跨过这扇门,我抱着怀中闪着橘黄|­色­光芒的经书,走向天宫来迎接我的这群仙君,止慕的背影就像当日从昊天塔的虚无之境觉醒之后驾着仙鹤离开的那一般。

踏上祥云,俯瞰云端下浊­阴­山,我知道这是最后一次欣赏它了,该来的总要来,躲也躲不过,止慕刚刚的话还在我的耳边,“碧央,你的­肉­身已毁……”­肉­身已毁?我笑着兀自呢喃着这句话,终有一天,巫雪姬会真正复活。

达到天宫的时候,天宫的正殿早已是大红的一片,正如当年我和景肃大婚的那样,红艳的让人从心底感到喜庆,我默默的看着来往的宫人忙碌的搬运着宴席果盘,看着礼部司仪有条不紊的布置大殿前石雕神兽身上红­色­的绸缎,我想他们已经忘记了,忘记了很久之前从这正殿台阶走上凌霄殿的巫雪姬,如今,这里是新的一场婚宴,他们太子殿下娶后的盛大礼宴。

我来到景肃宫殿的时候,他的身边正安放着大红的喜袍,宫婢们将它平铺放置在景肃的床榻上,金­色­的盘龙绣纹布满了他的整个下摆,黑­色­祥云的银靴被安置在地上,我细细的看着,想着当年景肃的一身喜袍是否也是这个样式。

不过,我摸着下巴,暗自思索了良久才发现,景肃那天穿的什么我早已忘记了,只记得他的一身衣服颜­色­像极了离未抱着我尸身上那大团大团的血迹。

景肃斥退了下人,问我,“你在看什么?”

我老老实实的回答:“这喜袍真喜庆。”

景肃坐在床榻边,手指慢慢摩挲着这喜袍上的龙身,听了我的回答哑然失笑,“怎么,你也想嫁人了?”

我抬起头看着他那一副头低四十五度苦逼而忧伤的文艺范儿,直愣愣的劈口道:“那魔神宗主的女儿蓝倾姑娘殿下也见过,着实不可多见的大美人一个,殿下这份让人不解的忧郁又是何故?大老远从浊­阴­山将碧央接过来,难道就只是让碧央看看殿下的喜袍是多么的华贵气质,然后特么的傲娇问一句碧央是否春心萌动要寻人出嫁?”

“蓝倾容貌无双是没错,难道你认为是个美人,我就要娶回去吗?那如此看来,天宫怕是要挤不下了。”景肃挺直了手中的动作,转而依靠在靠塌上,微微闭上双眼开口。

“若是殿下不喜欢,可以不娶,当然,若是有预谋不得不娶的除外。”我低着头淡淡地飘出一句。

景肃猛然睁开了双眼,像是被惊到一番,坐起身子。

头顶两道威严的目光直直­射­来,我抬起头目无所惧的迎向他,一脸的无愧和无知。

“明日蓝倾姑娘就要入住东宫,太子殿下今日还是早日休憩得较好!”我努力绽出一脸喜意,言恳词切的劝戒道。

“蓝倾嫁给了我,你很开心?”

“殿下大婚,普天同庆,碧央哪有不开心的道理!”

“还是因为明日我大婚,离未必会前来为他姐姐送嫁,你期盼着与他见面而开心?”景肃撑着手肘,漆黑的双眸紧紧的盯着地上的我,言语中隐约透露着些许压迫和威严。

“今日,可是殿下接我前来天宫的。若是呆在浊­阴­山,碧央怕是没什么福气来参加太子殿下的大婚。”景肃忽然­阴­晴不定的心思我一时拿捏不准,本来他对于我便是极其陌生,今日的一番问话更是莫名其妙。

“但见到离未少主,碧央还是很开心的。”

景肃口齿清晰的说出了四字:“仙魔有别!”

“哦?”我的语调很欢快,“碧央本来就是残破的小­精­魄一枚,也谈不上身份有多仙贵,若是仙魔有别,我不妨堕入魔道励志修炼,如此一来,倒也算是门当户对了。”

景肃站起了身子,从床榻前走了过来,我从怀中掏出还捂得很热的天心举给他,并热心建议道:“如今,殷遇已经不找我麻烦,此物也该还给殿下了,明日殿下洞房之时给蓝姑娘戴上更添情趣之乐。”

手中忽然一空,景肃伸出了修长的五指触及我的掌心拾起那流光璀璨的天心,整整二十五颗,颗颗流动着一抹抹极其明艳的光华。

突然手腕一痛,却见景肃抓住我的手腕,不由分说,将那串天心又如当初那般给我重新带了上去。

=我是神棍无敌的分界线=瑶姑娘的小番外一枚

殿下说屋内的熏香有些浓,瑶芝想了想,自己服侍殿下多年多次亲力亲为,便屏退了宫娥,自己前往露芳阁取了些淡雅的香料。

明日是殿下大婚,瑶芝捧着一盏香料看着满池竞相开放的莲花看得出神,当年殿下不喜欢巫雪姬,这门婚宴注定是个悲剧收场,如她所料般,巫雪姬构不成什么威胁,她不争气的自行了断了,可是蓝倾呢?她见过那个喜欢穿着蓝衣的女人,她不像巫雪姬那么过于没脑子,更重要的是,殿下到现在为止都没有露出任何反感的迹象。

魔神宗主?

瑶芝顺手扯了一朵白莲花,是啊,为什么自己的父亲只是天君手下的一个小小的东极青华大帝,为什么只因为父亲的地位永远不能与天君齐驾并驱,自己便注定不能当上景肃殿下的天后?

瑶芝的眼中划过一抹愤恨,她不甘心,她嫉妒,她嫉妒那些好命的女人。

前往景肃宫殿的时候,她看见了风尘仆仆的紫电星君,上前盈盈问候了一句才知星君如此这般只是替殿下接了个人。

“敢问星君接了何人而来?”瑶芝有些好奇。

“浊­阴­山上的一个小莲花仙,叫什么碧央的。”紫电星君看着面前美貌的瑶芝仙女,一时脸红,挠了挠头,憨憨的说道。

一路上,瑶芝有些魂不守舍,捧着香料只想冲进殿下的宫殿好好的问个清楚,那个贱­精­魄为何又会出现在天宫?

还没掀开珠帘,便见殿下将那串夺目的朱红­色­天心温柔的戴在那个贱­精­魄手上,瑶芝敛了呼吸眼中闪着­精­光慢慢退了出去。

她想起了那次去青山镇遇见的蓝倾,殿下未来的天后。

她摊开了手中的那张蓝纸片,纸片幽幽的被风吹落下来,“刷”的一下子变成了一个蓝幽幽的纸鹤飞向了远端,瑶芝寻找这纸鹤的路线驾着祥云慢慢飞去。

终于在一片云层中,她如愿的看见了那个蓝衣女子。

“我用一个秘密跟你交换一个条件如何?”蓝倾看着走至她面前眼中还残留着一丝歹意,一边温顺向她行礼的瑶芝。

蓝倾附在瑶芝的耳边,轻声说:“我告诉你巫雪姬的尸身在哪如何?”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节其实老早更新好了,但是学校的网有些问题,导致现在才更新上去,今天是神棍节,作为空窗了N多年的老光棍酱紫准备今天晚上停止一切狂欢活动,老老实实的守在宿舍争取当天晚上为大家奉献上第二更……当然,如果有幸能上网的话~下一章节,不出意外,我们亲爱的离未要出现哦……碧央会华丽大变身哦……

四十八 无题

景肃的手炙热的异常,我曾经想,大婚的那日,景肃亲手为我戴上这串天心该多好,现在,如我所愿,这串天心被他牢牢的拴固在我的手腕上,就像前世弥留的枷锁,将我如今的所想所念都禁锢在了一起。

景肃俯□来,松开了手,看着我手腕上的天心,灼灼的目光落在我的脸上,沙哑的声线说出了一句我前世听过的最美的一句情话:“碧央,我喜欢看你戴着它。”

隔了五百年,这一切都变了。

“殿下似乎很恨我,明知道天心戴在我手上会给我带来无妄之灾,可偏偏就爱将这倒霉的东西往我怀里塞,是嫌弃我死得不够快吗?”

我平静的将手腕上天心剥除,圆珠滚过手心手背,一路向下,如往事的滚滚红尘,从一刻,开始有了了断。

景肃忽然伸出了手阻止我的动作,十指在他的手掌下被勒的生疼,长长的珠帘慵懒的挂在银钩上,忽然清脆的一阵声响,它们随着清风无忧无虑的摆动着,欢快的节奏却感染不了此刻沉重的气氛。

“碧央,若我娶你,你愿不愿意嫁给我?”

景肃不像在开玩笑,他清隽的面庞上闪烁着他从未有过的光芒,炽热的,坚定的,不忍的,然而就是这么一张深情的脸顿时让我愣住了。

我猛然挣脱了他的掌心,串着天心的红线毫无预兆的断裂了,圆滚滚的玉珠争先恐后的做着自由落体运动,散落在我们身边的各个角落。

“殿下真会开玩笑!”我退后了几步,谦卑有礼的对着他笑了笑。

景肃,从我跳下昊天塔的那一刻起,你就没有资格了。

一地的天心还在哗啦啦的滚动,景肃踉跄着走了出去,窗外的风忽然猛刮了起来,琉璃柱上的帷幔肆意的飘起,亲吻着凌乱的地面。

我弯下了腰,将天心一颗一颗拾起,捧着这二十五颗天心轻轻放置在景肃的案几上,这才退了出去。

下意识的一摸腰间,合欢铃早已不知去处,似乎,我从浊­阴­山来到天宫,便再也没有听见合欢铃的响声了。

也许,阿以找到了自己的去处,对于我,她没有什么可以依赖的了。

人烟稀少的长廊里,我停止了思绪,慢慢将怀中的经书拿出来翻阅,橘黄|­色­的光芒越来越亮,就当那些光芒要从薄薄的纸书中流溢出来之际,我的手中的动作忽然停滞了,凝结的空气中似乎带着一股强大的力量,像一只无形的巨大的蚕蛹般,将我紧紧的裹在里面,我僵硬着所有的动作看着面前流动的气流中,慢慢显现了一个蓝­色­的影子。

然后,我的双眼前就仿佛出现了七彩的幻像般,视线里的一切都开始扭曲,往无穷无尽的黑暗中扭曲而去,直到我完全失去了自己的意识。

“啪嗒”怀中的经书滑落,重重的落在了冰冷的地面上。

我醒来的时候,看见蓝倾坐在我身旁的梨木椅上,对着模糊的铜镜梳着自己如锦缎般的黑发。

“我原本不想这么做的,可如今竟然听到景肃这么有趣的一句话,我都忍不住的想要成全他。”蓝倾看也没看我,放下了手中的木梳,又开始摆弄自己的十指。

“什么意思?你想做什么?”我怒视着她,对她丝毫不打招呼的掳人行为表示很大的反感。

“巫雪姬,你真是好手段,当年就算是死,也死得这么让人不省心。”她侧着身子,优雅的转过头来,脸上的笑意充满了轻视。

“过了明日,我便让你满足多年已久的夙愿。”

最后一句话,蓝倾的声音幽幽的飘在云端,慢慢地,就像催眠了我的整个身体般,我沉睡了过去。

周围的嘈杂声太过刺耳,我烦躁的皱了眉,眼皮好似千斤重般,可怎么也睁不开。

忽然,耳边一声清脆的叫唤:“蓝姑娘,天宫到了!!”

这陌生的称呼让我陡然一惊,猛的睁开一双眼,视线里是一排排整齐的流苏,而流苏之外便是大红的一片。

我动了动手指,垂下眼帘,极为惊悚的发现,自己的身上,那刺眼得让人心有余悸的嫁衣,正穿在我的身上。

“蓝姑娘,天宫到了,该下轿了!”

外面催促的声音又轻轻的想起,我想一把扯掉盖在头上的碍眼玩意,却诡异的发现,自己竟不能再控制自己的手臂。

我想开口说话,这话语哽咽在喉咙怎么也喊不出声,我费力的回忆我失去意识之前所有的记忆,想起最后看到的那个蓝影……

蓝倾,是蓝倾!她想控制我让我代嫁!

瞬间,我被自己的认知给惊得冷汗连连。

忽然,红­色­头盖下的光景亮了许多,轿子的帘幕被轻轻拉起,我像一只牵线木偶般被­操­纵着站起身子,走了出来,就像当年的我所做的一样。

四海八荒的仙人们尾随着搀扶着我的宫娥,齐齐道着贺喜的话语,我僵硬着身体,企图冲破这满身的钳制,可手脚开始不停使唤的机械的保持着行走的动作。

头盖上的流苏慢慢滑过胸前的一朵绣花,这该死的头盖,为什么没有人将这该死的头盖给拿去,为什么没有人发现我不是蓝倾?

忽然,身边擦过一阵烈风。

“死小子,你站住,天宫岂是容你胡闹的地方?”老者气虚含怒的声音一飘而过。

“景肃表哥的婚宴向来比较玄幻,爷爷你怎么就知今日的婚宴会善始善终,也许这姓蓝的姑娘过会儿就用刀抹脖子了!”

听到这带着十足嘲讽语气的声调,我一喜,是殷遇,殷遇认得我,若是他看见我的容貌,定会知道我不是蓝倾!

越是心急,身体中的桎梏越是像一条毒蛇般将我紧紧缠绕,我卯足了力气,却始终发不出一个音。

眼看着殷遇越走越远,我心中刚刚燃起的希望就这么破灭了。

随着喜乐声音的高昂,周遭的声音越来越纷乱,我的心绪也越来越混乱,忽然,一个小宫娥将我的手牵引放置在一个温热的掌心上。

“殿下。”宫娥唤了一声,便小碎步退下了。

景肃?!我想挣脱那烫人的掌心,可全身压根就使不出力气,就如失去生命的木偶般,对自己的身体使不出任何的­操­纵感。景肃拉着我,小心翼翼的跨上台阶,我的双腿无意识的紧跟在其后。

就在走近凌霄殿的时候,一声熟悉的诵报声让景肃停止了动作。

“子巫帝君携同灵姬圣女前来祝贺!”

尖锐的声音刚落,便又被喜乐和人群纷纷的喜辞给淹没了。

浑身的血液一下子凝固了,而被景肃牵着的那只手似乎被握得更紧了。

子巫帝君?我父亲的亡灵还在这天宫的神殿躺着,二叔便如此心急而迫不及待的下手了。

天君亲自出来迎接,二人虚伪防备而客套的对话实在无趣之及,可偏偏,邪忠上神的最后一句话,就像一块烧得滚烫的铁饼子猛的一下烙在了我的身上。

“承蒙子巫子民的厚爱,任下子巫帝君,如今,趁着殿下大婚,特地前来迎接前子巫帝君的亡灵待会子巫山,希望天君成全。”

“哈哈哈,这个好说,前子巫帝君本是上古神裔,如今亡灵由你带回,也算是重回故里,来人,将前子巫帝君的亡灵取来!”

洪亮的一声响声落下,我恨不得上前一把扯住天君的衣领质问:“凭什么,凭什么我父亲的残灵有你们处置,你有什么资格将它交给邪忠这个心术不正的人?”

窸窸窣窣的交接,我辨认着匆忙的脚步声,听着二叔接到魄煞壶时爽朗的大笑声,心一点一点的凉下去。

僵硬的手臂,僵硬的双腿,恨意慢慢充斥我的整个身体,当年那种无力感又重新笼罩在心头,上天给了我第二次机会,可第二次,我依旧不能将父亲的残灵取回来。

不知不觉中,眼眶又开始湿润,从额头垂下的红­色­­精­锻外的世界如此的近在眼前,可我却再次不能碰触,我就像一个无用的废物般,看着父亲的残灵被他们转来转去而无能为力。

忽然,周围一片寂静,沉稳而有节奏的脚步声慢慢踏至而来。

“蓝倾,你的弟弟离未过来看你了!”景肃在我的耳边开口,慢慢将我的身体微微扶正。

那密密的流苏下,我只能看到了离未沾上一抹尘埃的长靴。

“吉时已到,新人叩首!”

礼部司仪的声音还是那么的中气十足,阻断了我的一切念想,我整个身体被牵引着,从离未的身侧经过,到凌霄殿的正堂。我麻木的一步一步向前走,心中却在想离未你可知,刚刚你面前的人是我?

就在我以为一切快要成为一个悲催的定局时,身后那个人的一句话让我重新燃起了希望。

我想我有生之年最刻骨铭心的一句话莫过于他在我的身后,就在我与景肃三叩首的时候,他喊了一句:

“慢着!”

作者有话要说:剧情君估计错误= =碧央还木有变身,不过离未好歹放出来了……最后感谢细心的姑娘们帮忙捉虫……(*^__^*) ……部分看不懂文的姑娘请耐心的往下看,所有的秘密不可能一次­性­就交代清楚~

四十九 无题

众仙一下子你望望我,我望望你,交头接耳窃窃私语开来。

“殿下,你牵错认人了,她不是你的天后。”

离未不轻不重的话语就像惊雷一般令周围一下子炸开了锅。

“离未少主,魔神与我龙族的姻亲岂能是你的一句话就此作罢?我龙族在礼节上未曾怠慢你们魔神一分,你今日如此突兀的举动要深深的撕开我们两族的脸面吗?”天君威严的语调中隐约中透露着一丝不快。

我看不见离未的脸­色­,却听见他的脚步声如擂鼓般的响亮在耳边。

“太子殿下,我今日来要带走碧央。”

手中的力道忽然又紧了一分,景肃不由分说的将我扯至到身边,“你说什么?”

“我说什么,殿下你明白的。”

景肃突然拉着我急速后退了几步,感受到的几道横生的寒光让我心中一颤,天宫的侍从举着兵器忽然阻隔了离未和我们之间的距离。

“你们想困住我?”离未话毕便出手毁了一根武器,铁片碎裂的声音响在这横生枝节的局势中格外的刺耳!

耳边更多杂乱的脚步声传来,天君似乎又示意了更多的人围截他。

兵戎相见的婚礼注定不详,五百年前是这样,今日又是这样。

“新人一拜天地!”

礼部司仪尖锐的嗓音打破了这气氛已然僵硬的场面,被拉扯着对着凌霄殿的正门,身旁的宫娥小心翼翼使了力将我的腰下弯。

被驱使着弯下腰行礼的时候,我知道离未就在不远的前面,激烈的打斗声还在持续,我知道天君碍于魔族的面子并不能伤害到离未什么,但足以让我心惊­肉­跳,而我无能为力。这种无法自控的感觉就像一根无形的绳索勒得我无法窒息,左手还在景肃的掌心中。

埋藏在内心深处的怨恨忽然像一条来势汹涌的巨龙一下子涌了出来,当司仪喊着“二拜天君”的时候,蓝倾种下的术猛然被冲破开来。

身边的宫娥还妄想着推着我弯腰。

感受到身体里那疯狂地叫嚣,所有的不安全然散得一­干­二净。在景肃慢慢弯下腰的时候,我缓缓的抽出了自己的手。

我直挺挺的站立在大殿的中央,轻轻的将头上的头盖掀开,将头顶的流苏冠拿下,随手扔置在一旁。

转头看着景肃慢慢抬起身子眼中不可置信的目光,我轻轻的开口:

“景肃,你一开始就知道今日的我不是蓝倾对不对?”

景肃的金冠异常的刺眼,我眨了眨眼,好不容易适应了它的光线,静静的看着一身红袍的景肃,嗤笑了一声:“当年的巫雪姬死命的巴腾着要嫁给你,你不屑一顾,而如今,我碧央何德何能竟然让你们这样设计摆布,景肃,你就这么想娶我?这么不顾一切费尽心思的想娶我?”

说完这番话,眼角似乎又是一片濡湿。

大殿一下子寂静了,我知道他们没见过蓝倾,也定然没有见过碧央,即使我这样将容貌露在外面,他们也不见得分得清我是谁。

我的话语极轻,天君倒是好耳力的,他听出了缘由,怒斥了一声:“何人如此大胆,居然敢冒充魔神之女!”

天君的话语一落,所有人的视线都聚焦在我这里。

“离未少主,这又该是何解释?我龙族的婚宴岂能由你们如此胡来!”天君的“胡来”二字重音刚落,九重天上的祥云便片刻散了去,乌云相继笼罩而来,天­色­一下黯淡了下去。

神兽的怒啸声忽然响起,众仙看着变换的天­色­,隐约有些明白,天君动怒了!

“天君,此女乃是南极长生大帝下的弟子,一心痴痴念念太子殿下,如今居然攀龙附凤,妄想瞒天过海,哼!实在是罪孽深重!”

讨伐声刚落,我慢慢转过身子,背对着天君抬起头看向不远处举着破煞壶的邪忠上神将视线落在我身上。

我笑了笑,心情竟然如此平静的不起一丝波澜,离未就在百米开外,隔着人群我看着他,我知道他在等我走过去。

二叔的话语似乎一下子激起了众仙的愤慨,我闭上眼睛,昂着头,挺直了背脊,一步一步坚定的跨了出去。

“扑通”一声响起,景肃跪在了地上,众仙的皆是讶然一片。

“父君,儿臣愿意娶碧央为妻。”

黑云中的恶龙忽然直冲而下,竟张开血盆大口,生生的朝着我猛袭击过来。

众仙惊慌的做鸟兽状散去,那巨大的带着利甲的龙爪凶狠的袭向我的身子,繁重的礼服束缚了我的整个身子,让我的行动迟缓了几拍,眼看着这致命的一招袭来,身前忽然飞出了一个人影,直直劈向了恶龙的龙头。

龙爪在我的胸前停滞了片刻,乘着这一缓神的功夫,我踉跄着逃至到一边,撕碎了身上累赘的嫁衣。

“父君!”景肃跪在地上又重重磕了一个头。

天君的脸­色­有些不忍,看了看那恶龙,恶龙听了命令,飞出了殿外,将身上的人甩下,又冲上了云霄,却不离去,将整个身子盘在一片云上,龙头闪着戾气一眨不眨的盯着天宫望去。

离未慢慢将我扶起,熟悉的温度,熟悉的怀抱,在此刻,我却觉得分外温暖。

忽然,黑云上的闪电劈下,闪电恰巧不巧劈中邪忠上神的魄煞壶。邪忠上神手中一松,就这么任由其滑落开来。

我倚在离未的怀中看着破煞壶慢慢落下,我瞪大了瞳孔,看着它慢慢地落下,我离未的坏中挣脱开来,拼了命的跑过去,风在耳边呼啸的声音让我的视线越来越模糊,我伸出了手臂,企图能在最后一刻握住它,却不料,“啪嗒”重重的一声,破煞壶落地了,壶盖落地,白­色­的元神跃动出来,像是有生命一般,慢慢往上飞,欣喜慢慢溢满我的心头,我正准备去接,胸口却被人重重的拍了一掌。

二叔伸了手,趁机将元神的灵气吸了的一­干­二净,就连元神中的灵珠也慢慢暗淡了颜­色­,渐渐消逝了而去。

我愣愣的看着面前的邪忠露出心满意足的神情,恭敬的向天君拜谢:“前子巫帝君的元神认我为主,邪忠今后协同子巫子民定会誓死效忠天君。这小仙刚刚竟然企图盗取前子巫帝君的元神,实在是藐视我子巫一族,望天君为保我子巫声威,秉公处理!”

这次父亲是真的不在了。

我跌倒在地上死死的盯着那破煞壶,脖颈处忽然一片冰凉,一柄长剑正对着我的脖颈,抵着我肌肤。

“竟然想跟二叔抢元神,真是不知死活!”巫灵姬慢慢从邪忠的身后走出,轻蔑的看了我一眼。

“来人,将此孽障带至我面前!”天君的声音慢慢传来,“离未少主,我诚意与你族联姻,你们私自换了人不说,竟然让这有辱仙格的孽障毁了我儿的婚礼,还对我神族一脉不敬,你说,我该如何处置?”

天君冷着一张脸扫过我,又望向离未。

我失神的站起身子,忽然脖颈处刺痛开来,温热的血液溢出。

“碧央,我们回去。”

耳边离未的声音让我微微回过神来,脖颈处的长剑被他的大掌劈开,他伸出了手,轻轻对我说:“碧央,跟我走,我带你回去。”

回去?回哪去?

“大胆离未,我龙族天君的话你竟然如此漠视!”天君又怒斥了一句,黑云中的恶龙嘶吼了一声,算是助势。

可是离未罔若未闻,他紫­色­的眸子掩着一抹不忍和悲伤,定定的注视我,“碧央,这里的喜怒哀乐都与你无关,跟我回去,回雪域山好不好?”

“雪域山……”我口中喃喃,离未的手放在我面前,他黑­色­宽大的衣袖兀自舞动中,可通透的五指静静的放置在我的面前,他看着我,左手还保持着戒备的姿势,身旁是举着武器严正以待的天宫侍从,身后是谴责我二人大海八荒的众仙和高坐上的天君。

黑云下昏暗吞噬了一切,可离未却像天幕中最耀眼的星辰,如今,只要我伸出手,就能触碰到它,悸动如一颗破土而出的绿芽,在黑暗中沉溺得太久后,哪怕只是一抹阳光,就令其疯狂地茁壮成长。

我望向天君的方向,他坐在神兽上飞至而来,他身下的景肃早已站了起来,景肃的身影僵硬的像一具没有生气的雕塑,天君说:“景肃,这个下贱的小仙,她没有资格成为你的天后。”

资格?

我嘲弄的翘起了嘴角,缓缓抬起了手慢慢像我的神,我的太阳,我的阿波罗伸出,我想我至今可能还没有告诉离未,我喜欢他。

两只手像握的那一刹那我仿佛看见了永恒。

天地间,从此有一人愿意站在我的身侧,陪我一起面对这沉重而充满贪婪的一切。

那么面前的一切再怎么恐惧我也不觉得可怕了,有一个人愿意用身体护着我,为我披荆斩棘,为我开辟一片可以避世安逸的天地。

众仙的责骂声愤愤,我们周围很快被天族的人围了起来。

“天宫不是你们儿戏的地方,断然不会让你们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离未,今日我也不会顾及魔神的面子,当年你私自窃取轩辕神剑,我们将你关置在昊天塔中,今日我们亦能将你拿下,接受天神之怒,为我大荒立上规矩!”

乌云中雷声阵阵,天君的声音洪亮无比,震动了周围的山峰。

“天族的威严不容侵犯,离未少主,你松开这逆仙,乖乖就擒吧!”众仙附和道。

天空中的雷电霹雳,一道一道劈至而下,我们面前的石台被毁的稀巴烂,天君高抬头颅,“若是你们再反抗,这便是你们的下场!”

离未抓紧我的手,像我投以安抚的目光。

我踮起脚尖,身上的长裙微微扬起起风中,我附在他的耳边,轻轻的对他说:“我既然决定了跟你走,那么以后我就是你的人,你不能反悔,你就算是反悔也来不及了!”

离未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其间的星星点点揉碎了沉淀在那一汪紫­色­的深潭中,让人忍不住沉溺下去,他的­唇­瓣微微扬起,简单的说了句:“好。”

似乎觉得不够,他又加了一句:“碧央,我不后悔。”

浮生,若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

手中的紫绶神鞭慢慢显现出了原形,它不安的躁动着,紫­色­的气劲慢慢扩散到远方,黑云中的恶龙探出了脑袋,一个,两个,三个,四个,四条凶神恶煞的巨龙摆动着龙尾慢慢聚集在云端,只等待我们一有动作,便俯身而下。

“哗”一声,一个天将刺刀而来,我手中的长鞭奋力一甩,鞭子一遇血,似乎更加兴奋。

恶龙俯身而下,雷电四击。

忽然,天空中一把闪着森冷剑光,冒着寒气的长剑刺穿一条正准备从身后袭击我的恶龙,龙血溅了我的一身。

“轩辕神剑,那是轩辕神剑!!”

众仙躲在暗处,颤抖着声音呼唤着。

“离未,那是天族的神剑,你快快交出,天君可以免你一罪,重新发落!”不知名的仙君尖着嗓子颤颤的喊道。

离未从垂死挣扎的恶龙中抽出长剑,抹了一把上面暗沉的鲜血,勾着­唇­角看着他们:“这东西当年是我拼了半条命抢回来的,自然是我的!”

说完,他望向我,说:“小心身后!”

我点头与他继续奋战。

我从来不知道杀戮竟然是这样一种快感,我与离未二人在神器的相助下,恶龙已然伤得七七八八八,我和离未满身是血相互扶持着走到天宫的门口,那些举着兵器的侍从们皆是畏惧的看着我们。

“不能放他们走!!”

尖锐的女音忽然从一片杀戮的寂静中传来,刺破了云宵,我和离未转过身子,看向身后。

“不能放他们走!”

瑶芝从云端上下来,向着天君和景肃行了一个大礼,慢慢平复了几口气,走下来,不顾众人的诧异,缓缓的开口:“他们不能走,你们可知,碧央是谁?她是巫雪姬,当年残忍杀了天族数十位将领的巫雪姬!你们看,她的手上就是紫绶神鞭,能使用紫绶神鞭的,这世上除了巫雪姬,还有谁?!”

她纤细的食指指向我,声音中隐含着一阵得逞的快意。

很荣幸,我再一次成为众仙的焦点,邪忠上神打量了我几下,忽然似了然般肃了脸,沉了眼。

众仙哗然的看着我,纷纷又交头接耳开来。

仙群中,景肃的声音慢慢响起,“她是不是巫雪姬,我知道,但是她不是。”说完他别过脸,走向天君,“父君,碧央并没有欺瞒大家,一切都是我的主意,父君,她……他只是一个小­精­魄,若是父君执意怪罪,那便除了她的仙籍,打下凡,让她自生自灭吧。”

“殿下,她是巫雪姬,她恨天族的人,若是放她离开,实在是大患啊!”瑶芝急急的走上前,她心中微微浮上一层喜悦,蓝倾没有骗她,她没有穿上嫁衣嫁给景肃。

“是用怎么,不是又怎样,若是我们执意要走,你们拦的住吗?”离未搂上我的腰,对着天君的不屑道,却又低下了头在我耳边说:“碧央,不要去承认,把过去都忘记吧,远离了这些恩怨,去做你自己,你没有必要为巫雪姬背负一切。”

这一切太心酸。

我静默着看着离未,他似乎在等待着我的答案,良久,我才抬眼看了一眼众人,轻声说:“我们走吧。”

“碧央,你看这是什么?”

猛然转回头,瑶芝身旁横陈的一具尸身让我停止了所有的动作。

离未握着我的手紧了一分,“不可能,怎么会?怎么会?”

我的尸身为什么瑶芝会知道,为什么会在这里?

我几乎是要下意识的冲向前,可是走了几步,我停下了。

所有的人都不可置信的看着瑶芝面前的尸身,是的,他们明明看见当年巫雪姬跳下去了,灰飞烟灭了。

景肃伸出了手轻轻触碰了那安详的尸身的衣物,真正碰触到的时候,他触电般的缩回了手,脸上的震惊怎么也遮掩不住。

“好吧,离未,你快交出轩辕神剑,你不交出,我就毁了这尸身!当年你保存这具尸体可是费了不少心思呢,毁了它,你舍得吗?舍得吗?”

瑶芝大声问着离未。

离未对我说:“碧央,你先走,等我,我会把你的尸身完好无缺的夺回来。”说完他举着剑缓缓走入人群。

我一把拦住他,咬了咬牙:“要走一起走,你不是说要忘记吗?好的,我忘记,那么巫雪姬与我无关了,尸身还有什么要紧的呢?”

“碧央……”离未看着我向前走的动作,轻轻的唤我。

“碧央,你回头好好看看,这是你的身子,”瑶芝又看了眼天君,得到他的暗示这才有底气的继续开口道:“你想先毁了你的脸,还是先毁了你的手,再或者是你”

“瑶芝,你下去!”景肃打断了她的话。

“殿下,不能放她走,她是巫雪姬,怎么能放她走呢,血魂珠,血魂珠殿下不是想要的血魂呢,这血魂珠的下落只有她一人知道,殿下,你不能放过,你能放她走!”

景肃轻轻的捧起地上的尸身,却被瑶芝一把夺过,她护着尸身,摇了摇头,“殿下,你不能心软,你应该像当初那样,绝对不能心软。”

瑶芝正在分心之际,忽然身子被身后的撞了一下,身子一倾,尸身便轻轻落在地上。

我的身子突然变轻了,离未像抓住我发现抓住的只是一片虚无。

瑶芝看着景肃前去正要扶起那具尸身,没有预兆的,­操­起地上的一块兵器推开了景肃,狠命的刺了下去,“殿下,巫雪姬早该死了!”

心口好像一阵刺痛,耳边的充斥声我已经听不见了,只觉得整个身体漂浮在空中,没有一点重量。

“碧央!”

是离未在喊我吗?

剧烈的疼痛从胸口中慢慢传递开来,而我开始消失。

“父亲,我喜欢景肃,我想做他的天后。”

“灵姬,今天跟我一起睡!”

“这是青果,青果,你吃过没?”

过往的回忆一遍一遍如走马观花般纷纷又显示了一遍,温暖的白光笼罩着我,像一片白云般承载着我飞向远方。

胸口的疼痛又如撕裂般,火寥寥的疼痛,等到意识又开始清明的时候,朦胧中一片刺眼的刀光,我一把抓住那将要刺向我胸口的利剑。

天空中的乌云似乎散淡了开去,从苍穹投­射­的七彩光芒投­射­开来,我慢慢站起了身子,烈焰般火红迎着狂风凌烈的狂舞着。

轻甩了手中的长鞭击中身旁的腰芝,瑶芝痛得倒落在地,捂着脸上的伤痕既怕又恨的看着我。

“雪姬上神,雪姬上神,她……她……复活了!!”

身体重心不稳的往前走,胸口处的刀伤疼痛非凡,耳边这刺耳的叫声吵得我有些头疼,扑通一声跌落在地上。

我慢慢抬起手,放置眼前,吃力的抬起头又看向不远处的一切,朦胧的人影中隐约可见一个黑­色­的挺拔的令人眷念的身影。

原来,我的最后一魄,给了离未的,是眼魄!

作者有话要说:叉腰打劫鲜花……

口五十 无题

“雪姬……雪姬……”

景肃一遍一遍呢喃着我的姓名走到我的面前。

我辨别着方向,睁开自己的双眼,视线中只是一片大团的红影慢慢走进。

我轻轻转过头,将视线慢慢落在那模糊的粉­色­上,胸口的尖锐的刺痛时刻提醒着我,瑶芝对我所做的一切。

“上神……上神……”

随着我脚步的逼近,瑶芝的声音越发的颤抖开来。

我抬高着下巴,高举着长鞭在所有人的注目下,卯足了劲狠狠的甩了下去。长鞭在我手中兴奋的翁瓮作响,随着瑶芝凄厉的一声叫声,我知道,只有饮了血,尝到死亡的滋味,神鞭才会如此的叫嚣。

周围一声声倒吸的声音。

“巫雪姬,你竟然胡乱伤人,太放肆了!”

模糊中,不知哪个方向的谴责又劈面而来。

“放肆?”我重重重复了这两个字,不由的弯了嘴角轻轻一笑,清脆的笑声随着风声飘荡向远处,笑道最后,竟止不住从眼角流溢的泪水,让我捂着被牵扯到胸前伤口笑得直不起腰来。

静寂中,我慢慢止住了笑, “放肆?哦?我觉得还不够,若是我这样呢?”重新站起了身子,忽然又甩出鞭子紧紧勾上瑶芝的脖颈,用了力猛然一勾。

“啊!”瑶芝的踉跄的跌倒在我面前的声音响起。

“雪姬,你放开瑶芝。”火红­色­的人影似乎像我走来。

“景肃,你觉得你现在有权力命令我吗?”我嗤笑着他苍白的言语,手下的力道更重了。

瑶芝痛苦的喘息声一声一声的在我耳边响起,让我的心中溢满了无穷的快感。

“反了,反了,这天宫圣地,巫雪姬,你若再不放开瑶芝,你将会是整个天宫的叛徒,如今就算你复活,也不再是当年荣耀子巫尊贵无比的上神,此后,四海八荒将无处容你!”天君的盛怒着骑着神兽飞至我的身边。

“呵呵……呵呵……无处容我?”我扫视过每一个人,空洞没有焦距的瞳孔中一一闪过那些模糊的画面,握紧了手中的长鞭,从口中轻轻的吐出我心中最深得怨恨:

“我恨你们,天君,我恨你们,我巫雪姬命不该绝,上苍有眼,既然让我回来,我定要搅的你们不得安宁!”

忽然脚边一阵刺痛,我失去了重心猛然跌倒在地上,瑶芝重重的喘息声落在我的耳畔,脚踝一阵刺痛,利刃从身体中拔出的感觉侵蚀我的全身。

“哈哈哈,巫雪姬,那得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瑶芝低矮的声音飘入我的耳边,“你不是很有能耐吗?来啊,继续用鞭子抽我啊?你抽我一刀,我便刺你一刀!巫雪姬,我比任何人都巴不得你死!”

忽然,倒落的身子被一个温热的身体轻轻扶起,瑶芝痛苦的声音慢慢传来,“放……放……放开……开……我……”

“滚!”离未怒吼了一声,一掌将瑶芝猛挥在地上。

我有些找不到目标的看着周围的一切,只觉得视线中的光亮又黯淡了下去。我伸出了手紧紧的抓住了身边的支撑物,茫然的看着远方,轻轻的唤道:“离未……离未……”为什么,我的视力更差了。

“雪姬。”

离未的声音忽然让我紧紧抓着他的手的动作一滞。

我原本想就此忘掉一切跟着离未回雪域山,可是等到那具冰冷了五百年的尸体再次鲜活起来,我知道,这一切再也回不回去了,巫雪姬该负担的一切支撑了我活着的唯一力量,她身体里的每个脉搏都跳动着仇恨,血液里不断流淌着复活的念头。

我能感受到自己的魂魄在这股怨气中慢慢的屈服。

“天君,巫雪姬她瞎了,她看不见了,快,快抓住她,不要放过她!”

瑶芝的尖锐的话语还没有说话,一声清脆而响亮的巴掌声阻断了她所有的疯狂,“殿下……殿下……”

她轻轻的呢喃。

离未抱着我的身子忽然一颤,他不忍的声音忽然落在我的耳畔:“雪姬,对不起。”对不起,今日该瞎的人应该是我。

“当年,在雷泽边境,你抢了轩辕神剑倒在身受重伤倒在血泊中的时候就已经伤了眼睛,是吗?”

看不见的黑暗中,我轻声问他。

离未不语,只是紧紧的搂着我,温热的手掌在腰间如滚烫的热铁。

“止慕说当初我在昊天塔中将自己的一魄给了你,是吗?”

视线中似乎又出现了离未熟悉的面庞,我伸出了手,慢慢附上他的面庞,顺着他的轮廓我慢慢滑下去,最终附在他的眼睛上,我弯了弯嘴角:“离未,紫­色­的眼睛配你真好看,现在,就算再让我选择,我还是愿意将眼魄留给你的,你的眼睛就是我的眼睛。”

“雪姬,不要说了,跟我回雪域山,我把眼睛还给你,跟我回去。”

我将双手从他的怀中中慢慢抽出,一点一点的挣脱他的怀抱,身边的热源消失了,突然而来的寒意让冷得让我失去了知觉。

我笑了笑,慢慢向后退,轻声对他说:“离未,来不及了,其实当初还给你的血满,并不是真的。”

我猛然将他一推,转身飞向半空中。

天空中忽然传来了一声地动山摇的吼声,脚下的宫殿忽然抖动了一下。黑暗的视线中有出现了一抹模糊的光亮。

远方伴着鸣啸声风声阵阵飞奔而来的火焰跃动在九重天的苍穹。

“天君,天君,神魔之井的封印被彻底打开了。”

九重天忽然一阵地动山摇,苍穹中忽然出现了一轮泣血的弯月,乌云下,那从东方隐隐而隐匿出得黑云慢慢延伸而来。

天宫神殿中的石化的神兽瞬间复活飞向了苍穹,朝向远方的黑云。

逆转的空间中扭转着一片白­色­的虚无,“天君,冥界,冥界的三川河中,那些积怨的魂魄也出来了,掌管归墟的龙神被从河流地下的魑煞给伤了!”

又是一阵慌乱的声音响起。

我甩起长鞭,往天宫中最亮的方向劈了下去,天宫露台的地基抖了两抖,耳边琉璃瓦片硕硕作响的滑落在地面。

“来人,来人将这个十恶不赦的巫雪姬拿下!”

四面八方传来利索而快速的攻击声。

我看不清他们的身影,只听见每一声攻击都招招毙命。

“吼……”

雄浑的一声鸣啸,一片滚烫的火舌席卷了我面前的攻击,我翻身而上,手握着长鞭,寻着鸣啸的方向坐上了麒麟的背脊上。

围身而上的众人皆忌惮看着我身下的麒麟的围在我的身边。

半空中,我俯瞰着天宫下所有模糊的一切,嘴角的微笑如冬夜开得最灿烂的白昙:“怎么样,大荒一团糟的感觉怎么样?天君,我知道你一直想统治子巫山境,你以为我父亲不在了,那绵延至天际边的子巫族人便会甘愿臣服在你的脚下?”

天君此刻的面容定然十分动人,这可惜啊,我竟然看不见,活动了下十指,我口中充满了余叹。

“四海八荒听命,从今以后,巫雪姬,杀无赦。”

吹起得号角神伴随着天君的命令撼动至大荒的九九八十一个山头。

“杀无赦?”我笑出了声来,将手肘撑在麒麟的背脊上,反问道:“我巫雪姬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了,你觉得我会怕死?”

麒麟口中的火海喷­射­而出,涌上前来袭击我的天将们皆是怕死的匆忙往后躲。

“雪姬,当年你的父亲是我杀的,你跳入昊天塔中也是我逼你的,与我父君无关,与大荒无关,与任何人无关,所有的一切你都冲着我来!”火红的身影慢慢朝我走进,坚定的站在了众人的面前。

我拎起了身上早已沾满了血迹的嫁衣的下摆,避过他的话题,朝着他的方向歪着头温柔的对他说道:“这衣服是我亲手所绣的,你看,那怒放而富贵的扶桑花曾是你最喜欢得花朵,我将它绣得满裙都是。”

我的手指摸索着那凸起的密密的针线,忽然,我手指一缩,将这华美的衣摆猛然撕开,空中扬起了断断续续的红­色­的妖艳的碎片,悠荡在半空中,忽然染上了最浓烈的火焰,腾腾燃烧起来。

我撩了撩黑­色­的长发,咯咯的笑道:“景肃,你说一切都冲着你来,好,你现在就死在我的面前,我就考虑放过其他人。”

“巫雪姬,你太放肆了!!”天君的愤怒已经让他开始说不出话语了。

“二叔!”

我清脆的声音落下,迷茫的一切中,我已经找不到他的身影,“我告诉你一件事情,血魂珠就在我的手上,你和灵姬找了这么久,在我身上费了这么多心思,竟然还没有发现,是不是很挫败?”

“巫雪姬,你入魔了!”邪忠上神沉默了半响才低沉着说出。

“这一切都是你们逼的,二叔,你想继承我父亲的位置,天君同意了又怎样,你还要经过我的同意不是,一日没有血魂珠,你便一日不能真正的统领子巫山。我会慢慢地,慢慢地从你的手中将子巫山夺回来,我会慢慢地,让你们一个个百倍尝受当年我所受的一切。”

麒麟昂着头高吼着在这帮人的头顶上奔跑过。

朦胧中,那道黑­色­的身影出现在视线中,我知道那是离未的身影,在那片我所看不清的雾霭中清晰的展现在我的面前,他如墨的长发,如玉的面庞。

我慢慢勾了嘴角,看着他的黑影,微微张开了­唇­瓣,我不知道他能不能看得见,此生却是想说给他一人听。

离未,我爱你。

所以,我希望你能带着我的眼睛,好好活下去。

“雪姬!!!”

耳边是离未的吼声,麒麟猛然飞奔而上,带着我向远方的苍穹飞了过去,风刮过我的耳边,红艳的血满在掌心中慢慢发烫,温热的液体从眼眶中缓缓流出,从远处而飞来的黑影齐齐的聚在我的脚边,远处的山丘还在散发着氤氲的白光。

我把玩着手中的血满,抬起头看着辽阔的苍穹,清冽的声音带着一股亘古的幽灵:“我听说,谁解除了你们的封印你们将会誓死效忠于谁?”

它们俯□来,恭敬的跪袭在麒麟的身边,低沉的声音响彻在空中,

“王。”

作者有话要说:雪姬强大了,也变态了= = 好吧,我不虐的,大家要相信,我真的是亲妈……叉腰求留言……

五十一 无题

大荒东方最后一篇黑云消散的时候,在黑暗中禁锢了良久的妖魄已经纷纷聚集在神魔之井的山尧界内。

一路在那些妖魄的护送下,驾着麒麟,很快我们占山为王了。

四海八荒的众仙每隔一阵子便驾着祥云冲到山尧的结界口,嚷嚷着要收了我这个妖孽。

魑怪每次将那些仙人不带脏字的怒骂声传到我耳中的时候,我狠狠的嗤笑了一声,妖孽?想我真身凝聚着盘古上神的血液,这神脉比那些自诩假仙的人的来的正儿八经,尊贵无比。

我摩挲着身下那张还带着温度的兽皮,轻轻转着头看着面前朦胧的一片烛光,猛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我眉头一敛。

“王,地下的伏虎仙伤了一条腿,南方的米勒菩萨破了像,天湖的游龙的龙角被红眼麋鬼被掰了了下来准备给王打磨成一个杯盏。”

魑怪的声音从一片寂静中慢慢响起。

没有真正经历过死亡的人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懂得那股求生欲望的强悍。隐忍,不甘,愤怒,仇恨最终会化成一股强大的力量,就像这里聚集起来的妖魄,他们在黑暗的深渊中历练了千年,等到身上的缠绕的束缚一旦松开,他们便像凶悍的黑­色­的战神,为了生,不惜一切的挺身在刀枪间。

那些过惯了安逸生活的众仙又如何能得知那种想死不得,只能看着满身的鲜血和满身的腐­肉­溃烂后又横陈出新伤的残忍。

在冥府的两百年里,沾满了鲜血的我过着和他们一样的生活。

我想,从本质上,我的心如同他们一样,为了生,为了仇恨 ,再也无所求。

在青山城我将血满私自扣下的时候,碧央就不在了,­阴­霾吞噬了我所有的情感,就像现在,我推开离未,独自一人走上万劫不复的地步,只为了与他们同归于尽。

忽然,地下那沉闷而湿热的空气中传来了一阵清脆的铃铛声,

“叮叮铛铛……叮叮铛铛……”

麒麟闷哼了一声,从趴伏的地面上慢慢直起身子,随即走向我的身边。

“王,我带人去看看。”

“不,我要亲自出去。”截断了魑怪得声音,我松开了手中柔软的皮草,附上身边麒麟的背脊,站了起来。

从那白得耀眼的光得洪流中,一跃而出,满山的青­色­瞬间扑面而来,合欢铃的声音再次激烈的响起,耳边缓缓响起了一阵熟悉的声音。

“止哥哥,她来了。”

我顺着声音缓缓看下去,不远处一高一矮的两道人影站在一片祥云上。

我伸出手安静的抚着麒麟有些扎手的鳞片,声调轻轻的上扬:“不知止慕上神来此穷山,有何指教?”

“雪姬姐姐,别来无恙。”阿以的声音失去了往日的灵动。

“原本,我复活那日,那具莲花身已经被毁了七七八八了,我心中还暗自伤怀了良久,其实当时我是想着,等到复活那日,一定要将这莲花身还给你的,现在,倒是我愚笨了,镜灵镜灵,怎么会稀罕一具瑶池莲花的身子。”

我缓缓抬起头,一眨不眨的看着那已经恢复了­肉­身的白­色­影子。

“离未舍不得将眼魄还给你了?”止慕的声音不痛不痒的传来。

“呵呵!”我跳下了身子,稳住了重心,向前迈了几步,纠正他刚刚的话语:“不是他舍不得,而是我舍不得,我舍不得他一辈子处在黑暗中。”

我仰起头,看着他的身影,缓缓说完这句话。

“你要带着这么一帮妖魔鬼魄,去逆天?雪姬,你太天真了!”止慕的口气充满了玩味。

“没有看到你想要看的情景,你失望了?”我反问他,又慢慢将模糊的视线落在他身边的阿以身上,“你的如意算盘落空了,你是不是觉得可惜了?原本,等三元妙经的里的一魄回到我的身上,我一定会去找离未取回雪域山上的尸身,等到复活的那日,无论我是否夺回眼睛,势单力薄的情况下,定会拿出血魂珠。”

想了想,我继续说,“从昊天塔的虚无之境中出来,你便让阿以暗示着我我的魂魄去向,一步一步,从昆仑仙境中的幻境到青山镇被景肃撞见带回天宫,再到你将我留在浊­阴­山,你没有想过,我早已对你心生疑惑,于是便顺手将我又送回到景肃的手里,你知道我不可能再爱景肃,你知道得知真相一切缘由的我看到景肃看到天君只会燃起更多得仇恨,只是你没有猜到,瑶芝神通广大找到了我的尸身,而青山镇的际遇让我得到了血满。”

冗长的一段话,慢慢从我的口中讲出,我笑了笑,又问:“不过,止慕,我一直想知道,景肃天君以及邪忠上神他们想得到血魂珠,我可以理解,你又是为了什么一心念念的想得到它呢?”

“你说的没错,雪姬,我是想得到它,只是想单纯得到它。”止慕丝毫不避讳,大大方方的承认了。

“那么,今日你来,便是要和我明抢了?”

“不,你说错了,”止慕身边的仙鹤昂头嘶鸣了一声,“我等着你亲自求我收下。”止慕的语音刚落,两道白­色­的人影便随着仙鹤的振翅高飞,隐没入了云端。

身后的戾气越来越重,我慢慢转过身子,身后,站着一排一排的妖魔,他们黑­色­的身体模糊了一片长而厚重的黑云,他们静静的站在我的身后,他们不安的躁动,地上,破碎的衣物还散发着耀眼的白光。

我知道,他们不甘于生活在地下。

魑怪曾经对我说,那些被禁锢的妖魔失去了心­性­,变得丑陋异常,王若是眼睛看的见,定会被惊吓到的。

我知道,他们也不甘于在这等轻视的目光和自卑的心中的活着。

这就是欲望,原本,他们只渴望着从黑暗中挣脱出来,可是得了自由身后,他们便渴望着能够以一种正常的身份立足于大荒,能够不活在自卑中,光明正大的站在大荒的日月光辉中延续着他们心中原本的梦。

我仰着头,明亮的一片天空中又昏暗了下去,慢慢垂下眼帘,尽量忽视刚刚那片明亮中的一袭黑衣。

循着麒麟身上的温度,我踱步而去,跃上它的背脊,转过身子对那些黑压压的妖魄们说:“你们去过子巫山境吗?那里,能够见到大荒最美的桃花。那里,也是盘古之神逝世的地方,遍山灵气。”

虽然看不见,但是它们的反应告诉了我,他们很欣喜,麒麟一下跃上天空,我转过头,带着他们飞向大荒之边际的子巫山。

魑怪跟在我的后头对我说:“王,有个穿着黑衣的魔神跟着我们。”

我笑了笑,“不管他。”

随后又加了一句,“若是接下来的事情他要阻止,便拦住他。”

语毕,我仿佛又闻见了隐约的雪莲冷香。

当初我说我爱景肃,不折手段求了天君的旨意想嫁给他,一辈子陪在他身边,现在我说我爱离未,狠心将他推开,只期盼着他一世安好,便足矣。

我思前向后分析了这两种矛盾的表现,最终,才慢慢回味过来,我想,也许我对景肃感情并不是爱,只是喜欢,就像我喜欢那棵为天君的天后亲手栽植的青果一样。

想了许久,直到麒麟的脚步停了下来,我才知道子巫山已经到了,空气中的雪莲冷香终于消失了,漫山遍野的那是从丛簇簇开得正艳的桃花。

我想过我复活后回到子巫山,却是没有想过竟然以这种方式回来,身后带着大荒最低贱的妖魄踏入这养育了我千年的圣土。

可是再低贱又如何,他们手中沾染的鲜血未必少过那些高高在上的人,也未必少过我,至少,曾经的我与他们一样,也是一个低贱的­精­魄。

渐渐的,桃林中窸窸窣窣的声响慢慢响起。

我还没来得及再仔细欣赏一番这阔别五百年的芬芳桃花,我们便被子巫族的人的给包围了。

他们捧着巫晷挡住了我们的去路。

“巫雪姬,你已经被子巫帝君逐出了子巫山,你没有资格再回子巫山!”

我仔细辨别着这声音,慢慢响起,他是父亲曾经敬重的金长老。

“不,二叔他不是子巫帝君,子巫帝君只能是我的父亲!”我轻轻的开口,言语中充满了不悦。

“巫雪姬,你带着这些下贱妖物过来,是要弑亲灭族吗?要毁了子巫的族民吗?”金长老沉稳的声音缓缓落下,其间的威严充斥着整片桃林,他身旁的族人们嚷着声表示他们心中对我的愤怒。

“他们不下贱,更不会伤害你们,对我来说,他们同你们一样,很重要。” 只有面对我的族人,我才会如此的温和。很久之前,在我对离未的爱还没有那么深刻的时候,他们便是我唯一的­精­神支柱。

而今,我却悲哀的发现,这些族人慢慢远离而去,站在我身后默默支持我的却是四海八荒口中的下贱的妖物。

“你已经被妖魔敛了心智,快交出血魂珠,从你同他们走到一起的时候,你便再也没有资格成为我们子午族人的信仰了!”

“你当年的自私,令前子巫帝君无故丧生,害我们着五百年都处在惶恐中,如今,你回来­干­什么?要继续亲手破坏掉整个子巫山吗?”

“自从前子巫帝君死去之后,子巫山失去庇佑,受到多次侵犯,我的儿子就是为了子巫族死在那场混战中,是你,巫雪姬,是你亲手造成了,如今子巫山的一切都是你亲手造成了,你还我儿子的命来!还我!”

耳边有什么利剑擦过,生生的被截了下来,温热的液体顺着脸颊缓缓流下,一道弱弱的声音响起:“王,你没事吧?”

“嗷……”

高亢的啸鸣响起,子巫山的族人皆惶恐的退后了一步,身下的麒麟兽不安的踏着凌乱的步伐,我的心中却是一片死灰。

我知道当年的事情是我做错了,可是我却没有想到原来我竟然错得离谱,他们对我怨念竟会如此之深。

我可以忍受任何人的谴责,却唯独不能忍受他们——我的子民对我怨声载道的愤恨。

“老大?”

有个小狐妖凑到我跟前,怯怯的唤了我一声。

“她,曾亲手杀了白灵一氏的萧菲和萧信兄妹!”

人群中一声响亮的女音平息了他们的怨恨,他们虔诚的以大礼进行问候,“拜见灵姬圣女!”

他们又升起的哗然慢慢吞噬了我最后的骄傲,我觉得浑身无力,就连耳边还在流淌的血迹也丝毫引起不了我的注意。

这些无力慢慢胀大,挤满了我整个胸腔后,我才慢慢开口:“金长老,这五百年你们便是这样怨恨我的吗?你们也坚定的认为我的父亲是我害死的吗?”

人群中的沉默昭告着这个最无情的实情。

“难怪你们不怕我复活回来夺取子巫山,灵姬,你和二叔便是这样给我们的子民们洗脑,并洗了五百年吗?”

“ 巫雪姬,你所做的一切,所有人都睁大了眼睛仔细看着呢,你再狡辩也是无济于事,从今以后,你休想再踏进子巫山一步,血魂珠,子巫山的圣女,你若是心中还记着你是子巫族的人,便应该将它交出来,否则你便永远是一个私吞我族圣物,将子巫族陷于水深火热中的千古罪人,即使你抢了子巫山又如何?子巫族的族人永远不会再认可你,你会被族人对你的敌视一直折磨至死!”

这是巫灵姬对我的诅咒。

我笑了,我想巫灵姬已经忘记了,再或者她对现在的我根本不了解,即使子巫族的人永远仇视我如何?走到这一步,我已经做好了众叛亲离的准备。

“可是,”我舒缓了一下语气开口,“族人们恨我不要紧,最重要的是,将你和邪忠上神从高空摔倒地面上才是我最大的目的!”

麒麟驮着我慢慢走进挡着结界入口的子巫山族人。

身后的妖魄他们紧跟着我一步步的逼近。

我从未想过要与他们兵戎相见,可是事已至此,便是我不想也不得不如此,抽出长鞭,我第一个劈向便是人群中那最明显的目标——巫灵姬。

我虽不能以一敌众,可是对付一个巫灵姬,还是绰绰有余的,我拎着长鞭,我知道我不能当着巫族人的面杀了她,轻轻松开长鞭的束缚,我踏进了子巫山,停住了前行,向他们表示我必往的决心。

被钳制的族人们他们疯狂地厮叫:“巫雪姬,你丧心病狂,这些下贱妖物他们会毁了子巫山的!!”

我有些心痛的看着他们,轻声说:“不会的,你们看,即使你们用武器伤它们,它们却没有反过来用武器伤你们,现在,它们身上布满了血痕却只是手无赤铁的空手钳制你们,将你们捆绑起来,却舍不得动你们一分一毫,所以,它们,不下贱!”

一根长长的绳索将所有放抗的族人都捆绑在了一起,我一一扫过他们模糊的身影,“我知道你们现在个个都恨我,可是即使你们恨我,我也该让你们知道真相。而在知道真相之前,我必须占领子巫山!”

不容质疑的,说完这些,子巫山嫣红的一片瞬间黯淡了下来,狂风吹过,十里绵延的桃林间桃花的花瓣纷纷坠落,柔­嫩­的花瓣吹过我的脸颊,却意外的刮的我有些生疼。

黑云上逐渐涌动而出的妖物纷纷从云端上向下跃出,却又悄无声息的隐匿在子巫山的四周围将其层层包围。

“你真的疯了,巫雪姬!你疯了!”

巫灵姬从地上瑟瑟发抖的爬起来,抖着右手指控我,“你会不得好死的,大荒的人都不会放过你的!我要去找二叔,我要让他带人来收了你!”

巫灵姬还未跑出几步,她的身边便出现了两道黑影将她拧住不得动弹。

不顾身后再严厉的嘶骂声,我骑着麒麟慢慢向前走,我想,我挑了一个好时机,邪忠上神不在,若是他从天宫或者其他地方回来看到自己辛辛苦苦得到手的子巫山被我包围,该是多么的愤怒想自挂东南枝啊!

周遭的气氛有些­阴­沉,我微微转过头,问着身后的那些黑影,“会不会,我的做法太残忍了?”

小狐妖又跳了出来,“老大,我们是你放出来的,你做什么我们都跟着你!”

我知道这是一步险棋,等到哪一天它们也叛变了,我便真的成了子巫山的罪人,可是这一刻,为了五百年的旧恨,我甘愿铤而走险。

于是,就这样,我们将大本营改成了子巫山。

这里的城镇宛如我出嫁当日离开的那样,楼阁挺立,高瓦飞檐,明亮的橘­色­灯笼高高挂在檐角,氤氲一片暖­色­调的朦胧。

我身后的那些黑影们,它们很兴奋,从被封印到神魔之井中到现在,它们便再也没有过过正常的生活。

族人们看着我们身后被捆绑的同类,皆聚成了一团,我看不清他们的面目表情,魑怪告诉我,他们看着我的眼神充满了畏惧!

即使看不见,可数百道畏惧而充满怒意的目光像利剑一样“嗖嗖嗖”的聚集到我的身上的时候,我还是觉得有些不自在。

我让魑怪吩咐了下去,所有的妖皆不能伤害子巫山的族人。

“那万一他们伤我们呢?”小狐妖纠结的问。

“那就捆起来,或者一记手刀晕了!!”我给了他们这个特权,想来想,又将它拉回来说:“但是手劲不能太大,晕过去就行了,不能晕死过去!”

如果可能,我倒是希望有一天,子巫山的族人与它们和谐相处,向着富饶团结的康庄大道上努力奋进,共创我子巫山的佳绩!

不过,这毕竟是愿望而已。

身下的麒麟似乎知道我的想法,它默默的带着我走向了子午山的桃林内,馥郁的桃香中隐约飘来了一股别致的味道。

我轻轻的从麒麟的背脊上跃下来,拍了拍它的背让它先走,嫣红的一片中,顿时出现了一个身影,我笑盈盈的着看着他走得越来越近。

“从我去子巫山到现在,你一直没离开?”我问他.

黑­色­的身影没有发出只言片语,只是径直走到我面前。

“站了这么久累吗?我带去你子巫山坐坐,山顶上的有一座茶舍,从那里,可以俯瞰整个子巫山。”

“碧央,我们真要像现在这样吗?”离未忽然抓着我的肩膀,沉了声音问我。

他的手火热而温暖,慢慢从我的肩膀上游走到我的脸上,我的眼睛上,视线被他的白皙的双手遮的一­干­二净,瞬间,面前只剩下了一片昏暗。

我不着痕迹的轻推开了附在我眼睛上的双手,退后了几步,空气中温度骤然下降了几度,唯于离未温热呼吸还萦绕在我的面前。

“你不用太愧疚,那时候,如果没有你,也不会有现在的我,若是没有你,血魂珠也不会好好的回到我身边,这样算起来,我只还了你一双眼睛,倒是我赚到了呢!”我偏过头,故意避开他的视线,只是一双眼睛而已,真的,我并不希望你永远活在自责中。

离未走近我,伸出手搂住了我的腰,我下意识想挣脱开来,他的另一只手完完全全禁锢了我的双手,他轻轻将自己的头搁在我的肩膀上,用力的搂着我,贴近我。

熟悉的怀抱,熟悉的温度,潮水般温暖扑面而来,混杂着他身上的雪莲香,桃花香,耳边是他如梦幻般的呢喃。

他说:“既然你觉得欠着我,那么我想让你欠得更多。”

我还没来来得及细想,­唇­瓣上猛然一阵温热的触感,我的大脑顿时一片空白。

作者有话要说:= = 晚上还有一章5千字的补给大家,擦,你们能想象一个星期之内他妈的有三门考试折磨作者幼小脆弱的玻璃心吗?

五十二 无题

离未濡湿而柔软的­唇­瓣一遍一遍摩挲着我的­唇­形,慢慢地吸允啮咬。这酥麻的感觉瞬间游走到全身,让我的身体微微颤动起来。

腰间他大手的地方,越来越热,越来越滚烫,就像要燃烧了般,胸前双手的束缚慢慢松懈了开来,离未的另一只手慢慢垂下,从我的腰间穿过,两只手,一起,将我整个人紧紧的禁锢在他的怀里。

我不知道为什么,离未的热情让我有了流泪的冲动,我微微闭上了眼,踮起脚迎向他的吻,用了力在他的下­唇­瓣上一咬,随即口腔中尽是他浓浓的气息,这般炽热。

离未感受到了我的主动,不由的撬开我的齿贝,滑­嫩­的带着他充满怒意的长舌直驱而入,我将自由的双手同他一般如蛇一般缠绕着他的脖颈,不甘示弱抵着他的湿润的舌尖。

他越来越重得喘息,越来越重得力度磨刮挤压着我的­唇­瓣,长舌缠绕上我的,继续挺军前行。

直到我从喉咙中溢出轻微的一声吃痛声,他这才放缓了力度,沿着我的每一颗贝齿,轻轻的舔弄,搂着我的身体轻轻的与他紧贴,他起伏的胸膛与我只有布衣之隔,我知道,他在愤怒,就像这场没有预兆的吻戏,他想知道我内心的真实情感。

正如他所意料的,我贪恋他的温度,喜欢他的味道,毫不避讳的紧紧吻着他,纠缠着他的舌头宣泄我内心深处对他的渴望,即使我想将你推开,我还是爱你。

这两点,并不矛盾,我希望你能明白。

带着一抹留恋,他平息了自己的情绪,慢慢将双­唇­从我的上面离开。

突然暴涨的情、欲,被横穿在我们之间的冷风给吹刮的一­干­二净。激吻过后的喘息声从我口中溢出,我看不清离未脸上的神情,但是我可以想象到此刻的他定如我现在一样,脸上热得烫人。

前世我再也怎么喜欢景肃,可真正,我连他的小手都没摸过。

片刻后,我不经为我的大胆感到发窘。

“天­色­不早,你该回去了,我不会将血满交给你,这条路是我自己选的,你劝我也没有用!”趁着他未开口要说些什么,我赶忙先嚷着送客。

“谁说我要劝你了?”离未的笑声悦耳,“好,我今日先回去,不过,碧央,你等着我。”

自从眼睛半瞎了后,我的嗅觉极其灵敏,瞬间,空气中离未的味道就消失了,莫名的,我心中涌上了一股慢慢的惆怅感。

“看来,我倒是没有错过好戏!”一阵戏谑声突然从林中传来,麒麟也从远处奔跑至我的身边,虎视眈眈的瞅着刚刚发出声音的主人。

我笑了,笑得人畜无害,露出了白森森的牙齿:“黑煞,当年你和十三在人间的风流韵事,我翻来覆去看了将近几百遍,如今只是被你看到这么一点­肉­末渣滓,我倒不算是吃亏。”

“卡擦”随着一根桃树枝的折断的声响,黑煞从树上跳了下来,我隐约看见附近的几棵桃树枝在东摇西摆的晃动。

“据说那些事看多了会烂眼睛,碧央,你看,你报应来了!”黑煞说的咬牙切齿。

我却不以为意,轻飘飘的回了一句:“下次你与十三再大战三百回合的时候,不妨蒙了自己的眼睛,感觉更佳呢!”

“卡擦”“卡擦”“卡擦”……

这次黑煞将他手中的桃树枝折成了稀巴烂。

我附上麒麟的背脊,“你千里迢迢的来找我,就是为了到我这儿找挫败的?”

黑煞上下打量了麒麟兽的雄、姿,这才走到我的身边,“这麒麟兽什么时候被你拐走的?”

我摸索着去触摸它的麟角,感受到它转过头,用粗糙的头顶温顺的拱着我的手背时,轻轻一笑:“当年,我与它打了一架,然后它就跟着我了。你不要打岔,莫非你准备抛弃你的少主,重换阵营了?”

“我和你一样,如今的心态正是唯恐天下不乱,你跟天君硬碰硬杠上的时候,别忘了交代我一声,我觉得会不遗余力的站在你们这边!”

黑煞表达了一下自己的决心便走到了我的前头,走进了子巫山。

麒麟驮着我在无人的林道上徐步慢走,黑煞的身影消失在了不远处的城镇中,我仰头看着苍穹中的昏暗的暮­色­,右手慢慢抚摸上左手的手臂。

摩挲着经脉上突出的纹路,模糊的妖艳的紫红­色­宛若一朵三川河中的彼岸花蜿蜒在小臂的下方,慢慢延伸到我的肩膀。

血满不餍足的吞噬了我从手臂上划出的最后一滴鲜血。

这便是控制的代价,以满身的­精­血换取一世为王,血满,血满,除了无穷无尽的鲜血,它从来不会满足。

回到子巫山的时候,天幕已经昏暗了下去,几个隐匿在子巫山边上的灵魄通报说,邪忠上神曾在山前出现过,不过呆了片刻便一声不响的离去了,估计是去天宫与天君商议着派兵一举拿下整个子巫山。

我晃了晃手中杯盏里面的额液体,摇了摇头,真是愚蠢,托着天君拿下了子巫山,往后这子巫山还有他邪忠的份?

真是病急乱投医。

等了两日,天君那边还是没有什么动静,我找来了几个鬼点子颇多的妖怪商议要事。

暗自吩咐下去之后,黑煞从一旁走了出来,不屑道:“这种下三滥的手段你真­干­的出来!”

我义正言辞:“击毁敌人首先要击毁敌人的群众基础!”

凡间的道观寺庙中的龙王石像,天君石像等等在一夜之间都被碎成了粉末灰,道观的牌匾被卸掉了,纷纷挂上了“巫庙”二字,那些勤快的小妖们将石块的碎屑和泥土又新捏了几尊石像,捏好后,又偷偷去那些大财主家“借”埋在床板下的金块融了,纷纷将那些新石像度了一层亮亮的金。

完工后,他们纷纷前来回报,我好奇的问他们,怎么又铸了新石像?他们邀功的献上迷你型的小金像递给我,“王,这些都是按着你的容貌给铸的!”

我甚感欣慰的用手接过,沿着轮廓仔细一摸,额头上的三道黑线顿时霹雳巴拉的挂了下来。

坐着莲花座上,手捏兰花,举着柳枝顾盼生辉的这货是我吗是我吗?

瓦擦勒,他们难道就不能铸一个驾着麒麟威风凛凛气势逼人的御姐系石像吗?

我无力的抚额,也许,在他们的审美观中,菩萨的形象就是圣母玛丽苏的光芒照耀八方,惊艳四方,普度众生!不惜将我的一张皮脸也安置着这蛋疼的观音坐莲姿势上!

石像事件过去后,那些闲不住的小妖们又在四处奔波着寻找治眼的良方。他们说西海的镇海宝物玉珩能够幻化成眼魄,这一听我有复明的希望,又不会使得离未失明的情况下,我心中也是欣喜万分。

不过,既然知道了目标所在,那么现在围绕目标要展开手段,借是不可能的,说不定我们的人马还没有跑到西海之滨,便被别人大批大批的虾兵蟹将以及海龙们给轰走的一­干­二净,那么,群妖互相看了看,我们还要故技重施,去光明正大的偷么?

一瞬间,我感觉我­干­回了当年的老本行,不仅如此,还要带着大批妖物将此行业生生壮大开来,大有要在大荒发展成一个大型基业的趋势。

哟,再回想一下这个“西海”二字,我又想起了当年那个痴心念着阿以的殷遇小少年。

群妖等着我做决策,我思虑三分,挥了挥了手,去吧去吧,少年们,你们大胆去偷吧!

黑煞表示,他的人生观在来到我这里的时候已经彻底被玷污了。

我安慰他:“凡是总会有第一次的,到了第二次,你就会如老僧般淡定了!”

派出去的人马在西海龙宫里转了个圈,渣渣子都没碰到,无功而返的第二日,九重天的大仙们坐不住了,他们个个对着天帝义愤填膺,说那些妖物毫无德行,每每月黑风高之时总要在他们的山头上闹上一闹,还顺手牵羊偷走宫殿里的宝贝。

黑着眼圈的司命星君­阴­­阴­的从人群中挤了出来:“水德星君,你丢了你那把宝贝红缨枪,他妈的,那帮兔崽子昨天夜里偷了我的被褥啊!害的我在冰床上整整冻了一夜,到现在腿脚还在发抖的有木有啊有木有啊,你被偷了宝贝不痛不痒的嫌弃个毛啊!”

邪忠上神再也忍不住了,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往中间一坐:“你们有老子惨吗?老子现在是有家也归不得啊!我日啊!”

大伙们齐齐瞅着景肃,摇着他的肩膀在他的耳边不厌其烦的啾啾啾,啾啾啾,啾啾啾,大意便是:哎哟喂来,我亲爱的太子殿下,你到底愿不愿意发兵啊,愿不愿意愿不愿意啊,快给个答复啊!

景肃被推在风间浪口上,表情很凝重,一手抓着天心,一手又瞅了瞅众人的脸­色­,最后又趴下头苦逼的装死,良久,才欲哭无泪的抬起头对着众人小声的道:“我要是不愿意呢?”

擦?什么?不愿意?他妈的不愿意也得愿意啊,众人立马化身咆哮马在他的两只耳朵边不停的啾啾啾,啾啾啾,啾啾啾……

然后就这样,天宫的人马大批的过来了。

哎,怎么说呢,这子巫山乃是我闭着眼睛都知道哪里有蚯蚓,哪里被族人埋了钱罐子,哪里上演着活瑃宮,哪里适合下水戏鸳鸯的地方啊!

这么一地方公然挑衅不是自个找死那是什么?

身强体壮、动作敏捷、下手毒辣的妖兵们光荣上一线打头场。

别扭的还在怨着我而存心捣乱的族人全都先关起来关起来再说,黑煞魂魄没聚齐的时候被迫在冥界呆了一段时间,这一呆与那些鬼差啊呆出了革命感情,二话不说,从那些鬼差中押解的妖魄中抢了一批大声说了一句“借来用用!”便增添了我们的武装力量。

最最让人拍大腿击掌叫好的便是那些温顺的喜静的­性­子柔的快能挤出水平时看上去最废柴最没有战斗力的小花­精­了,个个施展了十八般武艺,平时吸食灵气增长修为的本事全都用在了幻化这本事上。

一小批清尘脱俗有着妖气却不失气质的娘子军在后头混淆视觉,影响地方士气,谁说仙人都是柳下惠坐怀不乱的,使使小手段,点点小媚香,就算没这个心,但身体还是很诚实的,该冲动的时候就冲动,该挺、立的地方就挺、立。

在一声声嘶声力竭的“卑鄙”“真卑鄙”“太卑鄙了”“卑鄙得一腿”的叫骂声中,天宫的人马狼狈的撤离了。

事后,我总结了下我方的战斗方法,不得不说这群小妖物实在是手段高超,话说当年我也是这么如此的爱走歪道,可一等到恢复了记忆,这仇恨一进脑,头脑便“哗啦”一下滚烫的能失去启动功能,愣是不怕痛不怕死的硬碰硬。

跳了塔残了魂魄不说,复活后,愣是心高气傲爱逞能被瑶芝那个女人连刺了好几刀。

现在想来,仙德这玩意要了又什么用?

我的心情很愉快,下意识将那些跳着叫骂人的假仙们的动作和语言也愉快化了,若是有可能,这样让他们痛并被折磨着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谁说死亡才是报复的唯一好方法?生不如死那才是最高境界!

地上的武器零散了一地,我让大伙们将兵器收好,擦擦­干­净,有时没有都拿在手中好好­操­练­操­练。

黑煞将那群魂魄送回了地府后对我的行为表示再一次的鄙视,东西不要白不要啊!顺便,我挑选了一根长剑塞到了黑煞的手中。

很反常的,我说完后,居然没有看到意料中黑煞将长剑一扔,表示不耻的动作,而是诡异的发现他黑煞不动了,手里握着那把还沾染着他最讨厌的仙气的大铁块一动不动了,面前的模糊的影子仿佛僵住了一般。

我嗅到了一丝­奸­、情的意味在里面,很快,一声有些疑惑的“碧央”二字瞬间让我坚定了刚刚的想法。

“十三,快回去吧,再不回去,被人撞见了你和我在一起,你和师尊都会收到排挤的!”我松了手,慢慢转过身子对着前来的十三轻声说。

作者有话要说:全文基调陡然欢快了有木有,我的恶搞基因有蠢蠢欲动了,实在是太不适合写一个血腥的虐心虐身的复仇记啊- -!JJ前段时间抽了,吞了N多留言,导致现在有些留言还不能回复,太忧伤了,所幸赠送积分的按钮还是很受弱的保持着正常功能,所以有些留言若是没有回复,积分该送得都已经送了哦!

五十三 无题

“他是谁?”十三忽然将目光落在我身旁的黑煞身上,惊讶的问。

我低下头,赶紧松开了还抓着黑煞的手塞着那把破铁的手,一下子跳了开来,“误会,误会!那个,他是,他是……你再好好想想?他是……”声音仿佛卡在喉咙中,什么也说不出来了,一股苦涩慢慢泛上心头。

“十三,我是……”黑煞终于抬起了头,盯着面前那个思念了朝朝暮暮的人,缓缓的开口,可是这话还没说完整,十三便将视线收了回来,大步流星的走到面前,虎着一张脸质问我:

“你什么时候恢复记忆的?”

额,话题一下子转到了我的身上,我有些不适应,­干­巴巴的正准备回答,十三逼视着我:“那次你之所以要偷偷的下山,就是因为你全都想起来了?”

我瞅了一眼身旁好不容易鼓足勇气却又泄了气的黑煞,僵硬着脖子,点点了头。

如愿以偿的,十三这妞伸出了手在我的手背上使劲的掐了一下,“碧央,你到底心中有没有我?”

我又不自觉的去看了身边的黑影,隐约觉得若是答“有”的话,这厮回去会不会小心眼的用鼻子对着我,但是说“没有”的话,好像对十三又有点说不过去,这……

没等我细想,胳膊上又传来一阵钝痛。

“这种问题你还要想,还要思考,你当真这么绝情决意!”十三的言语中忽然带了一丝委屈。

哎哟,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啊……

“自从你与我一起去九重天起,你有心事便再也不跟我说了,下山也是,回来也是。我知道,你骨子里常常为自己­精­魄的身份自卑,所以景肃来找我的时候,我唯一的念头,就是想把你带回九重天,让你换一个崭新的身份,重新充满自信的生活。可是后来,我发现我错了,带你回九重天是你灾难的开始,师尊同样不喜欢你的身份,一直偏心于玄意,不久玄意觉醒了,景肃对你的好感却引来了瑶芝的嫉妒,巫灵姬发现了你的存在,我常常想,若是我没有把你带回九重天,那么巫灵姬就不会发现你,你也不会失踪想起过去的记忆,更不会因为仇恨走到这个地步,现在更不会……伤了眼睛……你就算怨我也是应该的,其实无论你现在是不是巫雪姬,可是在我心中,我一直把你当做碧央。”

我微微弯了­唇­角,伸出手缓缓附上近在眼前的十三的脸,凭着感觉擦掉她眼角的湿润,我亲爱的十三,这一切并不是你导致的。

我笑了笑,轻轻抱着她柔软的身体,“十三,不是你,我的眼睛当年就伤到了,即使没有你,我还是会恢复记忆的,还是会变回巫雪姬的。”

“碧央,你不怪我就好。”十三的声音有些哽咽,糯米般的软音勾的我泪腺也开始发达起来,明明是很欢快的见面场面,一下子就要姐妹拥抱哭个死去活来了。

我轻轻偏了头,身旁的黑煞已经不见了。

景肃当年问十三:“十三,你要思虑好,即使你救了路倚,以后,你便再也不记得他了。”

那时候十三转过身,弯着嘴角,幸福的笑着:“如此,他便还活着,记忆什么的,我总有一天回想起来的不是吗?”

“也许,这一天就是你风十三的一生呢?”

“那也无悔。”

回去的时候,刺鼻的酒味扑面而来,我眯着眼睛努力分辨着眼前的景象,却见一个落魄的黑影坐在一片狼藉的酒坛中。

“咕噜咕噜”整坛的酒被他一饮而尽,然后被他用尽了力气死命的砸落在地上。

“哐当!”碎裂的陶瓷片迸溅到我米白­色­襦裙上。

“为什么?当年他们为什么要阻止我和风十三!”颓废的声音的从他的喉咙中发出,掩饰不住他满身的怒意。

我轻轻的闭上了眼睛,融进自己的黑暗中,脑海中思绪慢慢从四面八方涌了过来,渐渐汇成了一个闪亮的白点。

“昆仑仙境?因为你看守了昆仑仙境,而不小心窥探了昆仑仙境中的景象,他们投鼠忌器,怕你泄露什么,然后,便造就了你的无妄之灾。”

冰冷的声音的从我的喉咙中跑出,脑海中忽然浮现了止慕的面容,冷不丁,我打了一个寒颤,猛然睁开了双眼。

顺手捞了一坛酒,我学着他的豪迈,慢慢豪饮了一口。

“我爱十三。”黑煞停止了手中的动作没有焦距的看着远方。

我慢慢将辛辣的佳酿咽如喉中,腹中顿时如火燎般滚烫了起来,我接着他的话,没有任何情绪的说:“我也爱她。”

“黑煞,刚刚为什么不去追她,大声告诉她,我是谁,我是路倚,那个你一心为了我甘愿下凡陪着我生生世世轮回的路倚,告诉她我是那个用毕生最珍贵的记忆挽留了一条命的路倚,为什么不告诉她?”

路倚拎起酒坛拼了命的往自己的喉咙中灌酒。

“因为你没胆,你怕,你怕你将一切都告诉十三的时候,她回露出一脸迷茫的回敬着你,然后笑着问你,嗨,少侠,你编的的故事真动听!”我咯咯的笑出了声来,“路倚,你真可怜!”

忽然面前的一团黑影笼罩着,我偏过头,捧着手中的酒坛接着品尝,对面的黑煞却伸出了手拦住了我的酒坛,从我的手中接过二话不说随手扔在地上。

哗啦啦的流水声伴着新酒的清香弥漫了我们的周围。

“那么你呢,碧央!傻子也看的出来离未爱你,从你遇见他的那刻起,他一直都默默的在你的身边,若说他一开始对你好是因为巫雪姬的这双眼睛,可是一直到现在,他费尽心思的帮你,关心你,在你最无助的时候支持你,这说明他爱上了你,爱上了那个挣扎着生活的碧央。”

“我知道。”我将空着的手慢慢放在膝盖上,紧紧的抱着自己,“你以为我一直在纠结离未是爱碧央还是巫雪姬吗?”

不知不觉中,我的声线居然莫名的沙哑开来,听着竟能诡异的听出十足的一片沧桑感。

“那你为什么推开他?”黑煞愣住了,他不明白为什么从我复活后便刻意的躲着离未。

长长袖口似乎垂入到了一坛慢慢地酒缸中,我能非常清楚的感受到一阵刺骨的凉意慢慢顺着袖口爬上整个小臂,湿漉漉的袖口很快让小臂一览无余。

“你!”

黑煞惊诧中不小心踢翻了一一个空坛子。

我将整个脸继续埋在衣袖中,想遮住我眼角突然涌出的液体。

“巫雪姬,你真的疯了!你为了复仇,真的疯了!”黑煞踉跄着慢慢退后,撞到了更多得空酒坛。

我将脸埋的更深了。

良久,黑煞的声音慢慢传来,“碧央,如果是这样,你应该更狠心一点!”

乒乒乓乓,黑煞顺手拎了一坛酒有些仓皇的离开了。

我一向认为眼泪是最无用的东西,可这一切生硬的从黑煞的口中说出的时候,我却再也克制不住了,或许,生来我就是一个软弱的人。

额头上似乎有一阵温热。耳边传来一阵沉重的叹息,“雪姬上神……”

“白长老,我做错了吗?可是,我想不到其他的办法了。”哽咽着将这句话说完,我只觉得心中一片凄凉。

“无对无错,孩子,是你太执著了,子巫帝君的死那是天命,子巫族的灾难也是天意,是他们对你奢求的太多了。”

一夜,在那冰凉的石阶上,我坐了一夜。

等一大帮妖魄诚惶诚恐的跪在我坐的地方的时候,我揉了揉僵硬的膝盖,勉强站起了起来,让他们去后山好好­操­练。

子巫族的民风其实一直很淳朴,前几日与天宫的那些人大战了一回后,虽说我方大赢,可结界口的族人所待的地方受了很严重的坍塌。

于是,魑怪带领着一批小妖扛着从外面驮回来的水泥、泥沙,任劳任怨的打上了桩基。又下山去凡间观摩了一阵子后,学来了建房子的基本要领,扛起了一担担的砖头木材,就这么活学活用的­干­上了。

闹别扭的族人门从被关押的地方放出来后,我思考着不能长期下去,便让人带着他们去固定的礼堂,争取每日上一次思想教育课。至于主要内容便是:坚持以巫雪姬为中心,大力发展生产力。

(~o ̄▽ ̄)~o ~

自从我父亲被收服之后,子巫族的大小事务虽然还是二叔在掌管,可毕竟他只一心流连于这帝君的宝座上,子巫族的人民就像上次那个大婶所控诉我的那样,有一小部分已经牺牲在了混战中。

山脚上城镇的布局除了中心地段那处还完整无缺外,外环一圈的土地和建筑早已光荣的挂了彩,再加上我又硬是顶着众人的非议霸山为王,霸山为王?霸山为王?哎,提到这个词我就莫名的伤感,这明明就是我的家阿,什么叫做霸啊掀桌!

“也许是你的态度太强硬了,目前你还没有得到民心。”

与我心灵­鸡­汤似的交谈,一夜便将黑煞给治愈了,瞬间满血的他立马又在我的跟前晃荡着,用他的话说:“碧央,你日子不多了,我得好好看看你,等到你去的那日,少主找上我的时候,我还能一一给描绘点你的事迹让他好歹有个念想!”

“魑怪,我觉得我有必要写一封信,到时候你切记要送到南极宫,交到一个叫做风十三的仙女手中。”我用力呼了一口气,作势提起笔来。

黑煞这回­精­明了,笑了一句:“瞎子能写出什么东西?”说完又一把夺过我的毛笔和宣纸,风一阵似得溜掉了。

我擦……有这么一个队友,太他妈蛋疼了。

当一帮小妖正着手于子巫山房地产的开发之际,白长老和秋长老(若有姑娘不记得的话,参见麒麟那一章节,那个带着族人大闹景肃登基太子的两个长老)带着一小部分子巫山的骨­干­心们纷纷“扑扑扑”的扇着小翅膀飞入到我的阵营中。

不得不说,他们在子巫山腰上的巫殿里郑重的跪在地上喊了我一声“上神”的时候,我真心泪流满面了。

恨不得立马扑在二位长老的怀中哭诉我多年的心酸。

后来私下里,我问二位长老们那些脾气倔的牛魔王都拉不回头的几位骨­干­心们怎么瞬间倒戈了?

白长老笑而不语,牵着我的手带着我从山腰上俯瞰下去,他­干­虬的手臂往山脚下遒劲的一指,颇有点指点江山的气势。

我愣是睁大了眼睛循着他指示的方向缓缓看去,半响,才憋出了几个字:“白长老,我半瞎子,看不见!”

魑怪甚为知趣的凑上前来对我说:“王,手下第一批建的双层小楼阁都极有眼­色­的分给了子巫山的二把椅子们。”

瞬间我感觉面颊上有两条面条泪迎风飘展,早知道这样就能搞定,我还特么的撕下了脸皮、背上恶名的将自己的族人捆的捆,绑的绑,我容易么容易么?

这个血与泪事实惨痛的告诉我们,想要拉拢人心,必先搞好对方的住房问题。

天君其实并不大待见我们子巫山的群众正往着和谐发展的方向,如脱缰的野马撒丫子般的一路狂奔。于是,天君二话不说,领了人,翻江过海前去雪域山谈和,叫嚷着什么魔神也是神,我们是一家亲啊,亲家!什么攘外必先按内啊,什么巫雪姬这么狂妄,到时候真逆了天了我们龙族一脉倒了,你们魔神一类也不好过啊巴拉巴拉之类的。

天君慈祥亲切的恨不得一把抓住魔神宗主的手不停的摸啊摸啊摸!

据说天君笑呵呵的又扯到蓝倾嫁给景肃不成,反过来正准备将天族一脉有什么的贵女嫁给离未的时候,离未­阴­测测的从侧殿走了进来,他一手握着从天君眼皮底下抢过来的轩辕神剑,愣是一刀­干­脆利落的将天君身旁的茶几劈的稀巴烂的时候,天君吓破了胆子又将老脸的皱纹堆砌的跟掬花般赞赏道:“魔神,你真是虎父无犬子啊!”

人魔神宗主看了一眼离未,转过对着天君的话淡淡地应道:“那是当然!”说完便该­干­嘛就­干­嘛去了,把手中那本凡间争相传颂的武林话本《­射­龙英雄传》翻来覆去的细看,任你口沫横飞,我仍安如磐石。

最后天君面子上挂不住,­干­巴巴的等着最后的一锤定音:“这事能成吗?”

天君带领着的众仙皆眼巴巴的看着魔神宗主,视线太过强大,魔神宗主这才将手中的书合上,掰了掰手指,活动了活动了手指,歪着身子,叹了一口气,将天君等人当成知心大姐般,马上进入角­色­道:“你也知道,我们雪域山就这么丁点大的地方,人口那么少,我老来得子,就离未这么一个宝贝儿子,巫雪姬她爱闹就这么闹钡,你们龙族杀了人家父亲总不会不许人家折腾一番吧!”

“­操­,那是他们家自个内斗好不好,明明是邪忠那个二愣子将她爹最后的魂魄给毁掉的!”天君立马急了。

魔神宗主慢悠悠的坐正了身体,叹了一口气又接着道:“我们本来跟她就无恩无怨的,万一和你们一起,她把仇恨值转移到我们魔族身上怎么办,我们又不能像天君一般有这么大荒大把大把的人追随,况且,这孩子我瞧着也不是昏头六冲得主,我们要是按兵不动,这孩子绝对不会过来找我们麻烦的,此外,我儿子瞧着对这姑娘挺有感情的,我做爹的总不能这么快就派兵过去打我儿子脸吧!我还存了将这姑娘当我儿媳­妇­的心思呢!”

天君懵了,“那姑娘曾经要嫁给我儿子的!”

“那不是没结成吗?”魔神宗族满不在乎。

“那我儿子后来还娶你闺女呢!你不能断了我们的亲!”天君不甘心。

“你儿子巴巴的把新娘掉了个包,别以为我不知道!”魔神宗族也怒了。

“那这么说,这事就黄了!”天君还是不死心。

魔神宗主摆了摆手,客气道:“出门右走左拐是出口,恕不远送!”

“你太狠了!”天君狠狠的瞪了魔神宗主和离未一眼,带着人马气呼呼的拂袖而去。

末了,魔神宗主拍了拍衣袖,和蔼的看着自家儿子笑眯眯道:“未儿,为父这表现,你尚且满意否?”

这番“据说”便是从长期在雪域山晃荡的一个小妖口中得到的。

当然,打死我也不会告诉别人我在雪域山偷偷摸摸的安Сhā了眼线,密切关注着离未的一举一动和他身边的莺莺燕燕。

作者有话要说:血满其实不用血就能控制妖魔的,但是碧央用鲜血喂食了,大家知道肿么回事么?我果然神人附体了,大早起床牙没刷脸没洗,盯着­鸡­窝头,穿着睡衣便凑到电脑面前噼里啪啦噼里开工了,中午泡面-晚上泡面--1万五千字,噗噗噗,回头看看,我真激动了,好了,下个星期坚决不碰电脑,好好考试,姑娘们一个星期之后再来哦……有姑娘表示正文看不见,在这里我就再发一遍“他是谁?”十三忽然将目光落在我身旁的黑煞身上,惊讶的问。我低下头,赶紧松开了还抓着黑煞的手塞着那把破铁的手,一下子跳了开来,“误会,误会!那个,他是,他是……你再好好想想?他是……”声音仿佛卡在喉咙中,什么也说不出来了,一股苦涩慢慢泛上心头。“十三,我是……”黑煞终于抬起了头,盯着面前那个思念了朝朝暮暮的人,缓缓的开口,可是这话还没说完整,十三便将视线收了回来,大步流星的走到面前,虎着一张脸质问我:“你什么时候恢复记忆的?”额,话题一下子转到了我的身上,我有些不适应,­干­巴巴的正准备回答,十三逼视着我:“那次你之所以要偷偷的下山,就是因为你全都想起来了?”我瞅了一眼身旁好不容易鼓足勇气却又泄了气的黑煞,僵硬着脖子,点点了头。如愿以偿的,十三这妞伸出了手在我的手背上使劲的掐了一下,“碧央,你到底心中有没有我?”我又不自觉的去看了身边的黑影,隐约觉得若是答“有”的话,这厮回去会不会小心眼的用鼻子对着我,但是说“没有”的话,好像对十三又有点说不过去,这……没等我细想,胳膊上又传来一阵钝痛。“这种问题你还要想,还要思考,你当真这么绝情决意!”十三的言语中忽然带了一丝委屈。哎哟,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啊……“自从你与我一起去九重天起,你有心事便再也不跟我说了,下山也是,回来也是。我知道,你骨子里常常为自己­精­魄的身份自卑,所以景肃来找我的时候,我唯一的念头,就是想把你带回九重天,让你换一个崭新的身份,重新充满自信的生活。可是后来,我发现我错了,带你回九重天是你灾难的开始,师尊同样不喜欢你的身份,一直偏心于玄意,不久玄意觉醒了,景肃对你的好感却引来了瑶芝的嫉妒,巫灵姬发现了你的存在,我常常想,若是我没有把你带回九重天,那么巫灵姬就不会发现你,你也不会失踪想起过去的记忆,更不会因为仇恨走到这个地步,现在更不会……伤了眼睛……你就算怨我也是应该的,其实无论你现在是不是巫雪姬,可是在我心中,我一直把你当做碧央。”我微微弯了­唇­角,伸出手缓缓附上近在眼前的十三的脸,凭着感觉擦掉她眼角的湿润,我亲爱的十三,这一切并不是你导致的。我笑了笑,轻轻抱着她柔软的身体,“十三,不是你,我的眼睛当年就伤到了,即使没有你,我还是会恢复记忆的,还是会变回巫雪姬的。”“碧央,你不怪我就好。”十三的声音有些哽咽,糯米般的软音勾的我泪腺也开始发达起来,明明是很欢快的见面场面,一下子就要姐妹拥抱哭个死去活来了。我轻轻偏了头,身旁的黑煞已经不见了。景肃当年问十三:“十三,你要思虑好,即使你救了路倚,以后,你便再也不记得他了。”那时候十三转过身,弯着嘴角,幸福的笑着:“如此,他便还活着,记忆什么的,我总有一天回想起来的不是吗?”“也许,这一天就是你风十三的一生呢?”“那也无悔。”回去的时候,刺鼻的酒味扑面而来,我眯着眼睛努力分辨着眼前的景象,却见一个落魄的黑影坐在一片狼藉的酒坛中。“咕噜咕噜”整坛的酒被他一饮而尽,然后被他用尽了力气死命的砸落在地上。“哐当!”碎裂的陶瓷片迸溅到我米白­色­襦裙上。“为什么?当年他们为什么要阻止我和风十三!”颓废的声音的从他的喉咙中发出,掩饰不住他满身的怒意。我轻轻的闭上了眼睛,融进自己的黑暗中,脑海中思绪慢慢从四面八方涌了过来,渐渐汇成了一个闪亮的白点。“昆仑仙境?因为你看守了昆仑仙境,而不小心窥探了昆仑仙境中的景象,他们投鼠忌器,怕你泄露什么,然后,便造就了你的无妄之灾。”冰冷的声音的从我的喉咙中跑出,脑海中忽然浮现了止慕的面容,冷不丁,我打了一个寒颤,猛然睁开了双眼。顺手捞了一坛酒,我学着他的豪迈,慢慢豪饮了一口。“我爱十三。”黑煞停止了手中的动作没有焦距的看着远方。我慢慢将辛辣的佳酿咽如喉中,腹中顿时如火燎般滚烫了起来,我接着他的话,没有任何情绪的说:“我也爱她。”“黑煞,刚刚为什么不去追她,大声告诉她,我是谁,我是路倚,那个你一心为了我甘愿下凡陪着我生生世世轮回的路倚,告诉她我是那个用毕生最珍贵的记忆挽留了一条命的路倚,为什么不告诉她?”路倚拎起酒坛拼了命的往自己的喉咙中灌酒。“因为你没胆,你怕,你怕你将一切都告诉十三的时候,她回露出一脸迷茫的回敬着你,然后笑着问你,嗨,少侠,你编的的故事真动听!”我咯咯的笑出了声来,“路倚,你真可怜!”忽然面前的一团黑影笼罩着,我偏过头,捧着手中的酒坛接着品尝,对面的黑煞却伸出了手拦住了我的酒坛,从我的手中接过二话不说随手扔在地上。哗啦啦的流水声伴着新酒的清香弥漫了我们的周围。“那么你呢,碧央!傻子也看的出来离未爱你,从你遇见他的那刻起,他一直都默默的在你的身边,若说他一开始对你好是因为巫雪姬的这双眼睛,可是一直到现在,他费尽心思的帮你,关心你,在你最无助的时候支持你,这说明他爱上了你,爱上了那个挣扎着生活的碧央。”“我知道。”我将空着的手慢慢放在膝盖上,紧紧的抱着自己,“你以为我一直在纠结离未是爱碧央还是巫雪姬吗?”不知不觉中,我的声线居然莫名的沙哑开来,听着竟能诡异的听出十足的一片沧桑感。“那你为什么推开他?”黑煞愣住了,他不明白为什么从我复活后便刻意的躲着离未。长长袖口似乎垂入到了一坛慢慢地酒缸中,我能非常清楚的感受到一阵刺骨的凉意慢慢顺着袖口爬上整个小臂,湿漉漉的袖口很快让小臂一览无余。“你!”黑煞惊诧中不小心踢翻了一一个空坛子。我将整个脸继续埋在衣袖中,想遮住我眼角突然涌出的液体。“巫雪姬,你真的疯了!你为了复仇,真的疯了!”黑煞踉跄着慢慢退后,撞到了更多得空酒坛。我将脸埋的更深了。良久,黑煞的声音慢慢传来,“碧央,如果是这样,你应该更狠心一点!”乒乒乓乓,黑煞顺手拎了一坛酒有些仓皇的离开了。我一向认为眼泪是最无用的东西,可这一切生硬的从黑煞的口中说出的时候,我却再也克制不住了,或许,生来我就是一个软弱的人。额头上似乎有一阵温热。耳边传来一阵沉重的叹息,“雪姬上神……”“白长老,我做错了吗?可是,我想不到其他的办法了。”哽咽着将这句话说完,我只觉得心中一片凄凉。“无对无错,孩子,是你太执著了,子巫帝君的死那是天命,子巫族的灾难也是天意,是他们对你奢求的太多了。”一夜,在那冰凉的石阶上,我坐了一夜。等一大帮妖魄诚惶诚恐的跪在我坐的地方的时候,我揉了揉僵硬的膝盖,勉强站起了起来,让他们去后山好好­操­练。子巫族的民风其实一直很淳朴,前几日与天宫的那些人大战了一回后,虽说我方大赢,可结界口的族人所待的地方受了很严重的坍塌。于是,魑怪带领着一批小妖扛着从外面驮回来的水泥、泥沙,任劳任怨的打上了桩基。又下山去凡间观摩了一阵子后,学来了建房子的基本要领,扛起了一担担的砖头木材,就这么活学活用的­干­上了。闹别扭的族人门从被关押的地方放出来后,我思考着不能长期下去,便让人带着他们去固定的礼堂,争取每日上一次思想教育课。至于主要内容便是:坚持以巫雪姬为中心,大力发展生产力。(~o ̄▽ ̄)~o ~自从我父亲被收服之后,子巫族的大小事务虽然还是二叔在掌管,可毕竟他只一心流连于这帝君的宝座上,子巫族的人民就像上次那个大婶所控诉我的那样,有一小部分已经牺牲在了混战中。山脚上城镇的布局除了中心地段那处还完整无缺外,外环一圈的土地和建筑早已光荣的挂了彩,再加上我又硬是顶着众人的非议霸山为王,霸山为王?霸山为王?哎,提到这个词我就莫名的伤感,这明明就是我的家阿,什么叫做霸啊掀桌!“也许是你的态度太强硬了,目前你还没有得到民心。”与我心灵­鸡­汤似的交谈,一夜便将黑煞给治愈了,瞬间满血的他立马又在我的跟前晃荡着,用他的话说:“碧央,你日子不多了,我得好好看看你,等到你去的那日,少主找上我的时候,我还能一一给描绘点你的事迹让他好歹有个念想!”“魑怪,我觉得我有必要写一封信,到时候你切记要送到南极宫,交到一个叫做风十三的仙女手中。”我用力呼了一口气,作势提起笔来。黑煞这回­精­明了,笑了一句:“瞎子能写出什么东西?”说完又一把夺过我的毛笔和宣纸,风一阵似得溜掉了。我擦……有这么一个队友,太他妈蛋疼了。当一帮小妖正着手于子巫山房地产的开发之际,白长老和秋长老(若有姑娘不记得的话,参见麒麟那一章节,那个带着族人大闹景肃登基太子的两个长老)带着一小部分子巫山的骨­干­心们纷纷“扑扑扑”的扇着小翅膀飞入到我的阵营中。不得不说,他们在子巫山腰上的巫殿里郑重的跪在地上喊了我一声“上神”的时候,我真心泪流满面了。恨不得立马扑在二位长老的怀中哭诉我多年的心酸。后来私下里,我问二位长老们那些脾气倔的牛魔王都拉不回头的几位骨­干­心们怎么瞬间倒戈了?白长老笑而不语,牵着我的手带着我从山腰上俯瞰下去,他­干­虬的手臂往山脚下遒劲的一指,颇有点指点江山的气势。我愣是睁大了眼睛循着他指示的方向缓缓看去,半响,才憋出了几个字:“白长老,我半瞎子,看不见!”魑怪甚为知趣的凑上前来对我说:“王,手下第一批建的双层小楼阁都极有眼­色­的分给了子巫山的二把椅子们。”瞬间我感觉面颊上有两条面条泪迎风飘展,早知道这样就能搞定,我还特么的撕下了脸皮、背上恶名的将自己的族人捆的捆,绑的绑,我容易么容易么?这个血与泪事实惨痛的告诉我们,想要拉拢人心,必先搞好对方的住房问题。天君其实并不大待见我们子巫山的群众正往着和谐发展的方向,如脱缰的野马撒丫子般的一路狂奔。于是,天君二话不说,领了人,翻江过海前去雪域山谈和,叫嚷着什么魔神也是神,我们是一家亲啊,亲家!什么攘外必先按内啊,什么巫雪姬这么狂妄,到时候真逆了天了我们龙族一脉倒了,你们魔神一类也不好过啊巴拉巴拉之类的。天君慈祥亲切的恨不得一把抓住魔神宗主的手不停的摸啊摸啊摸!据说天君笑呵呵的又扯到蓝倾嫁给景肃不成,反过来正准备将天族一脉有什么的贵女嫁给离未的时候,离未­阴­测测的从侧殿走了进来,他一手握着从天君眼皮底下抢过来的轩辕神剑,愣是一刀­干­脆利落的将天君身旁的茶几劈的稀巴烂的时候,天君吓破了胆子又将老脸的皱纹堆砌的跟掬花般赞赏道:“魔神,你真是虎父无犬子啊!”人魔神宗主看了一眼离未,转过对着天君的话淡淡地应道:“那是当然!”说完便该­干­嘛就­干­嘛去了,把手中那本凡间争相传颂的武林话本《­射­龙英雄传》翻来覆去的细看,任你口沫横飞,我仍安如磐石。最后天君面子上挂不住,­干­巴巴的等着最后的一锤定音:“这事能成吗?”天君带领着的众仙皆眼巴巴的看着魔神宗主,视线太过强大,魔神宗主这才将手中的书合上,掰了掰手指,活动了活动了手指,歪着身子,叹了一口气,将天君等人当成知心大姐般,马上进入角­色­道:“你也知道,我们雪域山就这么丁点大的地方,人口那么少,我老来得子,就离未这么一个宝贝儿子,巫雪姬她爱闹就这么闹钡,你们龙族杀了人家父亲总不会不许人家折腾一番吧!”“­操­,那是他们家自个内斗好不好,明明是邪忠那个二愣子将她爹最后的魂魄给毁掉的!”天君立马急了。魔神宗主慢悠悠的坐正了身体,叹了一口气又接着道:“我们本来跟她就无恩无怨的,万一和你们一起,她把仇恨值转移到我们魔族身上怎么办,我们又不能像天君一般有这么大荒大把大把的人追随,况且,这孩子我瞧着也不是昏头六冲得主,我们要是按兵不动,这孩子绝对不会过来找我们麻烦的,此外,我儿子瞧着对这姑娘挺有感情的,我做爹的总不能这么快就派兵过去打我儿子脸吧!我还存了将这姑娘当我儿媳­妇­的心思呢!”天君懵了,“那姑娘曾经要嫁给我儿子的!”“那不是没结成吗?”魔神宗族满不在乎。“那我儿子后来还娶你闺女呢!你不能断了我们的亲!”天君不甘心。“你儿子巴巴的把新娘掉了个包,别以为我不知道!”魔神宗族也怒了。“那这么说,这事就黄了!”天君还是不死心。魔神宗主摆了摆手,客气道:“出门右走左拐是出口,恕不远送!”“你太狠了!”天君狠狠的瞪了魔神宗主和离未一眼,带着人马气呼呼的拂袖而去。末了,魔神宗主拍了拍衣袖,和蔼的看着自家儿子笑眯眯道:“未儿,为父这表现,你尚且满意否?”这番“据说”便是从长期在雪域山晃荡的一个小妖口中得到的。当然,打死我也不会告诉别人我在雪域山偷偷摸摸的安Сhā了眼线,密切关注着离未的一举一动和他身边的莺莺燕燕。

五十四 无题

后来,我发现,在离未的身边安Сhā眼线,那该是一件多么愚蠢的行为。

因为,若是他的身边真的出现了许多莺莺燕燕,我又该如何,或者换一句话说,我又该以何种身份去愤怒去怨恨去质疑他的行为?

立场不够,承诺不够,誓言不够,气势便明显减弱了,就像此时,面前弓着身子的小妖在我的面前一再强调那个一头黑发,一身蓝衣的女子。

手中的琥珀茶杯在我手中已经转了不下十圈,室内静谧了半响,那份诡异的宁静最终在从我手中不幸滑落得茶杯的碎裂声中被打破的一­干­二净。

“你确定我复活之前,瑶芝曾见过这个人?”

“水中的灵魄亲眼所见,应该不会错。”

良久,我发现我忽略了一个事实,瑶芝这么容易的找出我的­肉­身,恰巧不巧正在大婚的当日,也定是蓝倾所助,我若能想到此层,离未也定然想到,不然,那日他也不会及时出现。

我以为,凭着蓝倾对我所做的一切,离未定会给我一个交待,可如今蓝倾安然无恙的回到了雪域山,甚至没有任何动静的呆在离未身旁,这样的消息让我很不舒服,确切的说,应该是,很不爽!

这样的负面情绪导致我跌跌撞撞的一个人冲到门外,脚下看不清物件,顺便猛然一声重重的摔倒在地上。

“哟,这么心急,赶着去见某人吗?”耳边不适宜的想起了黑煞欠揍的声音,我抬起头顺着头顶上方的黑影翻了个白眼,慢吞吞的撑起了身子,却并不打算站起来。联想到初识蓝倾直至她对我所做的一切,这过于趋于情敌之间的怨恨,以及女人天生的第六感,我忽然萌发了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只是这个念头过于震撼,虽然不至于太惊世骇俗,但足以让我有些心有余悸,我缓了缓,问他:

“黑煞,你跟了离未多久了?”

“怎么?”

“你可知离未的姐姐蓝倾与他关系是”非同寻常”?”

最后四个字我的语调极为怪异,再加上我刻意加重的吐音,我想他应该能明白我想表达的那层隐晦的含义。

黑煞脸上的复杂的表情我无法捕捉,却是在我问完话后,他有了片刻的停滞。

我想了想,也许黑煞呆在离未身边的时间还不够,这么隐私的问题,粗神经的他可能不能敏锐的感觉到。

就在我站起了身,准备放弃的时候,黑煞忽然开了口,“碧央,难道,少主从未和你说过,蓝倾与他并无血缘关系吗?”

我僵着脚步立在原地,转过头看着黑煞那张模糊的脸,试图搜刮中脑海中所有的记忆,直到确信离未从未和我这么说过此类的话后,整颗剧烈跳动的心忽然如坠冰窖,一下子冷了数十度。

“他却是没说过。”我习惯­性­的拉了拉嘴角,迈着步子从黑煞的身边走过,却没察觉从自己嘴中蹦出的那六个字语调是这样的怪异。

我突然有了一种绝望的想法,也许,我把自己在离未心中的地位想的太过高了。

是不是一旦喜欢上一个人,便会这么容易患得患失?

是夜,秋长老踏进我的书房,捧着一方印仪沉声说:“前几日,我与白长老夜观星象,帝徽星的周围出现了几颗异星,大荒这几日恐怕会有动荡发生!”

“此外,”秋长老顿了顿,思虑了良久,这才缓缓开口,“星空中,上神的命星已渐渐微弱。”

我微微一笑,衷心的赞赏道:“秋长老眼神真好!”

“子巫族万年神脉,上神去后,老身恐慌子巫的一切毁在我们手中!”

失去了神脉庇佑,这偌大的山境便是大荒中最最普通的黄土一抔,我用生命去庇护的子民,那在我生命逝去的时候,他们又该用什么做信仰呢?

“上神三思!”秋长老忽然跪在了地上。

三思?我如何思?我将手臂上的衣袖撩起,露出那早已发黑,盛开的正艳的嗜血之花露出来,“秋长老,已经晚了。”

紧绷的一根弦忽然一下失去了负荷砰然断裂,我皱起了眉,却听见窗外一阵悦耳的铃铛声响起。

紧闭着的木窗忽然被打开,慢慢悠悠的飘来一阵馥郁的桃花香,眼前一晃一个白­色­的影子飘荡在半空中,再回头,面前的长老早已躺在地上,酣然沉睡。

一块玲珑剔透的白玉辗转了刺眼的光芒慢慢从来人的掌心中打开,“我从殷遇手中拿到的玉魂,止慕哥哥说,是时候,你该好好看看大荒的一切了。”

阿以的身影就在正前方,我看着她伸着手,偏着头,一如既往的慢慢绽开她的笑颜,只是那笑容中夹杂着一抹我看不透的情绪,轻轻的对我说。

我扫了一眼她的掌心,却不接过,声线有些冰冷,“我本是将死之人,这么大费周章的送来西海之宝不觉得有些暴殄天物?”

“雪姬姐姐,你又何必自欺欺人,也许,止慕哥哥是想让你死的明白一点。”

阿以说完,便将掌心中的玉魂放置在了我面前的案几上,那白­色­的跳动的光芒仿佛有生命般,她松了手,转身便向窗外走去。

临走前,她忽然转过身子,“其实,止慕所做的一切并没有真正妨碍到你什么,若说恨,你不应该这么对待他!”

“阿以,黑煞当年因为你被剥夺仙籍,世世为人,如今心念十三,二人明明相恋却不能厮守在一起,按道理说,你也并没真正妨碍到黑煞什么,可他二人的悲剧皆是因你而起,你又该受到如何对待呢?”我反问道。

阿以一时语塞,却又极快的接住话茬,“那么离未,你就这么信任他?”

刚想回答“是”,喉咙却被堵住了一番,蓝倾的身影没有预料的跑到了脑海中,阻止了我所有的动作。

阿以却是冷笑了一声,如轻烟般一下子消失不见了。

案几的烛光幽幽,白烛的烛油滴落在桃木制成的光滑的桌面上,乍一眼,竟像一朵盛开的雪莲花,独坐了良久,我慢慢伸出了手,附上了那还在流光溢彩的玉魂,掌心紧握,室内的华光一下子隐匿开去,只留下了一盏微弱的烛光苟延残喘。

推开门,迎着清晨最美好的一束阳光,我微微睁开了眼,熟悉的亭台楼宇,熟悉的山尖白云,熟悉的那绵延十里,渲染了天空一片绯红的桃林,清晰的轮廓一点一点的出现在眼前。

眼睛,一下子看见了,又重新看见了我记忆中可爱而迷人的大荒。

习惯了模糊,陡然面前的一切一下子清晰起来,眼睛竟然有些不适应,生生的涩疼,溢出了满眶的湿润。

手臂上的妖娆的印记如藤蔓般忽然一阵疯狂地生长,早已漫向肩胛骨,却堪堪距心脏四寸的地方停止了蔓延。

今日的子巫山特别的安静,麒麟兽似乎也在山|­茓­中浅眠。

我径直走向子巫山的地牢,沿路的小径毫无人迹,就连聒噪的草木­精­怪也似乎沉睡了过去,湿润而布满苔藓的石台阶,我一步步的踩下,前方有些昏暗的石牢里还传来了几声暗哑的嘶喊,“巫雪姬,你不得好死!”

循着声音,我慢慢走进地牢中那被铁链捆绑在两个石柱上的人。

巫灵姬低着的脑袋忽然惊蛰般的抬起,仇恨的目光如利剑般直直像我扫来,“巫雪姬,你要折磨死我?我的身上可是留着和你一样的血,你会遭报应的,等你灰飞烟灭,你又有何面目去面对我们的父亲?!”

“啪!”

我举起手,­干­净利落的甩了她一巴掌,松了手,只觉手掌上微微一阵发麻,揉揉了微痛的手掌,低着头看着偏过头明显安分的灵姬,我这才缓缓开口:“我以为你忘记了,忘记了我们的身上流着一样的血;忘记了你联合二叔亲手将父亲的元神毁的一­干­二净,忘记了你丧心病狂,为了血魂珠三番五次的至我于死地;忘记了子巫族如今的没落也有你的一份!你说你忘记了这么多,我又该记住什么呢?”

“呵呵……呵呵……哈哈……巫雪姬,若不是你当年执意要嫁给景肃,父亲怎么会死得这么早,而我和二叔又怎么会轻易得逞,所以,一切都是因为你,都是因为你!哦,不对,还有你的死,若是你死在父亲前面,这一切便不会发生了,雪魂珠便是我的了。只要你不在了,子巫族便是由我继承了,止慕也是我的了……所以,都是因为你!一切都是因为你!”

巫灵姬忽然抬起头憎恶般的看着我,浓艳的鲜血顺着她的嘴角缓缓流下。忽然,她慢慢咧开­唇­瓣微笑,“你知道,为什么你复活的时候,胸口会有一处很深的刀伤?因为那是我刺的,刺进你红颜的喜服,然后看着你惊恐的睁着双眼瞪着我,挣扎着可笑的问我为什么,我在想如果那时候你死了多好,至少连昊天塔也不能跳了,也许,那时候你就永远不能复活了!”

“灵姬,我们曾经是这个世界上最亲的亲人。”我附上她的脸,用这只刚刚甩过她的右手慢慢抚摸她微微有些红肿的脸颊,巫灵姬挣脱着要躲开我的抚摸,硬是将身上的链锁震得哗哗作响。

我不顾她的反抗,一遍遍的抚过她的眼睛,还要笑起来和我极其相似的眉角,“巫灵姬,巫雪姬,你看,别人一听到我们的姓名便知道我们是姐妹呢!”我兀自看着她的眉眼微微展颜,就像很久很久之前,我们曾经一同躲在山上石洞的石床上,偷偷的羞涩的谈论着当年的少女情怀。

“巫雪姬,我一直很讨厌你,讨厌父亲对你的偏爱,讨厌你单纯的­性­格,更讨厌止慕对你的爱慕,讨厌你,姐姐……”

灵姬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我用尽了全身的力量,缓缓将放置在她脖颈上的右手缓缓拿下,甚至直到放置在一旁,那只手还止不住的颤抖,灵姬的脸安静的落在一旁,就像一具没有灵魂的木偶,早已空空。她的脸颊上滑过一行清泪,我早已分不清是自己的还是她的。

恍惚中,我慢慢走出地牢,门口处,几位长老站在门口,一脸沉­色­望着地牢里面的动静:“上神,圣女她?”

“她睡着了,你们不要打扰她。”我轻轻的说,随着他们的视线慢慢往回去的方向看去,眸中盈溢的竟是满满的温柔之­色­。

其中有位长老忽然冲了进去,半响,这才惊慌的从地牢中跑出,“圣女……圣女她……”

是的,这就是灵姬自己选的结局,在我还没动手前,亲手了结了自己的生命。

天空忽然昏暗了下来,东方的艳阳忽然染上了一层泣血的嫣红。

麒麟从远方飞奔而来,我一个翻身而上,飞至子巫山的上方,那子巫山脚下正在巡视的妖物忽然停止了自己的动作,出神的望着远方的一轮红太阳。

忽然,他们的双眼越来越红,越来越红,红的就要燃烧般,失去了理智。

正在为一个族人铸制铁器的魔物忽然将手中的铁器猛然砸向了无辜的子巫族人,瞬间,这便犹如一个导火线般,越来越多的红眼妖物如受到蛊惑般慢慢四处乱蹿。

手中的血满如失去了光泽的宝石,这一刻,它如失去了生命般灰暗的躺在了我的掌心,我愣愣的看着它,心中的恐慌越来越大,为什么,为什么,以血魂珠为引,以鲜血喂食,明明那株嗜血之花已经快爬到我的心脏所在,为何,血满还是不能控制他们?

“碧央,快,他们魔变了,快保护你的族人!”

从空中突然而降的黑煞猛然在我耳边一阵嘶吼,我这才回过神来,子巫山的脚下,早已凌乱成了一片,麒麟张开血盆大口猛然冲下,直直冲向那越来越高大的魔物,梵音的结界迅速从的掌心中扩散,子巫山境不大不小,正好被包围在其中,子巫族的巫师在结界的四个角落,由长老主持,个子设置了阵法,抵抗者用巨爪拍击着结界的妖物。

头顶的上空,一只通体雪白的仙鹤忽然重天而降,“雪姬,如今你还不愿意将血魂珠交出来吗?”

我猛然抬头,止慕从仙鹤的翼翅上跳落到一朵云层中,盯着我问:“看,这是当年你利用血满的后果,它们终究是妖魔,总有一天会丧失理智,狂­性­大发,你愿意它们荼毒三生,让苍生处于水深火热中吗?”

远方的苍穹的那轮红日不曾恢复原状,层层的黑云中翻滚着又一批杀红了眼的妖魔,迤迤向远方进军。

­阴­冷的狂风吹乱了我一身白衣,冗长的黑发随着大风被吹向远方,我看着淡定如初的止慕,终于再也忍不住,“遗失大荒已久的禁术,逆天的禁术,这就是你最后的法宝?你逼着我乖乖交出血魂珠的法宝?三界,三界苍生,你竟然舍得以它们为饵,你不觉得代价有点大吗?”

“不,暗噬之夜不是我召唤出来的,我不过是通过阿以刚好猜到而已。”止慕说的云淡风轻,连着身后的那只巨鹤也微微伸了个懒腰。

忽然,止慕飞至我的身边,搂着我的身体,忽然俯□子在我的耳边轻声说道:“你恨天君和景肃,不如将血魂珠交给我,我帮你报了仇?”

温热的气息从我萦绕在我的耳边,我不动声­色­的抽出了长鞭,猛然推开他的牵制,翻身跃上空中,毫不犹豫的朝他甩向长鞭,轻笑道:“止慕上神可是九重天数一数二的忠臣,这血魂珠的魅力如此之大,能让上神你毫不犹豫的倒戈,还是说我巫雪姬看上去长了一副蠢样这么容易上当受骗?”

鞭稍被止慕紧紧的握在手中,他与我对峙在半空中,半响,看着我的动作,这才沉下了脸问:“雪姬,你难道不想知道,这暗噬之夜是谁召唤出来的吗?”

我神­色­一动,未等他答话,远方一条飞龙从空中盘旋而下,黑­色­的鳞片在红­色­的光芒照得通体发亮,穿越过层层的厚云直逼我与止慕二人之间,却在几米远的距离前猛然停下,转头撕咬下一只欺身而来的巨型魔物。

黑­色­的巨龙在我们的周围盘旋了一圈,丝毫没有停下现出真身的迹象,忽然,它转了身子,一不小心将头转向了我,我收了鞭子正好对上空中那只巨大的龙头,耸立的犄角上下,两只发亮的眼睛中流转着一抹难以言明的华光,对上我清明的目光,它的眼中似乎又多了一丝莫名的喜悦,忽然,我心中一动,试探的问道:

“景肃?”

“唰”的一声,那条巨龙立马冲天而上,急急的往远方飞去。

景肃飞去的方向,忽然有两对人马打了起来,远远望去,只见有一道极其刺眼的彩­色­流光划过,麒麟心领神会,立刻带着我飞向前方,止慕驾着仙鹤尾随而来。

远方的一切突然让我有些激动,那风姿绰绰,我朝思暮想,掩藏在心里极力克制却始终控制不住去想念的人,屹立在那群孔武有力的侍从中,黑­色­的锦衣随风飘扬,玉冠下的墨发缠绕着他肩头银­色­的祥云绣纹,秀气如玉的面庞带着一丝从容不迫,手中的轩辕神剑直逼面前溃不成军的天兵,偏偏他身后的那个蓝­色­身影格外的扎人眼球,也是格外的令人如鲠在喉。

止慕的幽魂不散般的声音忽然响起:“雪姬,你可知,这暗噬之夜正是魔族少主离未亲自召唤的!天君前几日去与魔神联盟,不料却被决绝了,而今,离未这一招铤而走险,带着人马乘虚而入,头一遭便对上天宫的人,你说,他的目的而在?”

肩胛骨上的嗜血之花在暗噬之夜格外的敏感,那来自鲜血的渴望和黑暗中的禁欲如尖锐的针锥刺入骨骸,我甚至还能听见它在我的肩膀上疯狂地噬饮着鲜血的声音。

血满,当日我偷偷换下血满,离未怎么可能不知,可笑我竟然以为能够瞒天过。如果这一切从一开始便只是一个预谋,那么不阻止我回止慕身边拿到第二魄,极其碰巧的在我被蓝倾掉包嫁给景肃的时候出现,利用我用血满所放出得妖魔吸引天君的注意,以我的名义义正言辞的拒绝天君的联盟,最后,召唤暗噬之夜,令那些从神魔之井中出来的妖物在妖化的禁咒中慢慢魔变……

如果,这一切仅仅是巧合,那么,离未,你告诉我,你的最终目的是——占领大荒取代而至吗?

那么,我又算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 顶着锅盖接受亲们的暴打,我知道错了,不该一个月都木有更新,可是……每个学期总会有那么一个令人蛋疼焦躁不安掀桌暴走的考试月~不出意外还剩下5章节之内就大结局了,然后景肃的一个番外,还想看其他的番外的童鞋可以点播……手贱,寒假会开坑,继续仙侠,(其实码字就跟抽大麻一样特么的会让人上瘾= =,之前说浮生是最后一篇的话,亲们就当作者放氨气吧……)

五十五 无题

你有尝试过在同一个陷阱里失足过两次吗?你有体会过那种被人玩弄在股掌之间最后□­祼­的被揭开最后一丝一毫的自尊吗?你有羞愤过自己对爱情这样忠贞的信任到头来却不得不屈服于利用与不利用这种物质化的关系吗?

在一切猜测面前我尽可能的想到了最悲烈的后果。

“想通了吗?”止慕问我。

我看着不远处还在翻飞的黑­色­锦袍,掌心慢慢附上最接近心脏的胸口处,心跳动的节奏从温暖的掌心中传来,生命的律动让我感受到这世界上最真的情感。

所有的辛酸和委屈却在瞬间消散而去,霹雳一声巨雷从层云的碰撞中擦出,惊得山岭中的结界闪了了闪。

“你心里是不是在嘲笑我?大荒再也找不到第二仙子会我这么败家,这么容易被人牵着鼻子走,这么悲催到好不容易重来一次,一切的轨迹似又重蹈覆辙?”

我扬起一张笑脸转向止慕,仿佛又让我回想起了几千年前的时光,正如当初那样,我笑得是如此的­干­净、纯粹。

“你不恨?”止慕挑了挑眉,显然对我脸上灿烂的刺眼的笑容有些怀疑。

“蓝倾将我劫来与景肃成婚的那天,他有劝过我的,是我贪图前尘往事,急于报仇才会导致今日的发生,这也许就是所有的因果,我若没有推波助澜,结局也不会如此。”猛然间,一切都变得如此透彻,愤恨嫉妒不解被满腔的平和瓦解的丝毫不剩,在生命即将流逝的洪流前,这所有仿佛都变得低微起来。

恨?我再也没有时间恨了,等到这鲜血流尽的那一刻,满山的花开,一切就真的结束了。

不再言语,我转身离开,向子巫山的方向走去,眼看着子巫山慢慢映入眼帘,不期然却瞧见南极长生大帝持着一把拂尘挡住了我的去路。

那在他身旁的南极宫弟子站成一排,脸上皆是戒备之­色­。

“孽障,三界如此,你还不快快交出血魂珠来!”南极长生大帝的声音劈面而来,带着一份不容小觑的威仪,语音刚落,他身后的队伍也如壮势般低吼了一声。

“师尊!”这可能是我有生之年最后一次这么称呼他了。

了然我的无所动作,南极长生大帝抹了一把胡须,眼光中一阵凌厉,“若是上神如此不合作,那老身只能用非常手段了!”

说罢,他的拂尘一挥,那金­色­的五芒印在空中出现,随即便落在子巫山那用来挡住周遭魔变的妖物,南极宫的九个弟子立即眼神交汇,出列抽出长剑口中阵阵有词,行走间立刻演化了一个阵法,金­色­的五芒印越来越大。

我一惊,却见结界口处正维持着结界阵法的长老们脸­色­凝重了起来,结界被金­色­的五芒阵狠狠的压制着,稍有不慎,整张网状般的结界便会碎裂开来。

拳头下意识的握紧,身旁的麒麟也兽焦躁不安,我沉着脸,冷声道:“南极长生大帝这是何意?莫非想要以此要挟我?我巫雪姬所说天理不容,可这子巫族的人却是真真正正的神脉遗族,长生大帝就不怕天君的责骂和天神的共怒?”

“呵呵!天君的地位保不保得住还是未知数,倒是上神,必须得将血魂珠交出来才是当务之急。”

紫绶神鞭呼啦一下直直戳向阵法其中的一个南极宫弟子,夺了他的长剑,又猛然将他甩向数丈远。

未等我一脸­阴­厉­干­掉另一个的时候,南极长生大帝飞向云层,再次甩动了拂尘,不远处的金长老猛然吐了一口鲜血,他身边的长老皆是紧张的看着他昏倒在地,却又无力分心,誓死维系着这摇摇欲坠的阵法,结界更加微弱了。

“老身倒要看看究竟是上神的鞭子快还是我的五芒印厉害!”南极长生大帝嘲讽的看了我一眼,一脸的运筹帷幄。

“师尊真是好手段,好手段!”我咬牙切齿的看着他淡定的立在我面前,顾不上当年的师徒情谊,恨不得立马派麒麟兽上前好好撕咬他一番。

忽然,面前一片黑影闪过,待我看清面前来人,只听一个熟悉的声音落下:“碧央,你先去恢复结界,这里,由我顶着,我与长生大帝的一笔账也该是时候好好清算一番了!”

黑煞来的及时,我点了点头,躲过几人的攻击,黑煞拦住欲意出手的南极长生大帝,我一个飞身,跃向空手,出手毁了一个不断旋转的五芒阵,回过身往下看的时候,眉头紧锁。

那个老头子居然不知从哪将十三召唤过来对付黑煞,他就冲着前身青龙星君黑煞对十三的感情来的。

四周几只大型的黑­色­妖物似乎闻到了鲜血的气息,个个匍匐着身子往我扑身而来,甩了鞭子翻身而起,我便与他们厮打起来,转头,十三手持双刃毫不留情的攻击黑煞,黑煞收了兵器,不忍伤到十三,赤手空拳,堪堪狼狈的躲避着十三猛烈的攻击。

“黑煞,老身这招你觉得可好?十三,这妖孽入魔后伤害了不少无辜,你贵为我门下最得意的弟子,莫要让为师失望,好好替天行道,行使你女娲后人悲悯为怀的仁德­精­神!”

“不想在天界满负声誉的长生大帝竟然如此卑鄙,黑煞今日受教了!”话音刚落,他脸颊边边被十三的刀口给划开了一个极深得口子,泛着森然刀光的刀锋上蜿蜒着一条鲜红的血迹。

黑煞一闪神,十三趁势而入,那刀锋直逼黑煞的脖颈,微微一用力就能渗出一丝血丝。

“十三,住手!”

我猛然大声喊道,额头的冷汗连连,“十三,你不能杀他,他是路倚,你深爱的路倚!”

“十三,快动手,此等祸害不可余留人间。”南极长生大帝声音响起。

“十三,你相信我,快松开,不然你会后悔的!”一掌劈开一个庞然大物,我急冲冲的喊道。

“十三,你不听为师的话了!”严厉的训斥迎面而来。

我从来没有见过此刻的黑煞,苍白,安详,还带着一丝微弱的满足,十三的脸与她近在咫尺,他只要微微一抬眼就能看见他一心念念人的柳眉,娇­唇­,以及那双为他流过眼泪,而此刻却写满了空洞的双眸。

十三手中的动作忽然一顿,她歪了歪头,似乎在呢喃着我刚刚的话语,她轻声上扬着语调疑惑的念了一声“路倚?”

我心中一阵激荡,满腔的喜悦要盈溢出来,可然后,十三垂下了眼眸,脸上还是一片的茫然,却是兀自看着刀锋那还散发着一阵腥味的液体出神。

黑煞轻轻勾动了嘴角,“十三,我这条命是你给的,你要拿走我无怨无悔,不过,你可以再叫我一声路倚吗?”

略带卑微的祈求,黑煞的眸中却绽放着异样的光彩,正如我躲在宋府别院的墙角,看着他抱着化成蛇的十三抱了一夜的那份温柔。

十三的眼中忽然产生了一丝清明,竟然微微闪过一丝与她极为不符的狠毒,我抬起头,却见南极长生大帝念动了术语,­操­控着十三的心神让她利落的挥刀。

不知从哪来的力气,我解决了最后一个魔物,当下用了全劲猛然用长鞭劈向十三握刀的右手。

哐当一声,利刃落在了地上,沾染着灰尘和血迹在地上不安分的滚动了几圈,十三却是突然闭上了眼睛昏迷了过去,黑煞一个起身,顺手将她紧紧抱在怀里。

口中忽然一片腥热,接着,一股温热的液体从嘴角边流出,我颤抖的伸出了手轻轻一拭,入眼,鲜红的一片,肩胛骨异样的疼痛。浑身的力气被抽空了一般,痉挛的阵痛从胸口一直延伸到全身。

“孽障,你如此不合作,便让老身捆了带回去,老身不信你会不交出血魂珠!”

我努力支撑着残破的身体站立起来,却无力挣扎那满身银­色­闪着光芒的锁链。

“离未少主估计已经闯入天宫,正在与天君交涉,此时,正好,正好!”南极师尊又抹了一把胡须满脸笑意。

大脑一片混沌,我昏了过去。

**

等再次醒来的时候,身上的束缚还在,捆的我浑身不舒服,耳边一阵对话声传来。

“止慕上神,你不该放那个妖女回去,此刻魔族的人与天君他们早已打得筋疲力尽,我们此时有了血魂珠,可坐收渔翁之力,派人拿下他们!”

我心神一动,这是南极长生大帝的声音。莫非,止慕对这天君的地位也是满心期盼?

“巫雪姬已经回了子巫山,这时候去找人,怕是难寻,况且只要血魂珠不落入离未和天君二人手中,那便不成忧患,离未这次召回了暗嗜之夜,用不了多久,这些魔物便真的会失去控制,就算他手中有着一把轩辕神剑,又能斩到何时?”这是止慕的声音。

“上神继承大统的资格未必比不上景肃殿下,天君若是知道当年上神你侥幸逃脱并在九重天安置下来,定会大吃一惊,就凭他对云莲仙子的愧疚,也该让上神继承大统,在离未少主的逼迫下,天君和景肃殿下必然会求助于我,我早已同大荒的几位举足轻重的同僚商量好,适时提出止慕上神,若是这个时候天君仍然不同意,那我们只有硬闯了!”语毕,闪过一丝狠毒。

“今日,我遇见了路倚,本想借着风十三的手将他出去,毕竟当年他看到了昆仑仙境中的景象,却不料他能耐如此竟然逃了出去,此事如今还是谨慎点好。”我一喜,十三他们逃了出去!

顿了顿,南极长生大帝还在说:“离未少主如何愿意帮助上神参与此事?”

猛然,我竖起了耳朵,太过紧张甚至连呼气也忘记了,久久止慕没有开口,等到胸腔处又是一阵锐痛,这才不甘心的猛吸了几口气。

“因为巫雪姬。”止慕的声音有点冷,听不出任何情绪,“他去西海寻玉魂无果,得知这东西早被殷遇送给了阿以,这便上了浊­阴­山找我,我趁机便让他相助于我,并承诺将玉魂主动送给巫雪姬治她的眼睛。不过,照现在的情况看来,或许他早存了和我一样的心思也不一定。”

“上神,不如我们先将血魂珠找出。”南极长生大帝提出。

“这事不急。”止慕说完,便又是一阵奇怪的声音响起。接着我便听见一阵匆忙的脚步声,似乎止慕和南极长生大帝走了出去。

周遭一片黑暗,我索­性­闭上了眼睛,掩饰不住内心时而复得的欣喜,脑海中还在细细回味刚刚他们二人的对话。

长生大帝说“止慕继承大统的资格未必比不上景肃殿下”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回想当年我在南极宫瞧见长生大帝对止慕格外的照顾,或许那时候他们就是一条船上的人,只是苦于止慕那时还未觉醒。

难道是说?

吱吱呀呀的声音突然打断了我的思绪,我警惕的辨别着黑暗中那微弱的脚步声,身子慢慢往里面一动,忽然一抹昏暗的灯光照了进来,入眼一双紧致的珍珠绣花鞋。

“果然是你!”熟悉的声音仿佛在意料中的那般笃定。

我微微抬起头看着面前的身影,接触到灯光有些涩涩的眼睛不一会就朦胧了双眼,我使劲眨了眨,这才轻声唤了一声:“之妙师姐。”

意外的我没有听见她的任何讽刺和挖苦,却看见她将手中照明的夜明珠放在了怀中,空出两只手便去解开我的绳子。

“再过不久,止慕就要娶我了。”之妙的身子在我身后,耳边便是一阵她软软的话语,带着一股少女的期待。

女人之间的友谊其实很奇怪,当两个女人之所以能成为朋友,那是因为她们没有同时爱上同一个人。

止慕不爱我,之妙也就不恨我了,这理由简单的理直气壮。

我想起了灵姬,她曾经那么偏激的爱着止慕,想来我们巫家的人也是挺像的,要么不爱,要么为了爱就要义无反顾,灵姬当年那么恨我,一半也是因为在大荒横行了几百年止慕上神钦慕于我的假象。

我叹了一口气,这时间段,束缚已经解开了,我颤巍巍的站起了身子,活动了下筋骨,“那恭喜了,可惜我没有福气去参加你的婚宴。”我冲她微微一笑,她让我看到了当年的自己。

“你不问婚期是哪天?”之妙想了想,还是皱着眉头小心翼翼的问了我一句。

我好奇的回望她,摇了摇头并不知她所喻指的深意。

之妙回头看了看刚刚她来的方向,确定没有人后,这才轻轻的附在我的耳边说:“止慕继承大统的那天,便是我们的成亲之日。”

说完之妙看了看我的脸­色­,别有所指的问:“你都知道了?”

我想了想,决定给一个诚实的回答:“不完全,只能说一部分。”

之妙却苦笑的看向了别处:“雪姬,你当年得知景肃害了你的父亲,那时候,你还想着嫁给景肃吗?你一心一意喜欢得人,原来并不是你想的那样,那时候,你还喜欢他吗?”

“之妙师姐,即使他如今对帝位志在必得,与你心中那闲云野鹤的形象有了一定的出入,若你爱他不顾一切,那么即使他伤害了你,你也会原谅他死心塌地的呆在他的身边,若是你爱他眼里揉不得沙子,那么哪怕他对你小小的隐瞒,你便会抽身离去,潇洒孑然,所以,你大可以问问自己,你爱他多少,你能包容的有多少。还有最重要的一点,止慕不是景肃,而你也断然不会成为第二个巫雪姬,今日,你救我出去,雪姬铭记在心。”

说完,我转身顺着之妙刚刚的路途寻找着出口,没走几步,身后的之妙跟了上来,“等等,碧央,我认得路,我带你出去。”

等我走出来,看着前方不远处的瑶池,心中一片惊讶,没想到止慕已经光明正大的住进了天宫,那是不是说明天君和景肃已经被控制了?

面前忽然一记掌风扑面而来,我头一歪,身子弱弱的一偏,便听见之妙一声惊恐的急呼声,未等我反应过来,面前的身影一记手刀,之妙便如落叶般轻飘飘的倒在了地上。

等到那个身影蹲在身在往之妙嘴里塞了不知名东西的时候,我上前用力退开他,却不料整个手臂如失去了知觉般竟然使不上半分力气。

来人转过身子,看清他的面容,我缓缓开口:“二叔,你给她喂了什么?”

“她是止慕的人,而今三界混乱,止慕这小子居然妄想避开这个祸端,钳住了之妙,我不信南极长生大帝和止慕还能置身之外。倒是雪姬,你真是让我吃惊,原来血魂珠一直在你的手中,子巫帝真是狡猾无比,当年,就连天君也未曾想到,他会将这宝物交给他的儿媳,不过雪姬,你想重振子巫族吗?二叔和你一起!”邪忠上神的眼神中闪着□­祼­的对权力的欲望。

我回望着他,嗤笑了一声,“灵姬死了。”

“那个蠢丫头,成事不足败事有余!”邪忠毫不客气的啐了一口。

我看着他鬓角的发髻夹杂着凌乱的碎屑,雪白的绣着子巫族图腾长袍上的灰渍,盯着那鬼车庞大的身形看得出神,声线清冷仿佛从冰块中裂出,一字一句:“我杀了她,下一个,就是你!”

猛然我抬起头,昂着下巴高傲的看着他,看着他略带风尘的一张脸划过一丝恐慌,随即邪忠恢复了深­色­,眸子渐渐暗淡了下去,“杀了我?雪姬,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刚刚看了你身形,你脚步虚浮,此刻身体正是虚得狠,你怎么杀我?”

说完,邪忠立马钳制我的双手,掐着我的脖颈,我想挥起鞭子,可这力道小得可怜,这轻轻在他的衣摆上荡起一阵轻微的涟漪。

“哈哈哈!!巫雪姬,你也有今日,哼,若是你现在交出血魂珠,我大可饶你一死!”

说着,他便扣着我的脖颈,踢了踢身旁昏迷的之妙,看着一眼瑶池对面的一座宫殿,嘴角邪恶的上扬,声线中抑制不住的兴奋:“天君被他们囚禁起来了,雪姬,你看,等你将血魂珠交给二叔,二叔也能成为帝君了!”

呵!痴人说梦!我在心底冷笑道。

片刻,我被如困兽被他从一扇极为隐蔽的门中带入大殿,他匍匐着身子往四周扫了一圈,确定殿中无人后,这才歹毒的用力拽着我将我拖至大殿中。

偏殿后那一层明晃晃的帘子后,一个身影颤动了一下,邪忠立马上前掀开帘子,天君坐在偏殿的案几上,青灯旁还对着一堆案册。

“天君,邪忠此番带了这孽障来救天君出去。”邪忠上前谄媚的一笑,忽然松开手,将我推至在地,“孽障,还不拜见天君!”说完,又像天君拱手道:“天君,止慕上神胆大包天,竟然撺掇着魔族的人来占领天宫,实在是罪孽滔天,不过,天君可放心,这孽障还留着血魂珠呢,定能保天君度过一劫,这孽障如今不知受了什么重伤,掀起不了波澜,况且魔神的儿子既然倾心于她,我们抓了她大可以令离未他们束手就擒,只等景肃殿下搬得救兵回来,将他们一网打尽!”

天君的忧郁的神­色­忽然染上了一份算计,晦暗不明的眼珠子牢牢的盯着我,“血魂珠?”

他的手再颤动,我想他再考虑了,考虑邪忠的那番话,以我为饵控制谁?离未?我笑了笑,打断了他们的自以为是的念想。

“天君当年可曾为了一个女人放弃过自己的江山?”清脆的声音落地,我笑着问他。

天君的眉头瞬间紧了起来,似乎回忆起了一些不好的往事。

“若是离未真心铁定看上了天君的位子,别说一个巫雪姬,就算是十个巫雪姬也不见得他会动摇半分,换做是天君你,若你的左手是美人,右手是江山,你也定会放下你的左手却拥抱的你的江山。”

忽然头皮上一阵刺痛传来,我偏过头便看见邪忠一把揪住了我的头发,“若是你早日交出血魂珠,我就不会如此对待你了!”

我忍着痛,手中暗暗使力,积蓄了全身的力量,猛然击像他的胸口,邪忠的身形终于震了一震,一脸惊诧的望着我,似乎不能相信我在如此情况下还能伤中他。

体内嗜血因子似乎已然餍足,全身的力气又一点一点的回复了过来,嘴角又溢出了粘稠的液体,我苦笑的用袖子小心的抹去,这次又能撑得了多久呢。

握着鞭子,我站起身来,走向天君的身边,扬起头,不解的问他:“天君,你在纠结什么呢?景肃和止慕无论是谁继承你的位置不都一样吗?”

“一样,当然不一样,景肃才是我的儿子,才是这个大荒的最终的主宰者,止慕他下贱的血统,怎么会一样,怎么会一样?”

天君忽然大声吼了出来,一手挥掉了桌上的案牍,一双眼睛通红的看着我。

我笑了笑,慢慢试探的说出自己心中最后的猜测,“怎么,止慕的身上不也留着你的血吗?原来天君你竟然如此的厚此薄彼,可笑你还是大荒的帝君!”

天君­阴­沉着一张脸缓缓的看着我,良久没有言语。

“天君……止慕上神,止慕上神是天君的……”邪忠瞪大着一双眼睛有些震惊的看着他。

“这真是报应啊,报应。”我咯咯一声轻笑,“定是我父亲在大荒的另一空间太过寂寞,期盼着天君你去陪伴他呢!”

“二叔,”看着天君,忽然唤来二叔,“你不是要血魂珠吗?我给你!”

掌心一阵温热,我慢慢打开,一颗闪动着白­色­光滑的灵珠跃动在我的掌心中,中间那一丝红­色­的痕迹极为鲜艳,我的血凝固在中间,与它早就融成了一体。

“血魂珠……血魂珠……”二叔有些痴迷的看着我掌心中的东西,他一步一步的徐行过来,忽然,他的脸­色­变了,猛的掏出了一把长剑刺过来,而右手顺势朝我掌心中的血魂珠中抢去。

可是,他的动作止住了,他的右手还悬在空中,血魂珠离他只有半寸之隔,他的双眼写满了惊诧,瞪大的瞳孔牢牢的盯着血魂珠,还残留着慢慢地不甘。

是的,他不甘心,因为他就要拿到血魂珠了,可惜他没有命去使用他,也没有命去统治子巫族甚至是整个大荒了。

用我的鲜血化成的一把刺陵写满着嗜血的渴望,刺入他身体的片刻,立即如藤蔓疯狂漫长般吸­干­了他心脏中所有的血液,吸足了血的刺陵慢慢爬上他的整个身体,藤蔓一样攀附他的全身,爬上他的脸上,他的鼻子,他的眼睛,甚至他的头上,最后,生命化成了死亡之花瞬间开满,满身红艳的花朵,邪忠的身子慢慢地抽空,慢慢地化成了一摊灰沫,幽幽的吹散像了远方。

“巫雪姬!”

天君的声音带着一丝从未有过得慌乱。

我收起了掌心中的血魂珠,咧着还残留着血迹的嘴角,朝着他笑着说:“天君,我撑不了几日了,可是,我想着我父亲的大仇未报,直到看着你们一个个都死了,我才能安心合上眼睛呢。”

我伸出手,那鲜艳的血迹如怒放的彼岸花,“看,这只手,我结束了好几条人命,天君,你想不想尝尝看被嗜血的恶魔吸­干­你所有的血最终化成泡沫的滋味?”

我一步步的走进他,一步步的走到他的面前,看着他狼狈的一步步退后!

“巫……雪姬,你……不要太狂妄!止慕他一日没有登上帝君的宝座,我就还是大荒的帝君!你不是想嫁给景肃吗?好,我让你嫁,景肃即了位,我让你封你为天后!”

我歪着头,嘲讽的弯着嘴角,“我要我的父亲,你能还给我吗?你和景肃能赔偿我失去的一切吗?知道为什么那些妖魔乖乖听命于我吗?我用鲜血喂养了血满,今后那些妖物的身上都会留着我子巫的血液,连着血魂珠,也用我的整个生命的血液立下血咒,此后,等到暗噬之夜过去,那些妖物的魔­性­吞噬完我最后的鲜血,血魂珠也就碎了,然后,他们将世代效忠子巫族,天君,你们抢不走的东西,永远抢不走!”

一阵快意涌上心头,我从未有过的兴奋,看着天君的脸­色­一阵阵的发白,“血魂珠碎了,大荒天族的神脉也再也无寄托之物,他们会臣服于子巫,自此,子巫将永远是这大荒遗留的神脉一族,恢复曾经帝国的荣盛,子巫帝族血统的高贵永远不会被你们染黑,无论是你,景肃,还是止慕!”

“不,你不能碎了血魂珠!不!血魂珠不能碎,大荒的神脉不能听命于子巫,他们该是臣服在我的脚下的,臣服在我的脚下的!!”

天君猛然躲开我的攻击。

忽然,大殿的一阵尘埃缓缓落下,轰隆一声,屋顶碎裂开来,我挥了挥呛鼻的灰尘,慌乱中便看见一条巨龙飞落而下,化身成|人一掌挥开我。

“碰”的一声,我摔落在地上,朝着大殿上空破碎的洞口向外看去,天空中一片黑­色­的波涛,赤闪着如蛇般的闪电。

“雪姬!怎么是你!”景肃的声音带着一丝的不解和愧疚。

“景肃,她是来报仇的,她恨你和我杀了她的父亲,她要碎了血魂珠,不能,不能让她得手,景肃,这大荒将来是你,我不能容许你的权力被分割!”天君毫无形象的吼叫着,全然没了往日为帝者的威仪。

“雪姬,不要伤害我父君,我对不起你的,我会用……生命来补偿你!”景肃忽然走到我的身前,小心翼翼的开口,轻声对我说。

我呵呵冷笑了一声,“补偿?你能让我父亲复活吗?你能让时光退到五百年吗?景肃,你和你的父亲不值得被原谅,也没有资格祈求我的原谅,我巫雪姬落得今日家破人亡,亲族散乱,被师门逐出的下场全是拜你们所赐。”

慢慢推开他的怀抱,我颤巍巍的站起了身子,居高临下的望着他们,“我至死都不会原谅你们。”

忽然殿外一阵阵凌乱的脚步声响起,似是大批的人马将大殿包围了起来,大殿的青铜门缓缓打开,一阵带着泥土和血腥的气味扑面而来,门外那高耸的台阶下,整齐的兵马屹立在黑云之上,一身紫­色­秀菊锦袍的止慕一步一步从台阶拾级而上,他的身后满身黑­色­银襟的离未和蓝倾尾随其后,

我望着天空中那轮发红的皎月,已经过去了十二个时辰了。

“殿外都是我的人,天君和殿下是否该撤离这天宫的大殿,浊­阴­山新建了一座宫殿,不妨二位移居到此?”

止慕开门见山,不想再多做纠葛。

“止慕上神可真是体贴,天君到底和你有着血缘关系,特意为他们留了一座宫殿,真是大费苦心!”

我走上前,由衷的对着他称赞道。

止慕神­色­一僵,转过脸复杂的看着我,景肃却一把抓着我的衣袖,慌乱的问我:“雪姬,你说什么?”

我甩开他的手,退后了几步,弯了弯嘴角,“说什么?论起年龄来,景肃殿下可要好好的唤着止慕上神一声哥哥呢!”

景肃的脸上写满了不可置信,他转头看向天君,却见他没有任何解释后,有些脚步不稳。

“父君,雪姬说的可是真的?”

天君沉了声:“景肃,这大荒只有你才是名正言顺继承大荒的人!”

不否认就是变相的承认。

止慕冷声笑了一声,“天君和殿下真是父子情深,天君可是曾后悔当年没有将我呣子二人赶尽杀绝?我身上留着龙族的血,即使天君不承认,只要大荒这九九八十一座山头的众仙认可即可。”

台阶外,那整齐而肃然的众将齐齐­操­起刀戟,杀意漫腾。

“止慕,苍生呢,三界苍生呢,你与魔族相勾结,你可知天地间紊乱无常,凡间又有多少无辜生命丧失于此,你有何颜面面对四海八荒?”天君伸出手痛斥他。

“三界?苍生?天君都能狠下心亲手弑子,这对苍生的仁爱,在下委实比不上天君!”

“雪姬,若是你将血魂珠交出来,天君我任你处置如何?”止慕转过脸,跟我谈一笔交易。

“哈哈哈!”天君忽然看了我一眼,大笑不止。

“来人!将天君和殿下带下去!”

止慕冷着声音吩咐了一句。

“止慕,你不要太得意,等到了几日,我要让你看看你的希望都落空!”

南极长生大帝带着人手走上前,“天君,殿下多多得罪了!”

眼看着天君和景肃走下台阶,远方黑­色­的背景,陡然横生一股人世沧桑。

我仔细想了想我这一生还未完成的愿望,直到再三确认我实在是没有什么可做的了,我慢慢转过身子,从殿堂里走了出来,从止慕身边走过的时候,止慕看着我,别有深意,我笑了笑,“血魂珠?止慕上神真的想要?明日,明日你就能见到了。”

大殿上一阵­阴­风刮来,头忽然晕眩,身子一倾,身边却是一阵疾风刮过,一只温热大手附上我的腰,另一只手却是颤抖的抹­干­净我嘴角残余的一某嫣红,声线竟然沙哑的可怕,“碧央 ,一切都结束了。”说罢紧紧的搂着我。

我如一根攀附着大树的藤蔓,手指尖紧紧的抓住他的衣袖,将脸紧紧的靠在他的怀里,贪婪的汲取他的温暖。

眼眶中忽然一阵酸涩,我在他的怀中轻轻的问他:“我走不动了,离未你可以抱着我吗?”

话音刚落,身子却是一轻,整个人被他公主抱在怀中,我伸出手慢慢勾上他的脖颈,将脑袋依靠在他的怀中,然后,他抱着我轻轻的往台阶下走去。

“离未!”

身后是蓝倾的呼唤 。

我整个身子都僵住了,离未顿了顿,迈起脚步慢慢走了下去,一步一步,苍穹上黑­色­的浓云密密实实,那层层浓云下,离未抱着我走下去,整齐的队列待我们走进之时悄无声息的行动极为默契的走至一边。

血红的残月隐匿至黑暗的一角,我望着天宫石阶下翻飞的墨云,将他的脖颈搂得更紧了。

我想这世间再也没有什么比得上此刻我在怀里的温暖了。

“你说,今后我们要去哪里?”我轻声问。

“你想去哪里我们就去哪里,然后你嫁给我,给我生一堆孩子,大荒的延续有多久,我们就在一起多久,好不好?”

“好。”瞬间,再也忍不住,眼眶中的泪水倾泻而下,连着我的声音也变得沙哑。

离未抱着我不知道走了多久,潮湿的雾气晕染着远方山上的丛林,山脚下平坦的柔软的草丛中,微弱的萤火虫星星点点散落在不远处的一片白茫茫的芦苇间,忽然我从离未的怀里跳了下来,搂着他的脖颈,看着他那双紫­色­的眼睛,沉溺在那片深不可见底的潭水中,猛然凑上去贴着他的­唇­瓣。

“离未,你喜不喜欢我?”我想起来我从来没有亲口问过他这句话。

“碧央……”他捧起我的脸,轻轻啄了一下我的双­唇­,然后在他身后漫天的萤火虫的星光中,充满梦幻在我耳边许下一生地承诺:“碧央,我爱你,从很久之间就很爱。”

我咧开嘴巴傻傻的笑着,踮起脚上前凶猛的咬着他的嘴巴,润湿的接触中,离未忽然强悍的将舌头喂入我的口中 ,一点一点摩挲我齿贝的温度。

我闭上了眼,不敢去看他的双眼,脸颊却似烈火燃烧般滚烫得要命,胸前的那片柔软在他的拥抱中紧紧的贴在他的胸膛上,甚至我能清晰的听见他心脏擂鼓般跳动的声音,我喜欢这种感觉,手臂伸到身后紧紧的抓住他的手,然后,满怀羞涩的牵引着他附上我胸前的饱满。

那的手滚烫的惊人,隔着一层衣料也能感受到他的颤抖。我伸出手在他灼热的目光下,颤巍巍的揭开他衣服前的玉带,小手附上他瘦削而不是­精­壮的胸膛,踮起脚,吻上他上下颤动的喉结,带着一丝哭腔细细的唤道:“离未,抱我。”

离未的胸膛剧烈起伏着,良久他的手灼热的要燃烧起来,他一把抱住我,吻着我的双­唇­,细细密密的吻,从脸颊到耳朵,最后他含住我的耳垂,牙齿轻轻的啮咬着,有些气息不稳,又有些害怕的在我的耳边轻声唤着“碧央……碧央……”

忽然,身上的薄衫被脱落在地,离未的掌心从腰侧滑入肌肤,慢慢游走向上,一下子,便亲手握住那一方雪白,柔­嫩­的肌肤紧紧贴着他掌心的纹路,这样的触摸让我我全身一下变软,无力的瘫倒在他的臂弯里,身子也随着他的细吻细细的颤抖着,直到他的吻缓缓落下,沿着另一边的柔软,小心翼翼的含上那已然挺立樱桃。

猛然,我颤抖着吸着一口气,胸前的濡湿的感觉却越来越强烈,从含住,到被有些生硬却不是温柔的啮咬,热的濡湿和忽松忽紧的吮玩让我觉得胸口涨痛不已,却又带着一丝极其压抑的快乐,让我骨子里都在兴奋。

“啊……”一声妩媚而娇腻羞人的呻吟声忽然从我口中喊出,我羞愧挣脱了一下,却一不小心碰到一个滚烫的硬物。

一了然,我更是满脸通红要滴出血,伸出双腿慢慢勾上他的窄腰,紧紧的抱着他的脖颈,衣衫剥落的声音忽然惊到了我,我猛然喊了一声:“等一下!”

离未从我胸前的柔软处慢慢抬起头,充满□的双眼有些疑惑的看着我,后又哑着声音抱住我,“碧央,你不愿,我不会勉强你!”

用障眼法隐匿手臂至肩胛骨的刺纹,我将脑袋轻轻搁在他的肩膀上,小手扯开他的衣袍,抚摸上他微微有些汗湿而又滚烫的胸膛,轻轻捏了一下那发红的茱萸,小声向他继续发出邀请:“现在可以了!”

随着一阵阵裂锦的声音,胸前一片凉意,上身所有的束缚被他撕扯开来,胡乱的铺在我身后的那片草地上。

他的手忽然伸进白­色­的罗裙,沿着紧致的小腹慢慢抚摸,小腹忽然一阵酸酸涨涨的感觉,让我浑身颤抖起来,俯趴在他□的上身上,用侧脸吻着他的胸膛,­唇­瓣轻轻的摩挲着他肌肤,舔舐着他灼人的气息,来掩饰我的拘谨和羞涩。

穿过凄凄的芳草地带,全身的敏感的神经只随着他的动作最后全部积聚在那羞人的私密处。

离未忽然吻上我的双­唇­,□却是被他的大掌紧紧的包住,然后,被他的手指不轻不缓的刺入,我感觉整个人都快酥掉了,陌生而刺激的感觉充盈了整个胸腔,却又莫虚无的感到一片难以忍耐的寂寞空虚。

“碧央,给我……”离未颤抖的声音在耳边缓缓响起,身下那硬的火热似乎又胀大了半分 ,我闭上眼,颤抖着睫毛任由他将□的罗裙轻轻撕扯,腿侧间一个滚烫的硬物慢慢挤入腿心间,忽然,腿心间有一股灼热的液体缓缓流出。

五十六 结局

离未进入我身体的时候,我将脸紧紧的埋在他的脖颈间,胸口除了被滚烫的异物挤入的充实感,还有阵阵刺入骨髓般的锥痛,双臂搂着他瘦削的背脊,手臂上的印记隐约闪着微弱的金­色­的光芒,我把身体向离未贴得更紧了。

离未却像感受到什么,身下的动作越来越激烈,双手将我搂的更紧了。心中渐渐满溢的害怕和不舍仿佛都融入这最原始而最欢愉的动作中,来表达我们彼此最后的不安。

穿上最后一件衣服,我看了一眼身旁还在沉睡的离未,蹲□子,轻轻的在他的额头落下一个如羽翼般轻吻,不期然,两滴滚烫的眼泪滑落脸庞。

离未醒来的时候,第一个反应就是猛然抱住身边的人,直到怀抱中触感依旧,他这才松了一口气,转过头,看着怀中他眷念的容颜,白皙的手从她的腰侧抽出,附上她的面庞,细细描绘她的眉眼。

“碧央!”他轻轻唤了一声,怀中的人不出声,只是微微的弯着嘴角,睁着一双眼睛温柔的看着他。

刚刚放松的神经忽然又微微紧绷了起来,离未的手有些颤抖,他有些愣愣的看着那双熟悉的眼睛中空洞的眼神,他试探­性­的又喊了一声,“碧央!”

明明是一摸一样的脸,明明是同一个人,可是却像一个没有灵魂的木偶般,微微歪了头,又弯了弯嘴角,明媚的笑容就像三月里最灿烂的桃花。

离未抽了手,慢慢直起身子,身边的人有些讶然,却依然好脾气的拿起地上的衣物为他穿上,离未僵硬了片刻,在她诧异的目光中轻轻的接过自己的衣服,手慢慢举起,略带着一抹苦涩的笑容慢慢附上她的眉心,手中一片白光闪过,身边的人不见了,一块红得诡异的石头慢慢落在他的掌心,依稀还带着一抹他最晚的温度。

披上衣服,离未疯一般像远处跑去,却又漫无目的望着四周。

直到四周的乌云全部散去的时候,九重天地宫殿中忽然传来一阵喜乐,止慕在大荒众仙的簇拥下接受着各个山头群仙的跪拜,四方神兽现身于凌霄宫的上空,西方弥勒的梵唱于三界中慢慢传响,金­色­的一身盛装,止慕站在凌霄殿的阶梯上,回望着这苍穹的碧蓝,心中隐约觉得有些奇怪。

“暗噬之夜的禁术怎么解了?”他拂开了额前的流苏,轻声问身边的一位仙人。

仙人理了理拂尘,恭敬的弯着身子低声答道:“回禀天君,属下……不知,或许惧于天君今日的威严,这禁术不攻而破了!”

止慕不以为然的笑了笑,慢慢走上凌霄正殿。

满殿的红绸随意的飘动着,礼乐的仙人从远方踏着祥云慢慢赶来。

今日,止慕上神继承大统。

今日,止慕天君大婚,迎娶东海三公主,天宫一片喜气洋洋。

忽然,有些仙人望着东方那快燃烧起来的云彩,惊呼起来:“那莫不是子巫山的方向?”

一声惊呼引起了众人的注意,大家纷纷望向远方那奇异的光景,忽然,四方的神兽有些不安的躁动,离开了天宫,竟往那云彩的方向腾云而去。

离未赶到子巫山的时候,除了看见那一地触目惊心的血红,便是那盛开得荼靡的桃花,朵朵娇艳,仿佛在宣泄着生命最后的绚烂。

止慕与之妙新人互拜之际,宫门传话的仙童领着子巫族的长老进入正殿。

白长老捧着一个锦盒“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苍老的声音中掩饰不住悲伤的哽咽,“雪姬上神命老身前来,特地为天君送上新婚贺礼。”

身旁的仙童上前要去接过那个锦盒,却被止慕一把拦住,他亲自走到白长老身边,亲手接过白长老举过头顶的锦盒,慢慢打开。

碎裂的血魂珠,失去了它曾经最美的光泽,安静的躺在一片红­色­的锦绸中,那劈裂痕迹中的暗红­色­早已与那鲜亮的红绸融在一起。

“此物甚好,代我好生谢谢雪姬上神的心意。”

良久,止慕才将锦盒合上交给身边的仙人,慢慢回身,礼乐的司仪高昂的一声“礼成”很快被湮灭在了漫天灿烂的焰火中。

之妙被止慕挽着慢慢走出凌霄殿,却下意识的回过头看了看仙童手上的锦盒,她又看向子巫山的那位长老脸上悲戚的神情,心中忽然一阵寒意,她有些颤颤的问着身边的人:“碧央……碧央……她……去了……么?”

止慕挽着她的力道忽然有些重了,却依旧沉默着看着前方。他想起了当年昊天塔中的巫雪姬。

五百年前,巫雪姬在跳入昊天塔前就死了。他看到巫灵姬和邪忠二人截住了巫雪姬的喜轿,巫雪姬就死在她妹妹的刀下,胸前的嫁衣被鲜血染成一团暗红­色­的艳菊。

巫雪姬和邪忠走后,他在巫雪姬的身上并未发现他想要的东西。隐约,他看着景肃驾着祥云飞向了子巫山。

景肃殿下大婚,新郎不在天宫,而新娘却死在自己同胞手中,止慕飞向凌霄殿的时候,他还在鄙夷的想,天族的大婚就像一场可悲可叹的笑话。直到,他从仙鹤上一跃而下,看到那个身体单薄而透明,却屹立在凌霄殿台阶下的大红身影,震惊的立了良久。

浮生的执念如此,巫雪姬至死仍然想到的是嫁给景肃,于是,她的亡灵和魂魄在这股执念中聚集在了一起,支撑着她一直走到这里。

景肃无果而归,他看向那个越见透明的身体,看向她满脸的悲恨,视线却落在了她紧握的拳头上。

也许,血魂珠在那里。

止慕这样想着,也就跟着她跳下了昊天塔,未进入塔前,止慕抓住了巫雪姬的手,问她可愿跟他回去。

止慕永远忘不了当时巫雪姬那张被泪水沾染的容貌对着他嗤笑了一声:“怎么,止慕上神也想要我手中的东西?”

为等止慕说任何言语,巫雪姬挣脱了他的手,一下子飞入塔中。

“反正我要死了,如今你看不见,那我就把眼睛给你,你要是感激,等你出去的时候,记得在将我的尸身带回子巫山。”

等止慕进入塔中,耳中便听到这句话,等他抬起头,巫雪姬的意念已经灰飞烟灭了,转而便是离未破塔而出。

止慕不知道,当年巫雪姬将眼魄连同血魂珠一同给了离未。止慕也不知道,巫雪姬和离未早就相识已久。

离未手中的那块红­色­石头烫得有些惊人,他半跪在地上,手有些颤抖的附上地上那还有些湿度的血迹,慢慢地,他眼中的鲜红慢慢变暗,便黑。

等到他再抬起头的时候,面前早已没了一片绯红的桃林,而是一片无望无际的黑暗。

浮生,他的手无力的垂下,掌心的石头滚了好远,他这才意识到,不管是碧央,还是巫雪姬,已经真正的……死了……

而他,连她最后一样东西也失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 伪结局,不要拍我,相信我,HE会被我掰回来的,后面还有番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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