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巫山境的十里桃林内,天宫派来的迎亲队伍停着在这百米之外,我大红色的喜服忽的飘扬,略过这一地的桃花,纷扬在肩头,点点落花。
抬花轿的毕方鸟拍了拍巨大的翼翅,天宫的宫人捧着一条长长的红绫走上前催促我早点动身,父亲带着族人站在子巫山境前亲手为我戴上巫族凤冠。
父亲说:“雪姬,此番你嫁给天帝之子景肃皇子为妃,定要注意礼数,为父不能时常伴在你身边,这时候你更要小心处事,切不可如以前般任意妄为。”
最后四个字他吐气极慢,仿佛用尽了一生的力量。
子巫之国乃与天君龙氏一族同为上古神裔,地位尊贵不已,本来以子巫之国子巫帝君之宠女的身份,应予正妻后位,可我从小一心想嫁给景肃,便心甘情愿为妃。
我笑着看父亲肩头的花瓣悠悠下落,仙乐飘扬着我仍然稚气的声音:“父亲,我喜欢景肃,我会幸福的。”
我想,年轻时候的烂漫天真与笃定最终湮灭在父亲那声浓重的叹息里,然后我满心欢喜的拂开流苏,坐在花轿上,悠扬的一阵仙乐,毕方鸟跃向天空,百花仙女挥动着彩绫,一路撒着大荒的奇花异草。高高的半空中,我握紧了父亲刚刚偷偷交给我的血魂珠,在帷幔漂浮之际,回望满山桃树的子巫山,父亲和族人的身影刻画在我紫色的瞳孔中。
我始终没有注意到父亲眼中最后的落寞。然后,
只一眼,最终成了永恒。
四海八荒的仙人奔赴到天宫嫁娶的凌霄殿,齐齐备着厚礼赴宴,我被小仙娥领着殿堂中央的时候,依旧满心欢喜。然而这份欢喜在路过偶尔闲谈的星君们时便戛然而止。
“想当年,这景肃皇子与东极青华大帝之女瑶芝仙女乃是天作之合,可如今子巫帝君带着他的女儿横Сhā一杠子,唉,可惜了可惜了。”
“子巫帝君的宠女雪姬上神性子着实之辣,她自小钦慕景肃皇子,这大荒众仙可是看得真切,不过,听说雪姬上神因瑶芝仙女与景肃皇子往来密切暗自使过不少绊子,瑶芝仙女右脸的那道微弱的铭印便是她那宝物紫绶神鞭所为。”
“嘘,嘘,前方便是雪姬上神……”
两位星君走了很久,我还立在那儿不动,身旁的仙娥忽的低下了头一声不响,身子微微发抖,我看着她好笑的问:“怎么,你也怕我?”
扑通一声,她跪在这石板上连连磕头,“奴婢不敢,求上神饶恕。”
火热的心顿时凉了半截,我看着她微微颤抖的肩膀,那么尖锐的刺痛着我的双眸,匍匐在我脚下的卑微无情的宣誓着我的残忍,我笑的格外寒心,“我巫雪姬究竟做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竟然你们怕我怕到这种程度?”
磕头的动作一刻没有停止,四海八荒的的仙人在闲话家常的同时纷纷将眼神瞄了过来,我一一扫过他们,对着地上的宫娥幽幽的开口,“起来吧,你先领我去正殿。”
“是,奴、奴婢遵旨。”
瞧,连她的声音都在颤抖。
我握紧了手中的血魂珠,满怀期待的一步一步的庄重的走上台阶。
父亲说雪魂珠是巫族的圣物,盘古大神开天身陨,衍化万物,其中三成精血化为巫氏一族,另外的七成精血便凝结成了血魂珠。
父亲把圣物留给了我,我想等着景肃揭开我红盖头的那一刻,将它交给他,我想告诉他,景肃我喜欢你,我可以不顾一切的喜欢你,我愿意将这世间最珍贵的东西交给你,包括我自己。
口口一 偶遇
近日,大街东头的那棵千年迷谷老头总爱我耳边念叨着:
“碧央丫头,老身看你满身紫气,偏偏头顶的那颗红鸾星跃动得厉害,我琢磨着,你估计要走桃花运了。”
吐了一根鸡骨头,看着他笑眯眯倚在枝干上凝视着我怀中的青果一眨不眨,我低下头又重新审视了一下自己,依旧手没有,依旧脚没有,依旧甚至连一张看清鼻子嘴巴的脸都没有。
在我从冥界逃出之前,我便是这副鬼样了。或许我生来便是这样,生来便是一缕没有肉身的魂魄。
擦了擦那枚青果上凝结成珠的露水,我飘过去,坐在他的身边,扯了扯他的胡须,笑着问:“那能不能帮我算算什么时候我才能化成|人形呢?”
迷谷老头的视线仍旧锁着那个青果不放,急急的说:“就在这几日,你放心等便是了。还有,丫头,哟,哟,疼,别用你的手老扯我胡须。”
“我用的是触角,看,我用的是两个触角!”
“那是手啊!”迷谷老头的倔脾气又开始拧上来了。
好吧,我承认我习惯性将迷谷老头所说的那两只手称之为触角,因为我始终觉得连五个手指头都没有的手臂怎么能称之为手呢?
迷谷老头的话我一点没放在心上,我不是一个完整的魂魄,在我有意识的时候,我的魂魄就少了三魄,类似这种残缺的精魄化成|人形,谈何容易。据冥王说我这种状况很罕见,这三魄的消失和上古神器昊天塔被毁有些丝丝联系,我笑了笑,莫不成我是这神器集天地之灵幻化而成的?
我把青果递给他,飘至树下,耳边迷谷老头伴着咬青果的声音响在耳边:“咯蹦咯蹦……这青果可是仙家之物,咯蹦咯蹦……碧央丫头,咯蹦咯蹦……你这是从哪弄来的啊?”
听完他的话,忽然我的脑海中浮现了一个穿着黑色斗篷的男子。
那日不过是触角痒了想着从凡人身上顺手摸几个钱袋,却没想到我的触角还未碰到他,他便转过身子紧紧的捏着我的触角不放。
我大惊,凡人定是看不见我的,等到捏着我触角的那只手慢慢散发着橘色的光芒,我这才大悟。今日算是遇见高手了。
眼看着逃也逃不走,我便委身下来,瘫软在半空中低诉:“大侠,请自重,你碰到小女子不该碰的地方了。”
我很邪恶的将那只触角在他的手中慢慢收缩起来,然后它看起来就像凡间女子上身的胸、部一样被捏在他的手中。
我明显感受到了他右手动作的一滞,很可惜,他没有松手。我只是一缕魂魄,我的脸依旧是模糊一片连眼睛鼻子嘴巴都分不清的大饼脸,这样的话从我嘴巴吐出带给他们更多的应该是喜感,而不是色、情。若我要是一只精怪,能幻化成荷塘里的鲤鱼精那般貌美的人形,那样,这个男子的反应应该会更有趣点。
他的手不但没松开,反而捏得更紧了,我抖动着全身企图想把那种触角给拽出来,可是那个触角在他的手中岿然不动,我扭动了半天正准备悲壮的断触角来逃生之际,他另一只空着手忽然从黑色的斗篷里伸出抓住了我的头。
猛然,有一个冰凉的东西贴着我的脸,导致我的全身上下游走着一个极其怪异的感觉,我知道那个东西是他的手掌心。
在凡间游荡了这么多年,第一次有雄性动物摸了我柔嫩以及内难以分辨的脸,虽然在他的意识里他觉得碰的那是我的头,但我还是产生的一丝莫名的悸动。
“小碧央,没有男人的抚摸和爱抚,便失去了做女人的乐趣,你可懂?”
泽水里的小巴蛇精偶尔娇笑打趣我的一句话倐的回荡在耳旁,惊得我一身的恶寒,立马把那丝矫情的悸动赶得远远的。
索性我不动了,垂着身体在半空中,他的斗篷帽过于宽大,致使他伸出了两条修长的手臂,依旧看不清他斗篷帽檐下的正面目,依稀可见的是滚金的兜帽里如墨的发丝垂在身侧。
“哥们,咱着实没偷到你什么东西,你是不是应该本着大家都不是人,是同族的原则,将咱给放了?”陡然,我的语气立马换了调。
更诡异的是他附上我的脸的手也幽幽的散发着橘黄|色的光芒。
以为是他要出击的前兆,我慌了,“大……大……大侠,手下留情!!”
他忽然松开了我的触角,也放下了另一手。在我万分诧异的目光中,他垂下的右手握紧了,缓慢的在我面前伸出,那白皙骨节分明的五指就像忘川河里的彼岸花盛开般在掌心打开,还残留着我脸部温度的手心赫然出现了一颗晶莹可人的青果。
我有些不可置信般的听着他轻轻的说“拿去”,这简短二字的声音就像止山上那股充满仙气的幽泉汩汩流动般低沉悦耳。
好吧,我承认我是嘴馋了一点,我也不管那究竟是不是毒药,就毫不客气的伸出了一只触角将青果勾至到怀里,在触碰到他掌心的那一刻,感受的是如天山雪莲般的点点幽冷。
我以为这就算是完事了,准备稀里糊涂的离开,谁料他又开口了:“你刚刚想偷……恩想要的是什么?”
我很感动他将“偷”这个字改成了“要”,捧着那个小青果巴巴的说:“我想要钱袋来着。”
他静默了半刻,又伸入斗篷里,这次掌心里的是一颗|乳白色的闪着光芒的珠子,“这个应该能值一点钱,你也拿去吧,留着便好,不要卖了。”
我从善如流的再次伸出的触角,一勾入怀,顺便也囧了一下,不去卖,哪来的钱?
此番,他便是收了手,转了身,湮灭在人流中,突然一下子便消失再也看不见。留着我愣愣的站在人群中,一只触角抱着青果,一只触角抓着珠子。
愣了一阵,我立马欣喜开来,迫不及待的奔回来想对十三说:今儿我遇见了一个大二傻。
十三就是泽水里的小巴蛇精,她化成|人形后,最喜欢勾搭凡间的风流少年。于是她流连于人间的百叶丛中,翩翩然然,企图能领会一份情爱的真谛,肆意潇洒。
她总说这是一种活法,最懂情爱的不是那些仙啊魔啊,也不是她们这些妖啊精怪啊,而是凡间那些脆弱的人类。因为生命太过短暂,所以情爱在他们的眼中才更可贵。
凡间百态在我眼中却只是一场转身便能忘得一干二净的折子戏。我学不来她情场的纵意,更不能理解她对她所恋之人从年少变成迟暮,最终化成一方尘土的惆怅感。
我对她说:不过一场轮回而已,喝了孟婆汤,便又是新生,何来惆怅之说?
她笑了,眉目的笑意直入眼底,而陡然生成的一股沧桑让我一愣:“碧央啊,你是没有心的。”
我摸着下巴想了想,的确,我只是魂魄,我没有心。
我在一家气派的大宅子门口的两只大雄狮面前闻到了她的气味。想来十三估计是勾搭上了这大宅子的少爷之类人物,便刺溜一下从朱红色大门的门缝间缩了进去,我找到她的时候,她正在躺在水榭凉亭里一张竹叶编制的席上,一手撑着头,一手轻执罗扇,有一搭没一搭的扇着。
她抬头,屏退了身边低眉垂眼的小丫头,轻声道:“小碧央。”
我还未和她说完此事,她便“咯咯”的笑出了声来,美目勾魂的一转,直起了身子,笑盈盈的看着我,说:“小碧央,他是看上你了!”
记忆的画面一下子静止,我回头看了看在树上吃得正香的迷谷老头,飘飘道:“一个爱慕者送的。”
“噗……咳咳咳……”迷谷老头着实是呛到了。
额……那刚刚是谁说我最近走桃花运来着?
离开迷谷老头后,闲来无事,我顺手从街道旁偷了一个桃子放在手中,可飘着飘着,忽然晴空巨变,一下子陡黑,我咯哒一声刚咬了一口桃入口,便看见这城里的百姓慌慌张张的四处逃散,嚷嚷着什么天神下凡了,天神动怒了。
我抬头一望天,咀嚼了两下,忽然一条龙尾扫过,我立马丢了桃子,将两眼珠子擦擦干净,又抬头细细看,果真是一条黑色的巨龙盘旋在天空。
等我再准备瞧瞧清楚的时候,这条龙竟然直直的从半空中摔了下来,巨大的龙头砸坏了我常常顺手牵羊的一家酒楼,我正暗自扼腕,却见他那条长尾从这头摆到了城门口吓坏了城里的许多百姓。
然后就是倐的一下,热闹的街上人影消散,地上滚落了好几个还来不及收摊的苹果,青梨,我立马机灵的抽身一一用触角捡起来。
有一个滚到了龙头的下面,我飘过去,伸出触角在他的脖颈处摸索了一阵,额……那青梨埋得太深了,我凑过去,用触角很熟稔的碰碰他的龙角打招呼:
“龙兄,你能不能抬抬头,压到我梨子了。”
口口二 救人
终于硕大的龙头睁开了他那双黑色眼睛,我微微比划了下,那只眼睛竟然跟我大饼脸不相上下,我静默着等待他微微挪动脑袋,却见他看了我一眼,用鼻子哼了一声(哼,为什么要哼,我长得太寒碜了么?= =)便又吃力的抬起了整个身子刷的一下飞了起来。
至于我用吃力来形容它,完全是因为它动着身子在1米高的空中艰难的行动着,我快手快脚的捡起了地上剩余的水果,便跟在他后面飞出了城门的后山上。
一到了后山的平坡,它又跟歇菜般躺在地上不动了,一下子缩成了三米长的小龙盘在地上闭目养神。
我坐在离它很远的一块大石头上,咬起刚刚的青梨,身边的柳树精凑到我耳边悄悄对我说:“你有没有闻见他身边的一股仙气?”
仙气?
我一下子来了精神,听后山那些老妖们说我魂魄特殊,找个仙人好好研习修行,说不定能找到化成|人形的法子。
柳树精不忘叮嘱我,“碧央,你要好好把握机会。仙人知恩图报,你救了他说不定他会帮你换成|人形。”
我细看了一阵,弯下身子悄然道:“可是,他不像是受伤了样子啊,怎么救?”突然,我灵光一闪,跑了出去等到回来的时候,手上多了一把匕首。
我轻轻的飘到他的身边不由分说上去划了一刀,猩红的血液还未顺着这刀柄流出,我便被它一个龙摆尾给拍到了地上,它腾起身子叫嚣的看着我,可它没精神了多久又瘫软了地上,这回不是闭目养神,而真真切切是晕过去了。
柳树精上来目瞪口呆的看着我,“碧央,你对人生绝望了,要自毁前程?”
我挥了挥触角,示意他不要太激动,顺手掏出了一根白布,学着凡间的大夫,有模有样的缠了几道,接着又逼迫着柳树精去找来灵丹妙药,不由分说一股脑全塞进了这龙的嘴巴里。
柳树精看完我这一系列的举动,着实震惊了,“碧央,你要将它弄死?”
“你不是说他是仙人吗?仙人哪有这么皮脆的?”我诧异的看着他,将龙的嘴巴紧紧的合起来的动作未停止。
柳树精实在不忍心看着我这么摧残这一条黑龙,拧着一双眉跑到旮旯做回原来的柳树。我蹲在这条龙的身边,足足等了两天,它这才醒过来。
它睁开眼一看见我出现在面前,竟张着嘴巴“呲呲”的叫了两声恐吓我。它抬起了身子,扭过头便看见身上那道白布包扎的伤口。
我指着那伤口对它说:“仙人,那伤口是我包扎的,你吃的药是我喂的,你的命也是我救得,所以,”
它警惕的看着我,
我弯着嘴角,露出一个自以为很无害的笑容,“所以,你要报答我!”
它的眼睛牢牢的看着我,鼻子里又是轻不可闻的哼一声,便是腾身而起飞入了云端。我看着空空的地面,转过头对角落的柳树精说,“谁说仙人是知恩图报的?”
我愣愣的掏出趁它昏迷抠下来的龙鳞,吹了吹上面细碎的尘埃,自言自语道:“浪费了那么多的灵丹妙药,就用龙鳞抵过吧。”
“碧央,”
“恩?”我正准备走的时候,柳树精用他的一个柳枝拉住了我。
“那灵丹妙药是我找来的。”
“恩?”我继续厚着脸询问他。
“龙鳞是不是应该留给我?”
我不着痕迹的扯掉他的柳枝,“十三找我,我先去了,你且在这里好生吸收天地灵华,莫不可贪图小便宜。”
我一溜烟跑掉了,将龙鳞与那颗雪白的珠子一同藏到了我经常居住的洞|茓。鼓捣了一阵出来望望天空,还是灰蒙蒙的一片。
刚离开洞口没几步,天上又是电闪,一道雷劈下来却是劈到了我洞门口的那颗结果子的枇杷树,咔一声,那棵碗口粗的枇杷树就这么折了,我颇为心疼的上前拎拎这个断枝,又摸摸那个树桩,意外的发现一条一米长的黑蛇瘫软在了地上,我细细的看了下,觉得它身上那道白色的纱布甚觉眼熟,待他微弱的睁开眼发出一声冷哼,我很不厚道的笑了。
哟,佛说前五百次回眸才换的今生的擦肩而过,仙人,我们前世究竟是将脖子扭成了几道麻花状才换来这今生的频频相遇,嗯哼?
不理会他的挣扎,我用触角一把将它瘦弱的小身板缠着霸气的拎回了洞里的那张床上。
它昂着头颤抖着龙须警告我不要靠近它,我了然它眼睛的敌意,甚是知趣的离他远远的,不过为了它能尽快好起来,我下足了血本。
我跑到洞里深处的那个木箱子旁边,额,总觉得身后有两道如剑的目光,我微微扭过脑袋,却见那条龙高傲的将视线收回,转回了头,鼻子不忘冷哼一声。
我尽忠尽职的掏出我的存货,一只烤鸡,两个鸡蛋,几个枇杷果,恭恭敬敬的团抱着堆置在它的身边,然后在它过于凛然盛气的目光中退在角落。
它、它、居然对着这些食物露出了不屑……的目光!!我抓狂了,那些都是我舍不得吃的啊!!可恨我的触角没有锋利的指尖,不能挠墙的感觉真憋屈。
它咬了一颗枇杷便垂下了脑袋,黑色的眼睛犀利的瞄了我一眼,哼了一声,示意我不要靠近,便闭目自行修养调戏内息去了。
我在角落蹲了一夜,看着自己那张明明就算我躺下我们中间还能放上四碗水间距的大床,我内心跟猫爪子挠了般闹心,于是,我黑着脸,掏出一块纱布阴阴的走进它的身侧,迅速的将他的鼻子绕了几圈,它呜呜的声音并没有打消我此刻黑暗的心里,直视它漆黑得亮晶晶的眸子,我手脚麻利的打了一个漂亮的蝴蝶结,
我让你哼!!我让你哼!!
贼心大起,又抠了一块龙鳞。
绑完,我神清气爽的拍了拍触角,潇洒的灰出去了,此时高空明月照,正直夜深偷听墙根之际,我悄悄的溜到了十三的住处,十三屋前的灯光蒙蒙亮,我趴在窗棂处偷偷望过去,一名似从水墨画中走出来的男子正在案几边凝神作画,十三软了身子倚在他身侧的美人靠上,看他细细描摹。
我又贴了身子,纸上蹁跹的是一只巨翼彩蝶。
我在十三屋前呆了整整一个夜晚,他们二人也作画了一夜,好戏没看成,我甚是苦恼的揉了揉太阳|茓准备回去,却看见庭院的那棵桃树开得茂盛,而地上却是一滩松软得发红似在流血的黏土,上面飞着几只彩蝶,我好奇的走过去,捉住一只,薄薄的羽翼正面涂抹着七彩的色泽,清晨的阳光还有明亮,待它微微一挣扎拍动了翅膀,露出翅翼的背面,赫然是一只黑色的骷髅头,触目惊心。
就在我惊呆的片刻,触角前最敏感的部位被敕咬了一口,吓得我松了触角,彼时,西苑的大门打开,宋家的少爷,也就是十三的相公站在台阶上一眨不眨的看向我这个方向,嘴角面倾泻的是一丝若有若无的微笑。
不过片刻,他将目光又撇向了别处,惊得我一身的冷汗,连忙风一般蹿出了大门。
游荡在大街上,腹中又急又饿,我顺手偷了4个桂花糕,卖花糕的老朽早已花甲,我不忍心,在他颤巍巍的四处寻找着突然消失的桂花糕时,留了一串铜钱。
此番,我迎着太阳,捧着剩下的两个桂花糕去看望我的龙仙人。
我轻轻的飘进洞口,床榻早已空空,额……不会伤好了就这么不说一声溜掉了吧!!
未等我疑虑多久,忽的一根绳索将我五花大绑起来,我怀中的两个桂花糕滚落在地,身后一阵男子的声音,
“这条捆仙绳对付你这种小精魄还是绰绰有余的。”
我僵硬着身体转过脸来,入眼是一位玄衣翩然的清隽公子,眉眼贵气,气宇轩昂,我顾不得在地上已经滚了几圈的桂花糕,扭动了整个身子,愤愤的问他:“你把我的龙仙人藏哪去了?”
他眉眼一挑,“你的?”
我伸出了一只触角指了指我那张大石板床,看着他那张俊美的脸庞,拧着一双眉,(= =好吧其实我没有眉毛的)义正言辞的说道:“睡了我床,就是我的人。”
“哦?”他轻轻拍了他的衣袖,负手走到我的身边,然后在我目光中,颇为挑衅的坐在了大石板床上,看着我:“你说,我睡了你这张床,便是你的人?”
原来他就是那条龙,听了这句话,我更加不淡定了,“仙人,我救你于水生火热之中,舍弃床铺给你治病疗伤,出门在外还不忘记给你带食物……咦,那两块桂花糕呢?!”
我晃着脑袋四处搜寻,却见地上的两块白花花的香喷喷的桂花糕自动浮起,飞到了他的手中。
“你给我带的就是这个?”他把玩着这两块无辜的糕点,抬起一双漆黑的眸子问我,“你救我与水生火热中?”
“一连问两个问题,你想让我先回答你哪一个呢,仙人?恩?不过这两问皆是明知故问,若不是我救了你以为你现在在干嘛,梦游么?”
“那我脚上的伤,以及半夜勒得我快窒息的纱布又是何事?”他反问我。
“啊?你说什么啊,仙人?”我抬起那张大饼脸,迎向他的视线,茫然无辜的问他。“不过现在最要紧的一件事就是,仙人,你不能恩将仇报,你要将我松绑。”
“碧央!碧央!”
洞外一阵急切的呼喊声飘至而来,我一听,是十三来了。
十三一进洞口呆住了。
我想了下,能不呆吗?我被一个男人五花大绑的丢在床上换做谁也承受不了,我轻轻咳了几声,欲要解释开来,十三突如其来的一个动作让我呆住了。
她一身明艳的橙色,戴着玉镯的皓腕指着我旁边的那位男子不可置信的喊了一声:“景肃殿下?”
口口三 交易
殿下?!
这两个明显带着阶级含义的词语让我瞄向身边这个男子的时候,陡然带上了一股不容小觑的味道。
“风十三?!”这位龙仙人的语音似乎带着不确定。
我茫然的看着他们直呼姓名的对话,总觉得又有这么一股我不明了的奸、情弥漫在周围。
“南极长生大帝可是四下寻你,没想到你竟然跑到凡间了。”龙仙人双手抱胸看着她。
十三的脸有了一丝慌乱,“找我?师尊早知我无心修炼,而且青龙星君他……不对不对,我是想问殿下怎么会在这里出现?”
我点了点头,十三好样的,终于把发言权抢回了自己的手中。
“天劫。”这位貌似很牛叉的殿下简单的吐了两个字。
“额……”十三甚是疑惑的瞧了瞧了我。
我赶忙挥舞着触角,向组织靠拢,“十三,十三,这位龙殿下大人他忘恩负义,在我救了他之后就如此对待我,你要为我做主啊!!十三!”
“额……殿下?!”
“当年我收服了子巫帝元神,破坏了上古神裔的命脉,九重天下了几道天雷,本来第二道天雷下落之后我在休憩调整,这个大胆的精魄用匕首割了我一道,害得我真气大泄,在第三道天雷劈下的时候昏倒在了这里。”
龙仙人云淡风轻的说完,有意无意的撩起衣摆露出他腿部沾满血痕的白纱布。(这、这是干嘛,痛斥我的恶性么~)
“天地可鉴,我是真心想救你的,只是当时碍于你无伤可救,才出此下策的,若我要是真有心害你,我应该在洞口拎起你的时候就把你扔到并封猪兽的崽窝里。”我急切的辩解道。
显然他们并没有被我这番真切诚恳的语气所感动,因为我看见这位龙仙人刚刚还很淡漠的脸瞬间冷了下来,十三也在偷偷抹着冷汗。
(~o ̄▽ ̄)~o ~啊?!!我究竟说错了什么?
“景肃殿下,碧央她……心智尚浅,不懂人情世故,一出生便缺了魂魄,能活到至此,实属不易,殿下……你海量胸襟,莫要和她计较。”十三讪讪的帮我求情。
龙仙人再度看向我的时候萌生了一种我似乎还不能读懂的情绪,暂且我们可以归纳为同情一类。
十三上前,不由分说帮着我扯开身上缠着的捆仙绳,她明目中的一汪清水感染了我,莫名的,我的心也开始微微发酸,想起她刚刚的一段话,我竟然发现,原来我的身世可以这么凄惨!
我不知道是十三废柴了还是这玩意真的很实用,扯了半天,生硬的快将我勒变形了都没扯开,我的触角又开始伸在乱动,后紧紧的抓住龙仙人的那一方衣角,死死的扣着不放。
十三松了手上的动作,也看了他一眼。
他要是再见死不救就真的是铁石心肠了啊摔!
不过这厮仍然很有风度的拍掉了我的触角,抬手作势一收,那条捆仙绳便嗖嗖的飞到他的手中消失不见。
一旦自由,我连忙飞到十三的身后,充满敌意的看着这个所谓的殿下大人。
不过,我貌似漏了什么,我抬头问碧央:“你找我干什么来着。”
“哦,对哦。”她轻拍脑袋,“我都把正事给忘了,我来是告诉你,近日不要去宋府了,宋府……”
她迟疑了片刻,接着道:“宋府有异物侵入,宋宴不见了。”
“啊,你相公不见了?不是吧,我今天早晨还在你们家门口见到那位少爷的啊?”
“你早晨见到,说,你是不是昨晚又去偷看了!!”十三拎着我的触角质问我。
“啊,去看看你而已……”
“有大晚上去看一直在门口待到清晨的看望吗?”
“不过我的确有看见宋宴了啊,长得挺不错的,唇红齿白,挺符合你调调的,真的,不骗你。”
“那不是宋宴!”
“不是宋宴,你干嘛趴在人家身侧那么亲密那么温柔的陪着他画一夜的画啊!!”
“碧央,你这个偷窥的毛病要好好的改改!!”十三有点咬牙切齿。
“可是,我一到夜里就睡不着就爱飘到你那成习惯了改不了了肿么办?”
“风十三,你跟我回去!”
被这声颇有威严的男音终止了对话的十三和我,皆是一惊,我们只顾着吐沫横飞拌嘴拌得兴致正酣,冷落了这位不知道干什么的殿下大人。
“风十三,你作为南极长生大帝的大弟子,一定要在凡间惹得一身情债来损坏他这万年的清誉吗?”殿下大人起身扫了她一眼,语重长心道。
“我不回去!”十三扭过了头。
“好,你不回去。”这位景肃殿下的眼神飘了飘,忽然就飘到了我的身上,忽然,他毫不留情的猛的抓住了我的触角直直的往洞口外面拖。
“她不跟我回去,那你跟我回去!”
囧r z,为什么是我啊?!!
我踉跄的飘在空中,看着地上懵了的十三,说实话我也懵了。他这算什么,水仙花久了,受了一点挫折就变成玻璃心了吗?
不过没走几步,他就淡定了,松了我的触角。
我问他:“你真的要我跟你回去吗?仙人,我都不知道你在哪里谋生计,家中是否有老小,事业是否有成,妻室在否?你一定要我跟着你走吗,不如,我不跟你走了,你收我为徒,教我化成|人形如何?”
这句话的逻辑其实是有点问题的,很明显,最后一句无论是条件部分还是结果部分我都占了上风,但这厮可能真的是气急攻心,忘记了仔细回味,因为——
“这就是你当日见我所妄想提到的报答?”他所幸俯视着我,淡淡的问。
妄想?
我抬起大饼脸好好的看着他,用一种前所未有的严肃表情认真的看着他,“不是妄想,是我一直以来茶饭不思,夜不能寐的梦想。”我忽然伸出触角,那里横躺着几根长长的头发,我吸了吸鼻子道:“这是十三的头发,她说让我努力集齐她掉落的一万根青丝,就能为我做一头如她般飘逸的假发了~嗷~”
我激动得又手舞足蹈开来,本来表面就很光滑的触角将这零星的、孤单的青丝挥入了尘土。
片刻的死寂,我感觉我透明的身体慢慢变僵硬,变僵硬,然后感觉有一条纹缝从我的头顶出发,曲折的沿着身体,龟裂出越来越多的细线,嗑搭……嗑搭……
我感觉我变成一个曼妙少女的梦正离我越来越远。
“只是人形?我可以帮你化成|人形。”
景肃殿下这般如黄莺啼鸣的声音瞬间让我复活过来,我呼啦一声飞到他的身边,亮着一双星星眼,紧握着两只小触角,不相信的问:“真的?~”
“不过,”他卖了一个关子。
“嗯?!”我仍然很欣喜的等待着下文。
“风十三得跟我回去。”
我收了触角,将憨笑的十三人像同妖艳美貌的少女身体同时放在了天枰上,“碰”的一声,十三被弹向空中又轻轻的落在了高举的那个托盘上。
我猛一拍掌,气势十足的喊了一声“成交!”
于是,我的杂记本上就可以添上这么一条:某年某日,为了景肃殿下的身体,我碧央狼心狗肺的出卖了十三。
既然有了交易,那我们便是一条船上的人了,我特哥们义气想同他热拢一番,却被他毫不留情的捏住了伸出的触角。
“这是什么?”
他惊诧的声音吸引了我的注意,我顺着他的目光缓缓看向那只被捏住的触角,已然已经发红发紫,甚至有一股带着异味的血液流溢而出。
龙仙人的指掌一反,星星点点的白光从他的手中跳跃而出没入我的触角,止住了血液,却使得那只脆弱的触角变得有红又肿。
我惊呆的看着这一幕,连眨眼也忘记了,忽然想起今天早晨在十三的院子里被那只怪异的蝴蝶所咬的正是这只触角。
忽然,大片大片的彩蝶扑扇着黑色的骷髅头如潮水般向我涌来,山上的柔嫩藤蔓在它们席卷之后都露出了靡色,甚至开始枯萎。
我瞪大了双眼,看着那些刺激眼球的妖娆生物放大似的朝我飞来,蜷曲的银须下,那毛茸茸的嘴巴竟然露出了闪光的白牙,小巧的七彩复眼中此时倒映了上千个,上万个我呆呆的身影。
它们这般来势汹汹,我觉得我会成为它们的食物。
突然有这么一瞬间,我看见了冥界的彼岸花,红艳而盛饶,我想起鬼泣,想起曾经落在我身上的尺鞭。
哟,我的命是捡来的,既然费劲了千辛万苦从冥界逃了出来,那就更应该好好保护这条小命,我还不想死,我立马扯住身旁的景肃风一般的快跑,身后还是如一片乌云般穷追不舍的蝴蝶。
“你为什么要拉我,它们攻击的是你不是我,你是不是存心要拖我下水!”
身旁景肃忽然无奈的发问,我已经顾不得回答了,也许潜意识是这样,我要拉一个垫背的,也许我也是真的习惯性的想拉着他跑。
忽然触角中那只柔软的手消失了,取代而之的是粗糙而刮人的龙鳞,我呆呆的看着他化成龙身席卷了这一帮脆弱的小生命。
龙啸伴着龙尾的巨摆,他身上的白光跳跃而动慢慢吞噬了这帮疯狂的生物,然后我看见那些蝴蝶在空中慢慢化成一滩红色鲜血,滑落在地上,浸湿了还散发着青草芬芳的泥土。
我呼了一口气,刚想拍手叫好,可已经平息了巨龙又开始动了龙须,严正以待,怒眼登视着我的身后。
我将头有些僵硬的扭过去,远方,又来了一大片。
倐的,空中突然出现了一道黑影,长长的斗袍飘荡在半空中,那些已经成为攻击武器的蝴蝶如失了神般静止在半空中,就像浮雕一样凝结而成了一件件非凡的艺术品。
重未有过的窒息感瞬间包围了我的全身,我甚至忘记动作,也忘记了刚刚那一片令人胆战心惊的叫嚣。
东方的天空诡异的出现了一抹亮光,从厚厚的层云中倾泻而出,那个黑色斗篷的男子,正如我当日在街上见到的那样神秘,逆着光,照亮了他滚金祥云花纹的帽兜。
口口四 抢珠(补全加图片)
他黑色的正面与背后那抹强大的光芒形成了强烈的对比,他的手中握着一个玲珑剔透闪烁着光芒的七宝紫晶瓶,忽然他伸出手轻轻的扒开上面白色的瓶塞,一股极其暴怒的狂风席卷而过,我紧紧的拽住身边的景肃,这才让自己轻如浮云的身体不被它吸进去。
脸庞是凛冽的风刮过,我看见这漫天漫天的蝴蝶就想树叶般轻便的飞入那个小小的亮亮的瓶子。
然后,山下,山上,我们遥遥相望。
神秘人之所以神秘之处,完全在于他施了恩,仍然不肯现出自己的真面目,而是将帽兜的下沿的绳索拉了拉,潇洒的一跃而下,在天边消失了人影。
真正是来无影去无踪。
“是他……”
我发誓我的确耳尖又听到了身旁景肃这句让人糊涂的呢喃。
景肃拍了拍袖口的灰尘,眼神不善的看着我仍然猥琐着他身体的触角,幽幽道:“你果真是个惹祸精!”
我甚是戚戚然的松开了手。
景肃看也没有看我一眼,转过身来,丢下了一句:“十天后,我来找你,助你化成|人形。”
我泪流满面的挽留住他,“你看我的心爱的触角,我觉得我的状况可能等不到10天了,怎么办?”
景肃终于肯回头抬起漂亮的眼眸看着我那条已经红肿像山那头猎户家贮藏的腊香肠的触角,颇为嫌弃的将我拎的远一点,叹了口气道:“这是黑巫法,我也没办法。”
我泪眼汪汪,“你不是仙人么,肿么没有办法?”
景肃噎住了,但很快理直气壮:“我虽是仙人,但我不是万能。不过,也许有个人能帮你。”
景肃的目光忽然撇向东方,那里余光未尽,残留的还是一抹明艳的光华。
我萎靡的搭耸着脑袋跟紧在他的身后。前方是景肃挺拔而修长的后背,而此时的我却是无力欣赏。
越往山下走,越是觉得这路从未有过的崎岖,远方的天一下子暗了下来,林中的雀鸟开始沙哑的啼鸣,阴阴的风在呼啸。
我急急的嚷嚷:“不对,不对,这不是下山去城里的路。”
话毕,一条长长的冒着寒气的树藤刺得一下生了出来甩开了我欲要拉住景肃的触角,我回过头,千万条黑色的树藤齐齐的冲向我们,景肃用刀棱砍断了袭向我的一条黑藤,腾的跃起,在他凌空的过程中,天空的那一道暗闪让我看清了他腿部的大片血红,我陡然想起,受了三道天雷,又挨上我的一刀,再加上刚刚的恶战,此刻他便是天君下凡也不能完好无缺。
就在我闪神的那一刻,忽然又是一根树藤迎面而来,我惊恐看着树藤后那两只巨大的复眼和它那快要遮住半边天翼翅。
一声森冷的声音从远方的暗处慢慢延伸过来,就像一只湿漉漉的手要扼住我的喉咙般,它在深情的呼唤:
“血魂珠,我要血魂珠……血魂珠,我要血魂珠……”
景肃挣扎的动作突然停止了,他随着声音慢慢的看向我,神情说不出的凝重。
粗壮得如树藤般的胡须在碰触到我触角前又流淌下的血迹时,忽然受惊般的松开了对我钳制,那双呆呆的复眼就这么傻傻的看着我,没了动作。
就在我滑落的那一瞬间,景肃突然大声喊了一句:“快走!”
走?怎么走?抛下你一个人走?
我碧央不是这种人啊,你让我走就走?我肯定要在你不知情的状况下偷偷溜走才是王道啊!!
可是,我还是走了,景肃对我做了一个口型,我看清了,那句话是:“去找十三。”
不远处,城墙那边幽幽的官灯照亮了那坍圮的石砖,我快速的飞过去,吱呀吱呀的推开那宽敞的城门,打烊的酒楼上的布条被突来的冷风吹起,空旷的大街,我缓缓的游荡着,这里,已然不再熟悉,寂寞的冷夜,空虚的让我心有些发寒。
远方那是一小盏橘黄|色的纸灯慢慢浮过来。
鲤鱼戏水的图案隐隐绰绰可见,我记得那盏灯,那是去年的七夕我和十三一起在运河偷偷截下的一个,而离花灯不远处正立着轻举纸折子的翩翩少年——宋家大少。
纸灯的背后,一个妖娆的女子出现,长长的头发已经快要及膝,优雅的碎步婀娜而至,她忽然右举明灯,轻轻念了一句:“碧央!”
十三是极美的,正如此刻般的空灵,灯光将她的长裙镀上了一层朦胧的光辉,她一声一声的轻唤:“碧央,你回来了!”
我跟在外流浪的孩子见到爹娘般开始泪如泉涌般想扑上去好生诉诉委屈,却在刚准备迈步的时候,停住了,不对,有什么地方不对。
耳边还是夜风在低沉的回唱,我僵硬了步伐,迟迟没有迈进,因为,
这里,没有迷谷老头那庞大的身躯。
还有,十三从来不会用如此温婉的表情对我说话。
这里,甚至没有一点的生气。
忽然,楼阁上一条线的明灯术倐的灭了,唯余那个“十三”的纸灯越发的明亮,越发的刺眼。
她轻启着红唇慢慢走进,“碧央,你回来了,你的血魂珠呢,来,交给我。”
浮虚的世界开始摇晃,身后的酒楼就像一张飘动的纸张般慢慢出现了褶皱,还刻着青苔的石板路上隐约弥漫了鲜艳的红血,然后地上,墙上,就连阁楼的上方,到处是横躺着尸体,彩色的蝴蝶收起它们耀眼的翼翅,落在那横成的腐尸上一点一点的咬食,露出它们翼翅引以为傲的骷髅头。
我想逃,可是,“十三”的脸突然狰狞了,那些蝴蝶飞向她翩翩起舞,替她举着那盏橘黄|色的纸灯慢慢向我靠近。
就在我决定是要奋力以博,还是听天由命的时候,这褶皱的空间忽然如碎裂的玻璃,一块一块的剥落,我抬着头看着天空出现的一轮皎月,银辉洒下的时候,地面上那些血腥的东西都一场烟雾般消失得干干净净。
狂风一吹,纸灯突然兀自燃烧起来,这昏黄的火苗蹿到高处竟然让那个假十三有了片刻的失神,甚至她竟然不过烈火的灼烧之痛,伸出白嫩的玉指去捡起那盏灯。
忽然一阵如雉雀鸟骨哨般的吹鸣,我竟有些头重脚轻的感觉,啪的一下毫无预兆的从半空中摔了下来。
“十三”不见了,她化成了男人,手中紧紧握着纸灯的灰烬朝我走来,我努力的眨了眨眼,却见这满城的风景最终戛然而止在一条黑缝中,果然,我的战斗力太低了。
原以为我费尽心思的逃生换来的只是这浮生短短的三百年么?血魂珠,这是什么东西,为什么个个找我要,难道我是长安城最大的古董收藏铺么?好笑!
意识这玩意真的很奇怪,它搅混了我的思路,然后让我再也无法起身,我听见一阵轻轻的脚步声从遥远的地方慢慢传来,他走进了我的身边,但是我感觉那不是“十三。”
“少主!”
这是我彻底失去意识后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醒来的时候,我发现我躺在宋府,旁边是昏昏欲睡的十三。
她见我醒来,伸出手臂,我愣愣的看着她的藕莲般的白胳膊,脑中还是昨天晚上那场血腥的场面。
这只手缓缓的伸向我,突然,重重的拍在我的天灵盖上,她的红唇开始开炮:“我不是让你不要到宋府来了吗?你怎么还来?”
我吃痛的摸了摸头,一伸爪子发现红肿的触角已经恢复常态。
十三还在絮絮叨叨:“你倒在哪里不好,倒在宋家的大院,你难道不怕”
话还没有说话,镂空的木门被推开,一身白衣的翩翩公子走进来,点点的冷梅香扑鼻而来,他轻轻的问:“夫人,你在和谁说话?”
宋宴眉目清秀可佳,环玉佩腰,一身的书生气息。
十三的端上了一抹笑,打叉道:“谁?屋里就我一个人,我能同谁说话?夫君说笑了。”
在凡人眼里,我就是透明的。
“夫人为何不往里做做,要坐在床沿边上?”宋宴举着袖,慢步走来。
十三赶紧挪了地方,假装一边在整理床铺的被褥,一边将我往边上赶。
我忽的飞起,往外跑,却再宋宴走进的时候,猛然刹住了脚,颤颤的将尾巴与他快接近的胸膛给抽了回来。
“待会我要去书房看书,今夜夫人就请自便吧。”宋宴浅笑,轻轻的道。
十三看着我艰难的从他背后缩着身子往门缝里钻,口中连连应道:“好好好。”
“对了,夫人,你不用对我芥蒂太深,你担心之人未必如你心中想得那般无用,既然如今我是宋宴,那么夫人也该配合我,这样才有机会得知为什么当日府中宋少爷暴毙的真相不是吗?”
一瞬间,我僵硬着身体不动,十三的十指握得生紧。
口口五 离未
此时依已然是辰时,阳光偷偷的从朦胧的纸窗中透过来,照在窗几上微微蜷曲的绣线菊上,我透明的身体暖洋洋的,可心里却觉得有些寒凉。
死了?十三不是说不见了吗?
“你愿意帮我?”十三忽然抬起头,她眼中的炽热是我不曾看见过,也不曾明白的。
“帮你?不,我是在帮自己。”温婉的语调,不急不缓。
我的触角轻轻的将门扒开了一条缝,但是整个头还在密切的注视他们二人之间无声的交流。
“你不怕夹到手指?!恩?”“宋宴”猛然回过头,迎着阳光对着我。
冷不丁的,我被这声音给吓到了,“碰”的一声果真夹到了脆弱的小触角。
坑爹呢啊,他大爷的原来不是凡人啊!!
那双常年握笔骨节已微微生茧的手轻轻的推开了我面前的那两扇门,动作甚是温柔,不由令我有些受宠若惊。
他跨出了门槛,白色的衣摆随着风轻轻的扬起,我愣愣的看着他慢慢离开,忽然,他转过头说:“你不跟我一起离开?”
我用甚是狐疑的看着在床铺上发呆的十三,囧,明显她不在状态啊。我伸出触角象征性的指了指自己,问道:“我?”
“如果你不想你的手再度红肿的话。”
与性命攸关的事情,我丝毫不含糊,立马放下了触角,屁颠屁颠的跟在他后面。
一路上,他没有和我说过几句话,可是我对他的身份却是充满了好奇,想了想,我凑过去问他:“昨天晚上是不是你救的我?”
“恩。”他轻轻应了一声,没有任何多余的话语。
“你不是昨天那个装成十三的男子?”
“嗯。”
我刚想再多问几句类似“那你是谁啊?”“你救我的企图是什么啊?”“你是不是看上我了啊”“还是你看上了十三,想通过我对她献殷勤啊~”之类的问题,但是他的脚步却突然匆忙开来。
不正经的我看着如此正经的他,只好讪讪的将这些话又憋到了肚子里。
绕过蜿蜒的水榭,他在一座凉亭顿住了脚步,圆形的三角石桌上,他放置了一个精致镂空的小木鼎,浑身雕刻的飞龙腾云图片栩栩如生,他招呼我过来,将我那日被咬的触角放进这空空无物的器皿,幽幽的金光从里面飘散开来,一股冰凉若有若无的灵气顿时游走在我的全身,忽然触角前裂开了一个缺口,一只黑色的软体般的小虫爬了出来,晃晃的一下子就跌进了这满满金光的木鼎。
倐的一下,这黑虫便化成了一阵烟雾,消失不见了。
这解毒的宝物可真谓是晃瞎了我的眼珠子,我亮着一双眼睛以膜拜的姿态去触碰这神器的宝鼎,却被那双手轻轻的推开,与他掌心相碰的那一刻,四周弥漫了一丝橘黄|色的光亮。
“你伤口未愈合,这鼎边巫气未散开,还是不要碰触的好。”“宋宴”将木鼎收入怀对我说。
“你是不是对我很好奇?”
正坐在石椅上“宋宴”端着一杯茶水,看了看正投以火辣辣的视线觊觎他怀中宝贝的我一眼。
这句话很顺利的转移了我的注意力,何止是好奇啊,恨不得一把扑上去扒光想一窥而视啊,压制心中的咆哮马,我内敛的将那张长着大饼脸的头,点得跟鸡啄米一样
“宋宴”用茶杯瓷盖轻轻刮去上面的茶叶末,问着茶香,趁热轻啜了一口。茶水入喉,他又细细品味了番,这番慢条斯理的动作着实让人有点肝疼。
我等着他将一杯茶水慢慢的饮尽,他这才开始同我说话。
“你叫碧央?”
等了许久早已没有耐心的我脸黑了。
= =!!哥们,我名字跟你那藏匿在黑暗中身份有必然联系吗?有没有诚意啊,有没有想要倾诉的诚意啊!!摔!!
“我救你只是因为第一次见到你后,你独特的容貌让我记忆尤深,于是便上了心,碰巧那日夜巡正好看见你,将你救下,完全是天意所至,而无刻意之为。”
哼哼,我对他那句“你独特的容貌让我记忆尤深”给伤到幼小脆弱的自尊心了,继续虎着脸,酸酸的道:
“哟~第一次见到我便对我倾心不已了,第一次是哪一次啊?在十三的大门口前么?”
“其实细算起来,我已经救了你两次,”他放下了茶杯,明亮的眼眸闪过一丝狡黠。
我懵懵的看着他,两次?哪两次?我们不过就两面之缘,不是吗?
“当日我给的东西你拿去卖没有?”他轻问。
原来他就是大街上的那个穿黑色斗篷的人。
如五雷轰顶般,我不可置信的反复咀嚼着他这句话,他清冽的声音汩汩正如当日的那股灵泉,再次在我的耳边流动。
“我叫离未。”薄唇再次开启。
惝恍迷离,迟末之未,嗯,果然是好名字,还处在极度受惊中的我呆呆的如是想。
午时之分,十三出来与那个“宋宴”在前厅用餐。我颇担心回到山上那个山洞被某些奇怪的异兽再次袭击,看着这位颇为无害的“宋宴”小朋友以及郁郁寡欢的十三小朋友,厚着脸皮在宋府屯宅了下来。
他们用餐,我便大大咧咧的坐在他们二人的旁边,十三一见我入座,放下了手中的筷子,唤来家仆多拿一双碗筷。
管家过来看着少爷和夫人面前好好的碗筷,摸不着头脑的恭敬的又送过去。
我毫不客气的用触角勾上一根鸡腿,这般便在十三嚷嚷着“用筷子啊,碧央你要学会用筷子啊”中饥肠辘辘的啃了下去。
我啃得正香的时候,“宋宴”忽然递过来一个青果,上次那个青果被迷谷老头要了过去,一直没尝到它的味道,我欢欢喜喜的伸出闪着光泽油腻的触角伸过去,却忽略了十三在看到它时露出的古怪神情。
我“咯蹦”一声咬了一口,转过头伸出那被咬了一口的青果问:“怎么了?”
十三只是多看了“宋宴”几眼,“只是觉得这东西甚是眼熟罢了。”
“哦,对了,那日景肃殿下拉你出去后,他去了哪?”十三忽然想到了什么似地问我。
“宋宴”夹筷的动作滞了片刻,在听见“景肃”这个名字后颇有深意的望向了我。
“咯蹦……咯蹦……那个龙仙人啊,我们那天先是遇见了一群蝴蝶,后来又遇见了一只变异大型蝴蝶,我看见受了重伤的他被那只蝴蝶的一只触角缠绕的脱不开身。”
“然后呢?”十三貌似对这位殿下大人很关心,想着那位殿下用身体这么诱人的条件逼迫我和他合作(——哦(抠鼻子),碧央,你睁眼说瞎话的本领越来越厉害了),带十三走,恩,有奸、情。
“然后阿,”看着他们二人过于严肃的目光,我小心翼翼又咬了一口,接下去:
“然后他让我先走,我就走了,再之后就是我倒在你家门口了。我想啊我留下来也不能帮助他什么,毕竟性命最大,死一个总比死两个好吧,若是他当真死了,留下我也可以帮他给你们报信,让你们报仇不是吗?”
我一口气将这番铿锵之言说完后,只听见“扑哧”一声,“宋宴”笑了,眉眼弯弯如月牙,噙满了笑意,眸子亮晶晶的涌动着一股令人惊艳的色彩,想着他现在正披着宋宴的皮囊,却不知他本尊配上他那身黑色的斗篷那该是怎么样的风景。
莫名的,我竟然看呆了。
十三敲了敲我脑袋,“碧央,你竟然把他一个丢在那,你知道他是谁吗?”
我张大着眼睛,无知的摇了摇头,十三的一脸凶样让我点小委屈,我撇着嘴(= =!!尽管这么矫情的动作他们看不出来):“十三,你是不是喜新厌旧,为了那个从天上冒出来的殿下大人不喜欢我了?”
十三气呼呼的又是给了我一拳:“他是龙族二皇子,天君的儿子,将来的太子殿下,是会统治整个四海八荒的人!!”
听了十三的话,我惊的恨不得将眼珠子给瞪出来,原以为他只是南海或者东海某个龙王君的儿子才被称为殿下大人,原来,原来,他的身份真的很牛叉啊!!!
不过,我很快又激动地泪流满面了,我扯着十三的袖子不停的问:“那你说这么厉害的人是不是都一言九鼎,驷马难追,信用度极高的恩?”
十三不明所以,就包括“宋宴”也好笑的看着我。
“十三~”我已经激动的无法哽咽了,“虎的沙怒萌,红玉又报站了啊……(我的少女梦,终于有保障了啊……)”
“十三,”我抹了一把泪,正经兮兮的问她:“那个未来太子殿下大人是不是钟情于你,为什么他一直都在纠结于你跟不跟他回去这个问题?”
“宋宴”听完了我的话也颇为感兴趣的将视线落在还在云雾里游荡的十三,笑虐道:“哦,是吗?”
十三推开我,冷哼了一声,“钟情于我?不过是当年的子巫帝君的宠女——巫雪姬上神跳入了破裂的昊天塔魂飞魄散,他托我去寻她的踪迹罢了。”
“巫雪姬是谁?”我稚嫩的声音继续响起。
“景肃殿下的天妃,但是,他们却连天地未拜,这雪姬上神便去了。”十三的语气莫名的有些伤感。
“宋宴”刚刚夹起的菜肴滑落了下来,啪的一声不大不小,却惹得我们纷纷看过去。
“你手抖了么?”我轻问。
“不过是听得大荒巫雪姬上神的悲惨故事,一时心感惆怅而已。”“宋宴”牢牢的看着我,似乎话中有话。
可是我听不出他的内在含义,只是一个劲的点了点头,“是满悲惨的。”
气氛突然沉闷了,我默了良久,心中微微触动,开口:“这姑娘也挺傻的。”
十三愣了愣,轻轻的解释:“她也许有自己的原因呢。”
我摇了摇头,“在大荒生存的这几百年,我什么都不怕,但是我却很怕死,我想了想,这雪姬姑娘一出生便是身份尊贵,子巫帝君最宠爱的女儿,这身份多该让人羡慕啊!”
“她为什么要跳下去了,即使必然有自己的原因,但是生命这么可贵,死了便是死了,不能说话,不能吃东西,活着便是可能,既然连死都不怕了,大荒的一切还有什么能让她不敢面对呢?”
我抬起头,看着十三,看着“宋宴”,想从他们身上找到答案。他们皆有些吃惊,大概我不正紧惯了,猛然说出这番正经的话到让他们有点不知所措了。
挥去心头的不快,我重新啃起那只咬了半截的鸡腿,直到嘴巴塞得满满的,仍不忘记对“宋宴”吩咐:“那个青果听好吃的,你还有没有……”
“有,还有。”这简短的三个字的回答让我心头烫烫的,许久没有人这么由我任性的对待我了。
十三刚想说什么,忽然厅外的一个仆人匆匆的赶来,说:“宋府前又横躺了一具尸体,伤口还是处于脖子前面的咬印。”
我这才恍然幡悟,什么是十三口中的异物入侵,据说这已经是第十具尸体。完美的咬痕,就像一只长而尖锐的吸管刺入薄而脆弱的皮肤,然后,吸食凡人身上最珍贵的精髓。
“宋宴”看着桌上有些闪神的十三,幽幽的说:“我若说这是真正的宋宴所为,你信吗?”
“啪”,这次是我的鸡骨头掉了……
口口六 蝴蝶
十三突然激动开来:“他不是这样的,他原本不是这样的。”
寂静的前厅只剩下她带着呢喃的轻语,气氛变得沉重,我看着十三默默的放下了手中的碗筷离开了前厅。
“宋宴”将目光转向了我,我立马无辜的摇了摇头:“不关我的事,我真不知情的。”
“宋宴”:……
“明日是便是五月初五,五毒并出,你呆在府中的房间莫要出去,以免误碰外面的雄黄酒。近来,命案太多,这渝州的道士可能也会多加出没,你倒是要小心。”
宋宴的一番话提醒了我,五月初五,往年我都是躲在山洞里度过的,不过,令我奇怪的倒是十三,明明是巴蛇精确从未见她忌惮过端午,无论是修成仙体还是妖体的精怪,雄黄一沾身,便会现出原形,这对于修成|人形的精怪来说都是莫大的损害。
但是更诡异的是,当晚上我飘回房间的时候,习惯性的趴在十三的窗户看了一眼,十三居然化成了蛇形盘在牡丹纹绣的锦被上闭上了眼睛蛰伏。
话说,跟十三认识了这么多年来,我可是第一次看见十三的蛇形。
皎月的银辉透过层层浓云落在我的身上,我抬头看了看天,屋外的打更声阵阵,细细数了这几声梆子的节奏,算了算,正是子时,五月初五。
深夜的海棠朵朵娇羞,我忍不住多看了两眼,便踱身回到了屋里,Сhā上门梢,躲在床铺上的锦被里。
被褥下全是我偷偷在府里拿来的瓜果坚果,便是在房间里睡上三天,这些食物也够了。我心满意足的敲开一个核桃,掏出核肉,美滋滋的咬了一口。
忽然一股窸窸窣窣的声响出现。我停止了咬食的声音,等竖着耳朵细听的时候这声音便消失了。
待我放宽了心,继续嚼动着嘴巴里的食物,这股声音又阴魂不散的响起来。我微微掀开了被褥,抬头看去,却见纸窗上有一个巨大的黑影在移动,慢慢从纸窗的这一头移到了另一头。
窸窸窣窣的声音伴随它的移动渐渐的越来越响。
窗外,一阵微弱的灯光慢慢的亮起,它就像一只巨大的萤火虫,从远方慢慢飞进对面,留下一道暖色的光圈。
那灯光顺利的吸引了我的注意力,我歪着脑袋仔细的看着它漂浮在半空中,忽然,窗户前的黑影遮住了我的视线,我一下子缓过神来。
那只大萤火虫刚刚去哪里了?对面?然后不见了?
摔啊!!那是十三的房间啊!!!!
我从床上跳下,移动到木门,微微的打开了一条细缝,透过缝隙我向外看去,却是红艳艳的千面镜遮挡了我的视线。
我忍着心中的恐惧慢慢往上看,终于在看到那只银色的触须后,我的小心陡然的一抖。那红色的千面镜其实是复眼,而这个体型庞大的怪物便是那日在山上我遇到的会伸出树藤般粗壮触角的巨形蝶。
果然,五月五是个极其不祥的日子。我颤巍巍的想装做什么事都没发生将门合上,谁料银须忽然伸出卡住了我欲要合上的门边。
一只黑色的触角轻轻一圈,我便像只无力反抗的小蝼蚁被它勾了出来,我轻飘飘的身体在它蜷曲的触角中滑向天空,漆黑的天幕,星眸亮闪闪的一颗颗嵌在其中,不远处的一棵梨树下的书房里,帘窗外开,正好,“宋宴”执卷的动作落入我的眼中。
我好像忘记了挣扎,因为那只触角很快的在我到达地面的时候松开了,红色的大复眼一动一动的注视着我。它的翅膀微微展开,露出了七彩的炫色,像是要极力将背面那只大大的骷髅头隐藏般,静静的立在角落,没有任何动静。
十三黑着的屋里又亮了,小橘灯的光芒终于在雕花的纸窗上映照着一个男子的身影。被拉得很长很长。
我看着没有还在发呆的大蝴蝶,轻轻的问:“你想不想看他们在干吗?”
那只大蝴蝶仍然没有什么反应,就像一个木偶般一动不动。
我开心的笑了笑,“你也想看,那我们一起看吧。”(= =,明明是你想看好不好)
于是我便拖着它一起蹲在了窗户。
“你们不想伤害十三?”我用触角抠了一个小小的洞,往里面看了看,问旁边的那只大蝴蝶。
窸窸窣窣的声音从它银须下面的嘴巴中发出。
昏黄的屋里,那个男子小心翼翼的将一盏纸灯放置十三的床头,空气中还散发着墨香,我看着上面熟悉的花纹,上面的墨迹还未凝干。
他转过身,侧脸完好的露了出来。
这便是真正的宋宴是么。
我转过头看着大蝴蝶嘴巴下那被蜷缩起来的吸管,这便是带着一只小怪兽四处害人性命的宋宴么?
往昔那个看见十三便会别扭的跑到十三面前,细语一声:“姑娘,姑娘,在下今天跟了姑娘一天了,姑娘难道你没有察觉到吗?”的飘飘少年么?
我惆怅的掏出了核桃肉塞到嘴巴里,顺便把剩下的一块递给身边的复眼兄。
它的眼睛对光线极其敏感,鲜艳的红色暗淡了下去,我甚至可以在它的瞳孔中看见自己傻兮兮的伸出握着核桃肉的触角。
慢慢的,那两只复眼离我越来越近,近的让我可以数清它眼睛上面的六边形的纹路。
它小心翼翼的低下了头,然后轻轻的咬住了我手中的食物。
接着它又转过了脑袋注视着屋子里面的动静。
我看了看手中空空一物的手,觉得有一种很怪异的怪异的感觉将我整个小身子盈溢的满满的。
柳梢的月,弯弯。
宋宴他在床边坐下,轻轻的抱着那条蛰伏的黑蛇,就如同抱着时间最珍贵的宝物般。橘黄|色的灯光照在脸上,我看到的是不同于那日在他营造的幻境中的狰狞,安逸的脸庞恍然和当初的青涩重叠在一起。
现在想来,我遇见了十三两百年,在这两百年内,凡是十三喜欢过的人或多或少容貌都极其相似。
我退出了身子,蹲坐在墙角。夜静谧的甚至能听见露水凝结的声音,淡淡的,就像此刻的温柔。
大蝴蝶也呆呆的随同我一同低矮了下来。
忽然,咯吱一声,十三的门打开了,大蝴蝶巨大的翼翅倐的将我笼罩得严实。
“我们该走了。”
宋宴站在露水微微打湿的台阶上对着它说。
窸窸窣窣的声音再一次响起。
它挪动得极慢,每一步都尽量将我的身子往后移。
我在黑暗中缩成一团,直到大蝴蝶成功的将我挪到它的身后,它这才展开了翼翅,横着略微庞大的身体跟在宋宴的身后。
“你受伤了?”宋宴冷冷的声音响起。
大蝴蝶煽动着翅膀又是一阵窸窸窣窣的叫唤。
宋宴迈开了脚步,“你今天有点不正常。”
我躲在一片树叶的身后亮着眼睛看他们离去。
就在我要从树叶后面跑出来的时候,宋宴的眼睛突然看了过来。窸窸窣窣的声音立马伴随着那个大大的翅膀将宋宴拥了出去,宋宴摸了摸它的脑袋,笑着转过了头,消失在黑色的帘幕中。
而此时,夜未央。
十三的屋子里,微微的白光闪过,十三忽然化成了人形,慢慢走了出来,窗台外她遥望的身影凝成了一尊一动不动的雕塑。
回到屋子里,我伸出了两只触角,轻轻看着那个|乳白色的珠子,那是我下山想了想觉得不放心偷偷带在身边的,看着它中间那一丝游动的光芒,我轻轻的放置我的胸前,莹莹的光芒微弱的照亮了我的身体,然后我轻轻的将它放进了身体里。那里据说是凡人心的地方,可是我没有心,那里便是我最温暖、最重要的地方,我想将它放在这里。
我喜欢温暖的感觉,就像我从冥界逃出来一身是伤的倒在十三所住的泽水边,十三拎着我为我疗伤,带我去人间生活。就像迷谷老头一边骗着我的食物,一边用根本不着边的占卜术安慰我,他说碧央丫头,你命格是极好的,将来定能大富大贵,他说碧央丫头,你近来会走桃花运哦。就像离未第一次遇见我轻轻的将一枚青果和这个珠子交到我的手中。就像那只曾经咬过我却将我护在翅翼下的大蝴蝶,一步一步慢挪。
那种满满的涨涨的感觉,我一点一点开始理解,那是温暖。
“他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窗外那是十三的声音。
“因为他看到你和他的过去。青龙星君与风十三你的过去。”离未轻轻的应答。
“那么你呢,你留着在这里又是为了什么?”
“昆仑镜和一个人。”
“谁?莫非是碧央?”
“准确的说,应该不是。”
风吹散了离未动听的声音。
窗外的对话我已经听不清了,我闭上了眼睛,如这漫长的夜一样睡了过去,突然我在想,若是我一只蝴蝶那该多好。
口口七 灵姬
我醒来的时候,府中没有什么动静,但从下人们撕掉符纸和再也闻不见雄黄粉的味道这种种迹象看来,大概五月五已经过去了。
宋府的仆人忙忙碌碌,我飘在半空中看着他们匆忙的身影,他们一个个从我们身边经过,却始终发现不了我的存在,甚至我想跟他们话话“你们今天吃了吗?”“吃什么”“今天天气真不错”之类的家常都很困难。
一顿神伤之后,我飞出来外面。
走到大街山,我才发现原本热闹的街市早已萧条。路上的行人皆是抱紧了包裹,左右张望,行色匆匆。
“真是作孽哦,东巷西边的修铁匠昨天死了。”
“是啊,今天早上,我家那口子去他们家铁铺修锅的时候,那尸体就趴在桌上。”
“前两天刚来的那一拨道士,做玩法,除了妖后,在回去的路上都失踪了。”
“嘘,不是失踪了,听人说,西凉河上飘了几具尸体,已经面部发肿,但还是认出他们身上的那几道符纸。”
“还是脖子上的那个被怪物咬的红点?”
“走走走,还是去凉州避避难去。”
这般压低声音的谈论已经渐行渐远。
我忽然想起了十三和离未的话,十三说宋宴以前不是这样的,而离未说宋宴之所以这样是因为看见了十三和他的过去,那么宋宴诚然不是凡人,他的身份又是什么?
或者十三的以及那个离未的身份也是个迷。
照这种宋宴对我穷追不舍奋力追杀的角度来看,抑或者我也是个迷。
摸摸了下巴,我慎重的得出了结论。
这个原本安逸的城镇如今飘荡着一股嗜血的味道,我嗅了嗅里面飘逸而出的肉香味,追着它的踪迹,终于在一家已经人去楼空的酒楼里发现了一只烤鸡。
凌乱的板凳下,厅外那茂密的香樟下,诡异的彩蝶翩翩起舞,它们就像一双双眼睛注视着那群脆弱的人类。
想来,异变就是从这群蝴蝶开始,杀戮便是从宋宴开始。
我的确是饿了,这一觉足足睡了十八个时辰,醒来瞧见那么一片清新的水果,着实让我提不起任何兴趣。
我躲在一张桌子底下,尽兴的啃着鸡,面前正是一具安详的尸体,侧着脸的他紧闭着双目,红艳的唇瓣间正是一丝幸福的笑意,长而狭促的眉眼更是衬得他面庞如玉。也许他死前看到了自己最心爱的人,如此,他死得极美,就像仍然在呼吸一般,富有生命。
听,仿佛除了我那多事的吧唧吧唧声,我似乎还能听见他微弱的脉搏跳动。
然后我顺着他洁白的脖颈向下看,嫣红的血在他的脖颈绽放成满眼的荼糜之美丽。
我吃得很香,很专注。
直到那具侧着脸对着我的尸体忽然睁开了眼我也惘然未觉。
我甚至还很赞同的看着他那只(侧着脸只能看见一只)黑色的眼睛点了点,果然,这具尸体还没有死。
“你倒是悠哉,看来你身上的巫毒已经被他解了。”
我神经大条根本没发现事情严重性的点了点头,心想哥们我认识你吗?
“我景肃若是因为受重伤被巫族的灵兽嚣原所害,就是变成厉鬼也不会放过你的。”那具复活过来的尸体慢慢坐起身子,抬着一双黑眸紧紧的锁住我。
“啪嗒”被啃得干干净净的鸡骨架掉在了地板上,出门就遇见熟人,貌似这个熟人心中还有一股极强大的怨气。
我这才想起,当日他为大蝴蝶所困,我溜走的事情。
立马向他解释道:“仙人,那日你让我去找十三,我去了可是你并没有说让十三过来救你啊!我只想着,若是哪天你不幸丧生,我们可以为你去报仇。”
天地可鉴,当日我是真心这么想的,我压根不晓得为什么我没想到找人去救他。(那是你太缺德了)
我看了看他全身上下,甚是欣慰的伸出触角拍拍他肩膀,欣喜道:“景肃殿下,你没事就好。”
景肃黑着脸看着他玄色衣物上的一块圆形的油渍,又抬眸看了看我。
顿时,肃杀之气弥漫在了我的周围,我尴尬的收回了触角,却没想到他顺手一把抓住,又抓住了另外一只,用捆仙绳绑了起来。
我扭动着身体,表示反抗,他却无动于衷,淡淡说了一句:“你再动,我便将你的整个身子都捆绑起来。”
几乎是瞬间,我甚至乖巧的停止了任何动作,颇为谄媚的对他说:“景肃殿下,你牵着我的动作是否有些牢累,不如你把绳子交给我,我自个儿牵着自个儿,紧紧的跟随您。恩?”
景肃不多言语,只是猛然一拽绳子将我拉至他的身边。
我看着被缠绕的紧紧的触角,心中感慨颇深:十三口中牛逼的殿下便是这番的作为与风度吗?(你的作为和风度也好不到哪去==)
然后,大街上便是一个玄衣潇洒的男子保持者像牵着一条狗一般的动作光明正大的晃荡在这个让人闻风丧胆的城镇上,诡异的是绳索的后面悬空,里面却是空无一物。
我此番真的很庆幸自己的特殊形体,起码那些逃难的百姓用诡异的目光注视着我们的时候,我可以理所当然的认为他们是在关注景肃的二叉。
景肃似乎并没介意这样的目光,他会时不时的拽拽手中的绳索,(你确定不是将碧央当猴耍么?=皿=)导致我头晕忽忽的。
“他三番几次的救你,我倒是觉得奇怪。”景肃将后面索性不动的我往前面拉了拉,瞥过头来问我。
“啊,你说十三啊,我和十三的感情纳比金坚,她不救我救谁呢?”我得意的答。
景肃没有理会我,仍然是出于自言自语中:“他居然会救你,这样的人居然会救一个小小精魄,他在昊天塔呆了一千年,自塔中出来不过才二三百年的光景,如何和你深交?”
我扭着脑袋竖着耳朵细听,这次我算是听出了一点苗头,他说的人可是离未?
忽然,景肃停住了脚步,乌黑的眼睛像要看透我,冰冷的声音从他的唇缝间溢出,让我浑身打了个颤。
“你到底是谁?”
“我、我、我是谁?我、我、我就是碧央啊,一只天然废柴的小精魄啊!”我无辜的睁着一双大眼睛看着他,他眼中的盛气吓坏了我。
很快,景肃平复了自己的情绪,勾了勾嘴角,“说得也是,你倒是一只无用的精魄。”
我生气了,我对景肃说:“殿下,你母上大人难道没有告诉你,评价别人一定要委婉含蓄,我自己自损那是谦虚,你再接着损那便是骂人了!”
景肃的心情突然好了一点,“哦,抱歉,我没有母上大人。”
说完又是狠狠的一拽,我立马晕的七荤八素的,他大爷的!!
我不知道景肃要将我带到哪里去,我巴巴的提醒他:“景肃殿下,你说好的,等十三跟你回去了,你要帮我化成|人形的。”
景肃意味深长的了我一眼(看什么看,我脸皮本来就厚),便自顾自的向前走。
好吧,我承认我受打击了。
我蔫怏怏的跟在后头,一不小心撞上了景肃的后背。我揉了揉大饼脸,忍下心中的不快向前望去。
那是一个少女的背影,深红的曳尾长袍,上面绣满了黑色的曼陀罗,墨黑的发丝顺着她轻轻弯腰的动作滑落在一具还残留温度的尸体上,她白皙的手中从白色的长袖中伸出,蔻红色指甲慢慢伸出尸体平坦的胸膛,尾尖快速的刺入然后轻轻一挑,便是一簇荧荧闪亮的小魂魄。
“可惜了,可惜了,竟然不是至纯的精魄。”她的声音清爽甘冽,却透露着令人害怕的残忍。
张开的五指一笼,那团魂魄便消失得一干二净。
她收了手,慢慢转过头来,额前一片五彩的缨络轻轻飘动,映衬得她的一张朱唇更是如血妖娆。
我畏缩的躲在景肃的身后。
“私自窃取凡人的魂魄那是死罪,巫灵姬。”景肃的声音不带一点温度。
“呵呵,姐夫大人,哦不,应该是殿下大人,窃取凡人的魂魄那是死罪,可是窃取死人的魂魄那便不是罪过了。”
景肃收了收手中的绳索,手中的白光微起,那团消失的魂魄从四面八方涌来又重新聚在了一起,他轻轻的弹开,黑气煞气,地府的牛头与马面迅速的将魂魄带走遁入了地下,景肃轻轻动了手指,利剑般的杀气直冲对面的少女,少女念起了仙障,却被突然上前的景肃一掌划破这结界,扑到在地,委实有些狼狈不堪。
她撑起身子,捂着胸口,颤巍巍的站起:“殿下可真是心狠手辣,当年雪姬姐姐死的时候你可谓是眼泪都没留一滴,照例说,子巫帝君死了,于我和我二叔该是多么庆幸的一件事,但是殿下这番狠毒手腕着实令我们自叹不如。”
面前的景肃身体突然一滞,却只是片刻,他便缓了神,收了手劲,敛了神色正言道:“子巫乃是上古命脉,我龙族既然担负这统治大荒的责任,便是将来天神公愤,只要为四海八荒,我景肃从来万死不辞,灵姬,你也要好自为之,我不想,几百年后,巫族一脉彻底消失。”
这般冷然的话让我心头一惊,却不知这般的惊吓从何而来,大抵可能是遇见景肃这么久,难得见他如此肃颜。
唤做灵姬的女子正要说话,眼睛忽然瞄向了我,那眼中突然闪现的光芒让我我赶紧缩了脑袋。
“殿下若是将你身后的小精魄给我,我便毁了青龙星君的那头巫族灵兽,让他不再害人,可好?”
灵姬的一双眼睛就像两条毒蛇般紧紧的缠绕了我的全身,这声“可好”竟然让我无意识的用触角紧紧的抓住了景肃的衣袖。
景肃抬了抬手中的绳索,冷声道:“灵姬,莫要和我讨价还价。嚣原兽和路倚的事情自会有处理,若你还知道君臣之分,便速速离去,免得无妄之灾。”
灵姬愤愤的看了我一眼,便捏了个决遁了。
地上还是那具尸体,一动不动,冷冰冰。
这场事故远远不比我想象得来的简单。
路上,我用触角碰了碰景肃的后背,景肃转过头,我讪讪的问:“景肃殿下,你是否要清理一下。”
我顺便指了指他脖子上的一滩血迹,身上的油渍以及袖摆和衣摆的灰尘,还没指玩,景肃的脸就瞬间黑了下来。
我甚是识时务的缩了触角装死。
景肃沉默着将我牵至一家客栈,掌柜的畏畏缩缩前来接待,至始至终,他领着景肃上楼的手都抖动不已。
景肃将我拴至屏风的一角,便让还残留在这里维持生计的店小二送来一桶热水,这般便是旁若无人的褪去了玄衣要沐浴。
我在屏风旁呆呆的看着他的动作,他褪到一半,看了我一眼,便将衣物整理好,将我拴至屏风的外面的一张圆桌上,
“我到差点忘了,你是只母精魄。”
我:……
此时我只想问候景肃他妹以及他令尊。
不过,我恬着脸回了一句:“是不是我要是只公精魄,景肃殿下便愿意和我同沐浴,恩?”
景肃一言不发,只是在我的触角上又绕了一道绳印,并将店小二送来的食物放置离我八丈远的地方,这才心满意足的走进了木桶,痛痛快快的梳洗一番。
我:……
景肃沐浴的功夫可真快,大约一盏茶功夫,他便一身干净的白衣人模人样的走了出来,接着便是直接倒在床铺上,睡觉。
我看着他径直走向床铺,然后轻眠的动作,囧了一会,那我咧,我怎么办,要将我锁在这桌子旁边一夜吗?我困了肿么办,我累了肿么办,更重要的是我饿了肿么办!!!
似乎他没有要让我舒坦的觉悟,我决定自救。
可是我折腾了半天后,绝望了,绳子的白光幽幽闪现,竟然将我的触角缠得越紧。
忽然景肃翻了一个身,我惊吓的连忙松开了绳索,趴在地上睡觉,眼角的余光瞄向景肃,暗自观察他的动作。
良久,翻了身的景肃没有动作,我暗自松了一口气,却也开始泄气,触角被绑着的感觉真难受,难道我要被这个心眼比针还细的殿下大人折磨欲死吗?
窗外忽然飞进了一只彩蝶,它的翅翼亮亮的从木窗的空隙中飞了进来,长长的银须微微颤动,尖锐的牙管散发着森冷的光芒,它慢悠悠的飞进,飞过景肃的身体,落在桌子的上方。
我害怕的看着它蹲在桌上煽动者诡异的翼翅,我想着它用那牙管Сhā、到我脖子上的那阵钝痛,便开始浑身发抖。
慢慢的,那只蝴蝶忽然变大了,我惊异的看见了那双熟悉的红色大复眼。
口口八 嚣原
呵~这算是天将神兵来救我吗?
如果此刻我的面前若有一面铜镜,我想,镜中的我定能笑成一朵灿烂的掬花。
大蝴蝶伸出触角,轻轻一拉原本捆得跟冰糖葫芦一般牢固的捆仙绳一下子松散了开来。
我看着它慢慢收起自己肢角,心想:它便是宋宴身边的的巫族灵兽嚣原?
景肃果然是累了,我们动静不算小,但是他似乎仍然没有一点发觉,睡得甚是安详,不过,这样也好,起码这样我才能成功的溜掉。
微微的打开二楼的天窗,森冷的夜风吹得我略有些寒意,就着亮堂堂的月光,我轻轻的摆动触角,招呼那只灵兽过来。浮在半空中,那只大蝴蝶慢慢缩小了身体,轻易的从身边擦过,蹁跹在空中。
我们慢慢落在地上,它一步一步的用肢脚走动。我坐在它的翼背上,抓住它的触角看着青石板上反射的点点银辉,我们的影子融在一起,斜拉在城墙上,就像一头畸形的小怪兽。
“宋宴呢?你没有跟他一起吗?”
我轻轻的问它,一边扭过头看着身后方方的石板上,那头没有犄角的小怪兽。
窸窸窣窣,窸窸窣窣。它认真的回答了。
可是,我好像一点都听不懂。==!!
小巷的尽头是大街的十字路口在我的视线里成了一个明亮的点,然后就在这片安逸中,亮点中走出了两个人影。
几乎是瞬间,我被大蝴蝶翼翅的猛力拍晕在墙面下的木箱子里,“啪”的一声,箱子的盖子合上了,窸窸窣窣的声响一阵一阵,不同平日的缓慢轻快,而是如肃杀般的阵阵激昂,狭小的空间,不安开始蠢蠢欲动,没来由的恐惧感突然慢慢的侵蚀了我的空白,我缓缓的蜷起自己的身子。
“二叔,昨天我碰见了景肃,血魂珠可能现在在他的手里。路椅真是没用,将嚣原□给他连一个小小的精魄都抓不到,枉费他曾是天君手下得力之将。哼,也不过如此。”
“不过,二叔,你放心,这血魂珠即使在景肃的手里,我也能抢到。”
“灵姬。”低沉而雄浑的男音突然呵斥住刚刚音如铜铃般音脆的声响。
窸窸窣窣的声音慢慢离我远去,微弱的月光从木箱狭窄的缝隙中倾泻而下,我抬起头静静的向外看去。
中年男子身着月白色的精锻厚衫,黑色的异兽图腾不满了他的双袖,在森冷的月光下竟然微微散发着银光,大蝴蝶走向他们恭敬的行礼,
“哼,嚣原,你还有脸过来,那日你明明在山上捉住了那只小精魄,为什么私自放了它?”
唤灵姬女子陡然的一声尖锐的质问让我弱小的身子忽然抖了一抖。
窸窸窣窣,窸窸窣窣。
寂静的夜,我听不见了任何了声响,只剩下了嚣原兽的陌生的叫唤,一点一点让我从头到脚都充满了寒意。
“你说它的身上没有血魂珠?”灵姬忽然放柔了声音走近嚣原,指寇缓缓的附上它长长的银须,猛然她眼中的温柔被一股强大的戾气取代,“刺啦”一声,灵姬的手中捏紧了它的断须。
我头一次才知道,蝴蝶的血是绿色的,地上的星星点点,就像小草的嫩芽般鲜艳,可是这份鲜艳竟然让我有些害怕,直觉告诉我这个是不好的征兆。
灵姬嫌恶的扔掉了手中的残物,银须落地,便是一道白光幽幽的化成了烟沫。
“畜生,是不该说谎的。”灵姬笑着再次拔掉它的另一个银须。
“嚣原,”灵姬唤着它,手中的白光已经凝结成了一根锐利的冰棱,她说:“畜生应该有畜生的样子,当年要不是雪姬姐姐用其精血救活了你,并赐予你巫氏一族灵兽的身份,你不过是只下贱的妖物,你该懂得报恩,血魂珠是巫族的圣物,你应该不顾一切的为巫族效命。”
窸窸窣窣,窸窸窣窣的声响继续,它没有反抗,只是一昧的跪袭在地,没有其他的反应。
那根冰棱就要刺入它的身体的时候,我忍不住得要掀开箱子翻身出来。
忽然,灵姬的手腕被猛烈的风劲挥开,她倒在地上诧异的看着身边的中年男子,“二叔?”
“不要坏了我的好事,灵姬。”穿着诡异图腾白色宽袍的男子慢慢走上前,轻轻搬开大蝴蝶的吸管,他的袖子里突然冒出一个蛊虫,黝黑而粗壮的圆形身体慢慢蛰伏在他的手上,“来,把你吸食的凡人精元都给我。”
蓝色的精魂源源不断的从大蝴蝶的身体飘出,蛊虫圆滚着身体贪婪的吸食着,终于,凡人的精髓吸食完毕后,它餍足的翻了个身化成了一条白色的小蛇般嗖的一下又钻进了他的袖口。
灵姬爬起来,轻哼了一声,“二叔,这宝贝还留着,想当初不是应该给子巫帝君准备的吗?”
“他死了,便用不着了,此物还要留给该用的人。”冰冷的声音慢慢传来,他的嘴角勾勒一抹残忍的微笑。
“二叔成功登上子巫帝君宝座的时候可莫要忘记了我,如今雪姬姐姐也不在了,你可是什么障碍也没有了。”
“那么,嚣原,你也没有什么用了。”男子忽然卷起黑色的狂风,刹那间,他面前的一切扭曲了痕界,大蝴蝶的身体渗出了丝丝的绿丝,原本七彩的翼翅瞬间变得灰暗,就连反面的骷髅头也失去了颜色,粉灰般的刷刷掉下。
最后的一阵风,它被冲击到木箱的面前,我被轻轻震动了一下,然后,看见它大红色的复眼遮挡了了我所有的视线。
脚步声渐渐消失了,这一切好像就是一场梦境,我还停留在它飞进我的窗户带给我惊喜的那一刻,这突然发生的所有所有,我还没来得及接受。
我想挣扎着出来,可是它却伸出了一只前肢用最后的力气死命的按着我上方的那一块小小的木板。
它的复眼里的我此刻眼中也有着它这般残弱的身影么?放那颗白色珠子的地方,隐约的开始作痛,它最终失去力气了,已经再无力按着那块残破的木板,我轻轻的打开,冒出整个头。
我伸出触角,就像宋宴曾经做的那样,小心翼翼的触碰它的脑袋,然后轻轻的放下,抚摸它头顶还仍然在流血的断须,再看着复眼中我,是否已然能够泪流。
尽管,我知道,精魄是不会流眼泪的。
窸窸窣窣,窸窸窣窣。
这该是多么悦耳的声音啊,我碧央又是该多么的有福气才值得它这么如此啊!
忽然,它轻轻的咬住我的触角,恍然间,我想起十三门前的那棵桃花,那块泣血的红土上,翩跹的彩蝶,那烂漫的红桃下,我触角上咬痕不深的伤口。
一点一点,尖锐的管牙刺入脆弱的皮上组织,却没有流下一丝的血痕,一股暖洋洋的热气慢慢从触角上传到身体里。
远方,天空已经破晓,东方的嫣红已经照亮了大街的尽头,我看着它大大的复眼下的身体一点一点随着阳光的照耀而消失成一片七彩的水雾,它的齿喙仍然停留在我的触角中,坚持不懈的、慢慢的、给我留下最后的力量。
时光残忍,终于连它的复眼,齿喙也渐渐消失了,我的手还僵硬在空中,仿佛它一直还在那里,活生生的,会窸窸窣窣叫唤个不停的,在那里。
太阳爬上来了,明媚的阳光不懂忧伤的照在我还横亘在那里的触角,小小的红色的齿印发着闪闪的亮光,煞是好看。
我擦了擦上面的红色的痕迹,有些晕晕的从木箱子里爬了出来,路上行人照样匆匆而过,我大脑一片空白的随处乱晃,却又梦靥般的蹲在木箱子前看着地上早已凝结的绿色血迹。
抱着自己的身子,慢慢发呆,我以为就这样一直一直看着,有些不存在的东西便会回来,我以为碧央应该会拍一拍触角很潇洒的飞出去,然后该去酒楼找吃的就找吃的,该去到十三那里闹个鸡犬不宁就闹个鸡犬不宁。
银色的长靴忽然映入眼帘,秀气的脚印一下就踩中那抹墨绿。
“你连逃跑也不会,这么蠢留着我继续抓你吗?”
我抬起头,面前是把玩着捆仙绳的景肃。
慢慢的站起身子,我收回触角,胸前那颗珠子的温暖,让我不经意的联系了很多事情。若这便是你们千方百计的想要的,我一定,
一定至死也不让你们得逞。
我不经意的扫过景肃的长靴,飞起身子,轻轻对他说:“景肃殿下,十三很快就能跟你回去了,也是时候你也该承诺你的诺言了。”
我想只有有了形体,我才能变得更强。
口口九 黑煞
嚣原死了,宋宴,也就是他们口中的路倚也不会太平安。
我至今对他们的之间的利害关系还很模糊,但是自己被席卷其中却是意料之外的,我思前想后也没明白离未将它交给我的缘由,也许离未并不知道这是血魂珠,也许这东西根本就就是假的,用来混淆视觉的,但是这样做离未的意图又是什么?
无论如何,我得学会保命。
景肃没有看我,只是重新用绳子绑起我,径自向前走了几步。
这次我没有反抗,伸出两只触角任由他开刀。我这种大无畏的配合精神成功了感染了景肃铁石般喜欢虐待我这中弱小生物的心肠,他尽然非常的好心的只绑了一股触角。
走出了巷口,我转过头看了一眼倒在城墙旁的那个木箱,以及消失了血迹的空白青石地板。
另一头,我看见了离未,他站在离木箱不远处的石阶上,尽管还是宋宴的摸样,可是从他淡漠而儒雅的神情中,我看得出,那是离未。
我对他笑了,但是这个笑容还未舒展开,景肃在前头就将我拉进了人群中,天空蓝得有些让我空洞,我在想,若果宋宴死了,十三会如何呢?
宋宴会死,我有直觉。
路过摊位,我空闲着的那只手熟练的顺手牵羊,景肃极为不耻我这种行为,他抖了抖手中的捆仙神,又掏出了不知道什么东西变成了银子大块大块的扔在摊位上。(请注意大块大块这四个形容词)
扔完后,景肃破有点施恩不图报的耍阔的扭头就走,顺便狠拉了一把我。
“哎哟,哪个杀千刀,眼睛被雷劈过了吗?他妈的,大白天砸老子,尼玛用什么砸啊,用银子砸啊!!!银子!!哟,银子哦!!尼玛,是银子啊!!”
我扯了扯景肃的衣摆,他面色不大好看,却极为有礼貌黑着脸转过了身,对着一边揉着脑袋哼哼唧唧,一边还举着银子大呼小叫的路人甲,道歉,“在下手重,若伤到这位大叔实乃无心之过。”
摆摊的大爷瞧见正主,立马将这大块大块的银子捧着手心,面色潮红,咧着一排缺牙恭敬的哈腰道:
“大爷尼玛真好心哦!”
事情发展成这个样子,景肃也不再废话,直接牵着我立马大步流星的走开,我紧紧的抱着几个桃子,一边嚷嚷:“哎哟,殿下大人,你不能慢点,桃子,桃子,桃子它快掉了啊!”
忽然,街道边高楼处的帷幔闪过一道银光,我下意识的半眯着眼,朝着上方徐徐望去,却见一面锈迹斑驳的铜镜悬空的浮在半空,对面清晰的楼阁行人的画面陡然转变成一个穿着大红嫁衣的女子,鲜艳的红,鲜艳的血,最后一双紫色的明眸微微闭上,更多的紫红弥漫了整个令人疑惑的画面,又是一阵耀眼的光略过,高空就像出现了时空裂痕般,瞬间,这面奇怪的镜子就消失在这条微弱的泛着白光的裂痕。
高高的檐脚上,出现了离未的身影,就像一阵烟般,他随着那面镜子也消失不见了。
景肃的捆仙绳子开始有了动静,一直在躁动不安,轰隆一声,天空骤然暗了下来,我抓紧景肃的一角,彷徨的看着这已然一片黑暗的周围。
“啊!”
一声尖锐的喊叫,瞬间撕裂了这份压抑的气氛,却没多久,那声叫唤便微弱了下去,接着便是一声沉闷的尸体倒地声。
稀疏的人顿时尖叫着撤离,却被弥漫在空中那股奇怪的力量钳制了身体,不可动弹的保持着原来的动作。
景肃握紧了手中的捆仙神,浑身陡然产生的结界慢慢照亮了前方放出接连不断叫声的来源。
远处的宋宴松开长满了尖锐獠甲的双手,他怀中的凡人惊恐的瞪大着一双眼睛看着前方,失去最后的意识直挺挺的倒在地上,铺起了一阵的散发着腥味的尘土。
黑色的衣袍,黑色的短发,早已怒红的双眼意外的明亮,就像黑暗中的两盏小红灯,幽幽的,让人不寒而栗。
“景肃殿下,嚣原兽呢,殿下你尽然杀了它。”宋宴跨过地上那一具具死不瞑目的尸体径直走向我们,一句一字的咬着牙问着。
黑色的雾气从他还染着鲜血的双手上腾腾上升。
“路倚,你不该这般的自暴自弃。”景肃将挥手,静止在这场异变的凡人的身上缓缓涨开了一个个蓝色透明的小结界,宋宴身上戾气凝成了黑色蝴蝶被阻挡在结界之外,疯狂的煽动者翼翅,猛烈的撞击着。
“嚣原兽不是我所杀。”放下了手,景肃淡淡的回答。
“哼,没想到堂堂天君的儿子竟然也能如此大言不惭,那么殿下,你脚下嚣原的血迹又如何解释呢?”话毕,宋宴伸出了利爪便冲上前直直的朝景肃攻击。
景肃手中蓝色荧光幻化而成的神禹令剑招架住宋宴的两只利爪,淡蓝色的气劲晕散开来,景肃一个反手,在宋宴扑了个空的情况下,全身而退的闪扫了一边。
宋宴忽然憎恶的抬起脸,我心惊,不好,他这般便是要怨气都报复到我的身上吗,立马我赶紧又开始如章鱼扭动般死命的挣扎开来。
宋宴红了红眼,沙哑着喉咙说:“你跟我一样可怜,我不会再杀你了,若是你死了,谁还会比我更可怜呢?”
宋宴决定不杀我这件事令我很惊喜,但他后面的那句话就令我恨不得上去打得他生活不能自理,什么叫“谁还会做比我更可怜?”难道洪荒已然不可察觉的岁月里,我碧央已经悲惨到这个人神共愤的地步了么?我愤愤的看了他一眼,一溜烟躲在了景肃这把保护伞的身后。
宋宴说完,便看向了一边挺直了身体的景肃,“景肃,我早已不在是九重天的青龙星君,自从天帝罚我永世轮回,永不得踏入天宫一步,我便不再是路倚,如今我是魔族的黑煞,你若是执意不放过我,我便不会再顾及往日与你情面而大开杀戒。这凡人的死与我无关,但嚣原兽的死,我定要追究到底。”
“那么,风十三呢?她对你又是何物?”景肃轻问,飘飘的竟然让我抓不到一丝的重量。
宋宴红艳的眼一下子闪过一丝黑色,却如淡化的墨迹,很快又恢复了原状。“十三便是十三,她该是南极长生大帝尊上仙阶品最高的大弟子,不过,我对十三却是真心真意,殿下对几人又是真心真意呢?嚣原兽乃是巫雪姬上神用精血救活的妖兽,景肃殿下即使不念及雪姬上神对你的这份情意,也如何能下得了手?”
“天规伦理之常,只要有勃之,便是飞灰湮灭也是咎由自取,况且,我不曾动手,即使动手,也是算上你,一起动手。”景肃看着宋宴的眼睛,按捺住仍然在叫嚣不停的神禹令剑。
宋宴拧起了眉角,白皙的脸上爬上一朵彼岸的黑色曼陀罗,尖锐的利爪咆哮的刺入景肃刚刚布置的结界,一下子直取凡人的心,捏碎,松开。“景肃,我黑煞这上千年的恩怨定要与你龙族一一算清,哪怕负上这千千万万条无辜的性命。”
“嚣原不是景肃所杀。”眼看着另一条鲜活的生命也要消失殆尽,我飘在半空中拦住宋宴的利爪,看着他的眼睛,认真的说。
“碧央,快回来。”景肃在我的身后叫唤,却不知我身上的捆仙绳早已被他收进了腰间。
“哦?”宋宴悬着要刺入另一人凡人心脏的手,“你知道些什么?”
“嚣原乃是”话音未落,胸口已被几根飞天而来毫无预兆的玄女针给刺中。
“路倚,嚣原死了便是死了,你又想如何追究呢?这次该死的精魄可真是天煞孤星,到处惹事呢,呵呵,瑶芝姐姐的玄女针法可真是越来越令人佩服了!!”紫色的扶桑花瓣落在我的脸上,刺耳的拍掌声落在我耳中,地上的一片冰凉竟然让我感受不到寒冷,身体依然跟冻结了般,就连血液也开始慢慢凝固。
果然这年头好人不可当,我费力的睁开了眼睛想看清出于究竟是哪个二叉树射中了我,我定死也要记住这叫做“瑶芝”傻Ъ的摸样。
粉紫色的水衫纱衣上是一个妙曼女子的身影,我看不清她的摸样,只看清了她面前还在纷纷扬扬的扶桑花瓣,深紫色的桃形花瓣,就像我那面神秘的镜子所看见的那双眼睛一样的令人痴迷,令人迷恋。
她身边灵姬的声音真让我抓狂,可是我已经重伤在地,只能任由她们俯视着我,嘲笑我,我看向景肃,他欲走近我,却被那个瑶芝姑娘跪拜的动作给拦了下来。
“景肃殿下,瑶芝在烈火阵中看见殿下的近况,特地像天君请命携宝物助殿下一臂之力。”
在景肃的目光中,她微微的站起了身子,手捧着一张微微闪着金色光芒的太乙五烟罗,细腻的唇瓣张启,吟唱了一曲我甚听不懂的仙颂。
忽然,她手中的这张烟罗消失了,严正以待的宋宴的身上出现了丝丝环环相扣的烟罗金线,东南西北四方各腾起太阴八卦阵。
宋宴伸出利爪疯狂的嘶喊着,可这阵法就像一座大山般紧紧的压着他,瑶芝的仙颂一直在不停的颂念,我虚弱的看着她唇瓣一张一合的动作,只觉得脑中一片生疼,宋宴嘶喊突然像要爆裂般吼出了地动山摇的一声。
我捂着玄女针已融入整个身体的地方,闭上了眼睛,景肃他们就准备一直静默着在边上观望么,我在想,景肃为什么不过来,这伤算是为他而伤,他为什么不过来救我,好讨厌那个叫瑶芝的仙女,这么伤我,若有身还之日,我一定要让她不得安宁啊!!我的怨念啊!!
“路倚!!”
十三的声音永远这么动听,却饱含着从未有过的带着哭腔的惊吓,我费力的张开眼睛,看着远处已经飞身而来的橙色的女子,她身后的风景已经模糊成了流淌着血液的人间地狱,遍地的尸体在她的身后,映衬得她这满身的鲜橙色更加明艳动人。
“啊!!”冲破云霄的怒吼,宋宴的身上开始渗出了条条密密的血丝,天空乌云下的电闪直直下落,劈向这四个运转不停的太阴八卦阵,让宋宴的脸痛苦的更加扭曲。
我的直觉果然应中了。
但是此刻我在认真的思考,是我先死去呢,还是宋宴先死去呢?呵呵,这果然是件很令人费神的事。
口口十 十三(加图片)
忽然,一袭黑色的长袍吹佛过我冷冰冰的脸,闭上眼,阵阵冷梅香就像二月岭上盛开得最茂盛的那一簇一样,幽幽沁人心脾。
身上轻轻的亮起微弱的橘黄|色的光芒,一双掌心略带温度的大手从地上慢慢将我抱起,我终于睁开了眼,入帘的却是一张我所陌生的脸,浓黑而秀气的眉目间,是一双深紫色的瞳孔,挺拔的鼻梁下薄唇微抿,不苟言笑的面庞上意外的带着一点一点的浅笑,真是一张好看的脸哦。
目光沿着他用玉簪束了一半的青丝慢慢向下,那是金色祥云绣纹的帽沿兜,松松软软的铺设在他不算宽阔的肩上。
我呆呆的看着他,轻轻的问:“我是不是要死了,没救了?”
离未看着面前在挣扎的路倚,捧(其实我也希望是抱,但是这形体之间的巨大差异实在让人蛋疼)着我走了几步,弯弯嘴角,道:“怎么会呢,景肃是不会让你死的。”
既然死不成了,那我也就没有顾虑了,现在唯一能做的便是心疼的看着跪在路倚身旁的十三。
阴暗的狂风呼啸,金色的光芒照在我们所有人的脸上映照着明明灭灭的阴影,十三颤抖着伸出双手要去扯开缠绕着路倚身上的烟罗网。
“啊!!走开,十三,走开啊!!”路倚沙哑着喉咙破着嗓音阻止眼眶中早已噙满了泪水的十三。
十三摇了摇头,聚起仙气劈向了东边的八卦阵,却被阵法的反弹给震伤在地。
“十三!!”路倚痛苦的嘶喊着。
瑶芝看了一眼正在心神不定的路倚,敛了心神趁势而入,又重新念起一段杀气更重的颂语,天空的雷电一道接着一道的下来,毫不客气的直直劈向路倚的身体,伤口处的鲜血如泉涌,早已浸湿了他身上的黑衣,地上还在缓缓流淌的鲜血上,那些扑腾着翼翅的黑色蝴蝶忽然跟死了般刷刷掉进鲜红的液体中化成更多的鲜血蜿蜒开来。
我吃力的扭动着身体想要去看看十三的状况,此番,景肃和那个瑶芝二货铁了心要收拾路倚,便是十三也是无力阻止的,天空的天雷便是天神之怒,路倚伤害了太多了凡人,终究会接受天谴,这场灾难无法避免,可是我心疼十三,就向当初看着满身是伤的我心疼的在山洞里走来走去一般。
终于挣脱了离未的怀抱,“砰”的一声,我重重的摔倒在地,离未欲要扶起我,我轻轻的推开他,奋力的走进景肃,扯着他的衣摆愤愤的说:“景肃,你的人伤了我,你是不是应该拔了我身上的玄女针才算够意思?”
他诧异的目光让我暗自嘲笑了一番:“怎么,这么快你就忘记了刚刚是谁为了你平白无故的受了这几针?”
景肃弯下了身子,看了看我的伤口,欲言又止,最后才默默说道:“不是我不救你,玄女针自射入便再也拔不出来,只能等其毒性慢慢侵入脾胃才能加以施救,你再忍片刻直至毒性复发可好?”
我擦你大爷啊,紧紧的揪着他的衣服,恨不得打他一顿,片刻后我平复了心中草泥马的咆哮,松开了手,淡淡的回道:“好。”
忽然,十三冲过来,一把推倒景肃身边的瑶芝,手中慢慢燃起仙气,死命的按着瑶芝的脑袋。
“啊!”瑶芝跌倒在地吃痛的叫唤了一声,此刻太阴八卦阵的威力又减缓了些,十三哭着用仙气紧紧的束缚着她,“瑶芝,我不能让你伤害他,即使我被你们除去了仙籍,我也不能让你们伤害他,你再继续,他便是真正不见了,我找了他这么多年,我不能让你们这么做。”
哽咽在喉的那些语句,颤颤摇晃在我的心里,我轻轻的唤着她:“十三。”
十三哭着说:“碧央,我找了路倚这么多年,我不想他灰飞烟灭,即使他一世一世的遗忘我,我一世一世的去找他,起码,他还在,我便有希望啊!”
“我知道,路倚他杀了很多人,这天谴是他该受的,可以,景肃殿下,你们放过他好不好,我自愿堕入妖道,你们放过他好不好……”
“呜呜呜……”瑶芝的嘴巴被十三的两只手紧紧的捂住,一双剪水眸频频向我们望过来,企图我们能施救援手。
景肃看了看,并没有上前,想来他便是默许了十三的动作,看着他慢慢蜷起的拳头,也许,他并不想路倚死,这一切便真的是什么也躲不过的一场劫数。
我抬头看了看苍穹那厚厚的乌黑云层,它的上头又是怎样一个不近人情的世界,怎样一片操纵着苍生命运的境土。
“十三,天命之为,若是路倚这次逃过去了,下次只会有更严重的天怒,它不紧会牵及到你,还会牵及到碧央,以及这里的无辜百姓,你所在泽水里的那片精怪,你忍心看着他们也在这天怒中挣扎,灰飞烟灭吗?”景肃的声音忽然低沉开来,他定定的看着十三,他知道十三心软,涉及至此,她定要好好的思考一番。
十三汪着一眶清泪,看了看在一片金色中苦苦挣扎的路倚,看了看瘫软在地上无力起身的我,又看了看地上那一片已然成血海的尸体,紧紧钳制着瑶芝的手慢慢的有些犹豫的松了开来。
地上的瑶芝眼见十三的松懈,立马翻身双手合交,念着最后一句凝咒。
瞬间地动山摇,太阴八卦阵陡然放大,从东南西北四方的涌来的八卦阵,一层一层扣像路倚的身体。
“啊!!!!!!!”最后一声吼叫结束,路倚红色的眼睛慢慢恢复黑色,太乙五烟罗慢慢消失,他的身体越发的透明,地上红艳艳的鲜血冲又升腾起一片一片透明的蝴蝶,拍闪着细小的翼翅飞向路倚越见迷糊的身体。
十三眼眶中的清泪终于滚动出来,她几乎是跌倒的扑向快要消失的路倚。
“路倚!路倚!路倚!”这一声声令人心酸的叫唤,可他再也听不见了,十三趴在血迹满满的地上,伸出纤细的五指颤抖的一把抓紧地上那摊早已墨黑的一件衣袍。
“路倚……”十三流着泪,紧紧的抱着他唯一的物品,哭得伤心欲绝,“路倚,为什么,你又抛下我一个人,为什么,我找了你几百年,最后还是一样的结果……”
与十三相识的这几百年,凡是十三喜欢过的人或多或少容貌都极其相似,这其实并不是一个意外,而是,这些人皆是路倚的转世。一世一世的,十三在不停的找,直到,最后她再也无力去找,无处可找。
十三说的对啊,只要路倚在,她便是有希望,可是如今她连希望都没有了。
我坚辛的爬过去,想去轻轻抱住十三,想去感受分担她的悲伤。
十三哭红了双眼,静静的趴在地上抱着路倚的衣物喘息。
忽然,她直立起身子走向景肃,红肿的双眼冷冷的略过瑶芝最终直视景肃,一字一字的问他:“路倚已死,若是我用女娲后人的灵力聚起他的魂魄会不会给他找来天谴?”
景肃早就预料般的轻叹了口气,“十三,你要思虑好,即使你救了路倚,以后,你便再也不记得他了。”
十三转过身,弯着嘴角,幸福的笑着:“如此,他便还活着,记忆什么的,我总有一天回想起来的不是吗?”
“也许,这一天就是你风十三的一生呢?”
“那也无悔。”
十三的头发瞬间如藤蔓般延伸在地面,就像潮水般铺天盖地,她渐渐浮像空中,腰部下层次叠叠的蛇皮慢慢溢出,白光闪过,一条长长的蛇尾慢慢垂下,天际恢复了往日的平静,乌黑的云层慢慢退开,九重天的太阳慢慢照亮这个昏暗的世界,地上的血迹,尸体,化成了空中纷纷扬扬的红色蒲公英,十三曾经最宝贵的记忆,有关于路倚,天宫青龙星君,宋宴等等所有的记忆化成了一粒宝蓝色的精魂从她的指尖流逝飞向四面八方,去追寻那些早已变成透明蝴蝶远远逝去的魂魄。
空中忽然漂浮这滴滴白色的水珠,我轻轻用触角碰碎了一地,晶莹的液体闪着亮光落在我的脸上,我知道,那是十三的泪水,挖出刻入骨髓记忆的泪水。
这世上便再也没有比为了救心爱之人而生生挖出生死相随的记忆更加悲惨的事了。
终于,十三恢复了人形,轻轻的倒在地上。
一切,结束了,我亲爱的十三,明天便是新的一天了。
周身一阵疼痛,我不知是心疼十三,而是因为瑶芝那个二货的玄女针的毒性发作了,痛的僵硬着身体痛苦的打滚。
离未温柔的抱起我,走向景肃:“你该为她解毒了。”
景肃刚要伸手去接,灵姬的一番话打断了他的动作,“景肃殿下对这只小精魄可真是非比寻常啊!”
这话说得我胃疼,斜着眼看了她一眼便闭目养神。
瑶芝忽然在身边急急的喊了一声:“殿下。”
我虚弱的将眼光瞄向她.
“殿下,瑶芝出手伤人,这本该由瑶芝承担,殿下,将她交给我吧。”
景肃想了想说:“也好。”
也好你妹啊,我擦,我讨厌那个女人啊!!!
口十一 人形(捉虫,伪更)
宋府宽敞的台阶上,立着景肃的身影,我躲在门后,扒着朱红色的柱梁,直到他身边的瑶芝慢慢走开,这才鬼鬼祟祟的从后面钻出来。
我问他:“你真要将十三带走么?”
景肃看着我,淡淡道:“当日你我交易的条件不就是这个吗?明天等到瑶池仙境的白莲怒放,我便截一株灵气最足的为你化成了人形。”
良久,我反复回味着这句话,却感不到一丝的喜悦。
那天,瑶芝为我清理了毒素后,我便昏睡了过去,醒来后,我跑进十三的住处,她还在熟睡,脸上两条明显的泪痕突兀在她的脸上,我伸出触角轻轻的为她擦干净。
这空荡荡的宋府大宅,如今没了宋宴,连离未也消失了,我看着十三熟睡的脸,莫名的有些惆怅。
忽然,十三睁开了眼睛,她扶着额,有些晕晕的坐起身子,她朦胧着双眼扫视了这一周后,轻轻问我:“碧央,这是哪里?”
案几上的一盏纸灯,白的显眼,十三只是略微的扫了一下,便嬉笑着说:“那盏灯不错。”
那句“这是你家”生生的被我噎回了口中,我愣愣的看着笑容浮上嘴角的十三,前程往事,她已然零星都不记得。
可是,她记得我,记得景肃,记得瑶芝,甚至记得宋府扫地的阿三,唯独去忘记了最重要的一个人。
景肃问她:“十三,你可愿意和我回去?”
十三想了想,抬起头,轻轻的说:“好啊,殿下。”
我想过十三会随景肃回去,却从未想过,她会是这样的回去。
如约的,景肃在池边的凉亭下找到我的时候,手里拿着一朵凝着琼浆玉露的白莲,十三在一旁催促着我说:“快去啊,快去啊。”
我被十三推置在景肃的身旁,瑶芝捏了一个决,为我洗去全身的俗尘,她的动作在中途的时候僵硬了半刻,转过头看了看立在一旁清隽得如一朵白莲的景肃,最终瞅了瞅我,伸出手再次吟颂。
景肃手中的白莲忽然浮在空中,他掌心的光晕一圈一圈荡漾开来,这朵白莲渐渐幻化成一具少女的人形,莲心从慢慢飞到我的身边,闪烁着七彩光芒。
景肃说:“你没有心,以后这莲心便是你的心,这白莲的灵气聚成的魄便是你丢失的三魄。”
莲心化成点点幽光,飞入我的身体,慢慢的,我惊喜的看着我的触角伸长,显露着如白瓷般的色彩,纤长的五指缓缓的伸出,下身慢慢延伸出两条细长的腿,再到脚丫,以及大饼脸上突出的鼻子,嘴巴,后腰一笼乌黑如海藻般的长发。
我惊异的看着自己身体的突变,却料景肃忽然红着脸转过了身去,十三“呀!”的叫唤了一声,赶忙将一件长长的白色纱衣笼着我。
此刻,我这才缓神过来,尼玛,没有人告诉我化成形体的时候是全、祼的啊!!
十三给我穿上一件样式简单的紫色单衣,我还不大擅长用双腿走路,直至去铜镜前好好看看现有的那副尊荣,都是双脚悬空飘过去的。
十三猛拍了我一下,将我的双脚摁在地上,我吃力的迈出一条腿颇蛋疼的一步一步迤迤而行。
只是走到一半路,我忽然抓住十三问她:“你什么时候走?”
十三明艳的笑容这时才凝在脸上,“今日吧,师尊怕是也想我了,他老人家……”
“嗯。”我握住她的手轻轻的点头。
我偷偷的从后门一侧要悄悄溜走的时候,看见景肃正在凉亭独自下棋的,瑶芝坐在一旁优雅的抚琴焚香,烟雾袅袅,这般琴瑟和鸣的景象落在我眼中,我将脚步放得更轻,生怕打扰了这对璧人。谁料,景肃执起一颗黑子,冷然出声:“你要去哪?”
我顿住脚步,摸了摸下巴,道:“既然大家都要散伙了,我这么明显的意图难道你看不出来?”
景肃将一粒黑字缓缓落入那看起来让人心烦意乱的十字框格,“哦?你要回那个破山洞?”
我卷起袖口,这话我可是不爱听了,“殿下,”我郑重的喊了他一声,瑶芝也停止了抚琴的动作,缓缓看向我。
景肃转过头,终于直面我,“恩?”
我叹了叹口气,“说话不加形容词是不会死人的,殿下年岁比我大,竟然连这番浅显的道理都不懂,实在伤吾之重,就此诀别,莫说珍重。”
留给他们一个令人遐想的背影,我飘走了,单衣的裙摆遮住了我赤、祼的脚,我飞向大街东头迷谷树上。
ρi股还没有坐稳,迷谷老头就唧唧歪歪了,“哎哟,哪来的小莲花精啊,老身这身骨头承受不住哦,哎哟~”
我拍了拍他的枝桠,翘起二郎腿,啃起一个苹果,看着又恢复往日热闹的豫州城,道:“老头,我是碧央!”
“咦,碧央你变漂亮了!”迷谷老头定睛一看,发出如此让我心花怒放的感慨。
呵呵,何止是漂亮了,简直是基因变异搞突变啊!!
可此刻,我无心欢喜,城门上白色的帷幔飘飘而至,小城即使热闹也不能掩盖诸多生命流逝的忧伤。
恍然的一眼中,我看见了景肃、十三还有瑶芝的身影,挤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十三的脸,笑靥如花。
十三最先看见了,她向我挥了挥手,我晃动着脚丫投以她温婉的笑容,景肃慢慢抬头,我扔掉手中的苹果核,轻轻一跃,落下,紫色的单衣飘飘,我看着走来的十三。
十三的面前朦胧出现了一个身影,青色的衣衫,玉带束起的发丝已然不见当日短发的戾气,他安静的站着,像一碗静止的水,牢牢的凝视着十三。
可十三却从他透明的身体里穿越,走向我。
路倚笑了,脸上的笑容苦涩而安详,“她不仅忘记了我,也看不见我了。”
“对了,帮我一件事。”
“什么事?”我轻轻问。
“替我告诉十三我爱她。”
“好。”
“碧央,你在说什么?”十三蹙着眉莫名其妙的看着我。可她身边的路倚嘴角轻轻的上扬,也越见的模糊,就快随风飘散的时候,我听到了一句话,
“碧央,昆仑镜里,我也看到了你的过去。”
就像魔咒般,我牢牢的看着路倚嘴角那抹意味深长的笑容,想抓住他问个清楚,他却如烟雾般散去的无影无踪。
十三扯着我,“碧央,你在找什么?”
挤在人群中的我四处张望着路倚的身影,直到景肃走到我的身边,说:“他走了。”我这才呆呆的站在人流中,有些恍惚。
云端的祥云静静停止在十三的身边,我站在地上,仰望着立在上面的他们。
祥云飞升的那一刻,十三忽然一把抓住我的胳膊,“碧央,跟我回昆仑山吧。”
瑶芝伸出手要阻拦,“十三,凡间的小精怪没有资格去九重天的。”
身体在飘然,十三将我拉上,看着景肃问:“师尊常年寂寞,我给他带个小师妹如何?”
景肃负手而立,瞧了瞧神情略有些呆滞的我,点了点头,“南极长生大帝生活过于拘谨,碧央留在他身边也是不错的选择。”
囧,我怎么听着这么别扭呢?
瑶芝似乎还想说什么,景肃接着道:“碧央虽是凡间的精魄,可这莲身却是靠九重天的仙气生长而成,如此一来,便非无资格。”
“一切全凭殿下做主。”瑶芝低着头,恭顺的应答。
昆仑山境的仙鹤排成一行在昆仑宫的山下翘首以盼,一位满脸白色胡须,玉冠束发,仙风道骨的仙者挟着一把拂尘,带着昆仑山境的众多子弟,恭敬的等待着,待景肃走来,他们齐齐弯腰行礼,仙鹤的啼鸣响彻了整个山境,震起山间的飞鸟阵阵。
老者上前:“天君已择好日期,只等景肃殿下渡劫归来,便举行太子册封大典,臣等看见殿下平安之身,真是欣喜万分。”
“劳烦长生大帝的挂念,这册封一事,父君与我提过,平安这一说还是拖了你们的庇佑。“
“想当初,子巫帝君,唉,委屈了殿下了。”老者又是一鞠躬大礼。
“师傅!”
十三从景肃的身后跑出来,一把抱住面前还在弯腰的老者,老者拍着十三的后背,嗔怒道:“劣徒,你总算回来了。”
“南极帝君的爱徒平安归来,真是可喜可贺。”瑶芝上前,微微福身。
南极长生大帝抹了一把胡须笑得灿烂,“老身要多谢景肃殿下和瑶芝仙女,若不是二位,十三岂能归来。”
“咯嘣,咯嘣……”
原谅我在此刻破坏了如此君臣和谐相见,师徒温馨重逢的场面,主要是这番说辞真的令人蛋疼啊,客客气气的你来我往,着实让我提不起任何的兴趣,索性我掏出一个青梨在角落里津津有味的啃咬了起来。
顶着头顶上方灼灼的数十道视线,我僵硬的扭着脖子,站起身来,歉意的鞠了躬,“对不起,我再走远点吃,打扰了大家攀谈的兴致,真的很抱歉,很抱歉。”
我鞠着躬连连退到山下巨大的石狮旁的,然后一跃而上坐在石狮子旁边又旁若无人的小声的啃啜开来。
老者狐疑的望向景肃,“这位小仙子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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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景肃一行人离开后,豫州城的城门外,路倚又显现了身子,他走向倚在城墙边上把玩着一粒青果的离未。
“少主。”
“他们走了?”离未看了看天空的层云,淡漠的脸上没有任何一丝表情。
“少主为何三番五次的救她?”
“救?不是救,那是还恩情,此番这些恩情我全悉数以报,再无相欠了,昆仑境的下落,我已经知道,不过拿到手却有点棘手。”
“少主不好奇碧央的过去?”
“哦,她的过去,我只略知一二,不过,这么点就够了。”
拉上斗篷,离未消失在路倚的面前。
口十二 殷遇
一行人将对景肃羡慕恭敬的眼神落在我身上,就变得格外的与众不同,迎上南极大帝的眼神,想了想,我立即收起才咬了一半的青梨,理了理身上衣服的褶皱,甚是机灵的膝跪在地,脆生生的声音在这片仙鹤的啼鸣中格外响亮:
“碧央乃是凡间游魂的小精魄,景肃殿下一颗施德之心,慈悲为怀,用瑶池的千年白莲为我塑造了形体,我与十三在凡间相遇,交情深厚,她不忍我在凡间如此孤苦无依,特地带我上昆仑山境,希望能拜入南极大帝的门下,共同侍奉师尊。”
说完,我低头,颇有诚意的重重的磕了三个响头。
精魄碧央,若是拜入南极大帝门下,习得些术语,便再不会如过去般软弱无能,任人宰割。我想,我与十三,瑶芝,景肃他们不同,若是成就他们这般的地位,我的路还很长。我原本无所求的,嚣原的死就像一块抹不掉的刺青深深的刻在我的身上,身体里的那颗被掩藏的甚是隐秘的珠子时刻提醒着我,终究,我还是有野心的。
最后一个头磕完,我抬着一双明亮的眼睛看着面前的老者抚着胡须,待他连声说了三句“好”。
“心诚至上,你有心拜入我门,又得十三和景肃殿下的引荐,南极宫的弟子们听着,以后,这跪在地上的碧央小精魄,便是你们日后的十九师妹。”老者的话一锤定音。
我又重重的磕了一个,景肃向我投来的目光意味深长,同时也饱含了一丝长辈看小辈的赞许。
就在我要起身的那一刻,忽然一道白光从我耳边飞速而过,地上,悠悠的飘散了我一缕黑色的长发。
“殷遇!”景肃的一声呵斥,让我轻轻抹去耳边的血丝,抬起头,我看着站在南极宫上方的少年,他一袭灰色的短打劲装,银色的短发在空中肃肃的飞扬,沾上我血迹的刺刀此刻正安详的躺在他的手里,闪烁着一丝冷光。
少年忽然从空中一个跟头翻身而下,跪袭落地后,站直了身子,冷然的目光注视了我片刻,便径直走近景肃的身边,“瑶池的那株白莲,是你亲手折断的?”
景肃伸出手温柔的抹去少年脸上凌乱的发丝,“殷遇,不要闹了,你若是喜欢白莲,这瑶池的剩下的随你挑。”
“拍!”少年一掌挥掉景肃的手,退后了几步,冷冷的说:“你明明知道,我为了等她积聚灵气化成|人形,折损了自己千年的修为,你居然让这个贱精魄脏了她的身子。”一根纤细的指头在众目睽睽中指中我的鼻梁。
“殷遇,你不能对殿下如此放肆,瑶池的那株白莲生出异像,殿下唯恐它变异对天宫也所威胁……”
“为了大荒,为了天宫,每次重复着一样的借口,你不累吗?景肃表哥。”
少年嗤笑的语气轻易的打断了南极大帝的辩解。
瞬间,我敏锐的捕捉到了景肃身体片刻的僵硬。
“殷遇太子,殿下他……”
“我们龙族的事情什么时候轮到小小的仙女来Сhā嘴!”少年持之以恒的打断瑶芝文弱的Сhā、入。
瑶芝吃瘪的又缩回景肃的身后,周遭的气氛沉闷不堪,南极大帝除了拼命的捋着长须,再无其他的动作。
殷遇转过身子,用毒蛇般的目光牢牢的看着我,“你不配拥有她的身子。”说完,手中的白刀便要刺入我的胸膛,就在这千钧一发我还来不及躲闪的瞬间,景肃将地上的我猛然拉起,手中神禹令剑阻挡了少年欲要前刺的动作。
偷袭未成,那位称作殷遇的少年愤愤的收起了自己的武器,“表哥,你护得了这精魄一时,护得了她一辈子吗?她的身体我会夺回来的,你们等着!”
一个跟头,他连连跃起,跳着从空中消失不见。
“这孩子,唉,唉!”南极大帝叹气的摇了摇头便转身离去。
景肃将我松开,一言不发的拂过我耳边的伤口,瞬间,耳边一股暖意在流淌,伤口处的疼痛感也消散得无影无踪。
那位性格少年的话还在我的耳边哄哄作响,我虎着脸问景肃:“那时候你要是觉得让我化成|人形很为难就不要勉强了啊,现在你看,你为了避免这株白莲发生异变,竟将我推着这样一个刀剑浪口上,跟凡间商铺的老板买一顶铁锅还有终生保修的优惠呢,不成,既然你造就了我,你定要护我周全。”
“你放心,殷离是不会杀你的,若是有心至你死地,刚开始的那一刀便不是耳朵这么简单了!”
景肃轻描淡写的拒绝有关我身体这种终身保修的亏本买卖。
“殿下,时辰不早,您该回天宫了。”瑶芝冒出来善意的提醒。
景肃看了看我,又看了看远离的南极长生大帝,道:“你也跟着他们去吧。”
好吧,既然他不愿做冤大头,那我只好自个儿好好疼惜自个儿的小命,谁料,还未飘着走开,自己的手腕被景肃一把抓住,手腕上忽然一阵冰凉,我低头定睛一看,却是一串红得发艳冒着仙气的手链。
“你好生带着,殷遇看在这东西的份上,是不敢对你怎么样的。”
听了他的话,我心中的一块大石头总算落下了,喜滋滋的用袖口好好遮掩好,弯着眉眼笑得灿烂,“你不早说,害的我提心吊胆了半天。”
“殿下,这么珍贵的东西岂能随意送人。”瑶芝出言相阻,这珍贵二字咬得特别重。
景肃只是看着我的动作,突然闷声道:“这东西我还是会拿回来的。”
我黑着脸,将手臂连连向后藏去,笑话,送予我碧央的东西哪有又要回去的道理,尤其是瑶芝咬着唇瓣,蹙着柳叶弯眉死命的盯着那东西看的表情,更坚定了我认为这玩意是个宝物的信念。
十三跑过来,我们齐齐看着他们坐着毕方鸟远离的身影,最终我抬起手遮在眉眼处看着他们的身影最终化成一个黑点彻底的小时不见。
“碧央,你手上的那个什么?”
嗯?我好奇的转过头看着一脸惊奇的十三,她伸出手将我手上的东西看得那叫一个精细,口中啧啧有声,“碧央,这东西精贵得很了。”
说完,又朝我暧昧的看了几眼。
不过就那几眼,看得我委实蛋疼了。
口十三 师兄
我望着十三,等着她说出这玩意的来历,她却是一把抓住我的手往正殿走去,“走走走,碧央,以后我就是你师姐了,我带你去你的新住处瞧瞧。”
我不耻她岔开话题的行为,追着问:“你还没说这东西精贵在哪里呢!”
十三闪烁其词,“哎呀,以后见到景肃殿你为何不下亲自去问他呀,这样更有情调是不是?”
我擦,去你妈的情调!
我的住处在南极宫北边的一座小阁楼里其中最隐晦的一间,与我同住的之妙师姐看了我一眼,轻声道:“新来的?”便又低下了看专注的看着手中的一本小画册。
我细瞧了瞧着间不大不小的屋子,以及窗外仙池,甚是满意的点了点头,心想:“这地方可比以前的住的破山洞强多了。”
之妙师姐抬起头,对我说:“这地方简陋了点,你莫要介意,无奈我们入师门入的迟,一个十八,一个十九,这南苑依山傍水靠近师尊住处的好地段还轮不到我们,所以,少女,我们要一起加油。”
语毕,她又是将头猛扎于书中看的津津有味。
我,独自囧了半天,
之妙师姐说的对,来到南极宫的第三天,我便再也没有见到十三的面,十三是南极大帝的大弟子,备受宠爱,按照这种微妙的等级观念来看,与我之间差距甚远。
一大早,之妙便将我叫醒,一边对着睡得还迷迷糊糊的我说道:“念早经,做功课了,碧央!”一边将昨夜她挑灯看完的书籍藏在被褥下面,藏好后,她又颇为不放心的拿出来塞到床铺下面,末了,不忘记将装衣服的大箱子塞到里面,这般一收拾,才带着我匆匆的往正殿赶去。
等到我们到达的时候,众师兄师姐们早已正坐与师尊一起焚香念读。
人海茫茫,真不知该从哪下手入座。
之妙拉着我轻车熟路的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坐下,一边将怀里的糕点递给旁边的一位小师兄,客气道:“多谢师兄占位了,这点小礼,不成敬意。”
小师兄豪爽的接过一边压低嗓子轻声道:“师妹,下次可否带肉包子,这几天气血不足,天天念叨着肉食,要好好补补。”
“有,有,有,这个好说,快,快转过去,师尊向我们这边瞧了。”说完,之妙师姐便假模假样的念念有词,摇头晃脑,一副专心致志的摸样。
原谅我此番的心理承受能力还没有达到神级般的高度,于是我满头黑线,抽搐着嘴角在一旁也双手合十,张着嘴巴,忙碌起来。
一炷香的时间过后,师尊弹了弹拂尘,积淀着大荒万年尘韵的双眼扫过众人,便让十三扶着他回去,临走前,他看着众人说:“今日的修行便由你们的二师兄教授。”
我发现之妙师姐的目光瞬间亮了起来。不仅如此,殿上的其他师姐们也开始莫名的蠢蠢欲动,窃窃私语开来。
我瞅着这有些杂乱的场景,思忖着这春味怎么这么浓厚捏?
我穿着灰白色的弟子服跟着众人去了仙池旁边的一快巨型形似八卦阵的空地,那高一坡的台阶上立着一位手执长剑的翩翩男子。
“师兄,你可回来拉。”少年们纷纷扑上去挤出了少女们的柔情攻势,一个劲的拍拍那男子的肩膀,或抱抱他瘦削的身体。
之妙师姐说玄意师兄是接十三师姐后又一位颇受师尊宠爱的弟子,但师尊对玄意师兄的宠爱却不同于十三师姐。
“怎么个不同法?”我问她。
她扬起下巴暗自思考了一番措辞,这才说,“师尊对玄意师兄的态度恭敬间透露着一丝怜惜,怜惜间又透露着惺惺相惜,惺惺相惜间又透露着一丝期盼,期盼着又透露着一丝欣慰。”
回过神来,她紧紧的看着我的双眼问我:“你懂了没?”
我非常坚定的……摇了摇头。
我算是看明白了,之妙师姐其实是一个非常不靠谱的人,台阶上的男子慢慢转过头来,狭长的凤眸映着仙池附近闪烁的光辉噙满了笑意,乌黑未束的长发飘在身后,竟然有一股说不出的英俊。
大抵,这样温婉的性格,这样出众的容貌便是他颇受师弟师妹们欢迎的原因了。
等我总结玩这一句话,之妙也凑上了人群,欢欢喜喜的叫唤着“玄意师兄,玄意师兄。”
于是,这样一来,空地上,便余留我一人孤单的在一旁突兀的明显,我思考着是否也该学着众师姐,掏出一方绣帕凑过去,娇弱的喊着“玄意师兄,人家好想你。”或者“玄意师兄,我唤你半天了,你理一理我可好。”
我在衣袖里以及怀里掏了半天,才发现我没有绣帕这么矫情的玩意,只好摊了摊手准备先混到人群里再说。
我的脚步未跨出来,一道犀利的目光便迎面劈来,我口中那位温婉的少年男子看向我,眼里早已没了那令人舒心的笑意,甚至饱含了如寒冬腊月般的冰冷。
冻得我的步伐也僵硬开来,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哦,师兄,这是师傅刚刚领进门的小师妹。”
人群中一个叽叽喳喳的声响解释了我的身份,我乖巧的颔首轻喊了声:“师兄好。”
谁料,他突然冒出一句:“新来的小师妹?师尊什么时候开始乱收弟子了,这般没有来历的精怪收入门中,窃露了南极宫的机密怎么办?”
我擦,我恨不得甩自己几个耳刮子,刚是嘴巴贱了,才会认为他是一个温婉的少年。
我腆着笑,在心中暗暗念叨着不生气,不生气,不生气,张口就回应:“师兄,你是不是侦探小说看多了,所以有事没事就在妄想着神秘者进攻南极宫?”
说完,我恨不得再抽自己两耳刮子,这不是找死吗?慌忙又解释道:“师兄莫生气,其实我刚刚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师兄,这妄想症是种病,它跟痔疮一样,很严重,得治!”
看着少年完全黑下去的脸,以及众人目瞪口呆的神情,我的心里顿时舒爽多了。
“大家,都散了去练功吧。”
玄意师兄冰冷的话语打破了良久的死寂,我也跟随者众人纷纷做鸟兽状散去,好好习练术语,但是一把长而的锋利的刀剑横亘在我的胸前,然后我听见玄意的声音响起,“既然是小师妹,那么由师兄亲自教授你仙术可好?”
我尽量将一张笑脸笑称一朵随风抖动的喇叭花,细语道:“有师兄亲自的教导,乃是碧央这祖坟上冒了青烟,三生三世修来的福分啊!!”
可笑完过后,我哭了。
玄意将他的宝剑仍在地上,让我运用隔空娶物术将其拿起。
我呆呆的看着宝剑半天,天真的问:“师兄,你还没有教我口诀呢?”
玄意叽里咕噜讲了一大串,便催促我,“快点动手吧,不要让我久等。”
我喃喃的念叨着“天灵地之,还是天干地之。”便硬着头皮上阵了,手中的气劲慢慢飘散开来,地上的宝剑微微鸣动,我暗喜,这死马当活马医,竟然让我鼓捣出来了,没等我开心几秒,一个更强的气流压制着地上的那把剑,使得它一动不动。
他妈的,我转过脸看着一脸淡定的玄意,他嗤笑了一声:“怎么,这点小小的术语,你都学不会,资质甚差,以后莫不要报出师尊的姓名辱没了他的名声。”
说完最后一句话,他转身优雅的离开了,身旁一群凑热闹的人们皆闪着目光纷纷离我们跑出来一丈远,该干嘛干嘛去。
地上的那把长剑刺溜一下又回到了他的手中,兴奋的叫嚣着似在嘲笑着我的二傻。
不知从哪里横生的一股蛮力,我猛然上前将只露着背影的玄意扑倒,手脚并用顺便恶狠狠的踩上几下,玄意挥开我,狼狈的从地上站起,眼神瞬间冰冷快要将我冻结。
我三蹦两蹦的跳开:“师兄,师妹是无心的哦……师兄,你这么强大无比,被师妹推到,真的会丢师门的面子哦……师兄,你的衣服破了,你先回去换一件,千万别让师姐师兄们看笑话哦……”
玄冷寒着一张脸看着面前的衣襟被撕划开一道锋利的大口子,牢牢的盯了我片刻,便转身消失在我们的面前。
我拍了拍手,呼了一口气,对着还处在惊呆中的众人展颜微笑:“师姐师兄们,你们不好好把握机会去慰问师兄么……”
哗啦一声,众人风一般的消散,惹得我秀发在空中寂寞的纷扬了一阵,我的目光忽然落在地上,那里静静躺着一颗青果,想来定是那闷骚玄意不小心掉下来的,我奇道,这家伙也爱吃这玩意?我眉上眼梢的拾起,立马大快朵颐起来,旁边还有一本小册,我拿起细细看了看上面的文字,“三元妙经”,大致翻阅了下,才知,里面记录的太上洞玄灵宝升玄消灾护命等仙经,此书无异于武林秘籍啊,我大喜过后,瞧着旁边无人,便偷偷顺在自己怀里暗自研究。
大敌当前,必要强其自身,才能勇敢的与恶势力做坚强的斗争。
玄意刚教的口诀,我暗记于心,此番,定要混出个名堂,才不能枉费我这般的上进好学。
师兄师姐们都跑去找玄意了,之妙师姐也是,我在偌大的南极宫乱转,想着今日师尊怎么如此早退,正巧面前走来几个小仙童,
“帝君在后院用膳的贵客你可相识?”
“瞧着帝君这番的诚意,怕不是小人物,不过他的摸样倒是没看清楚,只瞧见他在后院用膳的规矩特别大,帝君可是早早退了晨课去会见他的。”
“哦,玄意仙君今日也从天宫归来了,听帝君说,玄意仙君回昆仑山境,是为了渡劫。”
“渡劫?上次帝君所说影响玄意仙君命格的人出现了?”
“恩,我有偷听到帝君说玄意身上的封印渐渐显现了。”
“哦……”
话语已经听不清楚了,大概只知道这玄意师兄回来是为了保命的。劫数这玩意真的很奇妙,这九重天的仙家们对于它总有着一种莫名的情意。不过照我看来,却是像赌博一样,赌赢了,那好,你牛叉了;赌输了,那对不起,你玩完了。
我回到屋里的时候,之妙师姐也回来了,我有些担忧的看着她,照例说,她喜欢玄意师兄,我今日所谓定会激起她的愤慨行为,于是极为小心翼翼的挪到床铺上,生怕打扰到她。
“碧央啊,你是不是和玄意师兄有些过节?”
冷不丁的声音让我矜持的动作一滞,我看着在一旁做深沉状思考的之妙小声道:“怎么会呢,我今日可是第一次见到玄意师兄啊!”
“玄意师兄今日的举动有些古怪,他向来温雅如玉,今日可是难得一见的使小性子,不过,挺萌的,呵呵呵呵,碧央,多亏了你了,若不是你,我这辈子都挖掘不到师兄如此可爱的一面。”之妙沉浸在自己的美好回忆中有些不能自已。
我成功的挪到床上,决定像之妙解释一个伟大的真相:“师姐,可能师兄他,”
之妙抬起头,嘴角间的微笑还没散去。
我淡淡的说:“可能他大姨夫来了。”
之妙的笑瞬间僵硬了。
我的心情奇妙的好起来了。
口十四 挨打
夜晚之妙师姐睡着的时候,我将那本“三元妙经”拿出来仔细的翻阅,明月的银辉从镂空的木窗间倾泻下来,照在这本略微有些泛黄的书上,首页那黑色的“三元妙经”四个大字竟然诡异的脱离了书本,树立在封面的上方,轻轻的散开,又融合在一起,跳成了一个闪着幽光的“雪”字。
我瞄了瞄之妙,她还在熟睡,背着她,我屏住呼吸,颤颤的打开这本神奇的经书,翻开一页,书面上忽然浮现出一个虚弱的人影,立在我的面前,火红的嫁衣随风轻轻飘荡,衣领上是一张绝美的容颜,此刻正在安详的闭上了双眼,她的嘴角还挂着微微的笑意,手腕上的红色绸带微微飘扬,美人总是惹人注目的,就像此刻正呆呆注视着她的我。
忽然,她的眼角流下一行透明的清泪,化成一道弯弯的弧度,最终在好看的下巴凝成了一滴晶莹的水珠,我静静的看着她,忍不住伸出手要抹去她面颊上极不相称的忧伤,手中还未触碰到她白皙如瓷的玉脸,窗外的一片层云遮住这皎洁的月辉,一下子,红衣美人消失不见了。
这本书又变成了普通的“三元妙经”。
如果这书是玄意师兄的,那么这书中的美人,便是他的心上人?
我被我强大的联想所感动了,兴奋的一夜未眠。此书既然到了我的手里,那么这个美人也就归我吧,我厚颜无耻的想。
第二天练功的时候,玄意又跑过来教我们了,我非常恐慌的问之妙师姐:“你说,二师兄这大姨夫要几天啊,七天时间够不够啊,他老是对着我摆一张臭脸,我表示我心里也不舒服啊!”
之妙还停留在玄意师兄的英姿中,丝毫没有意识回应我的话题。
玄意师兄一上来,便不由分说的扯着我的衣领将我从人群中拎了出来,我悬挂在半空中,听着他对众师兄师姐们说:“昆仑山境的弟子需本本分分,你们切不可学习这从凡间来的野丫头,目无尊长,性格顽劣,不学无术……”
众人纷纷耳语开来,我看着交头接耳的那一大帮子人恨不得找条缝钻进去,俗话怎么说来着,不是不报,时候未到,这玄意师兄的心眼小的就跟针眼般细。
谁也不能阻挡我我低下头装死的脚步。
待他训完,拎着我往人群中相反的方向跑去的时候,我抬起脸厚着皮问他:“师兄,今日你还打算亲自教授我吗?”
他冷眼看了我一下,一言不发的将我扔在空无一人的正殿上。
我揉了揉摔痛的ρi股要起身站起来,却被他用念力控制着牢牢的跪在正殿的上古神像的面前。
“昨日,那本经书是不是被你偷走了?”
他手中的尺鞭好不留情的“啪”的一声甩在我的后背,痛得我龇牙咧嘴回头看着他。
“师兄真会开玩笑,我碧央何时干这种偷鸡摸狗的事情了!”
“哼,”他手中的白光微微亮起,我怀中的那本《三元妙经》飞出来,安稳的落在他的手中,玄意望向我的目光越发的凛冽起来。
眼看着尺鞭又要落下,我努力冲破了他控制,双手紧紧的抓住他的那条尺鞭愤愤的说:“真是好师兄,这东西在我这是没错,但那可是你自己不小心掉落的,与我碧央有半个铜钱关系?”
尺鞭如一道热烈的火苗般灼伤了我的手心,玄意未说半分,只是抽出,在我的后背又是落下一道火辣辣的伤口。
“师兄今日教育你,东西不要随意捡,若是捡到不该捡的,随时会惹祸上身,九重天不是儿戏的地方,你若是在这样下去,未等你一步一步的修道成仙,便已经是粉身碎骨。”
冷然的声音就像巨鼓一般重重的敲击我的心,我垂下了手,咬着牙看着面前齿白如银砌,唇红口四方的东方之境的梵乐弥萨。
两道合着玄意内力的尺鞭落下,我的后背早已是开裂成两道触目惊心的伤痕。
玄意好像觉得还不够,“碧央,这里由不得你的任性。”
背后的疼痛似乎已然让我微微有些心酸,我挺直了腰脊梁愣愣的看着玄意,嘴角间悄然弯起:“是啊,我碧央是不起眼的精怪,本就是任性的人,在凡间闲散惯了,如今师兄搬出一大堆的教条可真是让我有点适应不过来。”
玄意卷起尺鞭,愣愣的看着我,“你先思己过。”
我跪在这正殿直到午时,玄意才将我放出来,此时我早已饿的前胸贴后背,之妙师姐过来要瞧我,被玄意那个大变态赶了出去,此刻玄意端着一碗人间的五谷杂粮放在桌上,一样淡然的问我:“饿不饿?”
我衡量了一下骨气和性命之间的重量,很明显,性命占了上风,未等我给玄意答复,我便忍着剧痛翻身向前,一把抓住那个瓷碗,狼吞虎咽开来,期间被呛到好几次,但总算是不浪费一粒米饭吃得干干净净。
吃饱了,有了底气,我将碗往地上一放,“师兄,你训完了,我是否就可以走了!”
此番,幸好我没有将碗砸到他的脸上,否则我不知还有多重的惩罚,人生遇上一个变态师兄果然是一个失策之举,而此时的我正在这苦海中死命挣扎,不知何时是头。
想来,这玄意定是及其宝贝这本经书,根本还是宝贝里面的美人,我在心中耻笑了一番,便颤巍巍的直起了身子要走人。
“慢着!”
我撇过头,“师兄还要打人,这两鞭子不够?是不是要皮开肉绽你才开心?”
“今日我的话,你要好好记住,不要再冥顽不灵。”
“呵呵。”我咧嘴笑了一声,记住你妹,不就是捡了你一本经书,教训了我不说,还摆着架子。
未等我扭过头,玄意忽然一手捂着胸口痛苦的从椅背上滑落在地,他的胸口隐约出现了一个金色的封印,“哗啦”一声,他失手打碎了地上静躺着的瓷碗,碎裂的瓷器碎片飞溅到我的脚旁,而玄意早已不堪负重的握着拳头在痛苦挣扎。
他的黑发早已披散开来,忍痛的闷声呻吟让他的情况看起来有些不妙,已然没有了刚才对我挥鞭那种“指点江山激昂文字”的霸气,我扶着门棂看着他突变的衰样,感受着后背伤口的隐隐作疼,特么的想幸灾乐祸的跑出去。
可是转念一思忖,若是他这般没有死掉,师尊问起来,他向师尊说我见死不救,落井下石肿么办?
师尊很有可能会为了他心爱的弟子找一个什么“不懂知恩图报”“内心险恶”乱七八糟的借口赶我下山。
介于玄意师兄这种过分“刚正不阿”性格,我叹了叹气,忍着剧痛将这个不知道是死是活的家伙亨兹亨兹的背回了他的房屋,一路回避着师兄师姐们,生怕他们统一战线,集体围剿我,这般憋屈的人生让我在背玄意的路上更加的苦逼。
一路上,玄意师兄似乎早已没了意识,可右手上的那本经书还捏的紧紧的,我玩心大气试探性的要抽出,却被他一掌挥倒在地。
他妈的,我倒了,我背上的人就跟泰山压顶般横在我的身上。我疼得嘶嘶的叫唤了几声,我擦,这伤口怕是要裂缝了。
我成功将玄意送回他屋子的时候,将他随意推置在他的床铺上,这死不要脸的竟然死命的抓着我的衣角不放,他妹啊,你都被胸前那劳什子的封印折磨得脸色苍白,满头虚汗,命不久矣了,你怎么还想着要教训我啊!
我黑着脸,咔嚓一声,就将他所抓得那块衣料一撕而下。
哼哼,这衣摆你自个儿慢慢捏吧!
我弓着腰(无奈这伤口太他妈疼了)四处在南苑寻找着可供治疗泡水的仙池,拦路截下一位问路的小仙童,他看了看我这幅残像,甚是理解的为我指路:“仙子,你在这条水榭的尽头直走往右拐,然后往左拐,再往左拐后往右拐直走往右拐就到了。”
说完,他恭敬的福身,迈着莲步走开了。
游走在愤怒与暴力的边缘,我总算是找到了昆仑山境仙雾缭绕的仙池圣地。汩汩的清流从山间的另一边倾泻而下,仙池的两边各是朵朵富含灵气盛开的正怒的红莲,清冷的水流慢慢升腾起袅袅的雾气,光滑的大石将偌大的仙池分成一小块一小块的小水池,高高的山壁阻隔了南极宫南北苑阁楼里仙人的视线,此地沐浴疗伤,极为隐蔽。
刺溜一下,我脱光了外衫,就着里衫走进了水池里。
红莲的灵气与我的身体本是一体,我刚入水,便有一个清凉舒畅的力量游走全身,所幸我将头一股脑闷进了水里。
深不见底的水池里,红莲的根摇曳生姿,我在水中灵敏的就像条流水线极为光滑鱼,水中,我睁开了双眼,看着氤氲着日光,凌波微颤的水波,只觉得远方有处东西亮亮的,我狐疑是什么亮眼的水生植物,但是这白中泛着蜜色,似乎有点像人的胸膛。
我定睛了看了几秒,瞬间被池中带有凉气的水也噎住了,尼玛的,那是人形的胸膛没错啊!!!
口十五 天心
喝了几口冰冷的池水,我仍然死命的憋着气,慢慢潜入水底,以一种尽量不被发现的动作远离这个不明生物。
十三说过,成了人形,若是身子被寻常男子瞧见是要与之成亲的。
我回应了她一个很严肃的问题:“景肃看光了我,那是不是要娶了我?”
说完,我得到的又是一记暴栗,“景肃是你的再生父母,即使看光光也无伤大雅的。”
十三的一席话让我哀怨了几天,此刻,我虽就着里衫,但身上的这片光景却是显露无疑了,倒是有必要要去回避一下。
不过,我永远没有预料到这不明生物会瞬间移动般,那片胸膛突然出现在我面前,哗啦一声,受了这般的惊吓,我再也憋不出气,猛然从水中钻出。
美人出水的动作一向引人遐想,可是我出水后除了狼狈,便是连这片胸膛主人的脸蛋也没瞧清,便划动着双脚以狗爬式飞速开溜。
谁料,身后长长的头发被一只手轻轻的扯住,忽然,清冽的声音响起:“几日不见,你对我倒是越来越生疏了。”
被惊雷劈得外焦内嫩的我,僵硬着脖颈转过头去,离未轻抿着薄唇,紫色的瞳孔在这缭绕的仙气中越发的深邃,池边的红莲朵朵,个个摇曳这菡萏,娇羞盛开,身后的一片的绯色,竟让我有些呆滞。
呆滞过后,我这才反应过来,但对离未能从这具灵气的身子直视潜在的魂魄的本领感慨有加,我看着他白皙的手落在我的长发上,在水中缱绻出一道道的波痕。
此次遇见了离未,我觉得有些东西该交手了,我转过身子,双手合十,在离未惊诧的目光中,念动灵力,身体里的那颗雪白的珠子跳跃着棂火慢慢落在我的掌心,我看着静静躺在掌心的珠子,身体像被抽空了般,呆呆的看了片刻,便将掌心里的东西伸至到他的面前。
“我不知道这玩意的来历,但从路倚、还有那什么什么巫族的人的来看,许是很重要的东西,你把它交给我,又不让我去卖,虽然我很想去卖掉,但是思前想后,我觉得这东西还是物归原主比较的好,以免我因它而产生不必要的伤亡。”
我这番话说的极为诚恳,本来我也是一个认死理的人,反正这东西原本在离未的手中,我现在交给他也不过是让这场珠子的追逐又回到了起点而已,我完全可以当做不曽遇见离未,他不曾给过我任何东西一样。
离未的神情有些错愕,他紫色的眼睛愣愣的看着我掌心的动西,微微张开了薄唇,周围是红莲静静开放得声音,我捧着血魂珠的手浮在水面上,离未将目光从我的掌心微微挪开,又专注的望住了我的眼睛,里面闪烁了我许多看不清的情绪。
等了片刻,他轻轻说:“你说得对,物归原主比较好。”
他的指尖轻点这圆滚的珠子,一团紫色的小结界迅速包围了它,幽幽的它浮在了半空,却是嗖的一下,又钻进了我的体内。
沉默,良久的沉默,我黑着脸:“你耍我玩呢?”
他终于轻笑开来,好心提醒我:“我们是不是应该先穿好衣物,找一处依山傍水的凉亭好生商谈,你我如此坦诚相见的场面我还是有点不大适应。”
窸窣窸窣的,扑腾着水花,我羞愧跑到池后的一块巨石背后,里衫未脱,就将昆仑山毫无特色的弟子服穿在湿漉漉的里衫上,捏了一个决,烘干了身上的水滴以及潮湿的长发,带我整理好着装,便见离未早已人模狗样的斜立在身侧。
远处,似乎师尊的身影若有若现,身旁的小仙童在嚷嚷着:“二师兄好像情况有点不妙之类云云”,我一惊,条件反射的给离未留下了一句话:“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我们来日再聚。”
没等离未开口说出挽留之言,我便手脚并用的匆忙溜回了自己的屋子,可溜回去我发现我还没问离未他上这来干嘛啊?
我似乎没有查黄历,不晓得今日是不是大凶之日,半路中,我僵硬了脚步,那位银色短发的小正太此刻蹲坐在南极宫偏殿的玉石栏杆上,待我一出现,他便亮着一双枭雄般的眼神仇视的看着我。
想着这少年那日对景肃一声“表哥”的叫唤,让我的这双狗眼算是认清了他不谙事故背后那令人不可小觑的身份背景。
无奈我父亲既不是四海八荒的天君大人,也不是天君手下陆陆续续的帝君,星君之流,这种强大的阶级落差深刻的告示着我不能硬碰硬,要在适当的机会下服软充孙,躲过一劫是一劫。
甚至我发现我连逃跑的机会都没有了,身边的白光幽现,从大理石般光鉴可照人的地面上,突兀横生了一圈冰棱,锋利的棱尖闪烁着刺眼的光芒,我拍了拍小心肝,若是这东西不是刺在这坚硬的地面上,而是刺在我柔软的身体里,那……吾命休矣……
少年握着和他一样年轻的武器高傲的看着我如困兽般在着着狭窄的空间里等着束手就擒。
他伸出一双手,我惊恐的以为他要掐着我的脖子就此一掐毙命,还没来得及闭上眼睛将头偏过去,他的手却从脖子的部位慢慢移上了至我的下巴,我眯着眼瞄向他的脸,不过他脸上少有的温柔却是让我吓得个半死。
他喃喃的说:“阿以,你真漂亮。”
我甚是苦逼的想,也许他亲自为这朵富有灵气的白莲取了一个很女性的名字叫阿以。
可是,我不是那什么什么阿以,我说:“少年,可以将你的手放下了,我脖子老扭着有些不大舒服。”
就在我的话音刚落,他脸上的温柔立马消失得无隐无踪,就跟人间唱大戏的变脸一样让我惊叹不已。
“我给你两个选择,一是你自己从阿以身上跑出来,二是我毁了你的精魄。”他略抬起他的下巴,如同能捏死一只蚂蚁般轻蔑的看着我。
额,“容我想想……”
“好,我给你十秒的时间让你好好想清楚。”
我抬起头,问他:“那我可以选择第三种我既不从你什么什么阿以身上跑出来,你也不毁我精魄吗?”
待我说完,又是一道冰棱刺入我的双脚旁,我苦哈哈的想:这大爷是个精明主,忽悠不来啊!!!
我觉得我由必要告诉他一个惨痛的事实,“这白莲的灵气已经和我的魂魄融为一体了,若是你极力要将我从这句身体里赶出去,或者是毁了我的精魄,那么得到的也是死尸一具。”
他在地上猛跺了一脚,朝我气急败坏的大吼:“死精魄,你休要骗我!”
我看着这与我一般高的小少年,摊了摊手,道:“我骗没骗你,你先毁了我试试!”
终究不知是他太嫩了,还是我太老奸巨猾了,这么一个被宠坏的孩子握紧着拳头愤愤的看着我,左手中得短刺握的生紧,一副想将我无法分尸却又舍不得这具身体的焦躁模样。
忽然,他脸上的愤怒消失的一干二净,眉眼间出现了令人堪堪叫奇的惊诧,这少年的脸色变化得太快了,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想找出令他突变的缘由,最终将视线落在了我刚刚摊手时露出的洁白皓腕,上面正是一串红艳的手链。
上次景肃怎么说来着?“你好生带着,殷遇看在这东西的份上,是不敢对你怎么样的。”
上次十三怎么说来着?“哎呀,以后见到景肃殿你为何不下亲自去问他呀,这样更有情调是不是?”
上次瑶芝怎么说来着?“殿下,这么珍贵的东西岂能随意送人。”
“景肃表哥,他,他,他居然,居然将它给了你!!!”这次是这个殷离小少年的话。
我看着那那张充满了不可置信的脸,又看了看这他脸上五彩斑斓的色彩,心中的疑虑越来越深。
这东西难道真的有什么特殊的来历。
“哼,真是个二愣子,连这个都不知道,真搞不懂景肃表哥看上你哪一点了?”看到我满脸的疑惑,少年平缓了一下语气便开始对我进行残忍的人身攻击。
这句莫名其妙的话更是加深了我内心这越见膨胀的好奇。
“真是见识短的家伙,天心乃是龙族每次蜕皮而凝成的龙血化成,没蜕一次皮,便会凝成一颗天心,景肃表哥如今三万年岁,前前后后加起来,共蜕了五五二十五次,你手上戴的正是这二十五颗小小的天心。”
“想当年,巫氏一族的雪姬上神都不曾有过戴上这天心的机会。”
“那又如何?”我拨了拨这艳红的珠子,摩挲着它有些粗糙的表面,抬起眼看着殷遇。
他的脾气今日似乎有些不尽然的好,起码,他能与我说上如此一大串的话而不动手动脚,不可不说,景肃的这个法宝威慑力很大。
殷遇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他跳起身来,冲我喊道:“你当真是不知道!!!放眼四海八荒谁不知晓,这戴上天心的,便是景肃表哥的正妻,将来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天后!!!!!!”
轰隆隆,轰隆隆……
这声巨雷不是一般的响,起码我摸着这手链的动作都开始颤抖起来,现在的我已经是接受无能,也不管殷遇内心对我耻笑达到了何种程度,脑海旁就像有一群蜜蜂嗡嗡嗡嗡,殷遇的话,我一个字一个字全都听了进去,但拼凑起来,却是这么的让人不能理解呢?
不过,“这东西我还是会拿回来的。”
景肃那时的话一字不差的又跃入我混乱的大脑。
口十六 再见
起码这句话还是能够安慰此时我动荡不安的心情,起码我还是这样对自己说,这景肃殿下真他妈的宅心仁厚,这么就将自己未来大老婆的东西随随便便的拿出来救一个身份卑微的精怪,这他娘的就是要多少的爱心才能做到如此这般的大公无私啊!!!!!!
凡间的红八字基金会都不曾像他这般的损已利民。人那是用百姓的血汗钱上青楼,买豪轿,他不仅不动用公款,甚至还用自个的东西体恤亲民。
我承认我感动了,也在心中暗自狠狠的唾弃了下自己,想着以前暗地里常说景肃的坏话,我特么羞愧的想愤然欲死。
所谓君子和小人,大抵讲的就是景肃和我这样的人。
“真是个傻子,哼!”殷离收起他手中的短刃,扫了扫我手中的东西,又抬起下颚,俯视着我,扬声道:“既然景肃表哥已经将此物交给你,我也便给他一个面子,不过……”
他顿了一下,神色中得不屑表现的一览无遗:“我倒要提醒你,景肃表哥的正妻向来要得天君天后,以及四海八荒众神的同意的,若是等到了你顶不过这大荒这重重压力的那一天,定要告诉我,为了阿以的身体,我还是勉强会恳求天帝给你留个全尸。”
话音刚落,他便捏了一朵祥云消失不见。
昆仑山境上的天永远层云缭绕,我眯着眼睛看着殷离消失的远方,只觉得手腕中那串天心意外灼人的疼痛,毫无怀疑的,我伸出右手将它剥除,握紧掌心中的红艳,将之收入怀中,理了理破损的衣摆,南极宫的北苑近在眼前。
屋里的被褥还没有给我捂热,一个小仙童赶来说是奉了师尊的命令让我赶去明华殿。
待我详细询问时,仙童言辞闪烁,支支吾吾,只道“小仙过去便知道了。”
咯噔一声,我觉得有些不妙。
我不知道玄意是否已从鬼门关走回来,怀着忐忑的心情走向明华殿时,正襟危坐的众人让我的一颗小心肝更是扑上扑下。
“弟子碧央拜见师尊。”朗声扣礼,我跪袭在地,众人齐齐看着我,唯独师尊闭着双目握着佛尘,不吱片言二语。
“弟子碧央拜见师尊,不知师尊找弟子所谓何事。”我状着胆子,再度磕头朗念。
明华殿的众人皆是缄默不语,十三在南极大帝的身旁看了看地上的我,又看了看身边的师尊,想弯腰下去出言提醒。
谁料,南极大帝闭着双目伸出一只手制止了十三的动作,十三张了张唇瓣,又乖乖的退在一旁焦急的看着我。
之妙和其他众师姐立在一旁,气氛说不说的诡异,我跪在大殿上,石板的冰冷传入身体,只能僵硬着身体等待着师尊的回应。
玄意不在殿上,这是我扫视了一圈后所发现的最严重的问题。
我不知道在地上跪了多久,直至膝盖已经微微发麻,我还偷偷动调息内力,促进了下血液循坏,神像案几前的雕花香鼎中的香烛早已燃尽,良久,师尊的声音才在这片庄严肃穆的大殿上幽幽传来。
“弟子碧央。”雄浑的声音绕梁不绝,字字传入耳中。
“弟子在。”我轻轻的应声,想弯腰叩首,却发现,连腰也开始麻木开来。
“玄意昏倒前,你可是在场?”
听不出喜怒哀乐的责问,让我心猛然一抽搐,我慌忙的应答:“在,在,弟子在。”
又是一阵沉默,我满头冷汗的等着师尊的下文。
“你收拾收拾行李下山吧,此后,你便不再是昆仑山境的弟子。”
重锤一般的打击,我不可置信的看着头顶上方的已睁开眼的南极大帝,抖着声音问:“为什么?”
我碧央自问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就算是玄意忽然昏倒,或者驾鹤仙去也不是我所导致,为什么要赶我下山?
前前后后,来这昆仑山境不过数十天而已。
“孽缘啊孽缘啊。”
南极大帝摇头晃脑念语了几声,颇为感慨,可落在我的眼里极是笑话。
我站起身来,“师尊在上,弟子碧央所求不多,即使离开,也要求一个理由,图心安。”字字铿锵,我不知上哪来得勇气,直视着师尊的眼睛,丝毫不胆怯。
“若凡事都须理由,这苍生便不会如此动荡。”
师尊冷然的声音让我的身体僵直了,片刻,我了然,这世间本来就无需理由,若有理由,路倚就不会落得如此下场,我碧央也不至于一出生便是这般残破的摸样。
我放软了声音,眉间的不解与不甘慢慢退去,人世间就该如此,能屈能伸,笑着看了十三一眼,便转身离去。
明华殿太过宽敞,致使我走了良久才走到殿外。
背脊梁上忽然传来一股热辣的目光,我转头望去,明华殿的屋檐上方,离未坐的甚是舒坦。
我以为就此下山,我便去凡间,如今有了这副身子,当人也极为方便的,我的满腔理想,却是因为“一句孽缘”而消失的一干二净,或许我碧央生来便是一个笑话。
迈步继续而行,虽然有些不舍,大抵我还是想留在着昆仑山境摸索下这寻仙的道路。忽然,视线前出现了一双黑色的华靴阻拦了我的道路。
我抬起头,玄意一副脸色苍白的出现在我的面前。
我笑了笑,看着他明媚的说道:“师兄好。”
“师兄~因为你我碧央被赶下山了。”
“师兄~我们后会有期。”
“师兄~再见!”
口十七 止慕
待我说完这番语气极为轻松的话语,我敛了笑,挺直了脊梁从他的身边轻擦而过,鼻尖偶尔飘过上方的一阵冷梅香,若不是南极大帝正在后面用一双锐利的眼神紧紧的注视这殿外的情形,我其实特么的想翻身到屋檐上去问问离未那个家伙,这剧戏他究竟看够了,又看出了什么没有。
身后,忽然一阵轻唤,“碧央!”
十三的声音落在我的耳边,我抬起嘴角的一抹笑,却未曾转头,给自己打了打气,我继续抬起脚生硬的一步一步走下。
“等下!”
奇了,这次声音又换了一个人,玄意此刻的出声惹得我颇为好奇的终于顿住了脚步,我立在远处,看着他走到面前对我轻轻说了句:“跟我来。”便自顾自的走进大殿。
我愣住了,这什么情况,老娘刚刚一脸正气的从里面走了出来,现在走回去算什么?我碧央是来搞笑的吗?
未等我在纠结着是乖乖的跟着玄意过去,还是继续大义凌然的留着一个潇洒的背影给众人余叹的时候,一股隐约在我身边横生出来的气劲划了一个圈,便“嗖”的一下随着玄意的动作将我倒退着拉回了正殿。
卧槽,所以说,老娘这辈子最恨的就是武艺比老娘高的人。
扑通一声,我狼狈的跌倒在地,愤愤的爬起瞪了玄意一眼,向着众人连忙摇手解释,“这不关我的事。”我碧央还是一个及其要脸面的人。
耳边轰轰的一阵的乱响,师尊终于开口了。
“玄意,你这是为何?”
“是啊,师兄,这小精怪已经被师尊赶下山了,你要为她求情吗?”
“师兄,她那么对你,你还!!!这小精怪不值得你这么做!”
“师兄!”
殷殷切切的众师姐师兄义愤填膺的声音着实让我拍衣袖尘土的动作滞了一滞,我抬起头,朝向他们的方向远远望去,原来在我不知情的状况下,他们对我的怨念积蓄如此之深。
许是看到了我的目光,他们的声音矮了半调,却又包含焦念的凝视着玄意,生怕他做出傻事。
我无奈的笑了笑,这个大荒是何等的不公平,明明我连玄意的半根汗毛都伤不着,为何众人却齐齐认为我是一个十恶不赦的恶人呢?好在我心胸够开阔,这般戴有色眼镜的对待在人间晃达的这三百余年内早已领教的深刻,就连景肃初见我,也不是如此吗?
我晒了笑,倒是要好好看看玄意如何个说法。
岁月给了我铜墙般的脸皮,于是我活得如此的气量如宏。
“师尊,我大劫将至,胸口的微仪印时隐时现,既然地上的人能触发这微仪印,便代表着她也能令我找回前世失去的记忆,此次微仪阵发,与她自是无关,师尊也是知晓□的,为何要赶她下山。”
如此有条有紊的铮铮之言抛弃了我们的前仇旧恨,这番在台面上侃侃而出,竟然让我有丝动容。
师尊看了玄意几眼,沉重的叹了一声息,“玄意,你莫要执着,便是你劫数成功之日,你前世的记忆也不能恢复到五成,若是你对这虚无的东西念念不忘,这飞升之日,可是会有大劫的啊!为师不是责怪这小精怪,而是为你着想啊!!”
听完南极大帝这番肺腑之言,我恨不得击掌叫好,如此感人的师徒的情谊,即便在凡在这浩大的四海八荒也是难寻之极,我除了感慨之外只能是再次感慨。
于是,我成功的当了一次炮灰。
“师尊,若是无了这记忆,便是如同行尸走肉般虚设着这空空形体,渡劫之日又何为指盼呢?弟子恳求师尊能让她留下。”
感情这问题转了一圈又转到了我头上来了,我抬着头呆呆的看着梁柱上气态神韵皆栩栩如生的群龙腾云的浮雕,此事其实早与我无关,我便是安心的闭上嘴巴,等待他们二人的结果。
他们说留便是留,说去便是去。
“玄意,你不要后悔啊!哎!”南极长生大帝摇了摇头,这才气虚的离开了宝座下去静休。
十九,我便是还是这身份颇为特殊的小十九。
“师兄~你可要记住了,师尊说过,留下我,你可不要后悔哦~”站起身体,我理了理耳边及腰的黑发,睁着一双明亮的大眼直视着他,我喜欢有故事的人,尤其是喜欢亲自挖掘出他们的故事的这个过程,路倚的故事,十三的故事,景肃的故事,离未的故事,玄意的故事,到最后,也许是我的故事。
“能够后悔也是一种福泽,若是混沌着半生,连初始之界都无法弄清楚,苟活也有何意义?”玄意冷不丁的话语跳出来。
“那师兄还是命好之人,起码已然知道自己有这么一段的过去,也不曾想过,其实有些人忘记了过去,就连忘记了过去这件事也原原本本的忘得一干二净,无从寻迹呢?”
我想,我所指的是十三,却隐约又是觉得在隐射自己,路倚那日在城门下的帷幔间,对我说:
“碧央,在昆仑仙镜里,我看见了你的过去。”
至始至终我还是不能释怀的,我不知道他所说的过去是指我在冥界中的一切,还是抑或所指我成精魄之前,我的前世?
待殿上的众人渐渐散去,离未从屋檐上一跃而下,越见消失的黑色身影,我轻轻的开口:“偶尔听人提过昆仑仙镜,师兄可知道它的来历?”
玄意撇过头,正色看着我,这才缓缓道来:“上古上神之乡昆仑山中的昆仑天宫中,传说有一面神镜,拥有自由穿梭时空之力。自打上古神裔消失得的差不多之际,师尊接手管理这昆仑山境,这昆仑天宫也变成了南极宫。”
“哦,那那面镜子呢?”
“据说数千年之前一次仙人之盛会中,神镜被人所偷,至今一直下落不明。”
玄意也慢慢离开了这明华大殿。
剩下我立在这空旷无人的地方,口中还在喃喃自语“昆仑仙镜”四字。
之妙师姐对我这种劫后余生的情况咂舌不已,自打我一回屋子她便缠着我讲清这与玄意师兄故事发生的前因后果,一副兴致盎然的样子。
我有些头痛她这番狂轰乱炸的胡搅蛮缠,只粗略了说了玄意当日突然发作昏倒的事情,她便突然敛了嬉皮笑脸,正襟危坐,一副正色的看着我。
我被她这番突如其来的神情给吓愣住了,良久,她一眼不眨的盯着我,才缓缓说道:“我偷偷听我父君讲过,玄意师兄的前尊乃是当年上古神脉一族的止慕上神,这般隐晦的过往大荒无几人得知。想着大荒前前后后能够影响止慕上神命格的便是只有子巫山境的雪姬上神了。”
“为何?”我看着面容有些蔫蔫的之妙师姐,惊讶的问。
之妙的神情难的正经,“为何?想必当年四海八荒的人都应该记得,随着雪姬上神跳入昊天塔的,还有止慕上神,再者,止慕上神出现的时候便是以玄意——南极长生大帝的二弟子的身份。”
“然后,你想告诉我什么?”隐约感受到之妙内在所指的,我有些颤颤的问她。
“碧央,我在想,若不是雪姬上神重生,天下又有谁能做到如此,去使玄意师兄身上的微仪印反噬得如此凶猛呢?”
我惨白着脸听着之妙将她心中所想的一句一字讲完,直至之妙的青葱玉手附上我的面颊,摇了摇头,轻轻的说:“可是,你的这张脸不及她的十分之一,你的眼睛也不是子巫族最珍贵的紫色,到底,我也曾亲眼看见过雪姬上神魂飞魄散的那一日,我这才相信,她便是真真正正的死了,再也不会回来了。”
“那么,碧央,你的出现为何又会如此呢?”
之妙黑色的瞳孔闪着我所不明了的色彩幽幽的问我。
我竟然瞪大了瞳孔,不知所措的看着令我如此陌生的她,寒意,从未有过的寒意竟然一点一点的侵蚀我此时跳跃得如此剧烈的莲心。
“也许是巧合,怎么会,碧央怎么会是你呢?也许微仪印本身就是个水货。”之妙忽然大笑开来,轻轻拍着我的肩膀,“瞧你吓得那副惨样,碧央。”
忽然,之妙又低下头,一副严肃兮兮的摸样低头轻轻跟我说:“这事情你可得保密,不能乱说,玄意的身份向来是天机,这南极长生大帝必是知情的,我也是偶然偷听我父君所说才知情的,此番我泄露给你,定要受到牵连,碧央,你可是要好好憋在肚子里。”
说完,之妙又拿起枕头下面的小话本细细品读开来。
我看着她沉浸在话本里,面颊偶尔显露的笑意,有些无意识的将手轻轻靠着胸口,那里,有一个小小的东西在跳动。
也许,是这颗雪魂珠影响了微仪印……
故事还在继续……
口十八 历劫
我对昆仑山境最满意的一个地方便是后山上那丛丛簇簇的十里桃林,粉白的一片,渲染成天空最烂漫的一片云霞,就仿佛很久之前,我曾立在这丛林间,远看苍穹的毕方飞过,耳边似乎还能萦绕一片悠扬的仙乐。
待我得知了这四海八荒的各个山头都喜好中上桃花,绵延四里,方才明白我这一番意想乃是空虚良久的矫情之为。
自打那次事件后,南极宫的人对我采取了自由放任政策,玄意师兄在的地方必然没有我,有我的地方必然也看不见玄意师兄的影子。眼看着如临大敌的众人就像防狼一样防着我,我便自动请缨去那无人的山头上好好闭关修行,众人这才松了一口气。
师尊准了,众师兄师姐们也纷纷巴不得我立马背上包袱飞一般跃上山头,之妙师姐最够义气,她掏出自己压箱底的私家珍藏的小话本偷偷的塞给我,在我耳边细细嘱咐道:“若山上实在无聊之极,你且看看这个打发时间,凡间的王爷丫鬟恋,仙界的人龙之恋,以及这妖界的私相授受等等应有尽有,你要好好收着,莫要辜负了师姐对你的一片真心。”
我讪笑着将这几本话本仔细藏好,这便上了山头,在山上桃林间伫立的一间小木屋里住了下来。
桃林下,放眼望去,还能看到南极宫巍峨的宫殿挺立在层层的浓雾之间。晨暮的古钟幽幽,我跃上一棵桃树枝,手附上一枝桃花最多的枝叶,遥遥望去。
没了这些烦心事,每日我便是在这片无人之境吸汲天地灵气,日月精华,没事便琢磨着这大荒万变不离其宗的仙决。
想来这一个月据是平安,南极宫没什么动静,而我将木屋中箱子里的一堆书籍研究完之后,体内的真元一直没什么变化,我甚是挫败的想,原本便是先天残疾,这后天的资悟也不过如此,上天注定我碧央成不了一代叱咤风云的仙界高手。
那日,在树枝的枝桠上好不闲逸晃着一双脚丫的我看着一只仙鹤拍着巨大的翼翅飞来,落在我的正坐的那颗桃树上,它的双脚刚刚触碰到这细长的枝桠,“啪嗒”清脆的一声,不堪负重的树枝瞬间断裂了开来,荡漾开了这丛丛绿草上的层层落花。
待这位仙鹤兄有些懊恼的站直了身体,递过一只如竹竿般纤细的细腿,我抽出绑在它腿上的纸条。
微微打开,这才向仙鹤兄道了谢,理了理行李准备回南极宫。
十三说景肃殿下的册封大礼在即,令我速速回来。
此次回南极宫我并没有捏个决在空中飞翔,而是沿着那条缓坡慢慢走下山,想来这景肃升官,将他这太子的地位做正也与我无多大的关系,我这般拖沓一下也无伤大雅。
在小径的那段坳坡上,一个白衣男子闲坐在崖边上的一块巨石吸引了我的注意,我领着包袱一步一步的往前走,路过这背对着我的男子意外的扭过头多看了几眼。
待其转过头,对我轻喝了一声“山上的一个月,让你眼睛这么不好使了?”
我极力稳住因为不小心踩到地上圆木而重心不稳的身体,这才缓过神来,要说这众人将玄意师兄众星捧月的攘在怀里,不让你我二人有任何接触的机会,(这么一说怎么怪怪的,好像棒打鸳鸯= =),要是他们知道正主会上门找我,那该多有趣啊!!
呵呵,我笑得挺欢快的,连玄意话语中损人的部分也自动忽略了。
“师兄远道而来接师妹,师妹真是受宠若惊啊!!”我连连哈腰,一副兴高采烈的样子。
玄意的脸还是冷冰冰的,从石头上下来,对我说了一句“快走吧” 便走到了前头。
大抵我还是熟悉了玄意的臭脾气,这般他对我表现出来的漠视也就没放在心上。只是我们这么相看两不厌的走了一会儿,他突然发话了,
“那本《三元妙经》你看过没有?”
我将后背的包裹换了一个姿势,看着他面色总算有些红润过来的侧脸,想了想,老实交代:“看了。”
“那你有没有……”
这厮将脸忽然撇到别处欲言又止。
不过里面有个美人而已,至于害羞成这样吗?我摇了摇头,这南极宫不过是修行圣地,又不是和尚庙也不是那些自诩要根断红尘俗世的真人道士之流,何必连说个女人都说不顺畅呢?
想抛除他内心的顾虑,我体贴的温婉的告诉他,“师兄,你放心,我绝对不会告诉师傅你那本经书里面藏了一个女人,而且是个难得一见的美人。”
“碰”的一声,我一不留神,挺直的鼻梁就这么毫无预兆的装上了玄意的胸膛,我踉跄着退后,摸了摸微微发酸的鼻骨,拧着眉瞄了一眼忽然转过身子立着不动玄意。
看着他阴沉着欲要发威的黑脸,我满腔的怨念化为一份小小的不甘,最终化成一句杀伤力极小的话语,颤颤道:“我在跟你表忠心啊,师兄!!”
“我不过是想问你你可认识此人?”玄意的面色不大好。
想着你我二人之间的实习过于悬殊,我收了性子,规规矩矩的和他继续行走,边走边交代清楚,“师兄,这就搞笑了,这经书是你的,那么这里面的美人也是你的,你的美人你都不认识,你还问我,你觉得我会知道的比你更清楚吗?”
玄意的脸色又黑了下来。
“师兄,君子动口不动手,你若有什么不满可以直说,你也可以跟我据理力争,不能因为说不过我就对我施暴,这种行为太损你仙格了!!”
我急急拦住他那只蠢蠢欲动的右爪,待这只右爪上的气劲消失的一干二净之际,我这才放宽心,笑眯眯的拎紧了包袱。
“你当真不认识?”玄意似乎不大相信我的话,又认真的问了一遍。
我坚定的点了点头。
玄意的嘴角忽然弯弯一勾,唇瓣微张了几下,说了句:“我真是傻了才会问她。”便又跨步向前走去。
= =!!!
我擦,你还真是傻了才会在半路上拦住我跟我一堆风马六不相干的问题。
南极宫的众人一看见玄意和我一同出现,脸上立马浮现了一抹惊诧过后,便是纷纷拥上前对玄意嘘寒问暖:
“师兄,你胸口可痛。”
“师兄,为了你的安全,你可要离十九师妹这个倒霉精远点啊。”
“师兄,@#……#¥……%&¥”
话毕,不知是哪个不长眼的竟然踹了我一脚,我拎着包在人围的外圈揉了揉伤口,气哼哼的瞪了一眼玄意便走开了。
向师尊请安完毕后,随着之妙要离开,却在路中意外的见到了一个很不想见到的人。
巫灵姬在此地的出现着实让我有些意外,可是更令我意外的是她见到之妙的反应。
“我以为你正畏畏缩缩的藏在东海不肯出来呢,没想到你倒是逍遥,竟然上这南极宫来了,啧啧啧,你身上的衣服真是丑极了。”
巫灵姬及其喜欢艳丽的颜色,此次这身明亮的紫红更是惹眼非凡。
对于巫灵姬,我首先想到的是嚣原兽的死,然后便是她处心积虑的要夺走那颗血魂珠。想来我容貌大变,那日有离未、景肃在场,她没对我动手,但是不能保证这次她要是认出我会有怎样的后果。
之妙脸上的嬉笑也在见到巫灵姬的一刻也消失的无隐无踪,她板着脸喊了声:“碧央,我们不用理这个疯子。”
这声喊倒是让我往她身后躲得动作滞了一滞,而更令我惊恐的是巫灵姬喃喃自语了“碧央”后亮着一双犀利的眸子扫向我,厉声喊道:“原来,你就是那个小精魄。”
“之妙,我跟你之间的恩怨已经纠缠了千年,也不急于这一时。”说完,她便挥袖将我牵至过来。
如挥舞刀剑般快速锋利的广袖迎面而来,我踮着脚尖轻跃避开,这般灵活的应变能力倒是让我大吃一惊,也暗暗知道,桃林里的那一个月并不是白白修行了。
我捏了决逃跑开来,灵姬却是穷追不舍,眼看之妙不在我身边,就我二人在空中追逐,她这才说明真正的目的,“贱精魄,如不将血魂珠交给我,我定要你魂飞魄散。”
到底还是我修行差了点,灵姬的风决幻化出十个甚至二十个她将我团团包围,这才成功的捉到我,我灰白色的单衣早已出现了些许伤口,渗出了丝丝血红。
灵姬将我压制在地上,掐着我的脖颈,红色的指蔻慢慢划开我的肌肤,“快告诉我,血魂珠在哪里?”
我仰头看着她娇艳的面容上出现一丝狰狞,这才缓缓开口:“血魂珠是什么东西?”
“啪”毫无预兆的一掌落在我的脸上,她指尖划破我的面颊,笑的温婉:“你不说?不要以为化成了人形我便不能收拾你,景肃他再是对你特别,也不过是虚情假意,你乖乖的告诉我,让我赶在我二叔之前得到它,我便放了你,怎么样?”
我歪着头,动了动嘴边的脸骨,舔干净嘴角边的一抹腥热得血痕,“血魂珠这玩意我真不知道。你口口声声说在我这,你可曾闻到它的气息?”
血魂珠藏在我的精魄里,本是阻隔了它与外界的相通,再者离未那天亲自给它加了层结界,她若能感受到血魂珠所在那真是奇了怪!
巫灵姬的手中忽然跳出了一只蛊虫,她冷冷的看着我,“不在你的身上并不代表着你不知道它的所在,识相点,说出它的所在,不然,我不知道这个不会餍足的家伙会不会吸干你所有的精元,让你的这副如花容貌瞬间干枯如柴!”
咽下口中的那口热血在我的腹中开始叫嚣,许久我没有闻到血腥的味道了,就像蛰伏了已久的身体渴望着苏醒,渴望鲜血的沸腾一般。
灵姬的手慢慢伸过来,那只竖着两只坳螯角的软体蛊虫浮起它丑陋的身体向着我雪白的脖颈处开咬。
火热的身体一直在不停地挣扎,我眯着一双眼睛牢牢的看着那只靠近我脖颈的蛊虫,直到它在突然触碰我肌肤的那一刻被一阵烈火燎烧得片刻不剩。
眼看着灵姬缩着被灼伤的手,身上无形的枷锁一下子冲开,我站立起身体,撩了撩长发,抹了一把又溢出的鲜血,仰着一张脸居高临下的看着巫灵姬,体内的真元在猛冲直撞,天空中的黑云压境。
巫灵姬有些慌乱的看着这场突变,她不明白会什么脆弱得小精魄竟然毁了她的蛊虫,还破了她的压制。
脸颊上的巴掌还在隐隐作痛,我时常这么告诫着自己,别人给了我一刀,我定要砍他三刀才能勉强达到心理平衡,此刻这般的无所惧就像身体里隐藏压抑的一股力量,天空的惊雷劈下正中我的身体,那一黑一白的闪光间,我看见巫雪姬明显错愕的表情,静静的享受着这雷电的袭击。
修行之道,上了一境界便要受着九重天的劫数来求飞仙。
待硬生生的三道雷劈完,我还直挺挺的站在那里,积蓄手中的风劲在巫灵姬明显没回过神来的那一刻,狠狠的甩了上去。
“灵姬圣女!!灵姬圣女!!!”
“孽徒,你这是在干什么!!!”
“碧央!!!!”
耳边一阵轰鸣,可是我已经听不清楚了,我听到了师尊的一声呵斥,但恍然间又觉得无所谓了,俗话说暴力解决不了问题,以暴制暴那绝对是个愚蠢的决定,但是我却觉得这一掌打得极为舒坦,也打走了我这三百余年来得软包子德行。
折损了这么多修为,我晃了晃身体,便是闭着眼睛,头重脚轻的倒了下去,意外的,倒下去接触的不是硬邦邦的石板地面而是一个带着温热的怀抱。
他妈的,历劫真累!!!这是我昏倒前唯一的感想。
口十九 无题
其实我还是特么的想看看灵姬被我拍倒在地时的狼狈,后怕这玩意还是存在的,起码我躺在柔软的床铺上,感受着自己屋子熟悉的气味,又想到师尊的呵斥,顿时希望我干脆睡死算了。
迫切的想睁开眼睛,但是又不想醒来去接受那么多人责备的目光,哎,矛盾的我只能轻微动动手指头来缓解一下僵硬的身体。
“南极长生大帝说,若你再不清醒,便要送到寒山外的麒麟洞,那里冷热两重天,最适合这种大伤元气的疗养,况且还有性格暴烈,食仙无数的麒麟兽作伴,实乃人生一佳事。”
这种吐气极为优雅缓慢的语音,不用我睁开眼睛,我便知道是谁。哼哼,休想骗我,我继续闭着眼睛挺尸,就连手指的动作也停了下来。
身旁的人似乎没什么动作,我心中得意不已,赶紧走吧,走的远远的,不要耽误我修养啊!
“南极大帝拿了尺鞭,正往此处赶来了!”床榻边的人似乎还是不死心,继续用他小儿科的手段诓骗我。
我碧央其实这般好骗之人,来吧,来吧 ,我就不信这师尊会往半死不活的徒儿身上挥尺鞭。
这是一场拉锯战,但拉锯到半途却因为我肚子发出的一声不和谐的“咕咕”声而彻底告落。
我明显听到了身边极为隐忍的一阵轻笑。
〒_〒……肚子饿了也不是我能控制的,我擦啊!!!
听着轻微的脚步声,景肃终于离开了,我将胸腔积蓄起得一股闷气全数吐出来,看着上方得白色帷幔,揉了揉空空的小腹,神色哀伤。
忽然,脚边又响起了一阵脚步声,我立马将手规矩的放好,闭着眼睛装死,鼻尖忽飘过一阵糕点的清香。
我猛吸了一口气,发现这香味越来越浓重,这厮居然可恶的将食物放在我床榻边的下茶几上。
食物诚可贵,若为食物故……
我虚弱的展开一双眼睛,熟悉然后无辜的转过头,没错!!没错!!他果然将食物放在茶几上了啊!!!而且是我喜欢得豆沙海棠糕啊!!!
上面诱人的红豆点缀在期间,挺立而饱满,雪白的肌肤散发着小麦那惹人怜爱的幽香,中间那若隐若现,犹抱琵琶半遮面的红色豆沙,深褐色的色泽就像大海一样深邃,引人恨不得上去好好蹂躏一番。
我尽量将自己眼中的这一抹精光克制在内心深处,眼神迷茫的扫了一圈,这才颤巍巍的直立起身子缓缓看向景肃。
“啊……是景肃殿下啊……我昏迷了多久了……怎么头这么晕晕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了?”
惶恐的我用手抚额,显得拘谨不安,眼珠下意识的转他个九十度暗地里观察景肃的表情,直到从他那张波澜不惊的皮面上看不出任何蛛丝马迹的时候,我暗暗放了心,顺便瞄了一下面前的海棠糕。
眼看时机成熟,我便作势伸出手去猥琐那诱人的糕点,“呀,睡了这么久这是饿了,景肃殿下你真贴心,将来谁嫁了你真是几世修来的福气啊!”
啊字尾音未止,我便惊愕的看着就要落入我魔掌的糕点他妈的Сhā翅飞到了景肃那只漂亮的手掌间。
不行,实在是太饿了,我得继续加油,还没来得及穿上鞋子,我就猛然扑上景肃,无奈我此次受伤过重,还没碰到景肃的身体自己便扑通一声跌倒在地,眼看着头顶上方雪白色的糕点祼、奔着呼唤我过来,我腾的伸出两只前爪去袭击景肃手中的那个小小的青花白瓷盘。
景肃抿着唇瓣故意将手中的食物举高。
尼玛的,够不到啊,我快饿疯了!!!!!我觉得很有可能是我的那句赞扬还不够,于是我继续道:“景肃殿下你就是那耸立在天山缭雾的崇山峻岭,就是那万年不开花的大铁树,四海八荒一朵难得的家居奇葩!!!”
我一手抓住景肃腰间绣着祥云的腰束,一手继续够。
景肃不理会我这充满热情的洋溢之语,只是及其隐忍的淡淡道:“此物是我刚刚拿给你的,但是你昏迷太久,这东西怕是冷了,还是送回厨房吧。”
景肃在说的时候,那豆沙海棠糕的热气还在他线条感及其流畅的下巴调皮的萦绕着。
这厮,他妈的就是耍人啊!!
哼,我轻哼了一声,抓着他腰束的手瞬间改为扯他的衣服,刺啦一声,景肃的腰束被扯掉了,他紫青色的长袍松开了开来,白色的内襟若隐若现,更令人惊悚的是,我尽然看到了他小片胸膛啊!!
天地可鉴,我下手真的真的很轻的啊!!!出现了这种情况我也是真的真的不知道啊!!只能说肯定是景肃的贴身婢女今日给他穿的衣服太松了!!
“咯吱”,眼前忽然出现了一片即为刺眼的光芒,我和景肃僵硬着动作缓缓往这片光源看去,逆着光出现了一个黑色的人影。
待其呵斥了一声:“你们在干什么!”我的手居然很没骨气的抖了两抖。
在干什么?在干什么?我低低看了下自己的手,自己跪着抓着景肃腰的姿势,以及他赛散开的衣袍在风中很不客气的轻轻作响的动作。
我还在想,这种情形下我们能干什么能干什么!!!!
卧槽!!能干什么啊!明明什么都没干啊!!我就只是想吃豆沙海棠糕啊,做梦都想着吃啊!!可景肃这王八蛋就算像逗小狗一样逗我,他妈就是不给我吃啊!!!
黑着一张脸的师兄不由分说上前便是一把扯开我与景肃相贴得手,“你要丢师门的脸吗?快滚回床上去!!”
我昂着头看着玄意满脸的怒意,一边想着,该怎么滚呢,床榻那么高,我该怎么滚上去呢?!
景肃慢条斯理的理好衣物,不温不火的说道:“玄意,今日倒是让我大开眼界了,难得看见你发一次怒火!”
我呸,难得看他发一次怒火,这厮对着我的时候,天天喷火!!(也许……你跟他八字不合!恩,鉴定完毕~)
“玄意,你轻点啊,碧央她此刻身体虚得狠呢。”
玄意的身后十三冒了出来,她推了推玄意过于粗鲁的动作,将我从地上扶起,我激动地泪流满面,“十三,还是你最疼我!”
待我重新爬回床榻这个大本营根据地的时候,我看着面色各异的三人,讪讪的问:“巫……巫灵姬……她、她、怎么样了?”
景肃笑了笑,对我道:“怎么,终于回神了?什么都想起来了?”
玄意只是别有深意的看了我一眼,十三也默默无言。
我慌了,“不会吧,我不过是轻轻一拍,别告诉我她死了,这么皮脆!!”
玄意拉下了脸,“现在不是关心别人的时候,应该是你好好想想后果的时候!”
我操,我的后果不应该是是根据巫灵姬那个自大女的情况而定的吗?算了算了,好好想想自己的后果就想想自己的后果。
“你倒是手快,在南极宫动手伤人,若是巫氏一族与南极宫之间嫌隙横生,你真的想要南极宫四面树敌吗?”
玄意的声调陡然高了几分,满言语的呵斥响亮在整个南极宫。
“碧央,她不懂事……”十三愣愣出言相阻止。
“不懂事不是借口,师尊不会因为不懂事便会取消了对她的惩戒,巫族的邪忠上神也断然不会放过她!”
我想了想,脖颈处的那道红色伤口还在隐隐作痛,这就是世故,我挥掌的时候的确没想到此时我的身份,会给南极宫带来怎样的敝处。的确,我不能理直气壮的跑过去说,这巫灵姬受了我一掌还算是轻的呢,再也我若说出血魂珠的事情牵扯的只会是更多麻烦。
我沉默了半响,觉得废柴的人生就像一只残破的瓷器,因为残破注定不能被世人以一种正常的目光去审视。我后悔了,或许我打人的时机不对,怎么说也该找个无人的地方甩她两掌再来个死不认账,可巧不巧,这般的光明正大却是最致命的。
也许我的行为很像在反省,玄意没多久便离开了,景肃似乎有什么要紧的事情的要与十三商量,只是临走的时候他深深的看了我一眼,想说什么却始终没有说出口。
我想了想,觉得不能这么坐以待毙,在他们全数离开之后,背着荆条穿着衣服奔到了师尊的住处。
待我跑到师尊的住处深吸了一口气,跪在两扇木门前负荆请罪。
“师尊,劣徒来请罪了。”
跪了半刻,门内没什么动静,我想着不能白跪,立马扯着喉咙喊了一声。又乖乖的低着头跪在那里。
一炷香的时间过去了,门内还是没有什么动静,就连师尊的呼吸声都听不见。不会没人吧?我挣扎了片刻,这才站起身子,弓着身子,蹑手蹑脚的走到门旁,微微打开一条缝,向里面望去。
果然,里面空无一人。
这怎么回事?我向外望去,南极宫明华殿的上方一片黑云飘过,再定睛一看,南极宫的弟子几乎都聚在那里,这什么情况?
我扔了背上的荆棘,也匆匆的往那边赶。
明华殿就在前面,忽然我止住了脚步,现在去干嘛?去送死吗?但是好奇心驱使不肯回去,想来想去,便纵身一跃,轻轻上了明华殿的屋檐,揭开了一片屋瓦,便伸着脑袋看去。
“怎么,你又闯祸了?”
突入起来的声音吓得我差点从屋檐上滚下来,待定睛看清了来人,我这才拍拍小胸脯压压惊,“你怎么还没走?”
离未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坐下,又揭开了另一块瓦片,随我一起往殿内看去,“南极老头藏东西的本领太深了,东西没找到,我还没舍得走!”
口二十 无题(改错字,伪更)
东西没有找到,没舍得走……
忽然我抓住离未的袖口认真的看着他,话语中带着一丝祈求,“离未,我知道你要找到的东西是昆仑仙镜,待你找到的那一日,可否让我回到三百年前?”
回到三百年前,让我知道我的过去。
离未紫色的眼睛涌动了一抹复杂的情绪,我试图从他的微微一滞的神色中找到那么一丝能否许诺我要求的印记,天空的风轻轻浮动了离未兜沿下那柔顺的墨发,等待就像大荒漫长的一个世纪般,最终他眼中的华光的逝去,他轻轻的佛开了我的手,坐正了身体,看着瓦片下亮堂堂的大殿,张开唇瓣说了一声:
“可以。”
胸口的一块大石总算落下了,离未的一声呢喃就像轻羽撩过,安抚了我忐忑不安的心,我松了一口气,从明华殿上眺望这昆仑山境的楼阁琼宇。
好像已经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我开始有了自己的执着,也许从路倚那日的话语开始,从嚣原兽的死亡开始,从我知道了原来自己也有过去开始。
“好戏上演了,你不感兴趣?”
离未的声音将我从我独自矫情的莫名悲伤中拉回来,却见他伸出通透如晶莹雪峰的手指,然后,慢慢将我看着他的脑袋,摁下,
“快看。”
离未的掌心的温度,我记得最清楚了,虽然只是如拂尘般轻擦过我的额头,但是我的心却猛然扑通扑通的欢快的跳跃起来,就像当年他在街上用手无意间调戏了我的脸一样,恩,当然调戏一词有点过,虽然那是无意的,也是他所不知情的,但是我却执意用调戏这个词,就像维护一个少女柔弱的怀瑃情节一样不可救药。
我呆呆的顺着他的动作慢慢低下了脑袋,可是眼角的余光还在他那张俊秀的脸上流连了一番。
从这个角度看去,亮堂堂的明华大殿内的情形一览无余,我看见了玄意,看见了师尊,看见了灵姬,看见了她的二叔那个邪忠上神,看见了许多认识的人,可是脑袋却是一片空白,只能听见擂鼓般的心跳,轰轰轰轰,越渐强烈。
“听说你打了巫灵姬?”离未带着笑谑的声音在耳边缓缓响起。
我像个傻子一样呆呆的看着明华殿下面的发展,面颊有些微热,声音如蚊蝇般细不可闻,最终才颇为不好意思的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为毛本来很酣畅淋漓的一件快事,此刻在离未问起的时候竟然莫名的产生了一丝羞愧!!最无语的是我陡然又抬起了脑袋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说了一句,“其实,平常我都不是这么孔武有力的!!”
擦,这话说话怎么感觉怎么别扭呢,我又急急解释道:“真的,你别不信,我平时都很文弱的!”
离未没什么反应,只是嘴边的笑意勾的越深,就像一汪深潭的微弱涟漪荡漾得更开,层层叠叠。
好吧,我还是闭上嘴巴吧。什么时候我开始变得这边的忸怩了?这种蛋疼的感觉让我的胸口有些发闷,却又不知道哪里闷,只能将目光又落在那方形的洞口上。
师尊和邪忠上神坐在明华殿的上座。
“南极帝君,多日不见,我携灵姬来看望看望你,却没有想到竟然能收到如此大礼,实在是让我有些吃惊!”邪忠上神黑色的巫帽下,一张深壑分明的脸冷成冰霜。
灵姬坐在他的远处,左颊至脖颈处有过一片红色的灼伤,此时却是用一层一层的冰蚕纱布围绕得一圈一圈。抚摸着衣袖上那大片大片的绣花,她缓缓开口:“二叔,这南极帝君如此没有诚意,竟然放任一个地位卑微的小弟子用邪魔歪道伤害我们,看来我们的身份在他们的眼里不过耳耳,二叔,还能计较些什么呢?”
“巫灵姬,你不要太放肆,以你的地位如何能对师尊说出这么大不敬的话?!”之妙冷冷的回敬了她一句。
“之妙,莫要多嘴!”一句轻斥将之妙压了下去。
“师傅!”
“下去!”师尊的声音陡然威严了几分。
灵姬掩着面看着之妙咯咯的笑了起来。
“去把碧央带过来。”师尊的话语充满了疲惫。而此刻在屋顶的我有些不安,带我过去,怎么?要将我交给那两个大恶魔?
“别紧张,这事还没结束呢?”看出了我的焦虑,离未轻轻的安慰我。
“师尊,当日小师妹历劫,早已神志不清,就算打伤了灵姬圣女也是无意之失,玄意还请邪忠上神和灵姬圣女能够看在南极宫的面子上,放过她。”玄意的声音忽然响彻在殿上,他恭敬的走上前,向巫族的二人鞠了一躬。
玄意师兄的话语说完,我心中忽然颇不是滋味,也着实震惊了,真没想到前一刻在屋子里将我训斥的狗血淋头的头,下一秒竟然会跑到巫灵姬和师尊的面前帮我求情!
“算算日子,你来昆仑山时间不长,这师兄同门的情谊真是浓厚得让人羡慕!”离未看了看下面的玄意颇为感慨了几分。
我默默不说话,却听见“哐当”一声,巫灵姬猛的站起身来,脚边是她失手打翻的茶杯,幽泉的浓茶泼墨般溅在她的裙摆边而恍然未觉。
“止慕……”
她这声不同往日跋扈的声调落在我的耳边意外的带了分深情。
“师妹她年幼不谙世故,若是得罪了灵姬圣女的地方,玄意可替他受罪!”玄意师兄看着反应过激的巫灵姬,愣了愣,却又将刚刚的话语又重复了一遍。
巫灵姬就像极力克制住了自己的情绪般,双眼不可置信的牢牢的看着玄意师兄。
“灵姬,南极长生帝君的二弟子正向你求情,此事与你相关,还是由你解决的好。”邪忠上神一见巫灵姬的失态,立马冷着声音提醒她。
灵姬咬了咬唇瓣,最终拂了拂衣袖,又重新做了下来。
“玄意,一人做事一人当,既然碧央做错了事情,你如何替她承当?来人,快将碧央带来交给邪忠上神!”
“师兄,你为十九师妹做到已经够多了,这次她伤人,明明是她有错在先,你这样就是包庇,今后又怎么当我们的表率呢?”
“师兄,你可要考虑清楚了?”
“你看,其实师尊巴不得我走呢。”我笑着对一旁的离未说,“到底是大荒的潜规则太严重,还是我真的这么惹人嫌呢?”
摸着下巴,我又陷入了思考,仿佛从出生开始,我就一直在思考。
我一出生便是在冥界,冥王看了我一眼说了一堆让我不知所以的话,便将我丢给了烈狱的鬼炼,没有缘由的,从此碗口粗的铁链便束缚了我的全身,怨鬼化成了长喙厉鹰在空中盘旋,俯瞰着我们这些被称为罪孽之缘的精魄,无焰之火在脚底叫嚣。在这分不清黑夜与白昼的人间地狱,这世间对我来说最美好的一件事,便是我逃出来了,此后,我便是自由的。
我以为我逃出来了,一切就不一样了,但事实并非如此。希望与现实总存在一定比例的落差。
于是我思考了良久也没思考出所以然来。所幸不想了,我扬起脸,露出了一个自以为无所谓的笑容看向离未,却在看见他那张猛然肃穆起来的脸中,最终僵硬了这抹笑容。
忽然他伸出了一只手,抚平我额前的刘海,锐利的眼神就像窥视了我的全部般,他轻轻的说:“碧央,这个大荒也许有人会阻止你前进的脚步,可是他们却阻止不了你的成长。”
瞬间,我感觉眼眶一热,不过片刻,我又恢复了往常的神态,成长,多么奢侈的一个词。
“哦~你居然想当替死鬼,你可知,这擅自伤了我们巫族圣女的罪名可是不好担当的,用刑天斧砍去仙筋你能忍受吗?降了仙阶折了修为你能忍受吗?还是将你送去炼狱,接受鬼厉的折磨上百年你能忍受?”邪忠扫向玄意,言语透露着一股说不出的轻松,“哦,我到忘记了,像你这种身份的人根本不在意,许是一不小心触碰了天机,便又做回本尊了。”
“二叔!”灵姬忽然拧了眉头示意他不要再说下去。
邪忠上神看着一脸淡漠的南极大帝,朗声大笑了起来,“哈哈,这丫头心疼了,不过,”他敛去了笑容,道:“南极长生帝君真是好手段,连这样的仙都能收为己用,邪某实在是佩服!”
“邪忠上神倒是说笑了,一切皆为天意,玄意拜入我门下也是天意。”
“那灵姬,你说这事情该如何?二叔都听你的?恩?”
巫灵姬的目光这才从玄意的脸上移开,言语中还留着一抹未压制下去的激动,“本来此事就与玄意仙君无关,怎么能让他承担这些惩罚呢?”
“但,此事”
灵姬未说完,玄意顺势接过话题,“灵姬圣女的不计较之恩,我代师妹先谢过了。”
巫灵姬哑了半天愣愣的看着玄意。
“邪忠上神不妨多坐片刻,景肃殿下刚刚从天宫远道而来,上神不去拜见拜见?”师尊不痛不痒的飘出几句话。
“巫族与天宫嫌隙多年,我们还是避开的好,既然景肃殿下在南极宫,那么灵姬和我也不叨扰南极长生帝君了。灵姬,随我回子巫山境。”
邪忠上神负手站起,阔步向前,灵姬轻应了声:“是,二叔。”这便随着他离开了明华殿,临走前有意无意的又看了玄意师兄一眼。
“师尊,”玄意上前唤他。
“这子巫帝君一死,邪忠上神的心思可谓是路人皆知,你们以往见到他还是尽量躲的远远的好,血魂珠没了下落,子巫之境仍然不可侵犯。碧央那个丫头呢?此事若不是你,这碧央丫头难逃一死,还不快让她过来领罚!!”
“是是,师尊。”一个小师兄领了命快速的跑开了。
“师尊,此事我已经训过碧央了!”玄意拦住了他,面向师尊。
“罢了罢了,一切随你,师尊也老了,这南极宫如今还能守住几年?玄意你莫要辜负为师对你的一片关爱,好好度过此劫,回到你本来的仙阶。”
“弟子明白。”玄意师兄这一声答应格外的沉重。
“有惊无险,你今夜可以睡一个安稳觉了。”离未将瓦片移回原来的位置,站起身来,我抱着双脚从下往上看着他,轻轻的问:“你要走了吗?”
“如今看来,也许东西不在昆仑山境,不过,我们不久还会见面的!”离未的黑色衣袍就像一片阴影欲要融化了他一般,然后,就在着明华殿高高的屋檐上,那片黑暗慢慢消失,连同着他整个人都不见了。
我伸出手轻轻触碰那一片已然消失的干干净净的空白,握紧了,里面全是虚无。
离未于我一直是一个很神秘的存在。
发呆了良久,不远处,我看见了十三和景肃的身影匆匆。想了想,我一跃而下,跟上了他们。
二十一 无题
想来我偷偷摸摸惯了,此刻捏了决隐了身跟着他们,竟感觉不到丝毫的不适。
他们在南极宫石阶上的一角转身就不见了,我敛了气息慢慢跟上去,却见拐角处除了一块竖着几尊石像的青色空地外,再也无其他的出路。
我在这空地上晃荡了两下,忽然十三的声音传入耳中。
“殿下托我寻雪姬上神的事情可曾跟别人提过,刚刚我心中有所感应,定是这阵法被人动过了!”
景肃说了什么,但是却听不清了。
雪姬上神……
我已经记不清这是第几次听见这个名字了,大荒有身份的众仙似乎对这个名字都津津乐道,我宁神辨别了十三说话的方向,却发现这声音是来自地下的。
我低下了头,南极宫的楼宇投射下的阴影不偏不倚落在了石板的交接处,我抬头又看了看这近两米高的石像,走过去,踩着这阴影交接的缝隙,轻轻碰了这石像身体凹进的部分,忽然,手中一阵摇晃,地上的阴影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若隐若现的金色圈痕,我惊讶了一番,随即咬了咬牙跳入这个入口中。
“殿下,这阵的确有人动过了。”
未等我站稳了身子,十三的话语又飘入我的耳中,我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在这条长长的回廊中慢慢行走着。
不远处,十三和景肃的身影出现在了我的面前。
一汪平静如死水的水谭横亘在我和他们之间,水潭的四角处每一次都被施了一道印记,水潭中间约为半米高的上方,是一处悬空的平台,上面不停的涌动着一阵阵白色的冷雾,再细细看,却见这弥漫的冷雾见,一道红色的和金色的华光交错缠绕,
平台的那一头,十三和景肃悬浮在半空中。
“此阵东角边的盘石碎了。”景肃飞身至一隅,伸出手拾起一块早已失去灵气的石头,有些叹息。
十三在这水谭上扫视了一番,又看向那处在空中不停闪动着光芒的石台,伸出了青葱的五指轻碰了一番,幽幽的华光缠绕上了她的纤指,
“也许,我们还可以试一试,殿下,你东西带来了没?”
十三回过头看向景肃。
我漂浮着身体慢慢靠近他们,景肃的灵力在我之上着实好几倍,我生怕他有所觉察,便极力的屏气一点一点的靠近,直到我飘至到他们身边,再慢慢放缓了呼吸。
“这是她生前留下的物品,不知可否?”
景肃的手中变化了一根闪烁着紫色仙气的长鞭,捧在他的手间,我恍然觉得有丝厚重。
“这是上神的宝物紫授神鞭?”十三接过,惊呼了一声。
待十三接过,景肃还空着双手僵在空中,后翻了翻手,顺势理了理左右两个袖口,这才应答了一声:“没错。”
十三的下身又出现了蛇鳞,角落的盘石像积蓄了已久般,瞬间绽放的光芒齐齐聚在了这悬空的石台上,紫色的神鞭慢慢漂浮在空中,一闪一烁的起劲慢慢荡漾开来,石台终于有了反应,忽的向上腾起一片流离着金色的华光,层层错错,一道接着一道,朦胧中却未见半点有关上神的字眼,只是空洞的留下了一片白光时而充斥在期间。
“难道,真的已经再也找不到她的踪迹了吗?”
景肃失神的呢喃着走近了几步。
“也罢,终究是我对不起她,她若是不在了,也不会再伤心了。”
我看着景肃瞬间恢复过来的神色,又看了看那空无一物的金色的华光,十三曾经说过巫雪姬当年是自己跳下昊天塔的,景肃若是想挽留当年为何不挽留,即便是现在找寻到她的踪迹,也已然也找不到当年一模一样的巫雪姬了。
局外人,诚然如我这样,却不知为何,竟然有一股莫名的冷气充斥了我的全身。
看着十三慢慢放下双手,停止了召唤大荒灵气的动作,“殿下,雪姬上神真的不在了。”
“是我执着了,我们回去吧。”景肃的又恢复了往日的淡漠,一张脸看不出任何情绪的波澜起伏。
十三望了望石台,最终叹了叹气,走在景肃的身边。
景肃的手掌一翻,空中的紫色神鞭忽然失去了所有的光泽,落在他的手中,一切仿佛又回归了平静。
他们二人的脚步声越渐越浅,我飞至这平台上,看着它陡然失去华光的沧桑。
突然间,眼前出现了一道极为刺眼的光芒,石台绽放的光芒比刚刚更盛,圆形的水潭也在此刻有了生命般灵动起来,
四周快坍圮的石壁隐隐约约显现了一些痕迹,我吃惊的瞪大了双眼看着面前石台忽然展现的人影,火红色的嫁衣,乌黑的发丝,沉睡的面庞,这般熟悉的容貌我在空中的异虚之镜中见过,在玄意的那本经书中见过。
此刻她仿佛如真实般出现在了我的眼前,我甚至能细数清她眉眼上那翩翩欲飞如碟翼般的睫毛,她红色嫁衣上复杂的纹珞那么清晰。
景肃和十三的脚步突然顿住,猛然转过身来,皆是惊诧的看着背后毫无预兆的一切。
忽然,画面一转,满山纷飞的雪洞里,无边无际的雪白,那一处雕饰得精致的风雪中的暗|茓里,她就这么静静的躺着,躺在那冰天雪地里,双手轻轻的放在红色嫁衣的胸前,满脸的红晕还那么真实,就如她出嫁当日的那般娇羞,红唇微抿,这一方雪白得让人心酸的仙境,只剩下她这身红衣如火般,披泽了这一世的荼糜。
她出嫁的那一天定然很美,大荒这积淀的岁月定然抵不过她红衣翩翩坐上轿子嫁给天帝最得力的儿子景肃殿下为妃的风华,可是这她人生最美的那一刻,她死了。
十三说,她们连堂都没有拜过。
是啊,我曾觉得这姑娘太傻,如今这么真实的看到她,心中满满的却是心疼,真傻,为什么要放弃自己如花的生命呢?
蓦然的,我微微有些心酸,恍然未觉之际,面颊上早已微微湿润,没有不甘,没有愤恨,这是她的尸体,在大荒的不为人知的某一隅,然后,她安详的沉睡,这个世界与她无关了。
于是,这个大荒有关巫雪姬上神的踪迹,便仅仅只剩下了这一具还是美得让人怦然心动的躯体。
面颊上的清泪留下,我看向地面上的十三和景肃,他们惊诧过后满眼的失望一点一点落入我的眼中,
接着,他们纷纷转身,然后消失在黑暗的回廊中,就连鲛油的灯火也宣夺不了这满室的光辉,他们最终消散的背影以及脸上那失落的表情,一点一点让我联想到了一个不争的事实,
这让人心动落泪的画面,他们却是真切的一点也看不见。
这世上无人知道,巫雪姬上身的躯体完好无缺的留在了大荒。
大荒的昊天塔碎裂之际,凡人肉身,仙胎精体,全都会化成虚无,那么巫雪姬又是谁救下的呢?这躯体又是谁保存的?
只要我不说,这世人便只知道,巫雪姬死了,真真切切的死在了当年的那场我所不熟悉的浩劫里。
从里面出来的时候,我的心神还有些恍惚。
我从来不知道原来我竟然是这么情绪化的一个人,也许是巫雪姬的故事真心太悲惨了,搞的我到现在心里还有有点压抑。
不过压抑归压抑,那不是我的人生,再悲惨那是别人的,这么一想,总算,好过多了。
远处玄意立在台阶上似乎等着我慢慢走近。
此刻,见到他我还是颇为心虚,想着他刚刚为我所做的一切,饶是再没心没肺的我,也有些不忍,我怏怏的拖着身体走近他,看了他一眼,便低声下气的说了一句:“多谢师兄了!”
这一声语速极快,想来我也是别扭的,以为这家伙从来没好心对我,我也就没好心地对他。
他诧异的看着我,似乎还是觉得我这番态度变换的实在太快,到让他有些接受不来。
“额……其实,刚刚明华殿上,我有偷偷去看的。”
“哦。”玄意轻轻应了一声,脸有些不自然的别过了去。
“咳咳,嗯……我是来告诉你,明日我们便要动身去天宫了,你早点准备吧。”
我有些受宠若惊,一般行程都是由十三或者之妙通知我的,玄意此次如此郑重的告诉我,让我觉得我们师兄妹之间的嫌隙有必要抛去九霄云外了。
“多谢师兄提醒,碧央记下了。”于是我立刻化身一直追崇着玄意的师姐们,捏着嗓音软软的喊了一声,温柔娴淑的弯了腰,微微福身,脸上挂上了一抹甜美的笑容。
玄意突然转过头看到我此刻的摸样,手中的动作滞了一番,忽然手忙脚乱得往我的怀里塞了一个小瓷瓶,又将脸别了过去,低着嗓音道:“师兄往日对你的责罚是太重了点,如今你刚刚历劫,身体还有些虚弱,这宁神养体的丹药你且拿去吧。”
末了,他转过身,意味深长的看了我一眼,才缓缓道:“以后这样的动作莫要做了。”
捧着小瓷瓶的我瞬间虎下了脸:“尼玛,你愿意我这样啊,尼玛不就是特别的感谢你,看你对师姐她们那么温柔,觉得你喜欢这样的姿态啊!!”
其实我语气挺冲的,说完以为他又要训斥我什么“女孩子怎么这般的语言粗俗、没有教养”巴拉巴拉的,没想到他嘴角微弯,说了一句让我莫名其妙的话:“你这样挺好的。”
委实蛋疼了了,哎哟喂啦,真不知道以前是谁骂我太任性才挥了我两鞭子的,现在又说这样挺好的,我抬头望了望天,颇为无语。
不过看在师兄如此关照我的情况下,我拦住了他欲转身的动作,“师兄!”
“恩?”他看着我。
“我知道师兄那本书里的美人是谁了!”想着他曾殷殷切切的询问过我,本着投桃报李的原则,我觉得还是得告诉他一下,毕竟前世他为了人家曾死过一回,就冲着这份情意,我也得让他知情。
玄意的瞳孔没有任何色彩,只是愣愣的看着我,等待着我的下文。
“不过,你听了千万不要难受,她已经死了,她就是当年的雪姬上神,子巫帝君的女儿巫雪姬。”
这话其实有些残忍,师兄已经忘记了,却又深深的挖开这个还未痊愈的伤口,但等他历了劫恢复了自己的记忆,那不是也痛苦?
这样一想我也就释然了,反正都是痛,不如先痛着增强一下痛觉的免疫能力。
“恩。”玄意轻轻应了一声。
就这样结束了,没下文了,起码他不应该伤感一下或者惆怅一下自己心爱的美人已死这种让人痛彻心扉的事实。
“你快回去收拾吧。”他提醒我,这便转身走了。
他的反应有些过于平淡。
翌日,随着南极宫的众人驾着仙鹤飞往天宫,待我到达天宫的入口,才知今日便是景肃的太子册封大典。
二十二 无题(修错字,伪更)
跟随这南极宫众人的大部队,南极长生大帝的十九个弟子规规矩矩的立在一侧,仙气缭绕的四周隐约出现了其他的人影。
“南极帝君,自上次景肃殿下大婚一别,我们这两个老头子怕是快五百年没见面了!”
循着声音,我在队伍中仰头望去,来者驾着一只玄武神兽,花白胡须,老者头顶竖着的两个犄角好不显眼。
“原来是西海水君,掐指一算,时光真如白驹过隙般令人惆怅啊!”
“孙儿,还不快拜见南极帝君!”老者转过头对着身后露出蓝衣一角的少年唤到。
他身后的少年似乎很是不轻不愿的挤出了身子,一跃而下,朗声道:“帝君安好。”
这声音让我觉得分外的熟悉,待他抬起头又向我抛去轻蔑的一眼时,我笑的格外欢畅,这眼神,这神情,殷遇小少年,你对老身看来还是蕴含着十足的怨气啊……
想来师尊对这孩子颇为无礼的态度还是有所不满的,他不动声色的回了句“西海太子倒是有礼了。”
“之妙这丫头也在啊!”那位西海水君眼前一亮,“不知东海水君近来无恙否?”
之妙师姐微微一笑,站出队列,弯弯腰,“劳烦水君惦记了,我在师尊修行已经三百余年了,这三百余年,还未见过父君一面。”
“哦?”
之妙晒了笑,“到让水君见笑了。”
“南极帝君,殷遇想向您借一个人用用!”似是不耐烦这般令人乏味的寒暄,殷遇面向师尊,难得恭敬的作了揖。
待他说完,我感觉有些不妙,之妙在我身侧,我下意识的将自己的身子慢慢往她的身后笼去。
玄意师兄的目光顺着殷遇的视线慢慢转过来,面露出了一些很不符合他这般别扭性格的深思。
师尊大抵是想起我第一次来南极宫,这孩子一心一意要将我这本尊的莲花体给夺去,迟疑了半响似乎不大愿意:“这……”
“放心,不就是怕我伤她吗?我以我殷遇的人格担保,若是我还过来的时候她伤到了,您尽管拿我质问。”
语毕,也不管师尊是否同意,我便觉得有一个力量将我从南极宫这白衣的队伍扯了出来,踉跄的差点摔倒在地,我挣脱了殷遇的手,像师尊行了一礼,“师尊,我去去就回,定不会给师尊添乱的。”
师尊点了点头,我刚松了一口气,手中一阵温热,殷遇这王八羔子拉人的时候还懂不懂怜香惜玉啊!!
“孙儿!这孩子!!都是宠坏了啊!”
耳边隐约还能听见那什么西海水君的叹息。
“走,我带你去天宫东宫的景仁宫,景肃表哥这时候应该换上了吉服了。”
被扯的有些烦躁的我顿时风中凌乱了。
少年啊,何时我们已经不计前嫌达到了这种地下党似的的革命友情啊??去东宫,看景肃换衣服??然后欣赏他结实有力,线条流畅的胸膛??
“我不去!”理智的我立刻做出了英勇的决断。
哪知这少年突然露出了一副谄媚的面孔,“到底景肃表哥对你异常情深,连天心都交给你了,你不想去看看未来夫君穿上太子吉服那潇洒非凡,英俊无敌的摸样?”
无视我这番立场坚定的决断,少年扭过头欢快的在半空中御风飞行着,他身后的我瘫软着身子就这般像一只摇摆不定的风筝摇摇欲坠。
显然,殷遇的举动是有预谋的。
原因是在景仁宫的宫殿门口看见坐在塌前正满心欢喜的叠着景肃往常穿的玄衣的瑶芝时,我便知道殷遇这小子不安好心。
殷遇并没有和我一起落在景仁宫宽敞的庭院里,而是顺势躲在了景仁宫里一棵高大的千拂树上,浓密的树枝遮住了我们两个人鬼鬼祟祟的身影。
透过偶尔的缝隙却依旧能讲宫殿里的一切看得清清楚楚。
“快看,快看,瑶芝的父君来了。”
这死崽子喊我去看的时候,还不忘记掐我一下。
我脸一黑,“你家阿以刚刚告诉我她很痛,你下手轻一点。”
殷遇看了看自己的手,又愤愤的盯了我一眼,嘴角那抹得意显然泄露了他内心这种畸形的性格。
擦,能不能光明正大一点?
“父君!”
瑶芝温婉的站起身来,胸前还紧紧的抱着景肃的衣物,纤细的十指落在这华贵的的玄衣上,轻轻的勒出了几道不明不浅的摺痕。
“天君已决定待景肃太子之礼结束便将你赐予他为妃。”
“哟,瑶芝她终于熬出头了!”殷遇流里流气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
“景肃他爱娶谁就娶谁,你来就是为了让我听到这么一句话?”我明媚的笑着看着身侧还很稚嫩的小少年。
殷遇脸上的惊讶落在我的眼里,我慢慢低下了头顺着这千拂树闪烁着光芒的枝叶中缓缓向庭院中望去。
“为什么是妃?”
瑶芝满脸的喜悦突然龟裂了一丝细纹,她仰着头看着他面前那个略显魁梧的中年男子,“我的身份不够吗?父君贵为协掌地界重妖的东极青华大帝,难道以我之身份不够吗?巫雪姬她再怎么尊贵,不过是他的父君是子巫帝吗?”
“怕是这天君想着要牵制于我,后位空着,一来是安抚这混乱不堪的巫氏一族,二则便是要借此笼络四海八荒掌管一方权势的魔神,瑶芝,你别忘了,魔族宗族有一女名蓝倾,景肃殿下对你的情分在此,若你只是天妃也断然不会委屈你的。”
“父君,瑶芝知道了。”低低的一声应答,那玄衣上的摺痕被嵌得更深了。
良久,我没有说话,其实景肃也挺可怜的,天界引以为尊的后位怕是不是那么轻易就能坐上的。那么巫雪姬是怎么死的呢?虽说她主动跳了昊天塔,但是其中定有一段令人意味深长的故事在其间,比如说她的婚姻是政治婚姻?比如她与景肃之间究竟有没有感情?比如景肃这番对她还是念念不忘要寻她踪迹的意图是什么?
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咳咳,你别伤心。”
仍然处在思考中的我茫然的看了殷遇一眼。
“景肃表哥若是不要你了,你便来我这,西海的龙宫养一个女人,还是养的起的。”说着他信誓旦旦的拍了拍自己的小胸脯。脸上的欣喜从眼角处慢慢泄露开来。
顿时我领悟了,这番层层的铺垫,为的就是不突兀能顺理成章的说出“你来我这,我养你”这句话吗?
我问他:“你成年了没?行了冠礼没?”
显然他还没有做好这方面的准备,哑了几声,那双曾亮晶晶的眼睛顿时黯淡了下去,“我喜欢阿以。”
“可是我不是阿以。”
“不过,我不介意把你当成阿以。”一瞬间,他又来了精神。
翻了一个白眼,我不理会他,悄悄的从树上跃下,离开了景仁宫。
“你别对景肃表哥有所念想,他一生只为了天宫而生,为了大荒而活,情爱这种东西对他极为奢侈,就算喜欢你又怎么样,面对这大荒,他还是会毫不犹豫的选择牺牲你,你懂不懂,你死了不要紧,可是阿以呢,她多么无辜,她说过要等我行了冠礼用花轿接她去西海龙宫的!”
几乎是用吼的,殷遇的声音快震破了我的耳膜。
这番充满情意的言辞,字字铮铮,可是落在我的耳朵却是引起不了丝毫的共鸣。
他这么一说,略显的我有些无耻,照理是我横Сhā了一杠子破坏了他和那朵纯洁的白莲花之间的爱情,可是我却是如此眷念这个和我默契如深得身体,我舍不得。
我转过头,耸了耸,很无奈的说道:“这具身体我用得甚是好,你就当阿以死了吧,按照景肃上次所说,就算它不变成我,也会惨招天宫人的毒手,这异象的确不是一个什么轻微的罪过!”
“哼!”殷遇真是动怒了,“我会等的,等你死的那一刻,亲自将阿以接回去!”
天阔云高,殷遇的身影已经不见了。
而此刻我看着四周耸立的楼阁,有些迷茫,面前的岔道实在是纷繁杂乱,想寻一个仙子过来问问路,可是走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也没有看到一个人影。
想着今日景肃的册封大典,估计众人都忘前殿赶去了。
忽然,前方那妖娆盛开的莲池出现面前,汉白石砌成的栏杆出一道石板桥蜿蜒之这莲池的上方,中间立着的晚亭处连着一方水榭。水榭的尽头那是一座高耸入云的山峰,这莲池的水正是从这高峰中倾泻下来,落水激起得浪花腾生起朦胧的雾气缭绕在这片莲池的上方氤氲,茂盛的莲花过后便是灵光闪闪的一方湖泊,浩淼连着山峰,尽往更远去流泻而去。
身体有些莫名的躁动,想来这便是那朵白莲的出生地,天宫的瑶池。
我踩着这石板一步一步走进这小小的晚亭,恍然中我总觉得这场景分外的熟悉,比如这石板的块数,比如这亭子的柱子上方该有一块深深的划痕。
鬼使神差的,我慢慢附上那一根柱状的朱红色的原木,慢慢在我眼角处的高度轻轻的附上去,摩挲着光滑的表面,陡然我一惊,停止了手中的所有的动作,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上面凹进去的一角,冷汗连连。
“碧央,你怎么会在这?”
猛然的一声男音惊的我回过头,瑶池对面的层层的仙气中,一身绣满了金龙盘纹的白衣男子立在那不远的小道上,朱红色祥云图案的金色腰带,配上一串碧玉通透的祥玉,景肃就一身华衣,玉冠束发,贵气逼人的立在那边。
恍然中,我有种错觉,仿佛很久之间,亭中人是我,而景肃就站在他所在的地方,他的目光不似现在的讶然,却充满了无穷无尽的冷意,冰冻了我的全身。
二十三 麒麟【犒劳开学党】
只一刹那,那种令我如坠冰窖,无法动弹的感觉消失了,我甚至还没来得及仔细回味一下,这究竟是错觉,还是潜意识中我的前世之景,便看见景肃一身灼灼向我走来。
我将附在圆柱上的手缓缓落下,想了想,倒是十分别扭的行了一个礼,“参见景肃殿下。”
景肃的表情出现了一丝错愕,想来他还真不大习惯这般拘谨的我,只是突然伸出了一只手将好不容易做端正一个福身的我拍得踉跄。
我站好了身子使劲的瞪了他一眼,他这才显露出难得温和:“若是迷路了,就跟在我后头,算算时间,也该是前往大殿的时候了。”
景肃转过头,便走在了前面,我亦步亦趋的跟在他的身后,却是转头又看了看身后这浓艳的瑶池,然后,脑海中却再也无那种熟悉感出现。
就好像,这一切真的只是错觉。
“还不走?”
前方的景肃停了脚步向我催促道,我急忙小碎步的跟上。
等到了大殿的门口,我和景肃微微错开一段距离,一前一后的走进,我抬起头,之妙在大殿的正西角向我招了招手,我立刻在涌动的仙群中刺溜一下钻了过去,规规矩矩的立在了南极宫的队伍里。
师尊看了我一眼,念道:“方才,我看殷遇早早入了席。”
额,这是在责备我来得太迟了么?
我低下头,恭敬答道:“刚刚在瑶池迷了路,所以来晚了。”
“恩。”师尊扫了我一眼便又将目光转向殿中,与身边的众仙寒暄浅谈。
册封大礼其实很简单,景肃坐在上座接过天君所赐的太子玉玺,再接受大荒众仙这一拜便算是礼成了。
仙婢端上食物的时候,我看着盘中熟悉的青果愣住了。
众人举杯推盏,把酒言欢,景肃举着酒杯浅酌,大殿上硕大的夜明珠将他的侧脸照得明亮,他轻轻抿着薄唇似乎看不出任何的喜悦。
我不厚道的笑了,也许这年头大家都爱搞忧郁派。
前来向师尊敬酒的仙人一瞄见师尊身旁坐着的玄意师兄,整个表情都变了,惊讶的看了他又望向师尊,连手中的酒杯都有些不稳,颤颤的询问:“南极大帝,这可是?”
师尊举起酒杯迎上,“你怕是记性不好了,这乃是我的二弟子啊!玄意,上前给西宿斗君斟满酒。”
那举着酒杯的仙人心下了然,有些甚至惶恐的看着玄意上前为他斟酒的动作:“仙君,这可使不得,使不得啊!”
末了,他悄悄凑到师尊的耳边叽里咕噜的说了两句,师尊的面容立马沉了下去。
我微微侧着身子,竖着耳朵细听,却只是听到一些只言片语。
什么“祭日”什么“麻烦”之类的,未等我细细斟酌一番,台上的天君开口了,“我儿今日被册封为太子,我欲将东极青华大帝的女儿封为天妃。”
坐下一片安静,不过片刻,便是一阵欢呼,
“瑶芝仙女与太子乃是天作之合啊”
“这大婚虽是迟了几百年,可也正合适啊!”
“今日景肃殿下刚刚被册封为太子,真是喜上加喜,好事成双,梅开二度啊!”
我细细听着众仙的应答,却丝毫没听到一句反对的话语,想来大家对原来的天妃巫雪姬都是失望透顶,或者是极为不待见,这满场的喜意到真真切切有些讽刺的意味。
幸好,今日子巫族一氏并没有前来。
抬头看了看天帝那晦深不明的面庞,我一惊,等下,刚刚好像漏掉了什么。
不过这满堂的喜庆根本抵不过景肃突然站起了身子,拂起衣袍,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郑重的请求道:
“父君,此事需慎重,不如以后再商讨如何?”
景肃的声音一落,大堂便是死寂般的沉静,众人皆你望望我,我望望你,不知景肃何意。
这能算是委婉的拒婚?
瑶芝的脸色更是一白,突然间她极其厌恶的看向了我,那眼中刻满的狠戾一时让我惊了一惊。
不过,话说,这与我何关?
就在众人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时候,一阵冷风吹过,哗啦啦的声响传遍了整个大殿,接着大殿内那颗颗照明的夜明珠哗的一声落下,一颗接着一颗,圆滚滚的滚落在地,
这一番的动荡后,仙群中混乱了开来,恰巧有颗硕大的夜明珠滑落我的脚边,我慌忙的蹲下身子,哎呀的叫唤了一声,便悄然将其顺道衣袖中,不期然,待我抬起头,便看见了玄意师兄蹙眉微怒的神情。
想了想,我顺手捡了一颗略小一点的,偷偷蹭到身边,塞到他手中,却见他眉间的川字拧得更胜。
这、这、这东西不能随便乱捡没错,可着白送上门的东西没必要不要啊!我犹豫着是否该把手中的东西都扔回地上,忽然,发现一只手伸出来,玄意很不客气的将我袖中那颗大夜明珠给抢了过去,直接,将我刚刚给他的塞回我的手中,眉间这才舒坦开来。
我:……
〒_〒……下次你们可不可以换一个人欺负?
忽然,大殿一下子黑暗起来,被涌动的仙群一挤,我差点趴倒在地,忽然一双还带着热意的手稳稳的扶住我,
“小心!”
我宁神一听,这是玄意的声音。
不过片刻,这大堂又亮了起来,天君的神色不佳,有知晓刚刚始末的仙人忽然大叫起来:“巫氏一族的人居然公然挑衅天君神威!”
殿外那重重厚重的云层上,立着几个白袍加身的仙人,他们身上的异兽图腾极为显眼,身后那怒张着血盆大口的灵兽正叫嚣的喷射着火焰。
低沉的声音从云端的那头飘至而来:“天君,今日乃是我族帝君以及上神的祭日,天君执意要在这天立典,赐婚,是公然藐视我们巫族一氏吗?”
天君驾着神兽飞至空中,大笑了三声,这三声如啸鸣,充斥到了九天苍穹,引得九重天的山头震动不已。
天君笑道:“子巫一族仗着远古神脉对大荒多为不敬,我作为四海八荒之首,不过是替天惩罚,子巫帝君而来去世之说,他魂魄化成的灵丹还静静的躺在我天宫的神殿中,再者你们的上神乃是自愿跳入昊天塔,与我龙族和关?难道她当年误入魔障,杀了九重天这四四一十六个天将,毁了龙族深海龙宫八座,不惜凡间数百条性命,这笔账又该如何算?”
天君这番话语可真谓是振聋发聩,回荡在我的耳边久久没有扩散开去,只深深觉得这巫雪姬不仅仅是霸气所言。
她的死更像一个原来越困惑的谜团,紧紧的如跗骨般的缠绕着我。
“雪姬上神当年罪孽深重,就算是死也是死有余辜,子巫帝一心包庇她可曾想过大荒的颜面,既然如此,天君龙族的太子婚嫁又与他何关?”尖细的嗓音从一个仙人的口中发出,顿时让我的耳膜都有些刺痛。
子巫族氏的人站在云朵的上方,如俯瞰众生般怜悯的看着我们,这番沉默的表情到让这众仙有股郁气堵在心头。
忽然,他们身后的麒麟兽嘶吼了一声,猛然跃至而下,满身的火焰腾腾燃烧,如铜铃般的大眼瞬间火红开来,几步纵跃便冲向刚刚尖细嗓音的仙人,厚重的蹄子猛扑过去,在还散着滚滚热气的红焰中,那个仙人便以奄奄一息。
麒麟兽奔至过来,顿时吓得众仙惶恐如鸟兽散去,我挤在仙群中,看着它赤红的身体,威武的身躯,想着若是那一蹄子拍向了我……光想想惊的我顿时浑身打激灵。
“孽障,回来!”
子巫族的人在云端充满怒意的呵斥着,可这头异兽却是迟迟不肯离开,庞大的身躯浮在半空中,对着那帮杂杂碎语的仙人怒吼着。
天君有所忌惮的冲着子巫族的人愤怒的喊道:“你们带这上古麒麟兽前来,便是要与龙族开战吗?”
巫族的人似乎有些平静:“这麒麟神兽并非我们带来,不过是在我们前往天宫的途中悄悄尾随而来,这神兽乃是盘古一脉遗留而下,你们也瞧见了,我族并非能唤得动他,许是你们龙族触犯了天规,这神兽颇为不平罢了。”
景肃飞身上去,以龙身之躯挡住了它的前进,黑色的巨龙与这火红的异兽对峙着,电石火光间,两者便飞入空中激斗的搏斗着。
麒麟兽乃是上古神兽,自天地孕化而来,便是与大荒共存,这四海八荒就连天君与之搏斗也未能胜上几分。
空中的龙啸伴随着天将的刀剑兵戈声声声入耳,如撼动天地般充满了雄浑的力劲。九天被这火红的火焰所照脸的云层翻滚着,波动着。
忽然麒麟兽与景肃的龙身,齐齐摔在天宫的地上,化成|人形的景肃早已伤痕累累,而麒麟异兽也吃力的撑起四个蹄子不敢轻视的看着面前这个人。
景肃稳住了身形,冲着云层上的巫族一氏道:“景肃今日册封大典,不过是请神灵,占星卜而选得吉日,不过这大婚一事,景肃无心纳妃,也无心冲撞上神和子巫帝的灵日。景肃诚意在此,希望子巫族莫要再伤我族人!否则,休怪我龙族无情无义!”
景肃满身伤痕挺直了脊梁立在前方,看着他削瘦的背影,月华色的白袍上红色越发刺眼的血迹,宛如一朵朵盛开的彼岸花妖娆,让人有些窒息。
直到现在我才有些理解殷遇话语的那番含义,景肃为天宫而生,为大荒而活,这样从一出生就加赋在他身上的使命,是如此的刻骨铭心,至使他无时无刻都站在龙族的面前,大荒的面前,挺着一切。
景肃慢慢退至到众人面前,麒麟兽也颇为忌惮的往后面退了退,就在这一切就快平息的时候,猛然,我被身后的一人给大力的推了出去。
一晃神,我瘦弱的身体飞至前方,跌落在地上。
这力劲极大,至使我跌落在地,心肺也颇为受创,周围灼热的温度让我有些不适,身后众人屏住呼吸的寂静让我从头到脚升起了一股寒气。
“碧央!”
十三的声音落在我耳边略微有些颤抖。
我颇为不自然的想要撑起身子,却触碰到了一个火热的物体,我惊悚的扭过脖子细细一看,顿时三魂六魄全都飞到了九霄云外。
我流着冷汗,虚虚的望着那双火红的铜铃般的大眼睛,悄悄的将身子往后挪了挪,微弱的祈求道:
“那个,我好像不是故意的!”
二十四 仙镜
周遭的空气瞬间炽热开来,那跳动的气流中,麒麟兽的眼睛开始变形,晃动,如此近距离的看着它这庞大的身躯,我抖了两抖,忽然,它慢慢抬起的还流转着火焰的蹄子,将自己硕大的头颅一点一点的靠近我的身体。明亮的火红色照得我的脸有些发热,我愣愣的看着它这般慢镜头般的动作,一瞬间,那压制在心中的恐惧消失了。
我抬起头猛然转过去,一双眼睛幽幽的从身后那一群人种慢慢扫过去,从师尊无动于衷的表情到之妙脸上莫名的凝重,从十三满脸的惊慌到握着拳头似乎要动身上前的玄意,从一脸安然忽然挂着一抹浅笑的瑶芝到立在一旁蹙着剑眉的景肃。
挨个的,我不愿意放过任何人的表情。他们或喜或悲,在我看来都成了一场讽刺。
头上上方的温度越来越高,我看着这众人脸上深浅不一的神情,微微弯了唇角,这么见不得我快活,一定要将我置之死地才开心?
来吧,麒麟兄你不要大意的烧死我,或者踩死我,让我临死前看看究竟是哪个傻Ъ这么一心一意的想害我,这样我变成了魂魄才能继续每日每夜的缠着他。
没见过麒麟活生生的咬下仙人的头颅吧,特么期待,想看看是吧。
我明显感觉到那只大脑袋已经快触碰到了我的额顶上方,身上那小小的白色透明的结界越来越弱,如果就在所有的人猛然吸了一口气的时候,我一跃而起,跳上了麒麟宽阔的背脊,手中忽然幻化出了一条紫色的长鞭,一圈一圈极为迅速的缠上了麒麟的脖颈。
很明显,在死之前,我想赌一把。
这长鞭幽幽的紫光如同静谧的银辉在捆着麒麟的脖颈处淡雅的流动了一圈,让人吃惊的,它满身伤人的赤红火焰渐渐消逝了,唯留一身淡青色的身体,甚是安详。
我讶然的看着手中这长鞭,没想到巫雪姬的东西居然能有这么大地作用。
那日南极宫地宫里的石台里,景肃转头的那一刻,那紫色的长鞭忽然充满灵性的从他的怀中落下,静静的落在地上,如死物般没有一丝一毫的生气,以至于景肃离开的时候丝毫没有注意。
习惯性的,我从石台的上方落下,走进这根看似普通的长鞭,弯下了腰仔仔细细的将它看了一遍,又回头看了看那渐渐消逝的巫雪姬的身体,火红色的盛装,如墨的长发,静静躺在一方不语,鬼使神差的,我又将这东西不分轻重的揣在了衣兜。(某酱紫:以后再随便捡东西,就剁了你的两只手,→_→)
想着景肃刚刚累死累活与麒麟兽拼得半死不活,我不过寥寥数招就让这刚刚要生吞活剥的这兽被降服了,顿时不动声色(其实这货内心极为喜滋滋一一+)的坐在麒麟的背上,信手拽了拽了手中的长鞭,睥睨的看着刚刚面容喜悦转眼又冻结成霜的一些人。
忽然,面前出现的穿着宽大的拖地长袍的子巫族人们让我欲要跳下麒麟背脊的动作僵了一僵。
“秋长老,你看,这确实是上神的紫绶神鞭?”白色胡须及胸的老者指着我手中的东西细细询问身边的头发乌黑的中年人。
“没错,莫非,当年上神跳下了昊天塔并未灰飞烟灭,而是被这位小仙子所遇见,于是上神便用这神鞭还了救命之恩?”
中年男子忽然殷切的看着我,全然没有了刚刚与龙族等人对峙的凶悍,那满眼的希冀让我有些头晕,不过,这强大的联想令我十分感慨,这究竟是从来看出来的啊?
“你们难道还在痴痴念念巫雪姬并未从大荒绝迹吗?”天君冷然的声音从天空传来,那端庄的神情显然带了一抹无法令人舒坦的嘲弄,“她如此残忍的灭我天族的将士,不顾惜大荒这千千万万的生灵,就连幽鬼神君也将她逐出了师门,你们难道还不觉悟吗?”
我看见子巫族的族人们将那宽挺的脊背挺得笔直,脸上慢慢染起一抹淡漠,“天族之人也不见得光明磊落的哪去,子巫帝君的死,全子巫族的族人这毕生的都会记得,记得刻骨铭心,记得深入骨髓,血魂珠一日不在,这子族一族便永远是上苍神族的子民,不甘匍匐在任何族人的脚下!”
“子巫族的蛮民们,你们莫要在冥顽不灵了,巫雪姬上神早已消失了五百年了!”
“她这般蛮横骄纵的上神委实担当不起这上神的名号,也担当不起龙族的天妃!”
那是天族的人们在叫嚷,一声声仿佛针刺般射向了那个死去的人。
玄意的脸上始终没有什么表情,我不禁在想,玄意究竟有没有喜欢过巫雪姬呢?即使他全部忘记了,但是前世深爱着她,甚至都愿意陪着她一起去死,这般让人唏嘘的爱意,难道都不够让今生的他再多一个感伤的表情吗?
“巫雪姬,她已经死了,众仙家不必这么激动,再者,前程往事都以成烟,如此一一纠错,事实上我龙族也有错。”
景肃慢慢抬头,那浓黑的眸子一点一点将我手中的长鞭深深的望进那一汪幽谭。
众仙的叫嚷总算平静了下来,师尊却是一个劲的摇了摇头,在景肃的身旁轻轻念道:“太子,雪姬上神的死与太子本是无关,太子不要太过自责。”
我静默了半刻,没有出声。
许是等了半天,没等到我的话语,这位中年男子的声音突然凌烈开来,宽大地衣袖临风鼓动,一股没来由的煞气压制了我的全身,耳边只听见他威严的怒骂:“难道当日你偶遇满身是伤的雪姬上神,然后私自吞了雪姬上神的圣物,趁着上神病危起了歹意伤了她!!”
我看着他额宽间早已拧成丘壑的宽眉,那双子巫族微微带着紫色的眼睛零星中带着闪光,袍下的双手握拳而引起的轻微的骨节声飘飘的落入耳中。老者花白的眉间,那一道道殷愤怒而突起的纹路蜿蜒至眼角,就像那横生突兀的虬干,让人不经感慨岁月的残忍。
听见他们这般没有根据的猜测事实上我应该大笑一番的,这实在是太好笑了,五百年前,我还没有出生呢?可是此刻,我却一点也笑不出来。
那只温顺的麒麟忽然仰起头,嘶吼了一声,不过片刻又安静的伏在我的身边,四只脚伏地,那硕大的脑袋不停的蹭着在它看来我如竹杆的细腿。
紫授神鞭幽幽的又开始流动了一抹紫光,可极为耀眼,老者的眼睛有些湿润,“这宝物,可是认识我们老不死的啊。”
“是啊……上神已经过逝五百年了……”那位唤名为秋长老的中年男子无力的叹息了一声,声音中有些哽咽。
“碧央,回来!”师尊的一声呵斥让我回过神来。
我向子巫族的二位长老深深的鞠了一躬,忍着想讲巫雪姬的形体未被毁灭这一事说出的冲动,默默的,虔诚的弯下了腰,想来,这大荒对巫雪姬真心疼爱的这只剩下了这两位长老了。
巫雪姬再这么令龙族的人心生厌恶,可在子巫族人的眼中,她依旧是珍贵的上神,独一无二的上神。
“这神鞭不是我的,二位长老刚刚所猜测的,也都猜错了。”
将从麒麟脖颈处的鞭子反着方向松了开来,我举着它一步一步的走向仍然肃颜并认认真真盯着我的景肃。
我的脚步甚至轻便,可我却走得有些庄重,我看了一眼那些显露着惊异目光的仙人,低下了头,微微隐藏了满脸的嘲意,待其走到景肃的身边,我将紫绶神鞭高高举起,故作轻松声音却无比响亮的说道:
“太子,现在该物归原主了!”
周围的众仙都发出了不可置信的惊叹,就连天君也看着他的儿子多了一些深思。
呵呵,你们尊贵的太子殿下私藏了巫雪姬的宝物五百多年,觉得讽刺吗?
“原来,还在。”
待景肃接过我手中的长鞭,那声不低不高甚至有些喜悦的呢喃惊的我猛然抬头看向他。
景肃并没有问起这神鞭为何落入我的手中,他只是接过,在众人那诧异至极的目光中缓缓的收起了神鞭,淡淡地说了一句:“多谢,你回去吧。”
我低下了头,慢慢归入南极宫的队伍中。
“二位长老只带了几个族人便奔赴至天宫,真是好生威仪。”远方一声清脆的少女声音响起。
祥云的那一头,久违的巫灵姬随着邪忠上神缓缓而来。
“邪忠上神莫非也是为了你死去的侄女来向天族的人问罪?”东华青华大帝的声音浑厚有力,传向了远方还在空中飞行的灵姬二人。
“我等乃是带了这昆仑仙镜来向景肃太子行贺礼的,莫不是龙族的连诚心上门贺礼的客人也要拒之门外了?”灵姬的声音脆如黄莺,飘在云朵上,又悄然的萦绕在众人的身边。
离未不是去找昆仑仙镜了吗?怎么在巫灵姬的手里,我有些好奇的朝前方看去。
“昆仑仙镜?莫不是那几百年前失踪的昆仑仙镜?”
众仙交头接耳的声音忽然又响起。
天君似是不胜烦躁的应答着:“邪忠上神可是有礼了!”
师尊瞄了一眼,那句“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一传出,众仙又开始叽叽喳喳了。
“莫不是当年这昆仑仙境是子巫一族所偷,现在居然有脸面将之奉还?”
“哼,我等好心好意从凡间搜来了得昆仑仙镜居然被如此误会,二叔,这可真寒心呢!”巫灵姬佯装嗔怒,却依旧,往空中吹了一声响亮的哨音,一辆装着千年的沉木箱仙鹿车,从远方踏足而来,层云不停的卷动,那仙鹿蹄下流光溢彩的彩云朵朵,直至在巫灵姬的脚边停下,那炫目的华光还没曾消失。
飘入鼻中的,是深沉而浓厚的檀木沉香,万年的积蕴,如释放般,那侵蚀如骨的沉香就像名士的风华般在这一瞬爆发。
三声响亮的击掌声过后,那停下的鹿车消失不见了。只留下了这一方宽大的沉木箱。
十三激动的拉了拉师尊的衣袖,“师尊,师尊,那是我们昆仑山宝物!”
令我感到颇为意外的则是,师尊看到此物似乎无多大的喜悦,那平淡的表情中,似乎还带了一点……不屑?
不屑?为什么是不屑?是不耻邪忠上神的这番行为,还是因为师尊对昆仑山境实则无多大感情?
还是因为,这箱子中根本就不是昆仑仙镜子,如是如此,那师尊又如何得知?
没等我仔细细想,天君忽然又一声沉吟:“今日,果然贵客繁多!”
众人又皆望向了东方那滚滚的层云中。
不到片刻,一辆由八只巨大的恒鸟所驾的黑色马车在空中咕噜噜的行驶而来。
这辆黑色的马车极为尊贵,黑色的帘幕上用千年的蚕桑所吐的丝线中精选而出的最雪白的丝线绣着的针角密实的的雪山雪莲图。
那黑色马车的顶部是一颗颗上好的西海黑珍珠而聚成了车顶,雪白的流苏顺着马车檐漂浮在半空中,马车的周身是一股股雕刻的栩栩如生的白莲怒放图,那朵朵莲花的中间镶嵌了一颗颗颜色近似透明的名贵的奇石。
待那黑色的马车的帘幕被微微掀开,显露的那白如雪莲的手指拉高了这厚重的帘幕,一张熟悉的脸顿时跃然而出,不过瞬间,那帘幕又放了下去。
我想我不会看错的,那么远远的,虽然只是轻轻的一瞥,但是我能肯定,那是离未。
二十五 无题
马车终于停下来了,巨大的恒鸟拍了拍羽翼,昂着头对着天空啼叫了几声便纷纷振翅,各自往四面八方飞去,“扑扑”的的几声,那雪白的翎羽宛如天山之雪纷纷落下。
黑色的马车静止在不远处,马车中的人似乎并没有要下来的意愿,上面的帘幕一动不动。
“没想到世间竟有人如此大胆,驾着车来到天宫,连见了天君都不行礼的?”灵姬轻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想着离未此举的确是有失了礼数,可是天君和众仙等人却未感到任何的不适,只是静静的看着这辆静止的马车,不说言语。
“魔族少主大驾光临,不知有何贵干?”
天君终于冷冷的开了口。
魔族少主?这一声称呼倒让我惊了一惊,猛然我想起了那一夜在路倚编织的幻境里我倒下之际,那有些熟悉却陌生的一声“少主”。
“我听说子巫族的人带来了昆仑仙镜送与景肃太子作为贺礼,特地前来观之。”
淡雅的声音从帘幕的另一端幽幽的传来,我轻轻嗅鼻,似乎还能闻见阵阵沁人心脾的雪莲香。
马车的附近忽然出现了几个衣着华丽的奴仆,他们恭敬的上前,低着头将马车上的黑帘幕缓缓挂起,待一双银色绣纹的白靴踩在一片云彩上,那弓着腰的奴仆便化成了一缕黑烟消失不见了。
玉簪随意束起得黑发留了几缕落在他的黑色的衣襟前,青色的玉带将他宽大的腰身紧紧束起,他踏步而来,宽大的绣满了白色雪莲宽袖盈满了风轻轻的飘动。
“啊,他的眼睛竟然变成了紫色?!”
仙群中忽然又一人惊呼,我转过头又细细瞧了瞧离未的眼睛,心中疑惑万分,紫色又如何?子巫族的人不也是紫色的眼睛吗?
“难道塔中的千年竟让他的功力增进到如此地步?”
天君的脸色宛如布上了一层暗纱,阴晦不明。
“是你!”巫灵姬诧异的叫出了声来,想来巫雪姬没有想到那日在凡间出现的人竟然是他。
“实在没想到,昊天塔一劫,离未少主当真是收益匪浅,如今看来,倒是我们低估了你了力量。”东极青华大帝冷哼了一声。
“离未今日孤身前来只为一睹昆仑仙镜的风光,并无其他之意。”离未低下头,认真的卷了卷衣袖慢条斯理的应答,不过片刻他又抬头,看向一身伤痕的景肃:“这昆仑仙镜本是送与景肃太子,不知太子可否让离未见上一见呢?”
“可以。”景肃扫了一眼巫灵姬身边的沉木箱。
十三在前面忽然拉了拉我的衣袖,她轻轻的避开了师尊,侧在我的耳边小声的问:“碧央,凡间我在宋府的夫君可是他化身而成?好奇怪,为什么每每想到此类事情,总觉得有些东西好像被挖空,怎么想也想不出来?”
一瞬间我僵硬了身子看向十三,却见她满脸疑虑,却不时的往离未的方向望去。我知道十三的记忆失去了路倚的全部,但是此刻她记起了离未变成的宋宴,隐约我心中顿时有了一股说不出的不安,我抬起头丝毫不犹豫的说:“不是。”
我撒谎了,我不知道为何我会这样说,我想我应该问她是否还记得路倚,但是下意识的,我选择了隐瞒。
“哦,这样啊!”十三的语气很失落。
也许就算我有意识的向十三提起路倚这个人,她也只会露出一个茫然的表情,我知道路倚没有死,魂魄安在,那么他定然会复活,他若是回来,一定会去找十三,我想,等着路倚亲自来找她的时候,再将一切告知。
子巫族的人捏了一个决,架上云端,准备离去,秋长老道了一句:“邪忠上神既然在此,那我等便先离去了。”
麒麟兽青色的身体忽然腾的一下又成了燃烧的火红色,喷薄的火焰霸气的跃动着,天边的云彩瞬间被它这身火红照耀的明亮,它忽然冲进了人群,对着我的方向抬了抬前脚,静静的凝望了一番,便转身踏上云端奔跑着。
想起刚刚它被我收服在我腿边撒娇的情景,顿时一种很可怕的想法涌上了心头,该不会我用了一下巫雪姬的神鞭,他便把我当成了巫雪姬吧!
麒麟远去的东方,那是冷热交替的蛮夷之地寒山洞。
我尾随着众仙走进大殿,准备好好的欣赏一下这消失多年的昆仑仙镜,若是条件可以,倒是偷偷去看看这玩意是否能让我回到五百年的过去。
诡异的发现,离未孤身一人走进的时候,身边的散仙都有些畏惧的与他保持一尺的距离。
后来在天宫待得久了,我才晓得,离未当年带着魔族众人,将现世的神器轩辕剑,在大荒众人的眼皮底下抢夺了过去,天君盛怒之下便将他关至上古神器昊天塔中,昊天塔原为天界重宝,拥有浩大无俦之力,据说能降一切妖魔邪道,必要时仙神也可以降服,可这厮在塔中呆了将近千年还是不死之身,最后他居然凭着一己之力,冲破了昊天塔的重重封印,最终逃了出来,不光如此,就连上古神器昊天塔在他逃出来之后也被他毁得一干二净。
总结一句话,这厮虽然外表长得文雅清隽,甚是无害,可骨子里破坏力极强,让天君和天宫那些守着神器的仙人个个恨得牙痒痒的。但魔神宗主乃是当年盘古死后的创世神一脉,盘踞在三界之内,如幽灵之魂,无处不在,而且魔神宗主一向崇奉中庸之道,万年来规规矩矩的呆在自己的大本营,不勾党结派,不对帝位有任何企图之心,天君便是想要拿魔族开刀,这刀也跟□棉花一样,甚是无力。
如今他一听见这昆仑仙镜的消息,便马不停蹄的转身杀向了天宫而来,让众仙皆有些不安和惊恐,不过看着他乃是一人前来,想来也真如他所说今日只是纯属过来看看着镜子,但不能保证今后他说不定会带着大批人马又折回天宫。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不怕贼偷你,就怕贼惦记着你。
众仙就怕离未惦记着他们天宫已经寥寥无几为数不多的宝物了。
邪忠上神和巫灵姬倒是很大方的打开了那庞大的沉木箱。
巫灵姬上前,箱子微微打开了一条细小的缝隙,便是极为刺眼的光芒照亮了整个殿堂,箱子被完整的打开后,七彩的五芒灵咒照亮了在场所有人的脸,流动的彩光缓缓,中间硕大的一面椭圆形铜镜安静的从箱子中飞了出来,慢慢定在半空中,混沌的镜面忽然清明开来,又如天河之水粼粼跃动。
众仙惊呼:“这可是真的昆仑仙镜?”
天君的脸色诧异之极,不过他忽然将目光投向我前面的师尊,那眸子中的神色甚是隐晦,让人猜测不出。
不过片刻,师尊便揽了一把胡须,握着拂尘走上前,“邪忠上神,如今我昆仑山的宝物又重新归来,这万分感激之情,实在是不胜言表。”
“上神有心了。”景肃派人合上这沉木箱,一瞬间,满殿的华光溢彩全都消失了,恍然让人有些怅然若失,皆又齐齐将目光聚焦在箱子中。
邪忠上神的脸部表情永远都那么僵硬,待师尊上前谢过他之后,他忽然扫向了我,那如蛇一般犀利的目光,就像一条火红的舌信子窒息一般缠绕我的全身,他那双略带微紫的眼睛充满了暴戾,嘴角间微微倾露的冷笑让我吓了抖了一抖,连忙往身边的人靠去。
“碧央,你怎么了?”之妙师姐关切的问了我一句,我胡乱的摇了摇头,“没事,没事。”
我觉得邪忠这恶人和巫灵姬定然不会放过我探寻血魂珠的消息,不过,现在在天宫,他们也不敢过于放肆,只要我牢牢跟进南极宫的大队伍,说不定能保平安。
“碧央,你是不是很怕邪忠上神?”之妙突然温婉的声音响起,让我猛然惊起了一身冷汗,我别扭的转过头看着她唇瓣轻轻浅浅的笑容,这样的之妙不是我所熟悉的之妙。
她轻拍了我一下,又凑在我耳边说,“跟你一样,我也觉得邪忠上神的摸样长得太过凶恶。”
忽然,她转过头看向玄意,“玄意师兄,你可要看牢碧央,上次有你的庇佑她才逃过一劫,这次,你定要牢牢的看着着她才对!”
“不过,碧央,你可是和魔神少主离未认识?”之妙忽然扫向我的眼神中闪过一丝不能轻易觉察的锐利,但是只是一瞬,便消失得一干二净,只留下一派清明笑眯眯的问着我,仿佛一句无关痛痒的问话。
玄意的神情忽然冷漠开来,他看向殿中站得挺拔的离未,又深深的望向我,这眸中的淡漠与痛恨就像一把锋利的锐刀刺向我。
但是那抹寒意似乎不尽然是望向我,倒是想透过我望向他心中的那个人,那么你在恨谁?
“玄意师兄?”我小声的唤了他一声。
不会这么快,我们之间师兄妹和好如初的纯洁而有爱的感情就毁于一旦吧,我扪心自问自己除了认识了离未并未作出其他什么出格的事情,这种眼神让我有些不适,就好像他不是玄意,也许刚刚的他是止慕。
“恩?”玄意师兄缓过神来,他眼中的寒意渐渐消散,只是如往日般看了我一眼,缓缓一笑:“无事。”
无事……
好吧,其实短短的一句无事并不能消除我刚刚所受得惊吓。
大殿的肃静隐约有些让人不适,我转头看向这些身边的人,突然间,我发现,他们一个个,都有着我觉察不到的秘密。
昆仑仙境欣赏完毕后,我随着十三和之妙离开大殿,师尊还在大殿里和天君,邪忠上神等人商谈我等不能涉及的大事。
不过,未走了几步,瑶芝款款走来,微微向十三等人行了一礼,“想同这小精魄借一步说话,十三仙子可否答应?”
瑶芝的身材若弱风拂柳,这么微微一弯腰的动作真是极为赏心悦目,抬头那隐隐的一笑真如春日那雍容的牡丹花开,但是此刻我无暇欣赏她这番优雅的动作,“小精魄”是指我,要同我借一步说话也不忘记要诋毁一下我?
擦,真心让人不爽。
十三意味深长的看了我一眼,凑在我的耳边轻轻念到:“瑶芝此次过来定是跟你要东西的,景肃给你的那串手链,你可是千万不能给她啊,死也不能给她!”
十三笑了笑,推了推我,温柔的说:“去吧,不要让瑶芝仙女等久了!”
被推出去的那一刻,我突然想,若是十三记起瑶芝将她心爱的路倚害死了,会不会上前抽她一耳刮子?
还没想出结果,这里便只剩下了我和瑶芝二人。
“碧央,我乃青华大帝的女儿,照理说,你这样还没有阶品的小仙见到我是要行礼的。”瑶芝笑着对我说,但语气却十分的强硬,似乎要逼着我对她行礼。
我笑得灿烂,恭敬的说道:“我天生没有礼数,被人笑话了也是不怕的,但是瑶芝仙女这种行为很有可能会被说有失风范的。”
瑶芝不怒反笑,“东西还给我吧。”
我歪着头故作天真道:“什么东西?”
瑶芝轻昂了下巴,居高临下的望着我,“不要跟我装傻,天心,应该交给我了,这东西你配不上的,一个无名无份的小精魄即使有了仙阶,也不过是下等仙一名,你不懂礼数,不知廉耻不要紧,我会告诉,一遍一遍的告诉,直到终于知晓你的身份实在是有伤大雅为止。”
瑶芝唇瓣的笑意更深,那双褐色的眸子里展现的光华带着点鄙夷。
我迎上她的目光,惊讶到:“天心交给你,仙女不是被赐予天妃吗?这天心乃是天后之物,仙女怎好大言不惭的说交给你!”
我知道瑶芝最痛心的就是仅仅是妃,我很满意的看着她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痛恨。
呵呵,我在心里笑得开怀。
“你不肯给我?”她的话音带着一丝疑问,随后又笑着对我说:“那也好,我等着景肃将它拿回,亲自交给我。”
说完,她像一个骄傲的女王挺直了背脊慢慢离开,在拐角处,忽然她幽幽的一笑:“小精魄,你可知,不止我一人如此的讨厌你!呵呵,你真是个傻子!”
我看着她远去的背影,突然如电光一闪,她这么说定是知晓什么,难道刚刚……
“怎么,瑶芝的话伤到你了?”
一声熟悉的声音打破了我的思考,我抬起头,看见离未也朝着刚刚瑶芝的方向看去。
“景肃将天心交给你了?”离未轻轻的问我,不带任何的感□彩。
“恩。”
“你不肯给瑶芝?”他继续问。
“恩。”
“为什么?”忽然,他转过头,那双深紫色眼睛注视着我,似乎要看穿我的心底所想。
“没有为什么,瑶芝曾经用玄女针伤我,我不待见她,再者,我觉得天心这玩意是个宝物,卖给下一任的天后,说不定能谈个好价钱?”讲到这里,我忽然觉得有些兴奋。
离未的唇瓣的笑意蔓延上他的眉角,他伸出一只白皙的手,轻轻的附上我的刘海,“价钱你可以提高点,这东西它值这个数。刚刚巫灵姬送来的不是真的昆仑仙镜,所以,我欠你的承诺还需一段时间实现。”
说完,他放下了手,看向了遥远的苍穹,风吹起他身后的墨发,洋洋洒洒。我渐渐低下头看向他那只慢慢放下的手,突然,我发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离未与我肢体接触的时候,再也不会有橘黄|色的光芒出现了。
这个认知,让我有些疑惑。
远方,忽然一片蓝色的云彩飘过,待其渐渐靠近,原来那是一个穿着蓝色衣服的女子。
可是她飞向这里的时候,那身长长的蓝色衣裙在空中如一只蓝色的大鸟般轻盈。
可是等到我轻轻楚楚看见她的容颜时,从头到脚有股瞬间僵硬的感觉。
那样的眉眼,那样的容貌,那身穿红色嫁衣的惊艳,早已深深的刻在了我的心中,我愣愣的看着她冲着我身旁的离未轻轻一笑,转瞬间,又飞向了其他地方,唯余下那身挥之不去的蓝色似乎还在空中飘荡。
刚刚的那人可是巫雪姬?
二十六 失踪
可是,可是,巫雪姬明明死了,那么,这个人是谁?
未等我回过神来,离未已经无声无息的离开了。远方,朝向那个蓝色身影的方向,离未那黑色衣袍上的白色雪莲还依稀可见,长长的石板道,我立在原地,静静的数着他走过的石板,一块两块,三块四块,直到那片墨黑已经完全融入了这层层叠叠的云雾中。
转过身,却看见换了一身干净衣服的景肃站在一条水榭的中间,愣愣的看着天空那身抹之不去的蓝色,那白皙的手指缱绻,紧紧握在袖中,却又缓缓的松开。我回望浮云的上空,那辆黑色的马车又咕噜噜的在云层中驶开,帘幕的一角忽然掀开,那张熟悉的脸从高处看下来,唇瓣璀然的一抹笑容伴随着她手指陇上帘幕的那一刻,扑面迎来的雪白的雪莲花瓣悠悠扬扬的散落在半空中。
眼睛莫名的有些涩然,甚至都忘记了眨眼,我直直的看着那辆马车行驶在远方。猛然的一闭眼,涩意居然涌出了些许湿润的液滴,转过头,我弯了弯嘴角,抬起了衣袖甚是优雅的轻轻的擦拭眼角边溢出的液体。
当人久了,果然开始变得矫情了,这并不是一个很好的习惯。
“那不是她。”
一声如落花般轻微的自语落在了我的耳畔,我抬起头故作惊讶的看着一旁还在注视着已然空无一物的天空的景肃。
“若是她,怎会见到我笑的如此灿烂,若是她,怎会如此平静,而不是一声声指控我当年为什么要这么做,所以那不是她。”景肃苦笑了一声,摇了摇头。
他身边紫色的扶桑在风中摇曳着那纤细的身子,一片紫色的海洋背后,竟映照的景肃满身悲凉。
其实,对我来说,是不是那个人都不重要。
那么我心里介意的是什么呢?拧着一双川字眉,摸着下巴我悄悄的退出慢慢走开。
我似乎忘记了一个很重要的一点,在巫灵姬和邪忠上神出没的地方我如此光明正大的一人单身出行,实在是一件极其危险以及脑残的事情。
要坚信,用性命做赌博的事情向来结果都很糟糕。
正如现在,我正轻手轻脚的悄悄从一个楼阁的院墙处撤离,邪忠上神的背影实在是太有杀伤力,我就跟避瘟神般慌忙逃离,谁料这一脚还没跨出,面前就感觉有一道强大的阴影投射到我的上方。
我弓着腰看着地上那双硕大的黑靴以及一双小巧的精致的绣鞋,冷汗簌簌落下。
“当日你甩了我一巴掌,如今新仇旧恨一起算如何?”巫灵姬的声音脆生生地如玉珠般滚落在光滑得地面上。
一双无形的手紧紧的扼住我的喉咙将我拎至在半空中,我瞪大了瞳孔看着邪忠上神手中在肆意滚爬着的黑色蛊虫,一股寒意从头到脚冷遍了全身,他龟裂的纹路阴暗无比,那略带沙哑的喉咙中蹦出了一句话:“血魂珠,告诉我血魂珠,我没多少耐心。”
仰着头感受着那只无形的手的力道又重了一分,我硬生生地挤出了三个字:“不……知……道……”
“哼,这下贱的精魄真是嘴硬!”巫灵姬的脸顿时冷了下来,将她原本本是清秀的一张脸扭曲的有些变形。
我的两只眼珠子四处张望着寻找救星,却听见巫灵姬轻笑了一声:“你死心吧,我下了结界,即使有人经过也是无法瞧见你的!”
忽然,一只那只扭动的黑虫一下子跳上我的臂膀,我惊吓的甩动这胳膊,却见它跗骨般刺溜一下就钻进了我的身体。
“若是你再不说,这只虫刍便会一点一点咬碎你的筋骨,最后你的精血会逐渐流失,让你享受噬心之痛。”
忽然,体内一阵绞痛,我握紧了十指,突兀的青筋似乎要暴烈开来,那阵阵如蚁噬咬的感觉沁入脑髓,引得头皮一阵一阵的发麻。
手臂上似乎有着温热而粘稠的液体滑落而下,身体像被缓缓抽空一般,我微微瞄着手臂上艳红的血,那火热的红色刺激了我的视觉,竟然让我病态的减轻了身体的一些痛处。
忽然顺着液体流出的是一团黑色的令人作呕的黑液,再其滑落在空气中便如一阵烟雾般消散的无影无踪。
我被钳制的下巴仍然高昂的对着他们,嗤笑了一声:“这就是你们用来对付我的蛊虫,死的真快!”
“澎,”猛然一道巨大的力劲将我摔至在地,滑行了地面近一尺,那凌乱不堪的血迹染红了这片灰色的地面。
濡湿的头发沾染在地板上,我忍着额头的剧痛仰视着看着他们二人脸上阴晴不定的神色,顿时觉得一阵舒坦。
“二叔,她死也不肯说,这如何是好?”巫灵姬冷冷的声音落下。
“不说?”邪忠上神手指在空中虚画了一下,那只死亡的虫刍的精魂化成了一阵蓝色的小火焰在他的掌心中燃起,眉间似乎在思考什么。
所幸我闭上了双眼,再也不想看这令人特么想上去揍两拳的疯子。
“不过,也不能让其他人得到它。”
邪忠上神的声音忽然越见低矮,我忽然睁开一双眼,看见了远处踏步而来正向这边寻找着什么的玄意。
那层层的林木间,玄意一身绣满兰花的灰衣横着落在我的眼中,从这个角度看来,玄意的一张脸果然俊容无双,难怪那些师姐们都如蜜蜂见了花朵般簇拥而上。
我朝他微微的露出一个笑颜,尽管我知道他看不见。
师兄,你在找谁呢?
不会,是在找那个最让人不省心的我吧?!!
呵呵,眼皮好困,这身子竟然如此的无力,周遭的声音再也听不清了。
身子如漂浮在水上,晃动中偏偏有了一股催眠的力量,让我眼皮一再沉重的如灌铅般再也无力撑起。
忽然,一阵极其强烈的坠入感涌上全身,再次“碰”的一下,背后一片入骨的冰凉。
终于,我睁开了眼睛。
上方是望眼看不穿的黑暗,那黑暗中似乎有着些许圆形的缺口,倾泻而入的白色的光芒静静的流转,可这片白光中涌动的又是那一片无尽头的黑暗。
我摸了一把嘴角的血迹缓缓的撑起了身子,除了淡蓝色的幽火在幽幽的飘荡,这前后左右便又是一大片无穷无尽的黑暗。
视线慢慢落下,那整个身体的支撑物只是一个淡蓝色的透明的五芒阵,五芒阵的一角是一串蓝色的上古梵文所拼接而成的桥身,蜿蜒向远方。
那五芒阵和上古梵文下便是万丈深渊,陡峭的崖壁如锋利的剑锋,一簇簇的立在五芒阵的下方,我艰难的挪动着身体趴在五芒阵的边缘,黑发滑落而下,除了那致命的峭峰,下面更是无法用肉眼看清的崖底。
“啊!”
憋足了嗓音,我用尽力气像是要宣泄般大吼了一声。
吼完后,我一声一声重重的喘气,却听不见任何的回音,也没听见任何一个活的生物的回应。
“尼玛啊,那两个贱人究竟把我丢入什么鬼地方了啊!!卧槽啊!这没吃的,没人的地方让我怎么活啊!”
“血魂珠,血魂珠,没这玩意会死吗?这么多年你们没有没有血魂珠的日子不是活得好好的,也没缺胳膊少腿吗?”
“真的没有人吗?仙没有也就算了,连个妖也没有吗?”
“不吱声的话我就占地为王了啊,这地盘以后就是我的了啊!!”
喊了半天,就像是自言自语般索然无趣,我看着这满身是血的狼狈样,挣扎着还是摇摇晃晃的站起了身子,抬头看着这周围的一切。
远方那条幽幽泛着蓝光的长道就像轮回之道交错纵横,我一步一步晃晃的走出这个五芒阵,轻轻的踏上这条上古梵文道。
微微一低头,这窄窄的略渐透明的长路竟然清晰的反照着我的背影。
摸了摸怀里,忽然,一个圆形的东西滚落而出,周围顿时亮了些许,我弯弯眉角将这颗夜明珠好好捡起。
我的脚步有些虚浮,这长长的黑暗之境无法走出尽头,岔道上,我左拐二次右拐一次,最终如此反复,竟然又走回了原先的五芒阵。
有些虚脱的,我瘫软在地上,看着地面上同样有些虚弱的面容,我伸出了还沾染着血迹的手指触摸这地面上那张清秀却极其面生的脸,看着她同我一样玩着嘴角露出一个最苦涩的笑容。
我想着自从我遇见离未开始,这一切似乎都不一样了。
我想,原先我可以在人间老老实实本分的做一只欺软怕硬的小精魄。
为什么要将那么贵重的东西不分缘由的交给我,为什么每次我遇见危险的时候都突然现身而出,为什么要那么刻意的重视承诺答应我帮我找昆仑镜?
如果这一切的举动都不算是巧合,那么又为什么要如此故意的出现在我面前呢?
景肃为什么要我一颗莲心呢?若是没有心那该多好?
我伸出了手看着那颗从身体里突然剥离而出的白色的莲心,它在掌心中轻轻的跃动着,体温温热了我冰冷的手掌,我看着它有些茫然,只觉得胸腔中便是空空的一块,但却再也找回不到当初的无所无欲的感觉了。
想了一番,我甚是感伤的又将莲心好好的放了回去。
这世间,果然走过的路都无法再回去了。
“妈的,真饿,早知道,就该藏点包子馒头才对。”揉了揉空空的腹部,一顿强烈的饥饿感充斥了腹部,似乎,只有填饱了肚子,才不会如此费神的想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正想着,眼见忽然出现了一个白花花的还泛着热气的馒头。
我瞪大了双眼,惊呼了一声,等到用两只手将两眼珠子揉揉干净,再定睛一看的时候,果真,
是白花花的大馒头哎。
又疼又累又惆怅了这么久,看到这个香气扑鼻的馒头,瞬间,我泪流满面了。
不过,稍等,那馒头上长出的白皙的手指头又是肿么一回事?
二十七 无题
忽然间,那白皙手指似乎慢慢显现出了一个完整的手形,紧接着是结实而秀气的手腕,窸窸窣窣的、微微飘动着渐渐显现出来的青灰色的绣花广袖。
莫名的,我愣在那里,心猛然咯噔一下,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面前空无一物的空间里出现的那个的身影。
微微抬起下巴,玄意微拧着的川字眉完整无暇的落在我的眼帘。
我猛然眨了眨眼,惊呼到:“师兄怎么在这里?”
砰然一声,玄意抬起了手指,方才手中白花花的白馒头如一阵烟雾飘飘而去,他收了手,抬起头看了一转这周边的环境,若有所思的沉思了一番。
“师兄?”我轻轻的唤着他。
他郑重的摇了摇头,最终转过脸对我说:“我也不知道。”
我的嘴角抽搐了片刻,既然不知道,那为什么还用这么严肃的作派故弄玄虚。
不过,我立马站起了身子扑过去扒着他刚刚收起的右手,匆匆的寻找:“刚刚那馒头呢?那馒头呢?”
预期的白色馒头没有摸到,倒是摸到了一片温热的粘稠的液体。
我猛的扒开他的掌心细细瞧看,还未瞧见是什么情况,玄意便不着痕迹,略微施了狠劲将手从我的手中抽除。
我低下头看着自己空荡荡的掌心,依稀显露的是鲜红的血迹。
“是不是刚刚你看见我了?是不是刚刚你同巫灵姬和邪忠上神他们交手了?”心神一敛,我冲着已然跨出了几步的玄意急急的问道。
“这里,我好似来过。”玄意并未抬头,只是直直的朝前走。
显然他在刻意的避开话题。
我连忙赶过去,有些赧然,搓着手在他的身边道谢:“师兄这番情意真是让碧央感动,害师兄与碧央一同在此地受罪,着实心生愧疚,待我们出去之后,就算让碧央为师兄做牛做马,碧央也万死不辞!”
玄意忽然顿住了脚步,面色中的惊诧到不似装样子,“你不要误会,师尊说我前世的觉醒要看机缘,此番只是为机缘而来,不过,在这里遇见你萎靡不振、满身狼狈的样子倒是觉得惊喜了!”
说完,他笑了一笑,便又将脖子扭了过去,大步流星的走了几步。
背后的我不动声色,默默的注视着他露在外面的耳朵。
啊哟喂来,师兄大人您老以后对我说谎话的时候能不能不用红耳朵啊!!目标很明显啊!
到底是有人陪伴在身侧,我的胆子也就壮大了起来,不过待玄意带着我约莫走了近三个时辰,我们仍然在纵横交错的长道上看不到前后的尽头。
脚下幽幽的蓝光闪过,耳边飘逝而过的是发出哀怨之声的幽魂。
一阵冷风呼啸着刮过,我冻得一哆嗦连忙往玄意的身边靠了靠。转身看了看背后,最初我们刚刚落下的五芒阵已经消失的一干二净,不仅如此,我们踏过的古文桥身忽然轰然倒塌,蓝色的上古文字像一只只蝴蝶翩翩起舞,飞至远方。
我甚是惊恐的拉了拉玄意的衣袖,“师兄,师兄,你看!”
玄意回过头,我们二人这般愣愣的看着远处的桥身一点一点的坍塌,就在快坍塌至我们脚边的时候,玄意猛然回过神来,紧紧拉起我的身子驾着一方白云匆匆的飞身急速的往后退。
不过诡异的是,那桥身坍圮至我们刚刚落脚的地方便再无了动静,再低头看看桥身下尖锐的崖峰以及落下的“蓝蝴蝶”渐渐消逝的身影,我二人皆是心有余悸的对望了一眼,大口呼了一口气。
我还很惊吓的晃动着身体,慢慢从云端上走下来,“师兄,你刚刚不是说你似乎来过这?”
怎么与你同行,比刚刚我原地打转还要来的惊险万分?
“我们不如往前方再看看?”
斜着眼睛看着玄意拍了拍衣袖迈步向前,我甚是无力的拖动着两条腿,玄意转移话题的本领越来越强悍了!
岔路的尽头永远是另一个岔路,这漫无边际的境地,我已经数不清我们走过了多少个岔口,但我们似乎永远在这片浩瀚之地的中心逶迤而行。
衣服上的血迹早已干涸,入骨的寒冷如针刺慢慢刻入骨髓,这冗长的道路上,我紧紧跟在玄意的后头,时间越长,我心中越是不安。
莫非,我们真要被困在这没有烟迹的地方一辈子吗?在这无法忍受的寂寞与黑暗中越发的躁动和绝望吗?
脚下的步伐开始虚软开来,抬头却是玄意挺直的背在面前愣愣的不动。
带着某种笃定和丝丝无奈,玄意的声音飘来,“前面……”
“没有路了。”
我快步上前,手碰触着那一道无形的墙,看着墙中倒映着的我和玄意的身影,如此的悲凉。
回过头,拧着眉,我叹了叹气。
“怎么?”玄意走到我面前。
“师兄,我真是太对不起你了,师尊估计这时候找不到你,肯定又在心里痛骂我不下百遍了。”
“你究竟是真心心感愧疚,还是怕被师尊责骂?”玄意的语气有些不善,一不小心,那分庭而立的两条长眉便又蹙在了一起。
我拍了拍这无形的墙面,有些感伤的轻声问:“我们会不会出不去?”
“不会。”玄意当下立马回答,一点也没迟疑。
我狐疑的看了他一眼,这带路都带到这份上了,您老哪来的自信啊?不过这一眼还没有瞥尽,我两眼珠子便瞪直了,刚刚散向远方的蓝色古文字极富灵性的又归拢过来,漫天的蓝色,横亘在这黑白相间的暗幕上,就如同黑昼最亮眼的星辰。
道路又重新铺设开来,层层叠叠,蜿蜒至了一眼望不到底的下方。
玄意的手还停留在半空中,隐约从他指尖跃动不停的金色华光还没有散去。
满脸惊喜的我一下子就跟打了鸡血般兴奋起来,蹭的一下便冲至刚刚铺设的台阶前,略微试探的踩上一个台阶,用力踩了踩,直到确定它不会再随意坍塌,这便放心的将另一脚也放下。
玄意还在一脸疑虑的看着自己的手,又不可确信的看着这黑暗中蓝幽幽的一片,黑眸眯了眯。
绝处逢生大抵如此,我甚是欢喜的走了两步,回头伸出手向玄意招了招,“师兄,快点!”
忽然,玄意的身边出现了另一身影,藏青色的曳地长袍,下摆氤氲的光华如盛满的一杯上好佳酿,只是这模糊的身影猛然和玄意重叠在一起,玄意额头青黑色的水滴状的额印若隐若现,明明是同一双黑眸,为何时而的清明和这时而的冷意如此变化交替。
我的手僵硬在空中,便见与玄意重叠在一起的人影慢慢向我靠近。
“师兄,你的额头?”
没来由的,看到那青黑色的额印,我胸中被如烈火般一阵滚烧。
玄意有些讶然,转过身子往背后看去,那堵墙中,玄意青灰色的绣兰衣袍灼灼映在期间,碎发下的额头上,光洁一片,甚至连一个黑点都不曾有,黑眸中的不解闪动着一丝不明,又重新看向我。
玄意看向我的那一瞬,我的瞳孔骤然紧缩,玄意看不见的身后,镜中的他那一袭华贵的藏青色的滚线锦袍清晰的近在眼前。
“别傻呆着了,赶紧向前走,也许,运气好的话,我们能找到出口。”玄意不以为意的伸出了手拍了拍我的肩安抚我。
我痴痴呆呆的看着我面前、他背对着的那清晰的墙面,那只落在我肩膀上的玉手下的广袖分明是青灰色的,可如镜的墙面中却是绣着墨竹的藏青色。
有些魂不守舍的转过身子跟在玄意的后头,我的脚步也开始凌乱开来。
太诡异了,实在是太诡异了。
没走一段路,身后的古文便自动分散开来,自发的飞向前方默默的铺平我们脚下的路。
绝壁崖下又一春,那漆黑望不见尽头的地方却是一道宽敞的石壁路。
待我和玄意平安的踏上这真实的石板上,头顶上方的蓝色古文幽幽的重新飞到上方,我仰起头,看着上方那幽幽闪着光芒的蓝色桥身,就如仰望这苍穹的星幕般。
“刚刚,心头突然浮现一句术语,我轻轻一念,便是此景。”玄意用手附上那雕刻这一些奇异花纹的石壁,“也许,我确实来过这,这里是昊天塔碎片残留的虚无之境。”
云端上的马车还在咕噜噜的行驶,它从九州的山头上方静静的飞过,离未斜靠在马车上的软垫上,右手支撑着下巴,似在闭目养神。纯黑色的衣袖摆层层叠叠的堆褶在一起,如碧池中荡漾的波纹连连,案几上香炉中的沉木似已经燃尽,那菱形的雕纹中再也没有白烟冉起。
九重天的风轻轻吹起帘幕上白色璎络,车轴上方的紫玉饰物伶仃作响,一片悦耳悠悠扬扬。
“蓝倾。”
蓝衣女子拉下了帘幕,回过头静静凝望着身边还未睁开眼的离未。
“这张脸我看得委实有些厌烦,你还是恢复原貌吧。”
低沉如沉酒温醇的声音响起,蓝倾只是笑了笑:“厌烦?离未,还是你厌烦我顶着这张脸在你面前出现?”
“或者,还是说,你动心了?”蓝倾的眉一拧有些疑惑的看着面前的离未。
如蝶翼般的睫毛忽然打开,离未那双紫色的眸子深深浅浅是踏不进的漩涡,只淡淡说了几个字:“她于我有恩。”
“你可知她现在在哪?”蓝衣女子倚身向前,靠近离未一眨不眨的看着他的紫眸。
离未直起了身子,静静等着她的下文。
“我刚刚从幻境中看见她在昊天塔的虚无之境里,与当年的止慕上神在一起。”
离未的心念一动,马车便停止了行驶。
离未跳下马车的那一刻,蓝倾忽然附在他的耳边轻轻耳语:“离未,不要忘了,其实我们并没有血缘关系。”
黑色身影消失的片刻,马车又开始咕噜噜的驶动。
二十八 阿以
我抬头望着这高耸的石壁,蜿蜒在这块块石壁上奇异的星阵罗列图,隐晦的罗文密布,凹凹凸凸在这积淀了岁月的颓垣中。青色略显湿漉的地面上,淡青色的光晕缓缓的自地上像半空中投射开来。
昊天塔的虚无之境?
这里便是当年离未所关押的昊天塔的旧址,巫雪姬和止墨消失的险境。
地上那些碎石的光芒有些幽幽,这条狭窄的长廊处竟显得格外的阴森。
玄意附在墙壁上繁密的神兽罗纹上,深思有些异动,只是一味的喃喃:“她死了,为什么她宁愿死也不愿意和我回去呢?”
我灵神一动,轻问:“师兄,你可是想起了什么?”
“呵呵……”
“呵呵……”
风中忽然飘来了一串悦耳灵动的笑声,从高空中直直落下,待其细细听却完全找不到其踪影。
“止哥哥,你看,你等的人终于来了呢!”少女的语调似乎带了一丝悲伤,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在高高的崖壁上回荡不已,余音尽是生生不止。
“碧央,小心!”
就在我抬头四处寻望的时候,玄意猛然的一声提醒让我回过神来,脚边竟然漫出了一只白骨手深深的掐住我的双脚不得动弹。
我一惊,念动口诀,脚中生力猛然将那只白骨震碎,再抬头,周围早已不见了那长长的石壁,而是晨雾蔼蔼看不真切的一片迷境。
皑皑的白骨漫步横生,脚边,身旁,处处是染了血色的白骨,一不留神,一只血色的利鹰如只离弦的箭般飞速俯瞰下来,趁我不备狠狠的啄下。即使用双袖护了一张脸,耳旁依旧有股温热的液体缓缓流下。
尖锐的鹰啼声有些刺痛我的耳膜,这分外熟悉的声音竟然让我心生胆颤,心中突然产生了一个大胆的猜想,那蒙着脸部的双手放下的时候竟然有些颤动,待我抚平心中的不安时,我看着面前如此真实的一切,一股从未有过的恐惧感油然而生。
我低下头看着自己的双手,浑身立刻冰冷无比,我的手呢,我的手指呢?我急急切切将自己的双手翻来覆去,入眼的却是分外陌生的两只触角。
是的,我的身体又变回了原来的摸样,触角上那缠绕得紧紧的铁青色的链条时时刻刻的在提醒我,碧央,你被打回原形了!
凄厉的叫喊声阵阵,我被束缚在一块宽大的石柱上,浑身一股火燎燎的焦灼感,我低头一看,身下翻滚跳动的正是炎炎的无焰之火,血鹰嘶鸣的叫声还在响起,入骨的疼痛让我眯着双眼,远方白茫茫的一切立刻昏暗下去,红艳艳的正是一片弥漫开得烈火,幽幽的一盏桔梗灯从迷茫的三川途上飘过,忽然,如红蝶般密切的血鹰匆匆俯下,我闭上眼,无力挣扎着全身接受这番来势凶猛的袭击。
冥界的炼狱,为什么我又回到了那里,为什么,满身被火焰灼烧,被血鹰啄伤的痛觉这么真实!
越是惊恐,切肤之痛越是在深深附在骨髓深处。
“你已经逃出来了,碧央!”
是谁?
我猛然睁开了双眼,熟悉的声音穿越过这重重烈火,直达我的心,一遍一遍的提醒我,面前之景居然在不经意间晃动了片刻。
恍然中,周围的景色慢慢褪去,面前突然刺眼的光芒让我下意识的遮住了双眼,待我慢慢适应这强亮的光度,何时,我竟然置身于渝州的大街上,面前一身黑色斗篷的男子逆着光,他手中晶莹的青果似乎还散发着朝露的清香。
刚刚要开口,却发现张开喉咙,连一个“离”字都喊不出。
“碧央,这里是昊天塔的虚无之境!”
我急切的转着身子要找寻这熟悉声音的来源,想张口大叫,却是丁点声音也发不出,周围的人群不停的在旋转,我想抓住那个黑衣男子的衣服,可他的身影正急速的往后面退去,我奔跑着,在旋转的人群中盲目的寻找着,可周围的人影瞬间消失了,周围又重现的白茫茫的一切笼罩着我。
忽然我眼前一黑,竟是无力的瘫软在地上。
“碧央!碧央!”
谁在叫我?
鼻中忽然闻见一股清幽的雪莲香,刷的,我睁开了眼睛。
偏过头,不期然竟是刚刚梦境中遇见的那个人。
看着离未一脸闲淡的坐在我身侧的一块石头上,顿时一惊,伸出指头指着他问道:“你,你,你不是和一个蓝衣美人双双欢欢喜喜的离去了吗?”
“欢欢喜喜?”离未偏着头认真的询问我:“你是从哪里看出欢欢喜喜的?”
小样,明明是事实还要抵赖,非要说得明白才承认。哼,我白了他一眼,抬着下巴愤愤道:“两人在我面前就开始眉来眼去,临走前还共乘一轿搂搂抱抱,你敢说那不是欢喜?”
话毕,我立马愣住了,这话里十足的酸味让我后知后觉,立马沉下脸,摸着下巴有些不安,这,这,这,的确是我逾规了,照理,说轻点,离未和我不过是萍水相逢,说重点,于我还是帮了好几次忙的大恩人。
如今,我竟然小心眼到了这种程度,连他身边的美人也开始看不顺眼了,这,这,这竟然让我内疚不安之余,又产生了一丝愧疚。
随即便小心翼翼的翻着眼瞄了瞄离未,想看看可是惹恼了他,没想到,这一看,便见他唇瓣的笑意深深,如一朵倏然绽放的雪莲,淡雅清幽。
猛然,我想起,明明是我问他为什么会在这,到头来居然被他牵着转了话题,白白让他看了这么大笑话。
转瞬间,我满脸的愧疚立刻化成了一张堪比他衣服色泽的黑脸。
“哦?你这么认为?”笑完了,他弹了弹灰尘,站起了身体,慢慢走向我,伸出白皙的手,“其实,那时候我倒不是很欢喜。”
我仰着头看着他,别扭的伸出了手攀上他的,借着劲站起身子,低着语扭过头轻哼了一声:“你欢不欢喜与我有半个铜板关系!”
“刚刚,你在幻境中看到了什么?”身侧的离未转过头看着我。
想着刚刚在幻境中居然看到了他,我立马心生了警惕,摇了摇头,“我刚刚没有看到你!”
说完,我泪流满面了。有这么傻叉的不打自招吗?
“那是昆仑仙境的幻境,你若没有醒来,便会永久困在这幻境中,重复自己的心魔生生世世。”离未的声音有些颤动,“没想到,昆仑仙境会在这里出现。”
重复自己的心魔生生世世?想起刚刚的梦境,我有些后怕,原来我竟是如此畏惧当年在冥界炼狱的一切。
忽然,离未停住了脚步,石板路的前方,竟然是毫无桥梁的断崖,而断崖的另一头是一泉幽幽的水流汩汩从上方倾泻而来。
离未欲要飞身过去,我忽然想起了什么,紧紧抓着他的一方衣袖,“你可曾看见我师兄?他与我一起的,可刚刚消失不见了。”
“师兄?”离未似乎有些不解,不过片刻,他了然了,便转过身看向对面泛着银光的水帘,“哦,他,应该去找他曾丢在这里的东西了。”
丢在这里的东西?难道是记忆?
我顺着他的目光望向远处的水帘,有些不安,还没回神之际,腰间便是一紧,脚下忽然凌空,再往下看,没有尽头的万丈深渊让我有些后怕,我下意识的伸出手将离未又抱紧了一点。身后,离未踩踏过得地方,大朵大朵白色雪莲的印记还未消散,感受着身侧轻轻传来的温度,我轻轻仰头,入眼是他黑色锦袍下雪白的衣襟,以及衣襟里微微显露的锁骨。
还没来得及细细看,身子一轻,便被离未轻轻放下了。
跟随着离未一头钻进那水帘中,抬起眼,满室的荧光点点,落在一方碧玉刻成棋桌上,四周的墙壁上,镶嵌着颗颗硕大夜明珠。
“你来了!”
一袭白衣,一头长发的幽魂突然飘至而来,浮在半空中。
“你们也是过来带走止哥哥的吗?”被长发遮住了脸的少女幽幽的问。
“止慕在哪里,可否带我们过去?”离未把玩了棋桌上的几粒黑子示意她带路。
夜明珠的光芒将我和离未的身影拉的很长,她看了一眼离未轻飘飘的飞到我的身侧,一双惨白的小手径直摸上了我的脸。
这突如起来的动作让我吓了一跳,离未几个跨步走过来。
“我这身体,你用得可好?”
幽幽的几个字让我猛然一惊,那长长的遮住而来脸的黑发慢慢吹开,碎屑的刘海轻轻飘动,那张瓜子脸上分外有神的眼睛直直的看着我,在她的眼中,我看到了那个一模一样的自己。
“你是阿以!”我惊呼了一声,却没想到这莲花体的精魄早已飞出而来体内,竟然还隐藏在这常人进不来的虚无之境。
“他们竟然是这么的忌惮我,居然连我的身体都不放过,可如今,我再也回不去了。”她摇了摇,有些莫名的悲伤,“罢了,姐姐,这身子,你可要好好保管。”
说完,她也不曾看我,便又飞到离未的身旁:“你是谁?为什么你的眼睛和雪姬姐姐的很像?都是紫色的?可是你又不是子巫族的人。”
离未回头看了我一眼,那深紫色的眼眸中竟然划过而来一丝令我来不及细细看明的深意。他很快转过去,淡淡一笑,“待我们去见止慕上神吧。”
阿以沉吟了片刻,低声道:“好吧,你们随我来。”
玄意师兄已经恢复记忆了?这么快?我这走散了一会儿,他的记忆便一下子恢复了??未免太快了吧!简直是神速啊!
狐疑中,我跟随着他们慢慢走过去。
二十九 结束
水帘的深浅不一的倒影落在石壁上,就如白色的光晕般在跳动。
回廊中只剩下我和离未的脚步声在悠悠的回荡。
“这里许久没有人过来了。”前方的阿以忽然开口,她转过头,弯着眉角轻轻一笑,“姐姐和这位公子可是成了亲?”
一个踉跄,我差点以头抢地,吓得连忙撇清:“没,没这回事!”
她有些怀疑,歪着头又看向我身侧的离未,“不是吗?”
“不是!”离未看着前方,低沉的语音里没有任何情绪。
“哦,这样啊,难道是我看错了!”阿以失望的掩了掩袖子,继而她似乎想到了什么开心的事情,咯咯的笑了起来,“当年,西海的龙小太子说过要娶我呢?!”
似嘲似笑的神情中隐约却可见那一抹少女难有的娇羞。
我想,阿以听到这句话,心里大抵是开心的。
一阵悠扬如流水般徜徉悠远的琴声飘荡而起,琴音忽缓忽急,随着我们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曲调也开始变得慢慢柔和起来,待我们抬头看见前方一从石桌上抚琴的男子时。琴声戛然而止。
黑色如锻的长发微微遮住了他的侧脸,他低下头,十指附在根根琴弦上似乎还在酝酿刚刚的曲音,看不清他的正脸,也看不清他脸上的神色,只是身上的那一袭藏青色还流动着光晕的长袍让我不陌生。
“你怎么会来?”
藏青色长袍的男子抬起头,那与玄意如初一致的面孔上苍白的随时会蒸发。此时细细观摩他的全身,才发现,他的身子单薄的如阿以一般,也只是幽魂一缕。
“师、师兄?”下意识,出口的便是这么一句呢喃。
“如今见你,才知五百年你还安好。”离未如见多年的老友般,言语温润和沐。、
男子厚重的下摆曳地,缓缓向我走来,黑色眸子中再也看不见往昔玄意的摸样,冰冷的面孔不苟言笑,那眉间竟是沧桑横陈,却掩不了满脸的俊容清秀。
“我不是你师兄。”他轻轻的瞥了我一眼,走向了离未,依旧是刚刚的那句问话:“你怎么会来?我以为你当年逃出了昊天塔,便再也不会回来。”
尾音的浓浓叹息似乎包含着往昔那段忧伤的岁月。
“那么你呢,止慕,至今不愿意离开?还在依然恨我,或者是恨她?”离未依靠在石壁上看着他轻问。
我看着交谈的二人,心中顿时清明一片,止慕,原来止慕的记忆便一早化成了一缕魂魄脱离了他的肉身,呆在了昊天塔的虚无之境中。
“这虚无之境本来只有两人进入,莫非”
忽然,止慕的声音断了,两道如炬的目光牢牢的看向我,倏地,他的唇角上拉,“离未,你不会是因为”
止慕这番话语每每说到一半就戛然而止,着实让我有些蛋疼,可离未偏偏又是用沉默来表示他超常的理解能人,倒是让我萌生了一头雾水,却看着止慕过于威严的面孔,不敢上前细问。
好吧,就当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吧。我张了张口,将满肚的好奇又压制了下去,最后非常识趣的同阿以站在了一起。
不过瞬间,止慕的瞳孔猛然骤缩,有些不可置信的望向了离未。
离未晒了笑,眸中的星光暗沉,“她的前身只是一只小精魄,缺了三魄连人形也幻化不成的精魄。”
这一句,我听懂了,莫名的,身世的悲惨又让我情绪染上了一抹悲伤,从别人的口中再一次的说出,真真正正挺可悲。
“姐姐原来和我一样呢!”阿以附在我耳边小声的说,“不过,姐姐,如今我的身体再也回不去了,你可不能辜负我的一番心血!”
我抬头,阿以惨败的脸没有任何一丝的血色,可笑容却如此明媚,直直照射到我的心里,一下融化了我满腔的悲伤。
说起来,我这副皮囊的里面,早已漆黑无比,暗无天日。
止慕似乎想说些什么,可是话到嘴边却是转了头,声线中充满了嘲意,“恨?其实,其实最没资格恨的人就是我了。”
止慕移步,轻轻点燃了石壁上的一盏形状极其精致的玄武神兽灯盏,鲛人的眼泪凝成的火烛忽然亮了起来,石壁见隐约裂了一条缝隙,接着便是白光闪过,那石壁化成了一堆粉末,消散而去。
里面一张干净的青石板上,玄意安静的躺在那里。
“师兄!”
我扑至石板边上,伸出手指颤抖的探了探他的鼻息,微弱而温热的气息尚在,我便长呼了一口气,满脸的释然。
刺啦一声,似是鲛油灯火的碎裂,周围的光芒一下子昏暗了下去,我转过头,却见止慕的神色有些怪异,轻轻说了一句“无事”,便自顾自将刚刚一不小心撞落得灯火重新放置在石壁的凹槽中。
眼看着玄意没事,我满心的欢喜,若是他能恢复记忆,饶是师尊再怎么要惩治我,这功总能抵过!
想到这里,我眉眼弯弯,“止慕上神是不是准备离开昊天塔,让师兄恢复记忆了?要是这样,那便快点如何?”
“你很担心他?”
不知道是不是光线的问题,止慕问我的时候,他那双黑色的眼睛闪现的是从所谓有光芒,满天的星光似乎都揉碎了沉浸在里面,偏偏还有一抹难以言说的克制。
“是啊是啊,他好了,师尊便不会责怪我了!”
这句话说完,止慕眼睛的星光便消失的一干二净了,仿佛刚刚的明亮的神采只是我一时眼花。
其实我本质还是一个极为肤浅的人,这种程度的眼神交流和表情语言对我来说实在是难于上青天,还是不要抱期望来的好,就比如现在,止慕上神他似乎有些不悦,但他若是不说,其实我还真不知道他哪里不悦。
偏过止慕,我看了看离未,他似乎很开心,唇角有些上拉,但弧度却不怎么明显。
低下头,我安慰了一下自己,这年头,也许少年们都走含蓄内敛派了。
止慕又恢复了那张冷若冰霜的脸,慢慢靠近玄意的身体,我知趣的悄悄退后,看着他透明的身体坐在玄意的身侧,那张手轻轻的附在玄意的额头,金色的光芒从他的掌心中倾泻而出,又如一条条灵动的彩练缠绕这玄意的全身,止慕的身子越来越透明,那身藏青色的衣袍也渐渐看不真切。
只是此刻,我突然想起,玄意的性格与止慕大相径庭,如此止慕的记忆回去后,他便是九重天尊贵的止慕上神,而再也不是南极宫众人围绕的玄意师兄了。
恍然间,这个认知让我心头有些一滞,我远以为玄意恢复了记忆还是玄意,却没想到,恢复了记忆,他便是另外一个陌生的人了。
“止哥哥,要走了呢!”阿以在我的身侧,轻轻的呢喃,“如今,这里便只剩下阿以了。”
止慕的身形再也看不清了,玄意的衣袍在一片光亮中慢慢变成了那身藏青色的长袍,他额间的黑色的水印也渐渐越发的清晰,周遭的石壁隐约消散,就像一场真实幻境中的坍圮,脚下青色的石板也渐渐变成了凌乱的碎片。
铁链横陈的四周,那是一个巨大圆形的石台,破裂的昊天塔的碎片齐齐发着光芒,止慕身上的光芒忽然如一道天柱,直冲云霄,照亮了黑暗中的九天苍穹。
墨云翻滚,狂风乱舞,我和离未站在这飞沙走石中划起结界,九重天山头的云层上,忽然黑压压的一片,海中的群龙飞舞上了天空,只听见低沉的一声“恭贺止慕上神归位!”两只巨大的仙鹤从东方穿破闪电,徐徐飞来,满身的白光照亮着东方的阴霾,两个衣着素雅的仙子与两个峨冠束发的仙童驾着祥云而来,他们跪在地上,恭敬的围绕着止慕。
止慕忽然睁开了眼,满空的黑云骤然消失。东方的祥光穿透厚厚的层云倾泻而下,落在这破碎的地面上,竟是七彩的光芒流转。
止慕站起身子,撩起衣摆,一只仙鹤恭敬的俯身,他轻轻跃上。他转过身,竟深深的望着我,似有千言万语(→_→,不用怀疑个中的矫情程度),最终化成了一声浓重的叹息,蹙着眉飞向了空中。
“前程往事,我便只当它是往事,与今无关。”
这是他留下的最后一句话,饱含深意。
地上袭跪的仙子,仙童轻喊一声“恭送止慕上神!”便驾着祥云追随着仙鹤的脚步去了。
远方,蓝衣又飘至而来,轻轻的踮脚,如一片鸿羽般灵便的落下。几个脚步匆匆,便是轻跃着飞来,静静的落在离未身边。
那张脸,与巫雪姬极其相似的脸,只是轻轻瞥了我一眼,眸中的笑意忽然有着一丝森冷。
各个山头的众仙缓缓散去。
蓝衣女子言笑晏晏的立在离未的身侧,往来的风,鼓动着她厚重而不是华丽的蓝色衣袍,离未抬着头看着止慕消失的远方。如此从这个角度看去,他们二人一身灼灼屹立在这般废墟之间,竟是深深有些让人别扭的难受。
“姐姐……姐姐……”
我转过头,阿以在一块巨石的背后轻轻的向我招手。
没等我跑过去,她轻飘飘的飞来,有些冰凉的小手在我的掌心偷偷塞了一个东西,然后慢慢地将我的掌心合上,附在我的耳边轻轻的说,“姐姐,你我有缘,这昆仑仙镜如今交给你。”
我低下头看着自己紧握的拳头,抬头起看着她眉眼弯弯的笑脸,亮亮的眼睛耀如星辰。
我心中一动,“你要去哪里?”
“我?”她又咯咯的笑出声来,她抬头看着这九天无穷无尽的苍穹,眉眼间满是惆怅,“我也不知道……”
“不过,我要等雪姬姐姐回来,将她丢失的一魄还给她。”
她笑着,满身的雪白的衣衫飘飘,随着风轻轻的飘向了云端。
“咯咯……咯咯……”
清脆的笑声伴随着那阵阵悦耳的铃声缓缓响起,直到她的身影不见了,那声音还如此真切的在耳边回荡。
我摊开了掌心,手中是一小片晶莹而透明的玻璃片。
“离未,昆仑仙境我找到了。”
掌心中幽幽的光芒亮起,我摊开了手,转过身看着立在天与地之间的离未。
离未将视线缓缓落于我的掌心,神色却渐渐深沉开来。
我想说,你能带我回到过去吗?可是踌躇了半天,还未等我开口,他身边的女子笑了。
“离未,那是真的昆仑仙境。”蓝衣美人挽上了他的手臂,歪着头,轻声道,“昆仑仙境找到,你的恩情便还结束了。”
结束?什么意思?
我浑身滞住了,有些懵懵的看着他身边的美人。
“离未,为什么不告诉她,她前世于你有恩,如今,你三番五次救了她,如今昆仑仙境已找到,她找寻了前世,便与你再无相关了,为什么不告诉她?她可是你的恩人呢?”
明明很是悦耳的话语,可这一句句却如刀剜般生疼,是啊,为什么总是在我危险的时候出现,为什么一心一意的帮我去找昆仑仙境。
原来,只是为了回报我的恩情。
前世,我于你有恩,今生报了恩便再也无事了。
昆仑仙境便是这结束之源,至此,两不相欠吗?
手中小小的闪着亮的玻璃片竟然有千斤重。我低着头看着那小小的镜子,猛然看向离未。
“蓝倾,不要说了。”离未开口了,声音却越发的深沉。
“离未,不是吗?本来你们便是不相干的人,为什么不直直接接告诉她你原先的打算?”
蓝倾一步步的逼近。
脚步有些虚浮,握着掌心的东西,我却是慢慢走近,牢牢的看着离未那双深紫色的眼睛,再瞥向身侧那张同巫雪姬一样的脸,心中堵得发慌。
“我欠你的”
“我懂了,你不要再说了。”握紧了手,我努力挤出了一个微笑,“前世的事情我记不大清楚了,但是今生你救我于危难的事情,我却记得深刻,如今,这昆仑仙境便是结束,我们就算两不相欠吧!”
“蓝姑娘,谢谢你的提醒。”
我举手道了一声谢,转过头尽量扯着嘴巴微笑。
身后四道灼灼的目光如芒在背,我挺直了脊梁骨,走了两步,胸膛中的邪火无处发泄,立马又转过身子,“离未,忘了告诉你,蓝姑娘在你身边你欢不欢喜其实跟我挺有关系的。”
“你们二人同时出现在我身边两次,可这两次让我看得极其不顺眼。”
“前世我早已记不得了,如今你要这么说其实我挺难受的。”
“你对我的恩情,我会牢牢记得,生生世世。”
“今后,若是你看见了我,就请绕道吧。”
“还有,若是,你和身边这位姑娘成了亲,那请将消息瞒得紧一点,我心里其实挺阴暗的,我怕那日我会克制不住自己去大闹你的婚礼。”
“最后,蓝姑娘,真心,看见你的这张脸,我甚是厌烦!”
说完,我不顾他们二人的神色,转身跑开了。
“碧央!”
离未的声音忽然想起,我止住了脚步,却始终没有转过头。
“若是你找回了前世,你便不会如此这么说了……”
良久,直到脑袋翁翁的再也听不清离未的那句话语,我僵硬的转过身子,空中,黑色的马车已渐渐化成了一个点,再也消失不见了。
我握着手中的昆仑仙境,笑得悲哀,忽然,掌心有些湿漉,眼前一片水光。
口三十 穿越
手中的玻璃片忽然发出了极其刺眼的目光,它从我的手中跳出,慢慢在我的面前幻化成了与我等高的|乳白色的椭圆长镜。
我抹去眼角处渗出的湿漉漉的液体,颤巍巍的站起身子,伸出了一只手慢慢向镜子触碰而去,那转动的|乳白色就像一个入口一般,将我的一般的手都吸食了进去。
猛然,我惊吓的收回了手,镜中的光圈忽然溢出,温柔的包围了我的全身。
“乾坤日转,此境乃通天地。”
“回到过去,你将会得到你想要的。”
闷雷一般沉闷的声音响起,萦绕在整个大大的镜面处,脚下渐渐开始虚浮,我低头一看,那叠叠而起的白雾就快没入我的腰间,耳边一声悦耳动听的女音响起:
“父亲,父亲,今日我去天宫,原来天君的儿子就是他!”
一声一声,撩拨我心神般,我咬了咬牙一脚跨了进去。
天地旋转,脑中仅剩下的一丝清明也渐渐消逝,正如这场混沌中,万物已然察觉不清。
待我醒来,眼中充斥的是一帘青色的罗帐,身上的芙蓉锦被被掖得好好,我甚是有些吃力的扶着额头爬起身来想看看究竟。
“姑娘,姑娘,你醒了!”
急匆匆的声音忽然在耳边响起,我浑身乏力的抬起头看着面前这位穿着白色罗布的少女伸出一双小手小心翼翼的扶我起来。
忽然,头痛得厉害,我竟然有些想不起来自己发生了什么事。
“姑娘,让碧儿帮你梳洗吧。”
碧儿端来一个盛满了温水的铜盆,边缘放置了一块白色的棉巾,额头上冷汗黏糊糊的粘在额角,我皱着眉将手伸进铜盆,准备好好梳洗一番,可是等我睁开眼,那荡漾着波纹的温水中显现的容貌竟然吓得我失手打翻了那个铜盆。
“姑娘小心!”碧儿惊呼了一声。
“碰”的一下,铜盆翻落,水漫溢出来,濡湿了我的身上的中衣和被褥,可我却恍然未觉,满脑子只觉空空,瞪大了双手看着周遭这陌生的场景。
明明自己已经什么都记不得,为何直觉告诉我,原先的我并不是长得这般,这不是我,这不是我。
不过,这不是我,那又是谁?
“公子。”
碧儿忽然低下头,恭敬的唤了一声。
我回过神来,这才听见了刚刚响起的脚步声,绣着白莲的玄黑色长袍深衣外,一身银色的丝质外衫华贵不已。
“哦,已经醒了?”男子的清冽的声音落在我的耳帘,我一惊,猛然抬起头,看见那张熟悉的俊容,竟然下意识的喊出了“离未!”
他眉头忽然紧紧一蹙,“你认得我?”
我摇了摇头,认得?我竟觉得有些好笑,也不知为什么会知道他的姓名,脑海中除了只知他唤离未,竟然再也找不到有关他的其他记忆。
离未见我低着头,不说话,也不恼,只是坐在窗棂前的一方紫檀雕花方桌旁的一张木椅上,一手托着脸,一手在桌面上不急不缓的轻轻敲到,许久,才轻笑道:
“莫非,那玄州临圣山上的幽鬼神君诚然不欺我,你不认识我,却知我姓名,莫不是这就是他们常说的机缘天机?”
离未的薄唇开启启合,说了这么长的一句话,我只是牢牢的盯着他的那双眼睛,漆黑的如同最名贵的黑曜石般。
为什么,不是紫色的?
我的心神有些恍惚。
这边离未又开口,“幽鬼神君说,你会救我一命,我到是有些迫不及待。”
离未走后,我还是一人在屋子里静静的呆着,这周围的一切让我有些混乱,我还在仔细的冥想,我究竟是谁。
这里是青鸾山,我所住得屋子正位于是青鸾山颠,在我身侧照顾我的碧儿姑娘是一只刚刚修炼成形的金玄蟒。
离未最后一次来看我的时候,丢给我一把四十八骨的纸伞。
他说:“这是白魂伞,你魂魄有些不稳,你若离去去寻找自己身世的时候记得带着,这天冥山万年雪莲根做成的伞骨可稳固你游离的精魄,我这一次,运气若是好,可能再回来,运气若是不好,你便自行离去吧。”
接过那把玲珑剔透的伞骨,离未便只剩了一帘剪影。
青鸾山上的异兽有些躁动,几个化成|人形的告诉我,东方紫气归来,轩辕剑要出世了,天君众仙准备拿下轩辕剑来铲除魔界众神,离未少主前去抢夺神剑了。
轩辕神剑?
我的眼皮莫名的一跳。
告别了青鸾山的众人,我捏了绝,驾着一朵祥云离开青鸾山。云层中,我轻轻打开那把四十八骨白魂伞,伞面是用墨笔勾勒的九九八十一朵形态各异的雪莲花。
据说雷泽境界那场混战太过凶猛,我赶过去的时候,那里早已生灵涂炭。满地的血流成河,天空却是金光万丈,那将近百层的昊天塔从天而降,竟是深深的落在了九重天一座玄在半空中的小山上。
我立在半空中,看着那巨塔的周围站了近百位的真人,他们双手合十,口中念念有词,横生而成的五芒阵一道一道的叠在一起,最终形成了三道阵法紧紧的压制着这还在地动山摇的昊天塔。
塔尖处铁链用女娲灵石炼化而成,一重一重的锁着塔身。
“大胆魔界宵小之辈,竟然私自夺走上古神器轩辕神剑,吾等奉天君之命将其关至塔中千年,直至乃烟消灰散,乃至元神俱灭!”
真人的念语化成最后一道灵符压制而下。
至此,昊天塔方才静止,耸立与天地间。
脑中似乎有什么一闪而过,眼前显现的竟然是离未冲破昊天塔的钳制,飞身在空的壮景。
撑着白魂伞,我跳下云层,慢慢走进,此刻,离未正在塔中。
忽然,空中飞来一位华衣少女,她手中的紫色的长鞭紫气豪光,云层中,她浅紫色的罗裙拖曳之地,驾着云朵匆匆从塔上飞过,却又想起什么般,从图中折回。
紫色的长鞭被她圈成一团握在手中,她一跃而下,塔身的芒阵竟然伤不了她,她坐在塔身,“扑哧”一声笑了:
“那日看你与天界众人搏斗,豪气万丈,没想到,我回了趟子巫山,你竟然轮为了阶下囚,实在是太好笑了!”
“你怎知我落入塔中是福不是祸?”塔中的离未似乎知道是何人,开口反击。
紫色少女正要开口,忽然空中一阵叫唤,“雪姬姐姐,天君大宴,误了时辰可不好了。”
“知道了,灵姬,我这就去。”
紫衣少女站起身子,轻点脚尖,谁料,腰中似乎有东西滑落,直直从塔钟的灵窗中落下。
“碰”一声,似乎砸到了什么。
“这又是什么?”塔钟的离未闷声问了一句。
紫衣少女对着灵窗大声喊了一句:“这是东岳仙君为天后种植的一颗青果树,千年才结了百颗,今日我偷偷从山中摘了几颗,你倒是尝尝,我可是很喜欢。”
紫衣少女说罢便甩了鞭子,跃步而上,墨色的长发只系了一根水青色的发带。
待其离开,我从塔下的方石中走了出来。
凉彻入骨的伞柄在手中早已捂热,我将伞举高,微微抬起脸看向云层中渐渐离去的身影,塔内似乎又恢复了安静。
紫衣少女的容貌还在我的脑海中挥之不去,我似乎记起了零星点点,终于知道,自己现在的这样脸,
乃是巫雪姬的。
作者有话要说:关于上一章节有姑娘说看不懂的问题,此文是倒叙写的,不懂的地方后面会娓娓道来,前面只是为了引起悬念。而且昨天看了评论后我又细细看了自己写的那一章节,止慕其实已经认出了碧央就是巫雪姬,至于他为什么会认出,是因为他通过离未对碧央的态度看出来的,至于他为什么会看出来,后文会出现。另外上一章碧央说的一堆话,只是因为她有点喜欢离未了,而离未之所以对他这么好只是因为前世的因果,让她有些难受,本来她就是一个任性人,说这些话我觉得也在情理之中。另外,酱紫觉得其实仔细看,那些前文的伏笔应该还是能看的懂得,当然姑娘们告诉我你们看不懂也没有关系,但是若是有的姑娘因为看不懂就给我拍砖是不是就不道德了!生理期态度不好,请大家见谅,我啰嗦了。
三十一 无题
苍穹的流云缱绻,我握着伞柄静静看着面前这座高耸的塔身,记忆仿佛深深被斩断般,千疮百孔,那些忽然跳出的灵感丝毫不能让我苍白的记忆涂鸦得完整,脑海中仿佛有什么要呼之欲出,却似乎又如万籁的夜般深沉在这一方浅浅的水潭中。
我始终记不起起来我是谁。
一对雪白的仙鹤拍闪着巨白的翼翅从天空轻轻一跃而过,流云的线条流畅的让我整颗心也开始渐渐柔软起来。
可是,天大地大,竟然无我能去的地方。
我遥遥看着巫雪姬去往的方向,巍峨的天宫在层层白云的环绕中越发的庄严。
收了伞,沿着碗口粗的铁链,我靠近塔身,塔基处的碎岩横生了一个两米高,四米深的洞|茓,隐没在不远处的巨石快中,甚是隐秘。
我在这小小的洞口中住下了。
一个没有过去的人,在触碰到与记忆中某个画面异常熟悉的东西,就像溺水的人抓住的那根根本无济于事的桔梗般牢牢不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