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十几天以后的事,人群中越调和小芹打了一个照面,小芹恐慌了一阵很快便镇定下来,她看见那个威武的少年眼中,充满了心甘情愿的委屈和苦尽甘来的喜悦,而不是怨恨和仇视,她向上次一样从容,但看戏的时间很短,挑发饰又放回去,看烧饼却不买,买了一点盐放在竹篮子里,跟同伴轻声说了几句话,一个人出圩镇,往北端走,在过木板桥的时候没有滑倒,越调跟她保持几丈的距离,毕竟逢圩日,人来人往的,过分挨近了会惹人指指点点。过了仁善河,逢圩的人陆陆续续迎面而来,越调跟着小芹逆人流而去。
他们不属于闹市,至少越调觉得小芹不属于闹市,在闹市里,小芹太显眼,很容易被发觉,甚至遭攻击,而在田野上,她跟果树、稻子很谐调,随时都可能会隐没其中。两人一前一后彼此心照地走了几里路,已经走出了仁善河谷,走进了丘岭地,这时候逢圩的人早去了,散圩又还早,放眼四周,路上只剩下他们两个人,小芹回转身,说:“你又跟着我。”
越调说:“谁让你那天不讲实话,害得我到黄家坊去丢人。我姑姑可以作证,她说黄家坊叫小芹的姑娘有好几个,但我说的那种美丽姑娘影子都没有。当时我发誓要找到你,把你扔到仁善河里去,然后自己跳下去抱你起来。”
小芹红了脸说:“尽骗人。”也不知道她指的是哪一件事。
越调说:“看得出你对那天耍了我过意不去,才会一个人回家,让我做护花使者。”
小芹说:“你去死。”放下竹篮,抓起一块土打越调。
越调没有躲,挨了那下,当然不会痛,走近小芹,说:“这下你更加过意不去了。”
小芹慌忙往前快步走,越调抄起她遗弃的竹篮不紧不慢地追她,直到走入一片树林里,越调才说:“你忘记了篮子。”小芹停下来说:“我知道你会帮我提着,反正你游手好闲。”笑了笑,露出一排整齐雪白的牙齿,指着岭下一个村庄说:“我住在那里,名字没有骗你,就叫小芹。”
越调知道她是暗示自己送到这里为止,问她:“你不想知道我是谁?”
小芹说:“你自己告诉我的不算数,现在我也不想知道。”
越调想,规矩人家还得明媒正娶,眷恋她的音容笑貌而推延告辞的时间,找话说:“今天怎么没有买烧饼去看你弟弟?”
小芹说:“我们家才没有那么多钱。”
越调把揣在怀里的几块烧饼拿出来,送到小芹跟前,小芹面色很为难,越调说:“隔日你带给你那读书的弟弟吃。”强行塞到她手上,并趁机捏了捏她的手腕,小芹轻声表示感谢。
回家的路上越调象晒干了的棉花一样飘飘然,到后冻的第一件事就是向老人打听那个村庄叫什么,姓什么,老人的回答象一盆井水,把跟棉絮一样轻飘飘的越调泼得又沉重又冰冷。
“鹅背垄,姓张,属于十八张。”书包 网 想看书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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