晁盖在攻打曾头市的时候,不期中了一支毒箭,拔出来看那箭时,上有“史文恭”字。当日众头领闷闷不已,也无恋战之心,人人都有还山之意。就把晁盖抬回了梁山。
虽然射中晁盖的箭上,刻有“史文恭”的名字,但却未必就是史文恭放的箭。原因有三:
1. 晁盖偷袭的是北寨,北寨是由曾涂与副教师苏定把守的。而史文恭把守的是总寨。按说史文恭此时不应该出现在北寨。
2.“急回旧路走,不到百十步,只见四下里金鼓齐鸣。”晁盖并未到达目的地,是在回去的路上中的埋伏。史文恭作为统帅,更没理由在敌后冒险当射手。况书中从未提到过史文恭善于射箭的描述。
3. 交战之初,曾家说道:“我曾家府里,杀你死的不算好汉。我一个个直要捉你活的,载装陷车里,解上东京。”声称是要捉活的。
晁盖中毒后,已经不能说话了,但到最后,还是挣扎着说了这样一句话:“贤弟保重。若哪个捉得射死我的,便叫他做梁山泊主。”
这是晁盖最后的遗嘱,颇令人深思。
老大死了,老二接班,本来就是天经地义的事。但晁盖偏偏要说“哪个捉得射死我的,便叫他做梁山泊主。”什么意思呢?
因为山寨中能捉住史文恭的人不少,偏偏只有宋江的功夫最差,力气只娘们大小,所以最没有可能捉住史文恭的人,就是宋江。
这就等于直接否定了让宋江接班继任,一下子推翻了晁盖以前所有的推让之举。究竟是什么让晁盖做出了这么大的转变呢?晁盖是不是在临死之前发现了什么呢?
下面,我们再来看看宋江的表现:
宋江见晁盖死了,哭得发昏。众头领都请宋江为山寨之主。
宋江道:“却乃不可忘了晁天王遗言。临死时嘱道:‘如有人捉得史文恭者,便立为梁山泊主。’此话众头领皆知,亦不可忘了。又不曾报得仇,雪得恨,如何便居得此位?”
这一番话,表面上看起来,是宋江在假意推辞,不肯当山寨之主。
而实际上,宋江是在有意偷换概念,故意混淆兄弟们的视听。
宋江说,晁天王死的时候交代了:如有人捉得“史文恭”者,便立为梁山泊主。此话众头领皆知,亦不可忘了。
尤其强调:众头领皆知,亦不可忘了。要求大家牢牢记住。
你看,晁盖是这样说的吗?晁盖说的是“射死我的”,他有说是史文恭射的他吗?根本就没有!
但宋江不止一遍的向众兄弟门反复灌输强调这一概念,有意给大家造成了这样一种错觉:是史文恭射死了晁盖。
宋江聚众商议,要与晁盖报仇。
军师吴用谏道:“哥哥,庶民居丧,尚且不可轻动。哥哥与师,且待百日之后,方可举兵,未为迟矣。”
不与晁盖报仇的原因是“居丧”期间,不可用兵。这完全是屁话,因为他们照样还是在用兵打北京城、打大名府,打了好几仗,就是不打曾头市报仇。为什么?因为没仇。
后来,一直到了第二年的春天,宋江才兴兵去打曾头市。
为什么打曾头市呢?是为晁盖报仇吗?并不是。
是因为段景住又买了二百余匹好马,被郁保四劫夺,又解送曾头市去了。宋江听了,大怒道:“前者夺我马匹,今又如此无礼!晁天王的冤仇,未曾报得,旦夕不乐。若不去报此仇,惹人耻笑。”
先抢我的马,今又抢我的马(属大额资产),这是主因。而晁盖的仇,只是勉强排在最后的次因(借口)而已。
所以,宋江要打曾头市,其目的是要“夺马”。
大家在看《水浒》的时候,总会一相情愿的想象:梁山二打曾头市,是去为晁盖报仇。
可是,当双方交战的时候,曾家从未宣传过前次击毙敌方首领的辉煌战绩;而梁山方面,宋江也从未公开提出过曾家有杀晁盖之仇。宋江只说要马,不说有仇,这难道不是很奇怪吗?
交战之后,曾家不愿再打了。曾长官写信过来讲和:
“曾头市主曾弄,顿首再拜宋公明统军头领麾下:日昨小男倚仗一时之勇,误有冒犯虎威。向日天王率众到来,理合就当归附。奈何无端部卒,施放冷箭。更兼夺马之罪,虽百口何辞。原之实非本意。今顽犬已亡,遣使讲和。如蒙罢战休兵,将原夺马匹尽数纳还,更赍金帛犒劳三军。此非虚情,免致两伤。谨此奉书,伏乞照察。”
宋江看了,回信写道:
“梁山泊主将宋江,手书回覆曾头市主曾弄帐前:国以信而治天下,将以勇而镇外邦。人无礼而何为?财非义而不取。梁山泊与曾头市,自来无仇,各守边界。奈缘尔将行一时之恶,惹数载之冤。若要讲和,便须发还二次原夺马疋,并要夺马凶徒郁保四,犒劳军士金帛。忠诚既笃,礼数休轻。如或更变,别有定夺。草草具陈,情照不宣。”
曾家似乎并不知道晁盖死了。提出讲和的条件只是:归还马匹;犒劳三军。
而宋江也承认说,“梁山泊与曾头市,自来无仇。”似乎晁盖死了,和他们根本就没什么关系。答应讲和的条件是:归还马匹;交出夺马的郁保四;犒劳军士。
比曾家提出的条件,只增加了一条,交出夺马贼郁保四。偏偏没有要求交出射死晁盖的凶手史文恭!你说离谱不离谱?!
这就怪了,曾头市没认为晁盖是他们杀的,宋江也认为晁盖不是他们杀的,与曾头市,自来无仇。那么,晁盖究竟死于谁手?
60. 解密水浒:晁盖究竟死于谁人之手?
晁盖出征的时候,一阵风吹过,就把旗杆子从半中腰吹断了,真不可思议!接着就是,“众人见了,尽皆失色。——此乃不祥之兆。”
晁盖中了箭后,大家又七嘴八舌的都说:“今番晁天王哥哥下山来,不想遭这一场,正应了风折认旗之兆。”
这就是要叫大家都相信:晁盖的死,乃是天意。
偏偏金圣叹不相信。
金圣叹说,通篇都是用的深文曲笔,以深明宋江弑杀了晁盖。理由是什么呢?金老先生解释道:今我不能知其事之如何,然而“观其书法,推其情状”,便可以知道是宋江弑晁盖。
也就是说,他是根据作者的写法,推理出来的。他从十个方面进行了逻辑推理,基本上还是比较合其情状的,这里我就不再一一复述了。
宋江弑晁盖,说得通。用最客观、最准确的说法就是“晁盖死于权利路线之争。”晁盖路线与宋江路线相悖,于梁山无所发展,于兄弟们无所利润。所以晁盖的失败,是注定的事,是迟早的事。
这个结论,相信多数人能够接受,应该争议不大。
但有一点,如果真是宋江弑晁盖,那么由谁去执行的这个绝密计划呢?所以,又有许多人接着金老先生的推理,继续往下推理——是宋江的心腹花荣射死了晁盖!帮宋江哥哥清除绊脚石。
可是,并不能因为花荣的箭术高超,就可以认定是他干的。因为你从书中绝对找不到半点花荣在场的证据,哪怕是勉强找一个捕风捉影、牵强附会的证据出来也好,找得到吗?根本就没有!
再说,以花荣的神射,用得着下毒吗?
这么说来,梁山方面的花荣,和曾头市的史文恭,其实都是应该排除的对象。那么,凶手究竟是谁呢?
下面,我们不妨也来个“观其书法,推其情状”,结合上下文的意思来推理推理。
(不好意思,我又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曾头市方面的信件中承认“奈何无端部卒,施放冷箭。”说明与晁盖中箭还是有关系的。史文恭是统帅,也不在场,放箭的是一些“无端部卒”。
在战场上放乱箭是一件很正常的事,并不是专门只针对某一个人的,晁盖带着队伍,走在前面,不期中了一箭,也很正常。
“都回到帐中。众头领且来看晁盖时,那枝箭正射在面颊上。急拔得箭,出血晕倒了。”这段描述,箭是射在脸上,应该不是致命部位。晁盖先还是清醒的,拔箭出血后才晕倒的。
紧接着:“林冲叫取金枪药敷贴上。原来却是一枝药箭。晁盖中了箭毒,已自言语不得。”注意看,是在林冲敷了药以后,才发现晁盖中了毒的。
那么,试问林冲怎么就知道他中了毒呢?从夜里中箭,到天明回寨,没发现他中毒;从回寨后到拔箭时,没发现他中毒;从拔箭后晕倒了,没发现他中毒。偏偏一敷药,就发现中毒了。这还不可疑吗?
因此,在下斗胆推测:是林冲就此敷药机会,毒杀了晁盖!
看官先莫要惊讶。推测林冲,总要比推测花荣恰当的多。因为只有林冲弑晁盖,才可以在水浒故事中起到“承上启下”的作用。
先说“承上”。
梁山好汉中,也只有林冲有敢杀老大的冲动!
“这梁山泊便是你的?不杀了,要你何用?你也无大量之才,也做不得山寨之主!”这是林冲的经典语录。用在第一代领导人王伦身上恰当,用在第二代领导人晁盖身上同样也恰当!
晁盖推辞时,林冲把晁盖推在交椅上,叫道:“请勿推却,若有不从者,将以王伦为例!”你看,作者早在晁盖登基之时就埋下了伏笔:林冲居然说过要把晁盖以王伦为例的话!
林冲杀老大,为梁山前途考虑。因为王伦与晁盖比,无大量之才,做不得山寨之主;而晁盖与宋江比,同样也是无大量之才,做不得山寨之主!
宋江路线要明显优于晁盖路线。不需要吴用一个眼色,他也会自愿去干。把不成器的老大做掉,推有实力的人当老大,这才符合林冲。
你看,晁盖一死,“林冲与公孙胜、吴用并众头领,商议立宋公明为梁山泊主。”是林冲带头。“次日清晨,林冲为首,与众等请出宋公明在聚义厅上坐定。”还是林冲带头。
林冲一惯不出头,恰恰每逢换届时,出头最积极。
再说“启下”。
晁盖死后,宋江为什么要把卢俊义赚上山?还要让卢俊义当老大(老二)呢?
以卢俊义的名望,根本就不能顺利实现招安;以卢俊义的领导才能,完全不是那么回事;以卢俊义的智商,人家害他他还感恩。究竟凭什么要赚他来当头领?缺了他,宋江还不是一样能领导梁山。
所以,绝大多数读者都会纳闷,为什么要选择卢俊义?
个人见解是:用他来遏制林冲。(宋江直系中没有强于林冲的人),按书中描述,卢俊义的武艺,在林冲之上。
卢俊义头脑简单,容易控制,武艺超群,与林冲同为周侗弟子,用他来对付这个喜欢杀老大的林冲最合适。
这也就是为什么晁盖一死,宋江就急急要把卢俊义弄上山的原因了。
61. 揭谜:水浒传里隐藏的一段同性恋
梁山好汉,不近女色。一近女色,便不是好汉的勾当。
水浒传写到一半(六十回),引出了卢俊义。这卢俊义也是个于女色上不十分要紧的人,却与燕青的关系非同一般。
你先看“燕青”这个名字,男不男,女不女的。你再看他的绰号,不叫别的,偏偏唤做“浪子”。
“浪子”是什么意思呢?浮浪子弟的意思。一般是指不受道德约束的人,尤其是指不务正业过着放荡生活的人。
燕青是这种人吗?一点也不像。那他究竟浪在哪呢?
小说第八十一回,说大宋第一美女李师师看上了燕青,就用酒灌他。燕青被央不过,只得陪侍。
原来这李师师是个风尘妓汝,水性的人。见了燕青这表人物,倒有心看上他。酒席之间,用些话来嘲惹他。数杯酒后,一言半语,便来撩拨。燕青是个百伶百俐的人,如何不晓得。
燕青晓得归晓得,就是不动心。
李师师又与他同吹一萧,之后又一定要他祼露身体,看他的花绣。
燕青笑道:“怎敢在娘子跟前掀衣祼体!”李师师定要看。燕青只得脱了下来。李师师看了,十分大喜,把尖尖玉手,便摸他身上。燕青慌忙穿了衣裳。
燕青与第一美女独处一室,在祼体被摸的情况下,依然还能不为所动。这个定力非同一般。可见他与“浪”毫不沾边。所以作者赞道:
“因此上单显燕青心如铁石,端的是好男子!若是第二个在酒色之中的,也坏了大事。”
梁山那么多好汉,若是派第二个人来,就要坏事了,只有燕青真正抵得住美女的诱惑。莫非他这个男人不正常?
尽管花魁师师有情,怎奈浪子燕青无意。细读《水浒》,燕青做事一直小心谨慎,一直忠于主人。却是半点浮浪也没有的。
所以,“浪子”这个绰号起在燕青身上,就真是有些蹊跷了。
那么,他这浪又是从何说起的呢?燕青究竟浮浪在哪儿呢?我们先来看燕青在卢俊义家里的地位。
“原来这燕青是卢俊义家心腹人。”可见燕青与卢俊义的关系非同一般。
燕青自小父母双亡,卢员外家中把他养大。家中所有人“做两行立住。李固立在左边,燕青立在右边。”可见李固、燕青这两个人是卢俊义的左膀右臂。一人之下,众人之上。
李固、燕青,同样的级别。李固在卢员外家里是做什么的呢?
这李固原是东京人,冻倒在卢员外门前。卢俊义救了他性命,养他家中。能写会算,教他管顾家务。五年之内,抬举他作了大都管,手下管着四五十个行财管斡。
那么,燕青在卢员外家里又是管什么的呢?很奇怪,不知道他做什么。既不跟卢俊义外出做生意,也不在家里管帐目财务。白养了一个漂亮小伙。成为他的心腹人,与大都管平起平坐。
卢员外这样称呼他:“怎生不见我那一个人?”称燕青为“我那一个人。”这关系真是太微妙了。
卢员外不高兴的时候,“一脚踢倒燕青,大踏步便入城来。”又完全没把他当数。
看到这里,读者朋友大概也猜出来了,这燕青莫不是卢员外养的一个“娈童”?是的。燕青正是卢员外养的“娈童”。
娈童,为被畏亵的美少年之意,是给主人性侵犯的对象。也作男妓解。为一种不良的同性性行为。
不过,在明朝并不以“好男色”为耻。玩弄男童,既可以满足畸形的性欲,又可以以道德楷模自居(所谓不近女色),不受法律惩罚,不受道德谴责,在当时是一种时尚。娈童长大到一定年纪后,可以自然脱离关系,也并不特别受歧视。
这燕青,就是卢员外家养的“娈童”。从哪可以看出来呢?你看:
燕青出场时的描写:
“带一顶木瓜心攒顶头巾,穿一领银丝纱团领白衫,系一条蜘蛛斑红线压腰,着一双土黄皮油膀胛靴。脑后一对挨兽金环,护项一枚香罗手帕,腰间斜Сhā名人扇,鬓畔常笄四季花。”
“唇若涂朱,晴如点漆,面似堆琼。有出人英武,凌云志气,资禀聪明。仪表天然磊落,梁山上端的驰名。伊州古调,唱出绕梁声。果然是艺苑专精,风月丛中第一名。”
这两首词,具有很浓烈的脂粉气。燕青喜欢女装,红线压腰,香罗手帕,鬓上Сhā花,唇涂口红。分明描摹的是个女人,卢员外把他当女人养的。尤其是“风月丛中第一名”。 “风月”是什么意思,就不用我再多解释了吧。
不是说燕青喜欢出入风月场所,而是说他是风月场所(丛)中的一员:男妓。他在风月场中排第一。
再看燕青都学了些什么:
“见他(燕青)一身雪练也似白肉,卢俊义叫一个高手匠人,与他刺了这一身遍体花绣,……不则一身好花绣,那人(燕青)更兼吹的,弹的,唱的,舞的,拆白道字,顶真续麻,无有不能,无有不会。”
燕青跟卢员外学了武艺自不必说。但除了武艺外,都是学的风月场中艺妓的本事。
燕青会吹萧,会唱歌。那我们就看他都是学的些什么歌。第八十一回,燕青见到了皇帝。李师师叫燕青唱个歌子,伏侍皇上饮酒。燕青奏道:“所记无非是淫词艳曲,如何敢伏侍圣上!”
他所学的些歌,都是风月场所里污七八糟的黄段子,淫词艳曲。所以不敢在皇上面前唱。
富豪卢员外,二十七岁才结婚,结了婚,也很少碰老婆,因为同性恋倾向,当然就不怎么喜欢女色。这也就难怪他老婆与李固偷情了。
燕青对卢俊义说:“主人平昔只顾打熬气力,不亲女色。娘子旧日和李固原有私情,今日推门相就,做了夫妻。”
你看,燕青早就知道娘子和李固原有私情,却从不对卢俊义说。可见并非绝对的忠诚,而是对主人同性恋情结的一种变态依恋。因为主人不亲女色,燕青在家中的地位才高,那当然是好。
这样就好解释,卢俊义外出,为什么一定要带走李固,留下燕青,燕青不会管账,请一个人管账也要留下燕青,因为燕青的同性恋倾向,(也说不定卢员外已经把他弄坏了),对女人无正常反应,“心如铁石,端的是好男子!”老婆自然不会后院失火。
明代小说,对同性恋描写,普遍多是夸张式的。施耐庵写的,应该算是比较隐晦文明的了。
读水浒,要有正常、健全的头脑
明代文学家袁中道在他的《游居柿录》(日记)里讲了这样一个故事:
万历二十年的某一天,袁中道去拜访大名鼎鼎的李卓吾先生。李卓吾曾点评过西游记一书——即流传后世的《李卓吾先生批评西游记》。
当时,李卓吾对《水浒传》大感兴趣,他请了一个叫常志的和尚帮他抄写《水浒传》,自己逐字逐句进行点评。
常志和尚原先是个书吏,后来出家为僧。李卓吾欣赏他的一手好字,所以才叫他来抄写《水浒传》。
常志和尚比李卓吾先生更喜欢《水浒传》,可以说已经达到了痴迷的状态。他经常和李卓吾探讨《水浒》里的谁谁谁是个人物,是个豪杰。尤其崇拜花和尚鲁智深,认为鲁智深才是真正的修行者,而那些不吃狗肉的长老们则是迂腐之人。
他认为《水浒传》里鲁智深的一切行为都是正确的,所以一直信以为真,并刻意模仿。久而久之,常志和尚的性格,便越来越像鲁智深了,而他自己却浑然不觉。
直到有一天,与人发生了一点小摩擦,常志和尚便大喊起来:“一把火烧了你的鸟屋子!”并去搬柴火准备下手。
因为小说里的鲁智深就是这样的人,鲁智深最后能成正果,就因为他“平生不修善果,只爱杀人放火!”而水浒传却说,最后只有鲁智深一个人能成正果。
所以常志和尚也要模仿着去做。
李卓吾突然听说他要烧人家房子,大吃了一惊。
但转念一想,他也是这么大一个人了,也应该是个有正常脑子的人,也许,他只是说说气话而已的呢?
所以也就没太当回事,只是稍微把他责备了几句(原文“微数之”),也就作罢。
可是,常志和尚却说:“李老子,你比五台山的智真长老差远了!智真长老尚能容得了鲁智深,李老子竟容不下我吗?”
并且,从这以后,常志和尚更是变本加厉,事事都要效仿鲁智深的行径,搞的到处都不得安宁,并动不动就以鲁智深的口吻语气对人怒目大骂曰:“汝有几颗头?”
作者写到:“其可笑如此。”
李卓吾见常志和尚执迷不悟,屡教不该,十分气恨,以至厌恶到了极点。本来是欣赏他的,后来就越来越受不了他,没办法,书还没抄完,只好付了点工钱,就把他辞退,赶滚蛋了。
此后,常志和尚便开始闯荡江湖,也想像鲁智深那样。
但总有些东西是模仿不了的。比如人的“际遇”,你能模仿得了?
同僧不同命,常志和尚的结局,与鲁智深大相径庭。他孤身北走,流落长安,再也没有好转过,最后,在饥寒交迫中,死掉了。
鲁智深是常志的偶像,但这个偶像却害的他丢了饭碗,混的惨不忍睹。学鲁智深,学成了这个样子。
你说,这究竟是怪鲁智深呢?还是要怪他自己有问题呢?
读过水浒的人那么多,像常志和尚那样中毒的,恐怕也找不出几个来。可见,问题的根源,并不在《水浒》本身,而是在于读者本人。
所以,作者总结了一句:“痴人前不得说梦”。对于痴呆的人,你不要跟他讲梦里(编造)的故事,因为他会当真的。
62. 水浒疑云:卢俊义究竟为何上梁山?
富豪卢俊义,与梁山素无来往,与官府两不相犯,既无落草之主观动机,也无落草之客观需要,和那些个草莽好汉们根本就不是一路人。那他去梁山干嘛呢?
有人说,是吴用装扮算命先生,告诉卢俊义百日内有大灾,并叫他去千里之外的东南方(梁山附近)消灾躲难。卢轻信了,所以他就上当了。
真这样吗?卢俊义很傻吗?他家里人都劝他说不可信,可他偏偏还要去,难道他的脑子有问题吗?我们还是来看原文:
卢俊义走时,是带着十辆车子走的,交代道:“我夜来算了一命,道我有百日血光之灾,只除非出去东南上一千里之外躲避。……我一者去那里烧炷香消灾灭罪,二者躲过这场灾悔,三者做些买卖。”
看起来,他是相信了“算命先生”的话。可是,走到梁山附近,才发现他其实压根就不信,因为他是另有目的:
店小二劝卢俊义:“好教官人得知,离小人店不得二十里路,正打梁山泊边口子前过去….官人须是悄悄过去,休的大惊小怪。”
卢俊义就讨了四根竹竿,每根缚起一面旗来。上面写着:
“慷慨北京卢俊义,
远驮货物离乡地。
一心只要捉强人,
那时方表男儿志!”
店小二吓坏了,李固等众人也吓坏了。
卢俊义喝道:“我思量平生学的一身本事,不曾逢着买主。今日幸然逢此机会,不就这里发卖,更待何时!我那车子上叉袋里,已准备下一袋熟麻索。倘或这贼们当死合亡,撞在我手里,一朴刀一个砍翻,你们众人与我便缚在车子上。撇了货物不打紧,且收拾车子捉人。把这贼首解上京师,请功受赏,方表我平生之愿。”
(这番话大有玄机,先按下不表,咱们以后再说。)
你看,凭他这身本事,要捉了梁山贼寇,解上京师,请功受赏,方表平生之愿。你说,他究竟相不相信“算命先生”说他有血光之灾?真的相信,还敢这样?
现在明白了,卢俊义根本就不是出来躲灾的,而是来惹灾的,是来捉梁山贼寇以立功的。那么,也可以反推,说不定他早就识破了“算命先生”是梁山奸细。
林子里突然一声炮响,跳出一帮好汉,一千多小喽罗,围着卢俊义车轮战。卢俊义手下全吓趴在地上尿裤子,就他一个人精神抖擞,越战越勇,与李逵、鲁智深、武松、刘唐等等所有高手们一一过招。
任你武功盖世,也够假的了。他怎么可能有如此英雄魄力呢?后面官府一打即招,足以证明他胆小。因此,我们有理由猜测,卢俊义应该事先知道:他死不了!
(打完之后,双方都没死一个人。很奇怪。)
卢俊义不熟悉地形,不会水,被梁山水军头领抓住。
上山后,宋江等人再三请求卢担任山寨头领,卢坚决不从,答道:“头领差矣!小可身无罪累,颇有些少家私。生为大宋人,死为大宋鬼。宁死实难听从!”
就是说,他是从没犯过罪的人,家里又有财产,就是宁愿死,也不肯上梁山。尤其“生为大宋人,死为大宋鬼。”表明了坚决的立场。
然后,宋江长时间软禁卢在山上,逼他就范,卢宁死不从,坚持了四个月还要回家。这就等于直接宣告了吴用的计策已经破产。
到这里,就更加说明了卢俊义是不想上梁山的,无论你怎么逼。
可是,后来又为什么要上梁山入伙呢?
有朋友要说了,是官府迫害他。可我们不禁要问,官府为什么要迫害他呢?哦,是因为他写“反诗”。
那官府怎么知道的呢?是李固这个小人告的密。
李固又是怎么知道的呢?他开始也没发现啊。原来是吴用说的。吴用先放李固回去,走的时候,吴用唤李固近前说道:
“你的主人,已和我们商议定了,今坐第二把交椅。此乃未曾上山时,预先写下四句反诗,在家里壁上。我教你们知道:壁上二十八个字,每句包着一个字。‘芦花荡里一扁舟’,包个卢字。‘俊杰那能此地游’,包个俊字。‘义士手提三尺剑’,包个义字。‘的时须斩逆臣头’,包个反字。这四句诗,包藏‘卢俊义反’四字。今日上山,你们怎知!”
不说破,大家都没发现。归根结底,是梁山在故意迫害卢俊义。
梁山方面是有预谋的故意迫害卢俊义,使用的完全是流氓无赖手段,编造谎言,诬他造反;李固则是见利忘义,临时性迫害卢俊义,官府则是稀里糊涂乱判。
因此,梁山才是罪魁元凶。李固、官府充其量只算帮凶。梁山领导人宋江吴用为了让富豪卢俊义上山,所使用的卑鄙手段已达到了令人发指的程度,远远超过了官府的昏庸腐败和势利小人的阴险毒辣!
梁山害的卢俊义家破人亡!并且梁山还把真相告诉了卢俊义,卢俊义居然没有半点怨恨之意思,(电视上放的“卢某现在是心灰意冷”,明显不符小说。)而且还“叫众人把应有家私金银财宝,都搬来装在车子上,往梁山泊给散。”唯一主动分家产的一个好汉,比柴进、李应等人还大方。
卢俊义先前与梁山无仇时,为什么要孤身去捉梁山贼寇呢?这本身就是一个疑点。既然死活不肯入伙。现在,卢俊义与梁山仇深似海,(他也并非不能到别处去啊。)可他又为什么爽快的入伙了呢。
卢俊义一案中的疑点也非常多,今天讲不完了,下回接着聊。
63. 解读《水浒》:“梁中书”之谜
李固告密,卢俊义被捕。该案由梁中书亲自审理。
梁中书大喝道:“你这厮是北京本处百姓良民,如何却去投降梁山泊落草,坐了第二把交椅?如今到来,里勾外连,要打北京!今被擒来,有何理说?”
卢俊义道:“小人一时愚蠢,被梁山泊吴用,假做卖卦先生来家,口出讹言,扇惑良心,啜赚到梁山泊软监。过了四个月,今日幸得脱身归来,并无歹意。望恩相明镜。”
梁中书叫打,卢俊义打熬不过,只得招了。被判为死刑。
堂堂梁中书在没有任何证据的情况下,就凭李固说的那首反诗判了卢俊义死刑!也没有去现场核对字迹笔迹,更何况卢俊义若真的要反,又怎么可能自己在自家墙上写“卢俊义反”呢?荒唐。
梁中书不管,反正要判他死刑。而卢俊义居然也没做任何强有力的辩解哪怕稍微抵赖,把经过都交代了,只说小人一时愚蠢,小人并无歹意。
判了死刑,就只等砍脑袋了。可那个李固居然又偷偷跑去贿赂刽子手,要他们处死卢俊义。这不是多此一举、自我暴露吗?离谱。
可奇怪的是,梁中书居然又突然改变了主意,不判他死刑了。这次的理由是:虽有原告,却无实迹,改判他脊杖四十,刺配沙门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