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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搞不好,ZERO你或许会被当成日本的敌人?”

“不能说完全没可能呢。说实话,我在这一点上似乎有些错估了她的能力。”

对鲁路修而言,娜娜莉能如此迅速地使11区的情势镇静化的确应该说是意外的事态。娜娜莉当然不是会对日本人采取攻击­性­姿态的人,但就算如此,情况也会随着是否伴有成果而改变。在鲁路修的设想中,日本人不对娜娜莉个人产生什么恶意,但也不失去对不列颠这个国家的反抗心才是理想状态。可他的设想却在逐渐被娜娜莉本人彻底颠覆。虽然鲁路修也在那劳动法的改正上助了她一臂之力,不过除此之外还有真备岛事件、贫民区再开发、对贫困阶层的福利政策等等。老实说,鲁路修也觉得她和以前有些不同(当然作为哥哥的爱是绝对不变的),感觉她最近太过努力了,应该再稍微安分一点~

“星刻,我也觉得现在成立合众国同盟有些为时尚早。特别是关于合众国宪章第十七条,也希望能花更长时间细致地做足工作后再推行。因为匆忙打上的结如果不强化,也是很容易被解开的。但是情势却不允许那么做。如果现在11区总督的统治长时间延续下去,在最糟糕的情况下,日本人甚至有分裂为总督派和独立派的危险­性­。一旦变成那样,等待我们的将是同民族内以血洗血的纷争泥潭。”

“唔……”

星刻的表情依旧很僵硬。

“为了避免那种状况,即使有些冒进,也要在此时批准合众国宪章吗?你明知行不通,还要让原本就与日本毫无关系的我和我的同胞赞同吗?”

星刻的话听起来暗藏讽刺。鲁路修此时也按撩不住怒火说道。

“……星刻。难道说,你该不会想现在撕毁与我和黑­色­骑士团之间的协定吧?”

鲁路修和黑­色­骑士团花费了多少心血才在中华联邦确立星刻和天子的政权,这点必须让他记住。而星刻作为回报所答应的,就是中华联邦对今后终将来到的日本解放的全面协助。

鲁路修用更加低沉的声音问道。星刻沉默了一会儿,静静地摇摇头答道。

“我当然没有那种打算。滴水之恩,涌泉相报。那是我的信条。”

气得肩膀有些颤抖的鲁路修这才恢复平静。星刻瞥了他一眼,接着继续说道。

“只不过—一”

鲁路修在面具里眯起眼睛。

“我希望在你构想的合众国宪章里添加一些补充条款。特别是关于包括我们中华联邦军在内,新成立的黑­色­骑士团相关条款。”

“……具体内容是?”

“无论如何,在数量上成为新生黑­色­骑士团最大军阀的都是我们中华联邦军。其最高负责人由CEO的ZERO你担任一事我没有意见。不过,我希望有材料能让我的同胞们也接受这一决定。这也是为了今后组织能运营得顺利些。”、

“代表中华联邦的你已被定为现场指挥官的最高位、总司令的人选.星刻。”

“不过权限的幅度并没有那么宽。最起码要允许我在上级将官的同意下向合众国最高评议会提出异议。然后是骑士团内特别军事法庭的设置,还有少许非常时期的独立行动权限。”

鲁路修差点咂了咂舌。星刻果然不好惹呢——最终,他只是在心中这样嘀咕道。简而言之,星刻所提案的是,对新生黑­色­骑士团最高负责人ZERO的统帅权进行一定程度的限制。那也许是他不想完全交出主导权的意思表示。鲁路修虽然想尽可能地将指挥系统一体化,但如果星刻和中华联邦此时固执己见的话,那么就算能整合的部分也有可能没法整合了。说得明白一点,只要同盟内唯一的大国中华联邦站在自己一边,无论其他参加同盟的国家有什么想法,在官方立场上也应该会表示同意的。

经过短暂的沉默,鲁路修在心中整理好头绪后以平静的口气反问。

“那样你就能让天子和属下们接受了吗?”

星刻第一次露出了笑容。

“我保证。”

“那就按你的意思办吧。不过我这边也有条件。你所说的补充条款,要在新生黑­色­骑士团最初的作战完成后才能颁布。这次作战的全部指挥权由我掌握。虽然你应该不是会妨碍我战略的人,但是我不想作战行动节外生枝。”

“那种程度的话不算什么。——那最初的作战是?”

“那还用说。”

鲁路修平淡地说道。

“是日本解放战。”

※ ※※※※

建造于海边的仪式会场仿佛在祝福他们的前途一样,被光彩夺目的阳光所包围。不,至少他们认为是在受到祝福。

会场的中央设置有巨大的舞台。列席者是以复合企业体皇联合企业会长、合众国同盟最高评议会初代议长皇神乐耶为首的各国代表们。此外.还有数量庞大的人群包围着那舞台。被配置于群众外围的,是身穿黑­色­制服的新生黑­色­骑士团士兵们。不只是陆地,海空两方面也被黑­色­骑士团所属的浮游航空舰斑鸠为首的众多舰船覆盖了大半。而站在斑鸠甲板中央的人,就是他们头戴黑­色­面具、身披黑­色­披风的指挥官ZERO——

仪式本身已经结束了开局的例行流程,最后正要通过这超越合众国的超合众国同盟的第一个决议。站在麦克风前的议长神乐耶那可爱的面孔上露出不可动摇的决意,向聚集的各国代表问道。

“那么,我在此提出第一个提议——现在,我们合众国·日本被他国所蹂躏,一直遭到非法占领。我请求派遣黑­色­骑士团,赞成者请起立。”

神乐耶身边的各国代表立刻全体起立。神乐耶满足地环视他们,

然后高声宣布道:

“多数赞成。因此作为超合众国第一号决议,请求黑­色­骑士团解放日本!”

众人的视线离开神乐耶,朝那个黑影望去。海面上、斑鸠上正站着黑­色­骑士团CEO·ZERO。

ZERO=鲁路修高高扬起披风,当场做出三百六十度回转。那虽然是夸张的举动,但也是炒热现场气氛的一种手法。

“很好!超合众国第一号决议,进军目标是——”

静寂一瞬覆盖全场。鲁路修停顿足够的时间后,手指直指天空说道。

“日本!”

场上顿时响起爆炸般的欢呼声。那是几乎撼动了整个会场的巨大欢呼声,其中还混杂着“日本、日本”的呼喊声。人们发出的声浪震撼大地、分开大海、高高飞向蓝天。

恢复姿势的鲁路修站在斑鸠的甲板上听着那些声音。心中却喃喃诉说着和他们的欢呼声所不同的话语。

——抱歉,娜娜莉。

被大海所分隔的最亲爱的妹妹。

鲁路修当然对娜娜莉作为11区总督是多么努力之事略知一二,他也清楚娜娜莉没有与自己和黑­色­骑士团相争的意思。可是与此同时,现在的娜娜莉正作为不列颠错误体制的守护者,逐渐发展为问题越来越多的存在。那是连夏丽、会长和利瓦尔那样的人都会变成加害者的国家和体制。娜娜莉大概、不、肯定没有恶意,但娜娜莉所说“温柔世界”的构筑,如果在结果上让不列颠这个国家得以扩张的话,鲁路修就不得不将其作为敌人与之战斗。

没错。从鲁路修的角度来看,现在的娜娜莉在某种意义上等于是在灭绝“日本”这个国家。娜娜莉给予人们的“温柔世界”会从日本人中夺走独立的气魄和自立心,使他们和不列颠同化。

——所以这也是为了你,娜娜莉。

我不想看见你的善意最后彻底毁灭日本这个国家,我不想让你拥有的温柔变成那样肮脏的东西。11区总督那个位子果然不是你的居所,那不是你这朵鲜花应该开放的场所,所以,我这次一定要通过这场战争将你带出不列颠——

“ZERO。”

突然的声音把鲁路修从自已的思考中拉回现实。他回头一看,发现了现在担任新生黑­色­骑士团统合幕僚长职务、前军事顾问藤堂镜志朗­精­悍的身影。

“怎么了?”

鲁路修切换思考问道。藤堂沉默了一会儿,说道:

“等下能不能抽出点时间呢?我有些话想和你谈谈——”

但就在那时。

“哎……?”

不知是谁最先哑然地这样嘀咕。随后发生异变的,是为了播放舞台和斑鸠的映像而设置在会场各处的巨大显示屏。虽然上面刚才映出的正常景­色­,但此刻画面却突然出现混乱,浮现出无数灰­色­的线条。那当然不是有意的演出,而是……

“电波­干­扰!?”

在有人这样叫喊的瞬间,出现混乱的画面突然恢复了正常。不过上面映出的既不是斑鸠也不是欢呼的群众,更不是舞台上的神乐耶他们。

白­色­的卷发、傲然俯视众人的眼神、结实的胸膛,还有世界上只有一个人才能穿戴的豪华披风。

鲁路修在面具内睁大了眼睛。

接着,那个男人、神圣不列颠帝国第九十八代皇帝沙鲁鲁·J·不列颠带着压倒­性­的威严感说道。

“……ZERO啊。你打算瞒著我那么做吗?”

——不可能的。

“不过也不坏。”

皇帝向着由于事情太过突然而哑口无言的人们……不,是向着ZERO=鲁路修,再次用带着嘲笑的语气说道。

“过去的三极之一EU已经灭亡。也就是说,你那耍小聪明的宪章将世界分为了不列颠和非不列颠。单纯所以明了。毕竟,这场战争的胜者可以得到世界。”

还活着……不,回来了……?

这时,鲁路修猛地回过神来

等一下!那么——

“高兴吧,ZERO。尽管来挑战吧。”

那么……这个状况、这个ZERO的真实身份是我鲁路修一事被那个男人知道的状况——

“得到一切还是失去一切,战争原本就是这样。不列颠万岁~~!”

娜娜莉会怎么样!?

办公室的窗帘被拉得严丝合缝,完全挡住了­射­入室内的阳光,同时,也没有人气。这是有意屏退旁人的结果,­阴­暗的房间里只能听见壁钟的滴答声。

这里是11区总督娜娜莉·V·不列颠的办公室。此刻她正坐在轮椅上。面对着映­射­出蓝白­色­光芒的通讯显示器发呆。她苍白清瘦的脸上愁云密闭.心中的疲惫也由此展露无遗。

冗长的沉默过后,娜娜莉对着面前的显示器讷讷地开了口。

“女儿为您的平安感到无比欣喜,父皇。”

显示器中映出的是一个白发男子的身影。他就是在不列颠国内消失了近-个月的娜娜莉的父亲,神圣不列颠帝国的唯一皇帝,沙鲁鲁·J·不列颠。但与娜娜莉的发言不符的是,她的脸上并没有展现出半点愉悦之情。沙鲁鲁对女儿的祝辞只是点了点头,只听娜娜莉又说道。

“但是……与此同时,我想以11区总督的身份请求您,无论如何——无论如何,请您重新考虑,父皇。”

“重新考虑?”

无论是沙鲁鲁的语气还是屏幕中映出的表情,都与数日前在联合国宪章批准仪式中、强行打断面向全世界的转播信号、Сhā播自己演说时不同,没有一丝表情。就连透过通讯器睥睨着娜娜莉的目光也是一样,完全看不出一丝一毫父亲在面对女儿时应有的怜爱。

“重新考虑什么?娜娜莉。”

“是……”

“娜娜莉,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此刻企图对你所管辖的11区施以战事的是对方,是超合众国,并不是我要入侵他们的领土。”

这点娜娜莉也很清楚,但即便心里清楚,她还是提出了想以秘密通讯的方式与父亲联络的请愿。她还是想尽可能地回避战争,想要尽全力找到另一种解决方法……

“我——”

再度沉默片刻,娜娜莉一边整理自己得思绪一边开了口。

“我还是认为,并非所有11区的住民都愿意用战争来解决问题,父皇。”

“战争就是这样。它的发生从来无关个人意愿。”

“但是,我认为这样的说法并不正确。如果能通过战争以外的方法来解决问题的话,难道不应该首先选择那个方法吗?”

“没错。”

沙鲁鲁一忽然改先前漠然的语气,用带着些许嘲讽的意味回答道。娜娜莉闻言抬起了越来越低的头,情不自禁地“啊”了一声。

“娜娜莉啊,正如你所说,只有愚者才会发动战争。”

“父皇?”

“而现在,首当其冲的愚者就是ZERO。真是愚蠢无比啊。在获得超合众国这一强大的势力之后,他对未来掌握了更多选择权。原本他完全可以与我不列颠以对等的身份坐在谈判桌前,用交涉这一方式来实现他的愿望。”

但是——沙鲁鲁讥讽似的接着说下去。

“那家伙却做出了最为武断和无益的选择……企图通过武力来获得世界。所谓无可救药,说的就是他。”

沙鲁鲁刚一说完,­阴­暗的办公室便重归于寂静。

其实,娜娜莉完全不明白父亲在说些什么。不,或许应该说她不明白父亲的意图究竟为何。首先,这番话就应完全推翻了父亲本人的所作所为。一直以来,父亲难道不是凭借着他所“不齿”的武力来扩大版图、铸造自己的国家吗?而将这一堪称“铁血”的政策推行至今的,又究危是谁?

娜娜莉沉默。此刻画面中的沙鲁鲁再次恢复了原先的淡漠.他开口道。

“现在愚者手持武器想要侵犯我不列颠。娜娜莉,难道你要当着我这个父亲的面向那个愚者低头吗?”

“可、可是……”

娜娜莉仍不愿放弃。

“将ZERO逼至如此境地的难道不是我们不列颠吗?如果需要让步,我认为该让步的反倒是最先使用武力侵占了11区的不列颠。如果我们可以做到这一点,那么ZERO和黑­色­骑士团的成员们或许就……”

“哦——”

至此,沙鲁鲁那向来欠缺表情的脸上终于展露出了明显的笑意。高傲张狂的微笑。

“你这是在批评我这个父亲吗,娜娜莉啊。”

“呃……”

娜娜莉愣了。

“不、不是,这……”

“对了——”

沙鲁鲁似乎无意听娜娜莉的解释。

“娜娜莉,我听说你似乎经常有这样的发言——‘现在的我要改变不列颠’,当然了,你没有在公开场台这样说过。”

“父皇,我……”

“所谓想要改变不列颠,就意味着你认为现在的不列颠代表的不是正义,犯下了错误。”

睥睨着娜娜莉,沙鲁鲁眼中的压迫感又加重了一层。

“也就是说,你对我这个父亲,对神圣不可侵犯的不列颠唯一皇帝感到不满,认为受到了不公正待遇。”

“不、不是的。我想说的不是这个意思,而是我认为不列颠立该可以向更好的方向……”

“这是造反,娜娜莉。”

打断想要辩解的娜娜莉的发官,沙鲁鲁用冰冷的语气作出了决断。

“很好——11区总督娜娜莉·V·不列颠,我宣布从此刻起,停止你在11区所有的行政权。”

娜娜莉的脸­色­顿时煞白。

“父、父皇,这……”

“另外,辅佐你政务的圆桌骑士,第三骑士、第六骑士和第七骑士共三人,也从即刻起解任。圆桌骑士以及11区统治军的指挥权,交由帝国宰相修奈杰掌控,若黑­色­骑士团发动袭击便出兵镇压。”

听完这些,娜娜莉尚显稚­嫩­的脸庞顿时绷得紧紧的。这下她名副其实地被夺去了手足,陷入了无法行动的境地。总督这一称号已是有名无实。她就要重新变回那个身体残疾、羸弱无力的少女——

“另外。”

面对不知该说些什么的娜娜莉,沙鲁鲁继续冷冷地说道。

“鉴于你在总督一职上作出的功绩,现将你交由修奈杰,并命令你在合适的时候回归本国。至于总督位的返还决不会损害你的名誉,将于后日在本国举行的仪式中正式进行。”

“请……请等一下!父皇!我还——”

“这是敕命,娜娜莉。”

就这样,显示器的屏幕毫无征兆地暗了下来,而此时的娜娜莉则情不自禁地向屏幕伸出了手。看来是对方主动切断了通讯。静寂是如此沉重。娜娜莉面对暗淡画面茫然伸出的手却什么都抓不住……没有任何东西留在她手中。

终于,娜娜莉的手如同断了发条的人偶一般滑落,重新靠在了轮椅的扶手上。接着,她死死地握住了手,仿佛想将拳头攥出血来。

——这样一来。

就什么都完了——但是仔细想来,娜娜莉早就知道这一天终会到来。她的想法和父亲的坚持的方针本就背道而驰。如果说娜娜莉想要在真正意义上实现自己的理想,那么摆在她面前的就只有一条路,即她必须站在不受父亲掣肘的立场上,这也就意味着……她必须凌驾于父亲之上,必须从父亲手中夺去那唯一且不可侵犯的、神圣不列颠帝国皇帝的宝座。如果真的想要改变国家。那也只能由此做起。

但是,自己能做到吗?

——哥哥,朱雀……

在这已经不属于自己的­阴­暗的总督办公室内,娜娜莉低垂着头,死死咬着嘴­唇­,仿佛要把它咬破一般,同时,在心中这样呼唤道。

我……来日本的目的难道就是为了得到这样的结果吗?

其实,我能做的只有这些、我的能力仅限于此——而这,真的是我不得不接受盼事实吗?

※ ※ ※ ※ ※

院子里满是和煦的春日阳光。

这是个建在政厅屋顶上的庭院,曾经是11区总督柯内莉亚和副总督尤菲米亚姐妹经常用来休憩的场所。而另一方面,这里同样是那场黑­色­叛乱中被点燃了复仇心的柯内莉亚和ZERO正面冲突的地方。黑­色­叛乱过后,伴随着政厅的重建,庭院也获得了新生,曾经的绿意盎然又回到了这里。

此时此地,皇帝直属骑士,第七骑士·枢木朱雀正独自一人坐在凉亭的石阶上,栗­色­的发丝与白­色­的骑士服衣摆随风轻轻飘动。他的脸孔并不那样棱角分明,还留有相当一部分少年特有的柔和感,而上面也并没有浮现出任何感情。

朱雀低头坐在石阶上,双跟紧盯着某样东西。那是便携式的通讯器,此时它正在自己手中不住地用振动提示着有人来电。小小的画面上映出了对方的名字。

——鲁路修。

来电铃声还在继续晌着。朱雀一言不发地注视了片刻,终于按下了接听键并将通讯器放在耳边。

“……喂”

“!”

明明是对方主动打来的,但从通讯器的另一头却立刻传来了对方因为吃惊而抽了口气的声音。

“朱雀、吗……?”

“嗯。”

朱雀平静地回答道。

“是鲁路惨吧?”

“嗯、嗯……那个……”

通讯器另一头的鲁路修顿了顿。

“有没有看新闻?”

“嗯。”

朱雀的语调依旧淡淡的。

“这样一来11区就要变成战场了。”

“东京租界也会有危险吧?”

传入耳中的声音和语气,与平时那个在阿什福德学园上学的普通人,鲁路修·兰佩鲁杰没有任何不同——那个丧失了身为ZERO时记忆的、被设定为一个平民的鲁路修。

但是——

“难道决定权不在你的手里吗,鲁路修?”

“呃……”

朱雀的回答令鲁路修语塞,但朱雀却只是沉默着等待对方的答复。

“这——”

鲁路修刚一开口却又陷入了沉默。

“朱雀,难道你……”

“抱歉,我很忙。”

朱雀不留情面地打断了对方。

“加上11区的防御任务,这次我要调动职位,去修奈杰宰相阁下手下。”

“修奈杰……殿下?可、可你不是总督的——”

“总督很快就会请辞。”

“!?”

“是皇帝陛下的命令,听说还得回到本国。我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

“不过这毕竟不是我这种人能管的事情。我原本是陛下的骑士,而非总督的骑士。如果陛下想要将总督阁下召回自己身边,那我也没有资格阻止。”

“……”

“好了,想说的都说完了?鲁路修,那我挂了。”

“……”

“再见。”

朱雀正要按下挂断按钮的瞬间。

“等等!”

从通讯器中传出-个近乎于惨叫的声音。

“等、等一下……朱雀。”

鲁路修的声音如同在呢喃一般。

朱雀再次默不作声,但终于,他还是压低了声音问道。

“等等,是什么意思?鲁路修。”

“……”

“怎么了?为什么你会那么急躁?”

朱雀提的问题仅此而巳,只有这几个字而已。但无论是发问者还是被间者,都对这句话中的潜在含义心知肚明。二人共有的回忆和经历足以让他们筑建起这样的默契,无论是幸福时光的记忆,还是一次又一次与其背道而驰的、身陷悲剧时的记忆。

不知什么地方的鸟儿鸣唱了起来。

就在朱雀抬头仰望这片湛蓝的天空的同时,从听筒中再次传来了鲁路修稍显嘶哑的声音。

“……我承认。”

朱雀收回目光,握着通讯器的手加重了力气。

“承认什么?”

“我……”

鲁路修的声音越来越低。

“对。我……就是ZERO,朱雀。”

朱雀猛然瞪大双眼,随后又缓缓地闭上了。

“是吗……”

朱雀低声道,他忍住叹息的冲动,目光忽然变得犀利起来。

“那么,你这个不列颠的敌人找我有何贵­干­?”

“!"敌人这个词究竟意味着什么。电话那头的鲁路修似乎又倒抽了口凉气,但即便如此,他还是开了口。

“——求你了,朱雀。”

“……”

“娜娜莉……救救娜娜莉。”

朱雀睁大了双眼。

“救娜娜莉?”

“只怕皇帝会为了控制我而将娜娜莉当作人质。”

“陛下已经知道你是ZERO了吗?”

“嗯,是。”

“这样啊……”

朱雀自言自语着,终于皱起眉头陷入了思考。皇帝已经知道了?那么那道命令该如何执行?皇帝曾交代朱雀,鲁路修一旦恢复记忆,他就必须奉命亲手杀死娜娜莉。但现在,既然皇帝亲自解除了娜娜莉的职位并要将她带回本国,是否就可以视作那条命令已经无效了呢?还是说——

“求你了!朱雀。”

鲁路修再次恳求。

“除了你以外我找不到第二个可以依靠的人了!”

这时,朱雀终于清醒了过来。不对……现在的关键不在这里。

“ZERO。”

朱雀终究还是用这个名字称呼了鲁路修。

“难道你以为,我会答应你的请求?”

“!……当然不。可就算这样——除了求你之外我别无他法。”

“你很自私……”

“我明白。但是。我只能靠你……只有你了……”

鲁路修重复着。朱雀再次闭起双眼。

“求你朱雀,救救娜娜莉!救救娜娜莉……”

鲁路修的声音忽然中断了短短的一瞬间。

“……请你保护娜娜莉……”

耳边响起一阵爆音,那是轰炸机编队通过政厅上空时发出的引擎声。空气被震动了。而此时此刻,将身在此处的朱雀与多半正在黑­色­骑士团大本营——蓬莱岛的鲁路修连接在一起的通讯线路中,却充满了比海洋更深沉的寂静。

朱雀一言不发,鲁路修也只是默默地等待他的回答。

终于。

“……明白了。”

“朱雀……”

鲁路修发出了近乎于喜悦的惊呼声。但朱雀冷冷的、仿佛要扼制这层喜悦一般接着说了下去。

“不过我有个条件。”

“?”

“我现在没有看到你。你现在正在用怎样的表情和跟神说出递话,我都无从得知。或许此刻,你正在电话的那一头讥笑着我,笑我是个烂好人,笑我还是那样好骗。”

“!我、我没有……”

“在这之前你做了多少同样的事情。”

鲁路修沉默了。

“所以,如果你真的想要保护娜娜莉,那就站在我面前,鲁路修。我也会独自一人去见你的。对了,地点就选在——”

※ ※ ※ ※ ※

见面地点是那里。

那个密林中的神社。充满了历史感的鸟居前,静静地躺着一条石阶。

——这里还是老样子啊。

缓缓拾阶而上。朱雀一边不经意地打量着身边盎然的绿意一边这样想着。沿着石阶走上神社。当时的一幕幕依旧清晰地浮现在了眼前。那一年,年幼的兄妹来到了这个尚且被称作日本的国家。那是个双目失明行动不便、战战兢兢的小小皇女。和一心护着她的小小皇子。当然,那时的自己对不列颠极端厌恶,自然不会对那二人抱有好感。特别是当哥哥的,在二人第一次见面时便大打出手。而那个妹妹却给人一种无法不去保护她的感觉,所以自己不曾欺负过她。

——这样说来。

忽然。朱雀抬起头看向上方的神社想起来。当哥哥的曾在这里被附近的孩子们欺负过,他们将他为妹妹买的梨踩了个稀烂。接着,朱雀制止了他们。似乎这就是契机吧,令那对兄妹愿意与自己沟通的契机。虽然花了不少时间三人的关系才真正变得融洽起来,但或许正是自己的出手相助才打破了双方间的壁垒。朱雀事不关己似的想,现在回忆起来还真是不可思议啊。那时的三人中,曾经最讨厌不列颠的日本首相之子,此刻却成为了不列颠帝国皇帝的骑士;而不列颠的皇子却成了不列颠最大的敌人;他的妹妹则当上了日本,也就是11区的总督。又有谁能预料到这样的将来呢。

“朱雀说,他将来要当理发师哦,娜娜莉。”

“哇,那朱雀,你愿意替我剪头发吗?”

“这不行。让朱雀帮你剪还不如让我来剪。”

“哥哥……你大概不太适合当理发师吧。”

“诶,你为什么这样觉得昵?娜娜莉。”

“呃,嗯……因为哥哥太有耐心了。”

“这样不是更能为你弄出漂亮的发型吗?”

“可、可是,剪头发都要两个小时不能动,我很累的……”

“嗯……我、我知道了,下次注意。”

为什么朱雀回忆起的会是这种平平淡淡的对话呢。

或许这都该怪这个神社吧,因为这是个充满了回忆的地方。那时的三人是如此单纯,坐在一个小小的井中观察着世界。虽然心中并非完全没有不安和厌恶.但却能够愉快地谈论今天和明天,以为那就足够了,也不曾想要其他的什么。光芒就在身边,黑暗虽有但至少没有笼罩在这三人身上,是的。即便井外的世界再黑暗再肮脏,也都无关紧要。

——但是。

朱雀终于站在了石阶的最高处,他能感觉到脚下粗大沙粒的触感。四周寂静无声,没有半个人影,空气仿佛凝滞了一般。

——切都过去了。

自己也好鲁路修也好娜娜莉也好,都不可能再回到那个小天地了。想回也回不去。

站在古旧的钱箱前,朱雀回过头。

鲁路修……还没来。

终于,朱雀听到了一阵逐渐清晰的脚步声。

一步一步,从石阶传来的脚步声显得不紧不慢。朱雀闭着眼听了一会儿之后,终于睁开了眼睛。

“……”

他的敌人就站在自己的面前。

耀眼的黑发,有着紫水晶一般不可恩议颜­色­的双眼。他身上所穿的并非那个面具男子——ZERO的衣装,而是阿什福德学园的制服。

(也就是说,来到这里的不是ZERO。而是鲁路修吗……)

但鲁路修此刻的表现却恰好触动了朱雀的逆鳞。对,他总是这样。当然,不是指过去。自从在新宿与这个男人重逢后,他就一直带着面具。随着环境和形势随意更换表情,用他的面具­操­纵着其他人。欺骗。践踏。对,就像曾经在神根岛用枪指着彼此的时候一样,他甚至不惜将他的亲妹妹、娜娜莉当做诱饵——他的卑劣从来就没有过任何改变,他总认为世界是围着他自己转的。

而那个少女……对朱雀而盲就像最耀眼的光芒一般的尤菲,居然是被这样的男人卷入无谓的利己主义纷争,就那样被杀害——克制住涌上心头的黑­色­冲动,朱雀静静的面对眼前的男人——鲁路修·V·不列颠,开口道。

“你真的是-个人来的?”

“我们约好了的。”

对方这样回应道。朱雀接着说道。

“没想到你真的会来。”

鲁路修似乎对朱雀的话有点误解。

“我预先设定了三十一条路线以备不时之需。以现在的形势而言,11区的入国审查确实紧了不少,但就算是这样,与不列颠皇族相关的路线还是比较松的……”

“我不是这意思,鲁路修。”

朱雀打断他。

“我说的是,没想到你终于愿意来见我了。”

鲁路修的表情顿时变得有些僵硬,接着,他微微低下头。

“但这不是你……”

“你是说我们约好了的?”

朱雀并不理会鲁路修的发言。

“事到如今,你以为我还会相信你的承诺吗?”

“既然如此你又为什么会站在这里?你不也是——”

“你想说其实我确实是相信了?因为我们是朋友?”

“!”

“我们……算什么朋友。”

朱雀不屑地开口。

“你一直都在背叛我……不光是我,还有学生会的成员们,娜娜莉,就连尤菲你也!”

鲁路修的脸被痛苦扭曲,同时沉默不语。

朱雀那燃烧着幽暗火焰的双跟睥睨着面前的人。他将手伸进怀中,取出的是一枚有着如同白鸟展翼一般形状的骑士徽章。这是尤菲米亚亲手交给他的。她是唯一一个接受了自己的一切、愿意和自己一同走下去的少女。而这枚徽章中,浓缩着这个独一无二的少女所有的思念——朱雀将勋章举到鲁路修面前,低声说道。

“我想确认一件事。”

“……”

“你对尤菲使用了Geass吗?”

沉默了片刻后,鲁路修还是做了回答。

“嗯……”

“命令她屠杀日本人?”

“是我下的命令。”

“为什么要下这种命令?”

鲁路修再次沉默。

但朱雀不允许。

“回答我。”

“为了激怒日本人让他们揭竿而起。如果当时行政特区·日本成立真的成立了,黑­色­骑士团就完了。”

“那么夏丽的死昵?”

“都是……因为我。”

朱雀摇了摇头,他的双眼已经被水气朦胧了。一阵呼之欲出的冲动从眼窝深处油然而生,他再怎么努力都克制不住。

“你、不是人……”

这不是人能做出的事。尤菲米亚何罪之有?夏丽又何罪之有?

——朱雀。

日本……怎么样了——那个少女在临终前还向自己询问这样的问题。

——我……能遇见你……真的——未能说完的话,永远静止了的苍白双­唇­。而与此同时。

——绝不原谅尤菲米亚!

——虐杀皇女!

——下地狱吧!

交错的怒骂,无尽的诅咒。少女就这样在她无比牵挂的日本人的咒骂声中离开了这个世界……

一切都是这个男人一手造成的。朱雀原本将他当作自己的朋友,为了救他朱雀甚至不惜对自己的亲生父亲下手!

“你不是人……”

朱雀用颤抖的声音重复了这句话。

“对于你而言……尤菲和夏丽都只是你用来实现野心的工具而已?”

鲁路修垂下头。

“是……一切罪恶都在我。但是——”

鲁路修忽然抬起头,径直凝视着朱雀的双眼。

“但是,娜娜莉和这没关系!”

朱雀愣了。没想到事已至此他还……

“卑鄙!”

朱雀怒吼。

“你总是这样!什么都是为了娜娜莉……你总把娜娜莉当作借口当作幌子!你总是……”

朱雀的发言却停在了这里。

传人耳中的是沙砾摩擦的悉索声,而映入眼帘的是鲁路修变矮了的身影。他弯下双膝跪倒在地,双手也同样放在了地面上,低垂着头,弓起背脊。

“对不起!朱雀!”

鲁路修向朱雀下跪道歉。

“这是我第一次低头求人。”

注视着地面的沙砾,鲁路修这样说道。或许这是事实,就连朱雀也从未见过鲁路修如此狼狈的谢罪方式。曾经,就在这个神社中,即便被那些日本孩子毫无理由地暴力相向,鲁路修也从来不曾露出怯懦的目光,更不必说低头讨饶。

“现在的我没有羞耻和脸面,也完全顾不上这些,Geass也是一样……所以,求你救救娜娜莉!求你了!事到如今能救娜娜莉的只有你……呜!”

最后的一个字,是呻吟。

“什么叫事到如今!”

朱雀的脚狠狠踩上鲁路修的头。

“你以为我会原谅你!?就凭你跪着道个歉?”

“我……不认为你会原谅我!但是,现在我能求的只有你……能救娜娜莉的只有你了!”

朱雀的脸上满是泪水。

“你以为我……我会原谅你吗!你以为人们都会原谅你吗!受你蛊惑的人们!因你而死的人们!尤、尤菲也-定……!”

鲁路修的脸上也露出了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但朱雀却越踩越狠,鲁路修的脸被留下了印记,甚至浅浅地陷进了铺满沙砾的地面。

“现在道歉有什么用,把尤菲还回来!就是现在!让我看你如何用你的恶意来拯救这个世界!”

“做不……到……”

“做不到也得做!你不是那个号称能唤起奇迹的男人吗,你不是ZERO吗!”

“根、根本投有、奇迹……呜!一切都是……经过算计的……ZERO这张面具不过是个记号……呜啊!不过是……用来编织谎言的、道具……”

“什么道具!你以为这种借口还能行得通吗!既然你说这都是谎言——”

朱雀猛地挪开了脚,伸手抓住倒在地上的鲁路修的衣襟,将他一把拽了起来。鲁路修完全没有抵抗,只是随他摆弄。

“那就把谎圆到底!”

“但是……过去的都过去了,我不可能重头再来。”

鲁路修凝视着朱雀的双眼回答道。而朱雀则一把将他抛了出去。

“!”

鲁路修重重地摔倒在地上。是的,就和那时,同样也是在这个地方,被孩子们拳打脚踢的他一模一样——而当时将鲁路修从暴力中救出的朱雀,此刻正居高临下地站在倒地不起的他面前。

“回答我!鲁路修!为什么要对我下‘活下去’的Geass命令!?”

“……”

“为什么!”

自己已经不再一心求死。

是她,尤菲,拨动了自己停滞不前的时钟指针。所以,自己绝对不会再像以前那样有求死的念头。绝对不会,这也是为了报答当时对自己说出“请喜欢我”这句话的尤菲。

但是——现在的自己却没有活着的感觉。

不想死,想活下去。但,自己并投有活着。脑中唯一的念头,就是向杀害了尤菲的ZERO复仇,仅此而已。当上第一骑士从而拯救日本?协助继承了尤菲梦想的娜娜莉?朱雀不知多少次这样告诉自己这才应该是自己活下去的目的,但前路依旧虚无缥缈,心里则是空空荡荡。不,那样的理想和梦想井不是虚言,朱雀也并非没有这样的志向。只是,无论自己多么努力去追寻那样的理想和梦想……

前方的路途上。却再没有了那个自己想要守护的人——剑的愿望是为主人而生。就算那会弄脏自己的双手,就算自己再也没有资格说出“正义”二字,守护主人的光辉也会让剑忘却死亡。但是,剑想要守护的主人已经不在了,就算主人留下了志向和愿望,也同样无济于事。没有了主人这一事实会蚕食自己的心,于是心就变得伤痕累累。即便自己告诉自己必须活下去、必须追寻梦想,自己依旧没有活着的实感。

太弱了——朱雀忽然这样想道。

自己为什么会这样弱小。其他人……是的,或许就连娜娜莉也不曾有过这样的想法吧。她是这样坚定不移地追随着尤菲的梦想向前走着。即便用错了方法,她还是会继续前进,因为她相信自己的目标和姐蛆是一样的。或许她这样的做法称得上蒙昧、愚蠢而单纯,但就算是这样,她也真实地活出了自我。在被迫与最亲密的哥哥分别后,失去了温柔善良的姐姐后,她依旧拥有一颗鲜活的心。不,或许从某种意义上来讲,这是理所当然的,顺理成章的。克服某个人死亡带来的­阴­影、和回忆一同活下去——人原本不就是这样的生物吗?并不只是娜娜莉,还有米蕾和利瓦尔、罗伊德和赛西尔、基诺和阿妮亚。每个人都曾失去过什么或正要失去什么。但他们将这些失去了的东西铭刻于心的同时并没有寻死,而是选择真实地、体会着“生”的滋味,坚强地活下去。

大家都是如此,但为什么自己却——也许。朱雀在心中喃喃自语。

如果此时此刻自己能找到这个问题的答案,是不是就能原谅鲁路修了呢。还是说,反而会加深对他的憎恨……

“……你对我施加的‘活下去’的这道Geass命令,扭曲了我那时的信念。”

冗长的沉默过后。朱雀用比先前稍显冷静一些的语气说道。

“回答我,鲁路修。为什么要对我下那种咒语。”

鲁路修用手撑着地面勉强支起上半身。他看向朱雀的脸,但立刻就别开了视线,接着,他用压抑的声音回答道。

“因为……我不想死。”

朱雀没有停止发问。

“当我被污蔑是杀害克洛维斯殿下的凶手时为什么要救我?”

“为了获得日本人的信任。”

“饭店劫持事件中救出学生会成员又是为了什么?”

“因为我觉得那是个让黑­色­骑士团扬名的好机会。”

鲁路修问答着-个又一个问题,目光再也不曾看向朱雀。他的眼神黯淡无光,仿佛对世间一切事物都不再抱有希望。

注意到鲁路修目光的瞬间,朱雀顿时恍然大悟。

(这眼神……似曾相识……)

不,应该说他对这眼神再熟悉不过了。这正是朱雀曾经的目光,那个亲手弑父、等待着惩罚和死亡降临的自己的目光。或许并非完全相同,但很相似,非常相似。

“从不列颠的内部开始改变这个国家。”

尽管嘴里是这样说的,但心里却不是这样想的,两者刚好相反。此刻鲁路修的眼神和那时的自己一样,也就是说鲁路修他——

“你在说谎,鲁路修……”

鲁路修沉默了,仿佛在告诉朱雀,自己没有资格回答这个问题。但朱雀心里也明白。他这是在逃避。这点朱雀比谁都清楚。说谎、隐藏真正的想法,企图以此来获得惩罚。但其实,那并非真正意义上的惩罚,而是通过想像“受到惩罚”来减轻自己心中的负担。自己正在接受惩罚——有了这样的念头,接着告诉自己这就是所谓的因果报应,然后自己就会理所当然地认为:

好,现在我受到了惩罚。

所以,我可以不对自己犯下的罪感到痛苦——这都是为了逃避自己无法承受的罪恶意识。内体的痛苦和死亡已经无所谓了,更重要的是拯救分“自己”,哪怕这样做让自己看上去非常丢脸,也会拼死作出努力……以前的朱雀也是如此,盼望着自己能被别人当成工具来使用,他认为这就是对于自己的罪、自己弑父的罪孽的惩罚。但事实却并非如此。让自己认为已经受到了惩罚这种方法,只是在消减“弑父”那沉重的罪恶感而已,只是丑陋的自虐式的自我防卫。所以归根结底,这都只能算作是在逃避,根本不是什么赎罪。弱小的人类因为惧怕自身的弱点,而选择了自我逃避,选择了将目光从自身的罪恶上移开……

凭借着心中愈燃愈旺的怒火和愤恨,朱雀再一次伸出手想要揪住鲁路修的衣襟。

不够,得狠狠地揍他一顿。朱雀想夺走这个男人的一切,让他体会和自己同样的悲哀和痛苦……正因为此刻的他和曾经的自己如此相像,朱雀才更加不愿看到他现在的样子。

——但是。

朱雀伸向鲁路修的手忽然停止了动作。

正因为如此,现在的我没有资格对你作出判决吗——一位少女的笑脸忽然出现在了朱雀的脑海中。她忽然收起笑容,认认真真地说道。

“请喜欢我!”

接着,另一位少女的脸重合了上去。

“朱雀,请成为我的骑士。”

拯救了自己的是主君的笑脸。当自己浑浑噩噩如同行尸走­肉­一般活着的时候,是这个男人的妹妹拼命想要帮自己-把。

是啊……

如果鲁路修此刻真的陷入了和曾经的自已相同的思考模式,那么朱雀的确没有资格对此加以批判。因为朱雀本身就不是因为谁的批判而得救的。至少,那位少女——尤菲米亚没有这样对待他。尽管她完全有资格去责备朱雀,但她没有这样做。不光如此,她还宽容地告诉他,不要紧,就算你是这样的人也没关系,请喜欢我吧——正是尤菲米亚教会了朱雀“原谅”的含义,也是她,守护了自己……

如果没有她,自己或许就不会站在这里,或许根本不可能活下来吧。如果仅凭借复仇的念头对有着和过去自己相同眼神的鲁路修妄加斥责,那就等于否定了尤菲米亚为自己所做的一切,等于背叛了自己要与她一同走下去的誓言。这是朱雀唯一办不到的事情。痛苦,真的很痛苦。心中的感情、想要为尤菲米亚报仇的冲动无论如何都无法克制。但此刻,手中这枚她交给自己的骑士徽章,却不允许自己这样做。

那么——

“……鲁路修。”

面对沉默不语的鲁路修,朱雀再次开口。

“如果说有什么办法能够为你的谎言赎罪,只有一个……那就是,让你的谎言变为现实。”

鲁路修不解地呢喃了一声。朱雀继续说道。

“你戴上ZERO的面具,欺骗众人称自己代表正义,没错吧。那么你就真正变作正义的一方让我看看。既然说了谎,那就想办法把谎言说圆……直到最后。”

像尤菲米亚那样宽容地去原谅别人——自己终究是做不到的。但,朱雀在心中喃喃自语,尤菲米亚在得知了自己心中的­阴­暗面后还是努力想将它向好的方向转化。面对枢木朱雀这个软弱到无可救药、即将崩溃的人,尤菲米亚所做的是让他尽可能地变成一个价值的人。那么,被她所救的自己在面对同样身陷迷雾的鲁路修时,难道不应该像尤菲米亚那样努力一下吗?曾经,鲁路修用谎言洒下了悲剧,可如果将这谎言引导向一个好的方向而不是拒绝它,让它变得能够拯教他人、变成有价值的东西的话——

“结束这场战争,鲁路修,用你创造的名为‘ZERO’的谎言……不,这是只有你、只有ZERO才能办到的事情。用一个能让世界和平、让大家都幸福的方法去做这件事。如果你答应,那么我一定会把娜娜莉——”

就像以前一样——鲁路修抬头凝视着朱雀,双跟瞪得滚圆。

“你愿意……帮我吗,朱雀?”

对于鲁路修的提问,朱雀点了点头并向他伸出手。

“为了娜娜莉,再一次,与你联手。”

“抱歉……但是,我们两人一起的话无论什么事都——”

呆坐在地上的鲁路修那张沾满污泥的脸上仿佛就要露出笑容,两个少年的手即将触碰在一起。

但是——世界总是对他们那样残酷。

“到此为止了!ZERO!”

耳边突然响起了第三个人的声音以及几声枪响。子弹从二人就要相握的手中间穿过,逼他们收回了手。

“你的真实身份早就暴露了!”

“什么——!”

朱雀和鲁路修同时回过了头,伴随着从上空的运输机中响起的引擎声,两架Knightmare从天而降,黑­色­的机体显得极为庄严。这是将Lancelot的试作量产机Vincent正式采用后改装成通用机的Knightmare,名叫Gareth。

突然在这里出现的并非只有Gareth。从神社周围的茂密森林中,身穿军服手持武器,藏身于树荫下的士兵们也纷纷冲了出来。

“您没事吧,枢术卿!”

“请您后退!”

士兵们端着枪冲到朱雀与鲁路修之间,将枪口对准了鲁路修,把朱雀护在背后。鲁路修惊讶地看着士兵们身后的朱雀。

“朱雀!?你……难道,从一开始就……”

“!等、等一下!”

头脑一片空白的朱雀终于回过了神来。他急忙伸出手推开士兵,想要阻止他们的行动,但这时,一只手悄悄地搭在了他的肩上。

“啊——”

“你立了个大功啊,枢木卿。”

朱雀回头看去,只见背后的是一张美丽端正、甚至会让人误认为是女子的男­性­脸庞。神圣不列颠帝国宰相修奈杰·L·不列颠的副官,加隆·马尔蒂尼伯爵。此时,他的脸上正挂着一抹令人毛骨悚然的微笑。

“这样一来,战争就结束了。”

朱雀语塞。而另一边,被无数枪口指着的鲁路修,脸上的表情也逐渐有了变化。

“是这样啊……”

鲁路修的声音仿佛从地底传来一般­阴­沉而充满了憎恨。燃烧着怒火的双眸死死地瞪着他曾经最为信赖的朋友,枢木朱雀。

“你原本就打算出卖我……你背叛了我啊,朱雀。你背叛了我!!”

鲁路修怨恨地怒吼着。

迎来黄昏时分的东京租界上空出现了一艘巨大的飞船——不列颠军浮游航空舰阿瓦隆试作型。而在天顶主­干­桥之下的空战Knightmare专用格纳库中,一位女­性­正表情复杂地注视着头顶的Knightmare。这位留着齐肩短发,身着飒爽军官服的女­性­就是Knightmare开发团队“Camelot”的副主任,赛西尔·珂尔弥少佐。

此刻,赛西尔的手指正落在能够直接控制Knightmare的­操­作键盘上面,却没有一丝动作,正在这时——

“加农导弹和机体平衡­性­的整备做完了吗?”

背后忽然传来一道声音,赛西尔不由得回过头去。连接到舱内的入口处出现了一名身着白衣戴着眼镜的男­性­——“Camelot”的主任罗伊德·阿斯普林德伯爵。

似乎刚刚睡醒的罗伊德,带着惺忪的表情一边挠着头一边向这边走来。赛西尔对他点点头答道,“是的”。

“大体上来说。只有特殊武器还需要进行一些特别调整。”

“啊,那也是没办法的事~~”

罗伊德无所谓地回答着,打了个哈欠。

“只是这样的话机动­性­能又下降了。与我喜欢的类型越差越远。要是Albion完成,或许还能有些进步。”

“现在谈的不是喜欢不喜欢的问题——”

赛西尔轻声叹了口气道。

“我还是反对这样做!”

白­色­骑士正无言地镇座在两个人面前。第七骑士枢木朱雀专用的Knightmare,Lancelot·Conquista的引擎被关掉了,因此没有发出任何机器运转的声音。只有赛西尔与罗伊德二人的声音回荡在仓库之中。赛西尔再一次抬起头来望着Lancelot。然后继续说道。

“要将战略武器搭载到战术武器上……”

“话随如此——”

罗伊德耸了耸肩膀。

“不过这是修奈杰殿下的指示。而且那威力也确实惊人。你不是也看到了吗?那个实验的影像和数据。”

“我就是因为看到了才这么说的。”

是的,赛西尔确实看到了,所以才清楚。不列颠本土某间实验室中所进行的爆炸实验。设计完成的最新弹头.名为——Freyja。

而眼前的这台Lancelot上就搭载了Freyja这一最新型武器。

“这是在使用上稍有不慎就会导致不可估量的破坏与杀戮的武器。如果仅仅作为战略上为了抑制对手的威胁­性­武器还可以理解……但是为什么要把它安装在一台由个人­操­纵的Knightmare之上呢?这完全没有必要吧?”

“你说的完全正确。不过对于我们来说,决定如何使用武器并不是我们的工作。”

“但是……”

“难道说你打算违抗军令吗?他是个很固执的人哦。而且还是能够微笑着说出‘西伯利亚有个好差使哟’的类型。总之最后他还是会把这武器按照他自己的想法去做的。”

“…………”

“所以就算我们拒绝了,他一样有第二、第三个计划。他可是个不好对付的人呢!”

罗伊德很平静地说道,而赛西尔则一直保持着沉默。她只是注视着手中的­操­作键盘,失望地垂下肩膀。过了-会儿,赛西尔低声向罗伊德问道。

“……朱雀君呢?”

“在自己的房间。不过他那边现在似乎也有些问题,不太好办。”

※ ※ ※ ※ ※

舰内的某个房间里,朱雀正面对者两个人。其中一位身材修长、留着金­色­长发,坐在豪华沙发之上,正是神圣不列颠帝国宰相修奈杰·L·不列颠。而站在他身边的就是他的副官加隆·马尔蒂尼伯爵。

“……那么,——从一开始我就在监视之中?”

站在桌子对面的朱雀低声问道。修奈杰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而是按下了手边录音机的按钮。虽然有些杂音混在里面,却依然能够很清楚地分辨出里面说话之人的身份。

“我确认一件事。你对尤菲使用了Geass吗?”

“嗯……”

那是在神社之内所进行的对话。朱雀不由得皱起了眉头。究竟自己从什么时侯开始……不,朱雀忽然明白了。其实他早就察觉这个修奈杰的­性­格与做法与皇帝完全不同。而且,他似乎已经完全了解了皇帝的动向与目的。这么说来,他是在拿自己作为一个突破口吗?恐怕,从被皇帝提拔为第七骑士时起。他便已经开始盯上自己了。虽然自己一直很小心谨慎,没想到还是——

“鲁路修逃跑了。”

关上录音机的开关之后修奈杰突然这样说道。

“虽然我们那时确实抓住了他。但是在押送途中,负责押送任务的基尔福特突然带着他一起进跑了。”

“基尔福特……”

“第七骑士。难道你不知道基尔福特作出这种背叛行为的原因吗?”

“…………”

面对修奈杰的提问,朱雀闭口不答。不过这绝对不是否认的意思。是的,朱雀知道原因。能够让那位被称为“帝国之先锋”,以忠厚仁义著称的基尔福特,奉献自己的全部、鞠躬尽瘁死而后巳的,只有柯内莉亚一个人。所以他绝对不是会屈从于鲁路修和ZERO之下的那种人。而能够扭曲如此坚定的基尔福特的意志的——除了鲁路修那绝对的命令——Geass之外再也没有其他可能了。

“以前,你在神根岛上采取行动的时候,也说过同样的话吧?”

面对修奈杰的提问,朱雀越发沉默了。站在修奈杰旁边的加隆用似乎要­射­穿朱雀的尖锐目光注视着他。

终于,修奈杰深深叹了口气,然后对朱雀说道。

“枢木朱雀。”

“!”

朱雀的脸上浮现出惊讶的表情。被修奈杰称呼自己的全名这还是第一次。平时他只会称呼自己枢木卿或者第七骑士,而从来不会叫自己为朱雀。

“你是谁?枢木朱雀?”

修奈杰再一次重复他的名字道。

“日本人?名誉不列颠人?第七骑士?还是原枢木玄武首相的儿子?鲁路修的好友?尤菲米亚的骑士?”

朱雀紧紧握住手中白­色­的骑士徽章。那是他逼迫鲁路修必须说实话时所佩带的、尤菲米亚的骑士徽章。

修奈杰用带者些许哀怨的目光瞥了一眼朱雀道。

“如果你不肯说的话,那么我们所有人都将不得不投入到一场不公平的战争之中。……你打算将这悲惨的连锁反应持续到什么时候?”

但即便如此,朱雀依旧沉默着。

朱雀已经不在室内。

只剩下修奈杰一人依旧坐在沙发之上。他手中握着水晶制的酒杯,面前的桌子上摆放着一瓶年代久远的美酒。他将红紫­色­的美酒注入手中的酒杯,然后透过酒杯注视着房间内的观叶植物。

就在这个时候,房间的门被拉开了。刚刚离开屋子的副官加隆再欢走了进来。修奈杰头也不回地继续注视着杯子,对加隆说道。

“真是一个不听劝的顽固家伙呢。”

修奈杰的脸上一扫刚才的严肃,浮现出淡淡的微笑。加隆走到屋子门口的脚步稍微停顿了一下,不过又马上走到修奈杰的旁边道。

“不管怎么做,所能得到的情报也只有这些了。对方是皇帝陛下直属的骑士团成员,我们也没办法对他采取强硬的措施。”

修奈杰示意加隆可以坐到对面的沙发上,加隆一边坐下一边继续说。

“不过,您真的打算将Freyja弹头交给枢木卿吗?”

对于加隆的问题,修奈杰并设有立刻回答,而是将杯中的酒倒入口中,然后又给加隆倒了一杯,然后才接着说道。

“你的意思是他不会使用这个武器吗?”

“何止如此,我看他还有可能带着Lancelot一起跑到ZERO阵营那边去呢!”

“很有创意的想法,不过现在的问题并不在于他而在于我的弟弟啊,加隆。所谓‘爱之深恨之切’的道理你懂吧。”

毕竟现在的鲁路修是不会接受朱雀的。

“虽然确实如此……”

加隆伸手接过杯子,脸上带着为难的表情说道。

“但是,我还是无法向您那样信任枢木卿。假如、假如枢木卿真能做出了那样的行动,您又该怎么办呢?”

“没办法——”

修奈杰淡淡地微笑着答道。

“要是真的那样的话,就只好准备其他棋子了。反正除了搭载在枢木卿Knightmare之上的Freyja以外,我们还有其他的。”

“原来如此……”

“当然,如果希望选择充满屈辱和不名誉的死亡的话,那也是他的自由。”

修奈杰再次将空了的酒杯里倒满美酒。甜美的酒香立时充满了整个房间。这在身为军舰的阿瓦隆之中多少有些显得不合时宜,但是由于修奈杰的身份和地位特殊,所以并投有人能够对此事提出异议。再加上现在并没有执行战斗任务而是处于待命状态。为了更好的迎接接下来的任务,现在舰内的士兵们也都在进行休息。

加隆的目光一直盯着被侈奈杰慢慢倒满的酒杯,这时,修奈杰忽然再次开口说道。

“说起来,就在刚才我接到了贝尔托莉丝的报告。柯内莉亚果然被黑­色­骑士团抓住了。”

加隆一下子惊讶得张大了眼睛。

“这是真的吗?”

“在几天前黑­色­骑士团奇怪的作战行动之中——”

修奈杰把酒瓶放回桌上继续说道。

“不过这怎么看都很像是鲁路修的作风呢。还是在那个中亚的遗迹。黑­色­骑士团似乎在那里投放了兵力,而柯内莉亚碰巧也在调查那里。”

于是她被强行突破设施的黑­色­骑士团发现,然后就被抓起来了。目前被监禁在黑­色­骑士团的旗舰·斑鸠之内。

说到这里,惨奈杰不由得苦笑了一声。

“不过,真不愧是贝尔托莉丝,对我还留了一手。”

“那是什么意思?”

“从她给我提供的碟片资料上来看。绝对不是完全的原版,其中所收录的内容比原始数据要少一些。”

加隆立刻明白了其中的意思。

“也就是说——如果想知道剩下的数据,要看我们这边对待柯内莉亚事件的态度?”

“虽然她没明说……不过,最后也就是这个意思。”

“太放肆了。就算是特务总监,也不可以对帝国的宰相如此无札!”

“她就是这样的人,而且对于她来说目前也只有这一个办法。现在只有答应她的条件……”

不过,即便如此——修奈杰摇了摇头道。

“这样一来我也不能无视柯内莉亚的事了。而且要是能够将柯内莉亚营救出来的话,我们或许还能够得到一些更加准确的情报。——加隆,现在的战况如何?”

“是。”

加隆将酒杯放到桌子上,从沙发上面站了起来。

实际上,战火已经在11区内点燃了。

当然,现在修奈杰与加隆以及即将辞任的娜娜莉总督所在的东京租界并没有战争。不过在西边九州的沿海地区则已全部进入了战斗状态。曾在九州战役之中接受原官房长官·泽崎敦救援要求的中华联邦军已经全部抵达。而接受了超合众国联合邀请的黑­色­骑士团也在总司令·黎星刻的指挥下挥兵二十万,共计六千五百艘战舰从蓬莱岛出发。负责九州沿岸防御工作的帝国最强骑士第一骑士和第十骑士的部队在两天前已经与敌人部队交火,目前海上的战斗已进入了胶着状态。

“从现在的状况来看。还不需要我们派兵增援。”

加隆站在显示出战略地图的液晶面板前阐述着自己的观点。

“无论从部队的数量还是质量上来看,都是我们不列颠的军队占有优势。”

“但是,也并不足以将对方击退。”

修奈杰望着地图,用手摸着下巴说道。

“真是了不起呢,黎星刻。敢于用明显处于劣势的兵力同第一骑士和第十骑士相抗衡.而且还战得不分上下……”

在昏暗的室内,修奈杰的眼中忽然闪出一丝光芒。

“不过,他的本来目的究竟是不是这片战场呢?”

闻听此言的加隆不由得回过头来问道。

“难道说这么大规模的行动会是佯攻吗?”

“当然,如果有机会的话黎星刻也会趁虚而入。”

修奈杰很平淡地答道。

“但是,他绝对不会有勇无谋地全力突击。毕竟这边的防卫指挥官是第一骑士。不管怎么看,都注定会进入胶着状态。”

而且在俄罗斯、乌兹别克斯坦、印度等国的国境线上黑­色­骑士团的部队也同不列颤军展开了小规模的交火。只有这边还没有加入战团,一直处于观望状态。

加隆微微点了点头,然后再次向修奈杰问道。

“那么您认为,对方的目标还是东京租界这里吗?黑­色­骑士团在多个地方分散我军的兵力,目的是对东京租界实施突袭吗?”

修奈杰很难得地断言道。

“星刻如何想的暂且不管,不过我弟弟在这场战斗之中的目的绝对就是这里。”

“您是说,娜娜莉总督阁下吗……”

“在和枢木卿决裂以后,对于鲁路修来说已经没有别的办法了。真是可悲的家伙啊。”

从战略上来说,鲁路修的作战似乎并不成功。不,佯攻的奇袭本身并没有什么问题,问题在于鲁路修的意图完全被对方的统帅修奈杰看得一清二楚。

站在地图旁的加隆略微思考了一下,然后用非常谨慎的语气说道。

“您的弟弟……鲁路修,究竟在考虑什么呢?带上ZERO的面具,同自己的故乡进行这样的战斗。”

“这也情有可原吧。”

不知为什么,修奈杰的脸上忽然浮现出一丝微笑。

“鲁路修在很小的时候曾非常仰慕父亲。”

“皇帝陛下吗?”

“当然,甚至比对他的母亲更加仰慕。”

但是,这一切都在他母亲死亡的时候改变了。

“因为被自己最信任的人背叛了——所以,他才会憎恨。越是感情丰富的人,越容易陷入这样的仇恨泥潭。”

修奈杰用淡然的语气评论着,而加隆的语气却变得更加慎重了。

“原来如此,这就是他和您的区别——对吧?”

“修奈杰脸上的笑容一下子消失了,加隆见状急忙想要谢罪,但修奈杰忽然又笑了起来。

“也许吧。”

“…………”

“算了,不管如何……”

修奈杰没有再看一旁沉默着的加隆,只是再次伸手拿起酒杯。

“知道ZERO的真实身份就是我弟弟,对于他的一举一动就更容易分析了。”

只要以娜娜莉和他的复仇这两点为中心来考虑,那么鲁路修会如何思考如何行动,就非常容易判断了。而这对鲁路修而言,则是他的致命弱点。能够被人将其从思考的出发点看穿,这样的计谋很难称之为计谋。而且效果也已经失去大半。

“何况这次,不只有娜娜莉,还有枢木卿。”

“那么——”

加隆稍微整理了-下情绪,建议道。

“是否应该将娜娜莉总督阔下接到您的身边,在这艘阿瓦隆之中保护起来呢?我认为不应该留她在总督府里。如果ZERO的目的真是娜娜莉总督的话,那我们是不是应该先下手为强……”

但是修奈杰却微笑着摇了摇头。

“那边交给贝尔托莉丝和特务局就好了。”

“交给弗朗克斯卿?”

“在这种情况下‘保护’没有‘隐藏’的效果好。不管于敌于我都一样。特别是从我个人的立场来看。”

“这个……也许的确如此。”

“而且这也是特务局最擅长的工作。贝尔托莉丝的话一定会­干­得不错吧。接下来就轮到我用收集到的这些材料将柯内莉亚和黑­色­骑±团——”

就在修奈杰话说到一半的时候。

舰内突然传来了刺耳的警报声。加隆立刻表情严肃地站起身。而修奈杰却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

“比我想的要早了些呢。这么说鲁路修也变得焦急起来了么?”

从舰桥上的通信员处发来的警戒信号使室内的屏幕开始闪起红光。

——2019·5·11区

被信赖的友情背叛。

不。或许是自己一开始就搞错了。我根本就不应该相信所谓“朋友”这种模糊而不安定的东西。这个世界上值得相信的只有自己。如果连自己都不能认清自己位置的话,要怎么救出娜娜莉?

冷酷。无情。我真心相信的只要娜娜莉一个人就够了。此外的人,都是棋子、工具。这些不是从那一天起就应该明白的吗?和娜娜莉被抛弃到日本的那一天起。现在不过是什么都没有改变罢了。对,如此而已。

所以我只不过是在这一瞬间变回最初一无所有的自己。只不过是让一切回到原点。

只是变回了那个一心守护娜娜莉,毁灭不列颠的被抛弃的皇子而已。

※ ※ ※ ※ ※

这个装置的名字是Gefjun Disturber。

是黑­色­叛乱之前,黑­色­骑士团的技术开发担当——拉克夏塔·怡拉所开发的产品。至于开发技术则是机密。其最大的特征是,能够对现在运用于各种机械的Sakura dite进行­干­扰,阻止其传送粒子的震动,对于那些没有安装特殊防护系统的机械,甚至能让它的机能全部停止运作。以Knightmare为例,它可以让第五代以后制造的没有防护系统的机体全部瘫痪。

眼下是东京租界的街道。

所有的光消失了。因为Gefjun Disturber的作用。当然,这个装置并不完善,尤其是作用范围很有限,并不能完全覆盖整个租界。但对于鲁路修来说已经足够了。租界内有像蜘蛛网一样密布的电车轨道。而他要做的则是将装置安装到各个列车上。这和当初百万ZERO逃逸时一样,是一项繁复的工作,需要使用Geass­操­纵各列车管理员。但值得庆幸的是,现在的效果和鲁路修所想的完全一致。

然后,东京瘫痪了。无论是军事机构还是保护政府的系统都全部无法运作。只要是Gefjun Disturber效果所覆盖的地方都彻底陷入了毫无防备的状态。沉入一片黑暗之中。

但是——

“切!”

在自己所­操­纵的蜃气楼的驾驶舱内,鲁路修不由得咋了咋舌。停在租界上空的蜃气楼前方,漂浮着好几架航空舰。而在它们周围守卫的,是安装着反Gefjun Disturber防御装置的第七代以后的Knightmare。

“这战斗力……是修奈杰那家伙。他想在东京进行决战吗?”

这并非不可能的事。在鲁路修众多的异母兄弟中,还没有谁比修奈杰·L·不列颠更配得上“完美”这个词。鲁路修从没有一次胜过这个与他年纪差不多的哥哥,无论是学业、运动还是国际象棋。不,不止是这些琐事。这个第二皇子本来就是传言中最有可能成为下一位不列颤皇帝的人。他的战略眼光和见识都无懈可击。

——也就是说,从现在起时间就是胜负的关键。

事实上,原本鲁路修能­操­纵的就只有奇袭部队,而他们的人数并不太多。现在虽然借助Gefjun Disturber成功削减了敌人的战斗力,但修奈杰似乎立刻发现了原因出在哪里,目前应该已经下令让手下部队开始解除Gefjun Disturber装置了吧。这样一来租界的防卫系统不久就将恢复,到那时鲁路修将毫无胜算。因此,必须在修奈杰恢复租界整体运作前一决胜负。

“藤堂!你和斩月率领晓部队绕到敌舰阿瓦隆的左后方。朝比奈,千叶!你们直接迎击敌方Knightmare,尽量压制他们。此外,地上部队在绝对保护总督安全的前提下,务必攻下政厅!”

“收到。”

“了解……”

“我知道了!”

“扇!南!你们率领斑鸠部队阻止敌人破坏Gefjun Disturber,尽量拖延时问。如果敌人向地上派遣工作部队一定要全力狙击。以全部火力妨碍敌人的行动,同时破坏租界周围的防御线。趁现在摧毁所有瘫痪的炮台!”

“是……”

“交给我们吧。”

“然后——”

但就在鲁路修准备继续下达指令的瞬间,蜃气楼的通信忽然被强行切换了,紧接扩音器里传来一阵杂音。

“听……得到吗?ZER0。我是……圆桌骑士·枢木朱雀……”

鲁路修的眼里燃起了火焰。

“……停止……战斗吧。我们拥有重战术级的兵器……一旦使用……预计将会有四千万以上人受害……在事情演变成这样之前……”

“住嘴!你以为我还会相信你说的话吗?”

“!”

鲁路修一拳砸向蜃气楼­操­纵杆,强行切断了通信。从扩音器中传出的朱雀的声音立刻消失了。

“地上部队!洛洛,听到了吗?”

立刻传来了回应。

“嗯。听得很清楚,哥哥。”

“你现在在哪?”

“正在突破政厅的防守。预计还需要l4分钟。”

“很好。根据情报,华莲被关在地下室。你们的第一目标是确保总督的安全,其次是救出华莲!”

“我知道了。交给我吧。”

“拜托你了,洛洛。”

说完,鲁路修切断了通信,随即恢复了冷酷的表情。他低声说道:

“等夺回娜娜莉以后你就没用了,洛洛。”

那时就要你为夏丽偿命。实际上,现在之所以暂且让洛洛活着,是因为他能让人类体感时间停止的Geass能力目前还用得着。这种力量在潜入和就人方面相当有利。甚至可以说比鲁路修的Geass更有效。但,也只到这次为止了。已经可以撕破自夏丽死后一直伪装的兄友弟恭的假象了。只要夺回娜娜莉,洛洛就可以像块抹布一样丢掉了。这世上你没有任何伙伴和家人-一当洛洛面对这样的现实时,心一定会被击得粉碎——通信器又亮起了有信号接入的红灯。这次是黑­色­骑士团的­干­部玉城真一郎。

“ZERO!敌人开始行动了!”

“我知道了。全机紧跟我!”

“没问题!交给我了,朋友!”

敌方开始迅速逼近。

“放心吧,哥哥。”

轻轻地将手中通信器台上,洛洛·兰佩鲁杰低哺道。在身穿伪装用的不列颠军防护服的他周围,还有数名同样服装的工作人员。而地面上则躺着大量同样穿着的死伤的不列颠士兵。

“我一定会守护哥哥的。帮你救出华莲,然后——”

洛洛在心里默念着未说完的话。

——我一定会找到娜娜莉。

因为,我要杀了她——工作人员先浩洛一步向政厅的方向去了。紧随其后的少年低声对自己说:

“哥哥的家人……有我-个就足够了。”

这是唯一能够守护哥哥幸福的方法……

※ ※ ※ ※ ※

连在非常时期使用的家庭发电机都已经陷入了瘫痰.房间里一片漆黑,少女固执地摇着头。

“我不要!我讨厌自己一个人逃走!”

平常的她——娜娜莉并不会如此不讲道理。但这也不是不可理解。虽然被夺走了大部分权力,跟卸任已经没有什么区别,但她毕竟还是11区的总督。而现在正在战斗的是她的部下。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她和她的哥哥鲁路修很相似,都会考虑到自己身为上位者的责任和行动,而丢下部下独自逃走这种行为本身就是禁忌。尤其对于目前地位本来就如风中灯火一般的娜娜莉来说,逃跑无疑会加速她下台的命运。

不过,其实娜娜莉现在的发言与其说是她身为总督的责任感,还不如说是孩子气的任­性­。因为现在并不是讲究领导者责任的时候,而是­性­命悠关的紧要关头。事实上,在行政方面暂且不提,娜娜莉在军事方面原本就没有什么发言权。坦白说,对于正在战斗的人们而言,她只是一个象征­性­的存在而已。

“您这样会让我军的战斗更加艰难的,总督。”

手中拿着非常时期应急用手电筒的总督辅佐官罗麦尔明确地提醒地道。这时的罗麦尔已经毫无顾虑了。

“而且非战斗人员和文官们都要跟随总督避难,难道您要下令让他们死在这里吗?”

“但是……”

“这是修奈杰宰相阁下的命令。就算是总督您也必须遵从。”

“…………”

就在娜娜莉陷入沉默的时候,被黑暗所笼罩的政厅忽然晃动起来。似乎是附近某处发生了爆炸。娜娜莉霍然抬起头来,随即又咬紧嘴­唇­低下头去。

最终,还是没能阻止战争。战争开始了。11区还是被战火包围——这个将命运交付到她手中的地方。她究竟是哪里做错了呢?或者说,拖着这样一具身体的自己果然一无是处吗?

现在的娜娜莉完全沉浸在无力感和后悔之中。然后,她脑海里忽然浮现出了那个人的名字。

ZERO……

难道真如父亲所说的那样,你是只会用这种方法的人吗?那个视频邮件,你说你会用很长的时间来改变不列颇,你说这句话你只对我一个人说过。我真的很高兴。我认为可以用更温和的方法改变世界。我以为你也是这么想的,我以为你和我是一样的心情。

然而——

“请等一下,总督。”

罗麦尔说着,推着娜娜莉轮椅的手也停了下来。她们现在应该正在前往逃生用的小型输送艇,虽然娜螂莉看不到周围的样子,但大概可以想象出大致的情况。

“……马上就出发吗?”

娜娜莉以低沉的声音询问道。背后的罗麦尔随即回答:

“现在还很危险。不过政厅周边的Gefjun Disturber将会被最优先解除,我们先等到那时候吧。护卫工作暂时由War-Dolly分队的骑士负责。”

“是吗……”

“此外——我要负责指挥其他人避难,我会派几名侍女过来,请总督不要妄动。”

“好的。那么罗麦尔小姐也请小心。”

随着离开的罗麦尔关门的声音.对方的脚步声也逐渐远去。

被独自留下的娜娜莉在确认罗麦尔的气息已经消失之后,终于忍不住轻轻叹了口气。周围崭新的机械散发出特有的味道。大概是最新式的航空机吧。而现在待机的地方。应该是防卫森严的政厅地下吧。不知道是不是被特意隔音,这里静得出奇。

被寂静所笼罩的房间中,娜娜莉默默地将身体缩进轮椅里。

这时,背后再次响起了开门声。

“失礼了,总督阁下。”

随后传来了走进房间的脚步声。娜娜莉回过头去。

“那个……请问你是?”

虽然眼睛看不见,但娜娜莉还是立刻发觉到这并不是平常服侍自己的侍女的声音。脚步声也不同。然后,她听到对方以带着笑意的温柔声音回答:

“啊啊……”

“是罗麦尔小姐让我来照顾总督阁下的。”

“诶,但是……”

“但是可能因为有什么特殊情况吧。朱迪思和艾莉泽两人因为其他事情脱不开身,所以罗麦尔小姐让我先过来。我的名字是西尔维亚·马蒂。”

“啊,原来是这样。”

听到熟悉的侍女名字,娜娜莉心里涌起的疑虑顿时消失了。

“真是抱歉,在这种时候还要你特意……”

听到娜娜莉有些歉然的话,对方以温和的语气回答道:

“没什么。”

“能够照顾总督阔下是我的荣幸。而且说起来——这或许还是罗麦尔小姐对我的特别关照吧。”

“?为什么这么说?”

“现在最安全的地方就是总督大人身边不是么?罗麦尔小姐也许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才派我过来的吧。”

的确如此。娜娜莉想。也许的确如此。

这时,她忽然闻到了空气中传来的香味。似乎是高级的茶香。然后,门口那人的脚步声也逐渐靠近。

“那个……”

“因为我看您的脸­色­不太好.所以准备了热茶.请您多少喝一点吧。”

“啊,是。谢谢……”

老实说,在这种情况下娜娜莉并没有心思喝茶,但她不想无视初次见面的人的心意,所以接过了递来的杯子,送到嘴边。似乎是大吉岭红茶。很温暖,并且香气浓郁。对方很会泡茶呢。如果不是现在这种状况的话,娜娜莉一定会好好品尝吧。

“不合您的口味吗?”

“啊……不是的,很好喝。”

娜娜莉慌忙回答道。对方有些高兴地说了句:

“是吗?”

“您还有其他什么需要吗?”

“不,没什么了。现在这样就好。”

“那我陪在您身边,如果您有什么需要就请叫我。”

女­性­的气息暂时离开了她身旁。娜娜莉就这样沉默地用手中的红茶滋润着喉咙。味道暂且不提,至少现在的她的确需要补充水分。说起来,从今天早上起她就已经滴水未进了。

将杯中的红茶喝掉大半之后,娜娜莉再次回过头去。

“那个……马蒂小姐?”

“叫我西尔维亚就可以了。——是,您有什么吩咐,总督阁下?”

“我记得朱迪思和艾莉泽说过她们的家人都住在租界内,那她们都没事吧?如果说现在连联络他们工作都不行的话,我想一定是出了什么事——”

就在此时。

“诶……?”

忽然响起了清脆的声音,似乎是什么陶器打破了。娜娜莉手里的茶杯滚落到轮椅边——

“这、这是……”

她的手指颤抖着,不,应该说是已经麻痹了。不仅如此,就连身体也开始不听使唤。意识也浙渐远去。

——该不会。

娜娜莉拼命控制自己的身体回过头去。

是刚才的茶……那个人——但,她已经无力再做其他任何事了。

“请您……好好休息,娜娜莉大人。”

这是娜娜莉意识完全消失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战斗还在继续。

由于Gefjun Disturber的作用。地上第五代Knightmare都无法参加战斗。所以主战场在空中。也就是装有飞行装置或滑翔翼的第七代Knightmare之间的对决。虽然正在作战的黎星刻与圆桌骑士的部队数量并不算多,但战斗却非常激烈。夜空中,不列颠与黑­色­骑士团的Knightmare犹如流星一般,双方的对空炮火所带出的火球四处飞溅。

而在这激烈的战场上.某架Knightmare里的男人却愕然地睁大了眼睛。

“究、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我会在黑­色­骑士团的阵营里……”

一丝不苟的黑发,还有给人以知­性­感的眼镜。他的名字是:基尔伯特·G·P·基尔福特。他眼镜后的瞳孔闪着红光。没错,正是鲁路修的Geass。不过他给这男人的Geass并非“ZERO是同伴。”

“基尔福特。”

随着这声音,驾驶舱内的通信屏幕上出现了黑发少年的身影。正是黑­色­骑士团的CEO:ZERO。不,是鲁路修·V·不列颠。

但在看到少年的瞬间,基尔福特却叫道:

“皇女殿下!”

鲁路惨对基尔福特所使用的Geass,是让他将面前的鲁路修当作他的主君——第二皇女柯内莉亚·L·不列颠——“基尔福特,帮助我,对前方的敌人开火。”

“但、但是,皇女殿下!对方是——”

“我没有时间对你解释了。现在是非常时期,你难道不相信我,不愿意为我而战吗?”

主君的话对基尔福特就是绝对的命令。而且不列颠里皇族自相残杀的事屡见不鲜,这并不是不可能发展到现在事态的和平国家。于是基尔福特脸上的迷茫逐渐消失,随之浮现的是身为骑士的神­色­。只有双眼还是鲜红的。

“Yes,your·highness。”

“抱歉了,基尔福特。”

屏幕上的少年面无表情。

——我已经无法回头了吧。

关掉通信器后,看着笔直飞走的基尔福特的Knightmare·Vincent,鲁路修忽然这样想。

不久之前他才亲口说过.Geass本身就是一种罪。但明知如此。他却还是再次使用Geass,扭曲基尔福特纯粹的忠诚心。污秽。又一层罪孽。夏丽……会轻蔑这样的自己吗?还是只觉得悲伤呢——“但是……”

随着低喃,鲁路修的眼中再次燃起了火焰。

但那些都是过去。不,是已经沉睡在过去的人。已经没有必要为此太过在意了。

目光坚定起来的鲁路修忽然从蜃气楼的监视屏幕上看到飞速掠过的白影,正在突破防卫逐渐逼近蜃气楼。是Lancelot·Conquista。驾驶员的名字是——枢未朱雀。

同时,之前被鲁路修切断的通信又再次响起。

“回答我……ZERO!你真是因为我而发动这场战争吗……”

“别自大了!”

鲁路修大吼着打断通信器里传来的朱雀的声音。

“你这个背叛父亲,背叛日本的男人!你当然也可以背叛友情!但是——”

就在鲁路修怒吼的瞬间。

蜃气楼忽然响起了警报。随即,一架敌方Knightmare从侧面急速接近。是重武装炮击型,机体名是Mordred。

“园桌骑士?!”

鲁路修迅速拉动­操­纵杆.开启蜃气楼的绝对防御盾。但对方是圆桌骑士阿妮亚·阿尔斯特雷姆。她从蜃气楼两侧固定住蜃气楼的机体,并像以往一样近距离连续发­射­四枚Stark·强子炮以突破其防御盾。炮身内侧迸发出巨大的火花。

“看看究竟是你的防御盾比较坚固,还是我的强子炮更厉害呢……”

Mordred内的阿妮亚低声道。强子炮喷出耀眼的火焰。能够轻易粉碎一个战舰的炮火撞击在蜃气楼的防御壁上,并且一击连着一击。而被对方固定得动弹不得的蜃气楼只能被动接受对方的火力。两机问,巨大的火花飞溅,散落空中。

“这……就算是号称铜墙铁壁的蜃气楼也……”

眼前的这一切,都被正在突破对方Knightmare防线的朱雀看在跟里。

“阿妮亚……等、等一下!”

但就在他呼喊的时候,Lancelot却被一侧的黑­色­骑士团晓从其他方向击中,与此同时,Lancelot的通信器里传来收信提示音。

“朱雀,ZERO就交给阿妮亚。”

攻击朱雀的晓化做一团爆炸的火焰,取而代之的是映着海天之­色­的宛如军神般的机体,Tristan——基诺·瓦因贝尔格的专用机。

“如果圆桌骑士太过突出,有可能会扰乱其他部队的战线。这样一来阿瓦隆和政厅就危险了。”

“我知道,但是……”

看着屏幕上基诺那少见的严肃面孔,朱雀咬紧了牙关。这场战争的责任在自己。让他——让鲁路修如此愤怒的人是自己。

——是啊。

朱雀不由得想起了出发前修奈杰的副官加隆所说的话。

——如果你一开始就将一切告诉修奈杰殿下的话,战争根本不会发生。

虽然朱雀并不完全赞成他的意见。但现在多少有些体会。不列颠第二皇子修奈杰·L·不列颠。理­性­且深谋远虑,比任何人都当得起宰相之名。但朱雀总是觉得他有着某种危险之处。这是朱雀发现他在秘密调查身为他父亲的皇帝以及鲁踏惨的Geass时就有的感觉。如果自己当初告诉修奈杰一切的话,肯定会被他利用。那个男人原本就是为了目的不惜动用武力的人。根本不值得信赖。

但话虽如此。单凭自己一己之力,恐怕无法阻止这场战争吧。朱雀心情沉重地想。

——承认自己的心之罪吧。

加隆还曾这样说过。心之罪。罪——臣错,这场战争是自己的罪孽。一场本不应该发生的战争即将要夺走无数的生命。而这里还是平民众多的东京租界。也许会让许多与军事没有关系的人无辜丧生吧。而这一切都是因为自己判断错误。

让一切都结束吧——既然已经无法阻止,那只能让它早一点结束。这并不是自己和绝大部分人希望看到的结果。只有让战争尽快结束。为了不增加更多的罪孽。这也是为了他。为了ZERO。为了鲁路修……

看到一脸苦涩的朱雀,屏幕上的基诺叹了口气。随即,他低硬的表情也随之一变,浮现出略带无奈的笑容。

“我知道了知道了。我会掩护你的。再稍等一会儿吧,朱雀。”

“对不起……基诺。”

“可不是人人都有机会使唤圆桌骑士的,以后再跟你要报酬。话说回来……”

基诺又恢复了严肃的表情。

“刚才你的Lancelot似乎已经受伤了吧。”

“……”

“不要再用它了。绝对不能再用了。”

“啊,这是当然的。我也是这么打算……”

但在那之前我先要让一切结束——Mordred的攻击还在继续。

虽然其间鲁路修曾一度­操­纵蜃气楼从Mordred的钳制中脱身。但阿妮亚不愧是帝国最强的圆桌骑士之一。立刻又将准备上前护卫的黑­色­骑士团Knightmare击退,再次欺身接近了蜃气楼。

“可恶!再这样下去的话——”

蜃气楼的机体­性­能并不能说是迟缓,不过它原本就不是格斗型的Knightmare。虽然在这一点上Mordred也是一样.但此时驾驶员的能力差别就很明显地体现了出来。Mordred不仅能轻松闪避蜃气楼反击的炮火,还能再次将蜃气楼限制在自己强子炮的­射­程以内。虽然鲁路修拼命打开防御盾,但这需要消耗大量能量,而从开始起防御盾就一直处于超负荷状态,蜃气楼的机体也开始冒出濒临危险状态的白烟。

“再一会儿就结束。”

Mordred的驾驶舱内,阿妮亚低声道。然后她再次发­射­强子炮。由于连续发­射­,大约消耗了Mordred的40%的能量。但这样一来就能让敌人没有任何反击和喘息的空问。在强子炮的火力下,蜃气楼只能被动防御。不过.就在这个瞬间,厦气楼的防御盾似乎终于不胜负荷了,机体前那在夜空中灼灼生辉的光壁开始淡去。Mordred立刻准备开始下一轮攻击。

“!”

“到此……”

为止——相就在阿妮亚宣告游戏结束,准备给蜃气楼最后一击的瞬间。

“诶——?”

她忽然感觉自己的视野扭曲了。头痛席卷而来。似乎自己眼前的世界被彻底倒转了一般。

“什、什么……”

她脑海中飞速闪过无数奇妙的画面。

——青空。白云。

下面是被绿­色­包围的城堡。离宫。

名叫白羊官的——

“这、这是——”

黑发的男孩子。还有小小的亚麻­色­头发的女孩。女孩一手捱着一顶Сhā着羽毛的帽子快乐地奔跑着,而男孩则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追在她身后。

还有一个和男孩长得非常相似的女­性­。穿着黑­色­的礼服,眼神锐利。

“该不会……”

——不可以。

在意识更加混乱了。在某个瞬间,这句绝非出自她自己意识的话忽然间贯穿了阿妮亚的思绪。

※ ※ ※ ※ ※

在混乱的战场中,最先注意到情况开始变化的人是刚被任命为黑­色­骑士团一番队队长的朝比奈省吾。

原本整个东京租界都充斥着四处逃散的人们的悲鸣,整个城市沉浸在一片黑暗之中。但忽然之间,处于中心位置的总督府四周开始一点点亮起了灯,随即,那光芒迅速扩大,可以清楚地看到重新淋浴在光明中的对空炮台和陆地Knightmare的模样。朝比奈也听到通信器里传来了同伴千叶那惊愕地低呼:

“灯……”

“时间到了吗——”

逼开对空炮火,朝比奈驾驶着自己的晓迅速后退,随即打开了另一个同伴的连接通信。

“木下!还没找到总督吗?!”

虽然对方的年纪比较大,但战场上却是朝比奈的立场比较高。焦急之下的朝比奈完全忘记使用敬语,斥责般地询同着通信器另一边的战友。

“突入攻厅的小队之前已经成功救出了红月队长……但是,至于总督——”

听到这个回答,朝比奈不由得焦躁地咋了咋舌。现在情况很不妙了。不,应该说在知道修奈杰和不列颠军居然对此处的防卫如此森严的时候,就隐约猜到这个结果了。虽然Gefjun Disturber方面做得很好,但是整体计划却好像从一开始就被人看透了一样。

混乱到几乎分不清敌我的战斗中,已经无法和在其他地方展开行动的藤堂和ZERO的部队取得联系了。

“万一要撤退的话,必须得和藤堂他们汇合才行吧。”

但另一边的千叶却对朝比奈的话提出了异议。

“但没有ZERO的指示,万一阵形崩溃的话——”

“ZERO……吗……”

说这句话时朝比奈的语气明显并不太好。

他原本就不清楚这次作战究竟有什么意义。事实上,九州方面,让黎星刻的部队逐渐推进,吸引敌方的注意力,然后这边对东京发动奇袭——这样就已经足够了。东京是11区,日本的中心。将这里从不列颠手中夺回。是渴望解放日本的他们长久以来的愿望。但问题在于ZERO之前的命令。

——在确保总督安全的前提下,不得对政厅发动毁灭­性­攻击。

这其中究竟有什么意义呢?朝比奈想。根据之前的情报,这个总督已经和卸任没什么区别,目前指挥着11区的是修奈杰。和修奈杰相比,总督的重要­性­根本不足为道。就算现在将总督掳走,对于目前的不列颠军,或者说对于修奈杰而言也并不能造成什么混乱不是吗?而且ZERO的命令不仅是要带走总督,还要确保她的安全。正也如此,他们才迟迟无法突破政厅的防卫系统,结果拖到对方解除了Gefjun Disturber,让整个东京全面复苏。难道你已经忘记黑­色­叛乱的教训了吗?——朝比奈想对ZERO说。他不知道他们对这样突破要塞一般的政厅做了怎样刻苦的研究。现在他叫他们放弃这一切,只是固执地想要俘虏总督。这让朝比奈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

——无论是之前的秘密作战还是这次都一样。

最近ZERO似乎让人难以信赖……不,朝比奈修正了自己的想法。

那个男人原本就没有什么足以让人信赖的地方。比如以前黑­色­叛乱时他曾经放弃指挥,还有在重要事情上,不仅不与朝比奈等人商量,甚至对与他比较亲近的扇与藤堂等人都讳莫如深。总是一个人行动,一个人提出作战,而他们只能遵从。当然,虽然大部分的结果都能得到他们的认同,但这也伴随着不可知的危险­性­——

“朝比奈?”

似乎觉得沉默的朝比奈有些奇怪,从通信器中传来千叶疑问的声音。这时朝比奈才恍然回过神来。连忙摇了摇头。

“我还是认为和藤堂汇合比较好。”

“但是……”

“政厅和地上的不列颠军很快便会封锁所有道路,单凭我们这几个人是无法继续防守的——木下,你带领你小队的人向B-5撤退……”

但就在朝比奈向通信器下达命令的时候。

从恢复光明的政厅一角,忽然间炮火齐飞,贯穿夜空,一齐向朝比奈前方隶属于木下的零番队Knightmare发起了攻击。

“木下?!”

随着从要塞一般的政厅喷­射­出的炮火,同时袭击木下晓的还有不列颤军第七代Knightmare·Vincent。对方­射­出的导弹击中了木下的机体,驾驶员被强制救生舱弹出,机体瞬间爆炸。

“啐!”

朝比奈眼看着同伴的跷被不列颠的Knightmare击毁,立刻拔出了腰间的剑。刚发­射­了一枚导弹的敌军Knightmare还没来得及反应便被朝比奈的晓一剑切开机体,数秒之后,对方也随之爆炸了。

“木下!”

没有再看被自己摧毁的Knightmare一眼,朝比奈焦急地回头向刚才救生舱发­射­的方向看去。火焰中逐渐浮现出建筑物的黑影,它下面似乎就是木下的逃生舱。朝比奈连忙飞了过去。

“喂,没事吧!木……”

但瞬间,朝比奈睁大了眼睛。

被建筑物压着的逃生舱周围的钢板都已经四分五裂,可以从空隙中看到里面的样子。木下的腹部裂开,血与内脏溅得到处都是,一看就知道已经回天乏术了。

但,即使如此,朝比奈的通信器里仍然传来了他最后的声音。

“……你要……从战斗中……活着回去……我……已经……”

“呜……朝比奈咬紧了嘴­唇­。战斗?这场战斗……是那个面具男,ZERO……就因为这次作战,他的同伴在他面前——”

“木下……”

朝比奈的语气变了。

“我.最后还有一件事想问您。”

“什……么……”

“这段时问以来,ZERO所制定的,木下你们所拼命参加的作战……究竟是为了什么?”

通信器的另一边陷入了沉默。朝比奈静静地继续向道:

“拜托您告诉我,木下。”

“……”

“在最后的最后。作为日本人,作为同志,希望您能告诉我真相——”

※ ※ ※ ※ ※

浮游航空规阿瓦隆那巨大的战略液晶屏幕上,浮现出恢复了战斗力的政厅的模样。

坐在不列颠指挥官席位上看着这一切的帝国宰相修奈杰露出了徽笑。一旁传来副官加隆的声音。

“这样一来第五代Knightmare又重新恢复了机能。政厅的防卫系统也开始正常运作。”

修奈杰满意地点了点头。

“战力逆转呢。”

“是,此外——”

说着,加隆­操­纵着手中控制台,又调出了其他数据。这次显示的是东京租界周边的放大地图,上面对敌我双方部队的分布均有标记。可以清楚地看到从西南方逼近政厅的黑­色­骑士团军和迎击的修奈杰军。但和刚才有所不同的是,现在出现了新部队的标记,正从九州方向朝东京笔直地接近。这并非是黑­色­骑士团的援军,而是正相反——修奈杰发出了“哦~”的感叹声。

“不愧是圆桌骑士。面对黎星刻那种对手都能这么快回援——不过……”

“最恶的男人将要登场,对吗?”

“说起来那个人跟你很不合嘛,加隆。不过那种人偶尔也是必要的存在。虽然他经常惹麻烦.不过倒是很有用的。”

修奈杰一手托着下巴,平静地道。

“呜……”

鲁路修在跌落到地面的蜃气楼的驾驶舱中呻吟着张开了眼睛。他似乎在短时间内失去了意识。由于遭到Mordred的连续攻击,不堪负荷的蜃气楼防卸盾暂时停止运作,但不知道为什么,Mordred的强子炮在最后关头失去了准星,炮弹擦过蜃气楼的机体击中了后方的建筑。而失去了防御盾的蜃气楼虽然没有遭到破坏,却由于炮击的反冲力跌向了地面。

“呜……系统都恢复正常了吗?”

冷却装置已经启动,使防御盾降温,但这也就说明从跌落到现在已经过了不短的时间,可是为什么Mordred没有继续攻击呢?

“Mordred究竟——”

摇了摇头,鲁路修想通过监视屏幕观察着四周的状况,但就在此时,蜃气楼的驾驶舱忽然剧烈震动起来。随后,机体违背鲁路修意志地升向了空中。吃了一惊的他连忙向侧面的监视屏幕看去,只见机体外正缠着粗粗的绳索.将蜃气楼的四肢都束得纹丝不动。

随后,夜空中传来一个声音,通过外部扩音器传到蜃气楼驾驶舱内。是一个男人嘲笑般的语气。

“ZERO~你还没有从黑­色­叛乱的失败中绝望吗~”

宛如饥饿的吸血鬼一般的声音。

那个男人名叫路基亚诺·布拉德利。

不列颠皇帝直属圆桌骑士的一员。不过他的另一个名字更为人们所熟知——“不列颠的吸血鬼”。贵族出身,立过无数战功,但另一方面,他的战斗方式非常残暴,即使是面对手无寸铁的女人或孩子也能毫不手软,在贵族间颇为人诟病。应该说他离“骑士”这个优雅的称号相去甚远,反倒很像是如今不列颠所有负面缩影一般的男人。圆桌骑士中的第十骑士。专用Knightmare的名字是:Percivale。

而且现在漂浮在鲁路修的蜃气楼前的,正是Percivale。宛如在夜空中张开羽翼的巨大怪鸟一般,整个机身都是紫­色­基调,从右腕伸出的四只尖刺看起来非常不祥。鲁路修想起了之前调查的数据,这种机体的攻击­性­能特别优秀,无论是对于近距离、中距离或远距离作战都能有很好的表现。

“又是圆桌骑士吗……”

但第十骑士不是应该正和帝国最强的第一骑士一起在九州对付黎星刻的军队吗?怎么可能在这么短时间内就赶来增援东京?!难道说敌人早有准备?

现在束缚着蜃气楼的,并不是路基亚诺Percivale。在蜃气楼的四肢和飞行翼附近,有四架粉红­色­的Vincent。那是第十骑士直属亲卫队的Knightmare。

“告诉我。”

眼前的Percivale忽然通过外部扩音器对鲁路修说道。那声音宛如正在舔舐猎物的野兽一般。随即,Percivale右腕上的尖牙也开始高速旋转。那是不列颠吸血鬼之牙。冰冷的锥形獠牙。

“你最重要的东西是什么?——你的­性­命吗??”

话音刚落,Percivale便如离弦之箭一般冲了过来。鲁路修也迅速打开防御盾。电光火石之间,火花四溅,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鸣……”

“嘎嘎嘎……坚不可摧的Knightmare吗——亲卫队们给我抓好了!”

“Yes,your·highness!”

Percivale之牙开始全力刺入,而无法动弹的蜃气楼只能竭力抵挡。但随着时间的流逝,防御盾开始出现不自然的闪光。

“不行了……和Mordred的战斗消耗了太多能量……”

就在此时,忽然有一架Knightmare从两机下方急速接近。不是不列颠军的Knightmare,而是黑­色­骑士团的晓。

“喂!放开ZERO!你的对手是我!是ZERO的朋友玉城真一郎!”

但虽然对方口中如此大喊,Percivale却根本完全没有回头看那架挥着剑冲过来的晓,仅仅是以另一只持盾的手臂一举挡住了晓的攻击。随即,左腕的盾忽然裂开,露出内侧的导弹发­射­口,笔直地击中了无法躲闪的晓。

“鸣哇!”

在爆炸前瞬间被弹出的玉城的叫声很快地消失在夜空之中。

“可恶!我……”

不过,玉城的这次突袭也并非完全没有意义。至少蜃气楼内的鲁路修是这样认为的。驾驶舱的屏幕上已经出现了防御盾的超负荷反应,而就在刚才一瞬间,对方的压迫有了刹那的松懈。鲁路修趁机拼命拉动­操­纵杆。

“好!这样一来——”

至少可以趁此间隙向对方发­射­强子炮……不过,虽然鲁路修做出了如此判断,但对方不愧是不列颠的吸血鬼。

“什么!”

为了发­射­强子炮,蜃气楼的防御盾有瞬间停滞。但就在这转瞬之问,Percivale的尖牙立即趁机侵入,随即响起了吸血鬼的笑声。

“等你很久了,ZERO……攻击的瞬间防御盾也会暂停是吗?来吧。让我来摧毁你最重要的东西肥!”

Percivale之牙开始更高速地旋转,而鲁路修已经没有时间再次打开防御盾了。Percivale的右腕已经触到了蜃气楼胸部的装甲。毫无屏障的蜃气楼顿时被对方贯穿。

“被击溃到这种地步——”

吸血鬼之牙还在继续长驱直入,鲁路修不禁闭上了眼睛绝望地喊道。

“娜娜莉!”

但是——就在此时。被刺穿的蜃气楼忽然间失去了支撑般向后退去。

“诶——”

鲁路修下意识地张开了眼睛。从侧面监视器上可以看到,一直禁锢着蜃气楼的Percivale亲卫队Vincent正发出剧烈的爆炸。不,不仅如此,那夜空中向他奔来的火红的,宛如烈焰一般的流星是——!”

“怎么可能!”

伴随着Percivale亲卫队Vincent的爆炸声和惨叫声,一个个强制救生舱划过战场上空。

在一片硝烟之后,出现了一架鲜红的Knightmare。机体和杀戳者型号很相似。但却和以前——被称做红莲可翔式时有所不同。它背后已经没有了黑­色­骑士团所特有的发光飞翔翼,取而代之的是犹如天使羽毛般的新机翼。整个机体的形状也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是……华莲吗?……”

鲁路修呆呆地低喃道。随即,驾驶舱内的通信器亮起了收信提示的红灯。里面传出了熟悉的少女的声音。

“ZERO!亲卫队长红月华莲现在归队!”

还是那么活泼的声音。这么说来,前去营救她的地上部队作战应该很顺利吧。但问题是她所驾驶的体机究竟是——?鲁路修问道:

“你的机体——”

闻言,通信器另-边的黑­色­骑士团零番队队长·红月华莲有瞬间的沉默。随后,以玩笑般的语气回答道:

“这是土产哦~”

※ ※ ※ ※ ※

“混帐!!!!!!”

空中浮游舰艇阿瓦隆第二艇内响起了悲鸣。白衣男人双手抱头,浑身颤抖着。正是圆桌骑士枢木朱雀直属开发小组主任:罗伊德·阿斯普林德伯爵。此时他眼镜后的双眼……虽然没有泪水,但惨叫的确是发自内心的。

“我的……我的……”

身后的女­性­轻轻拍了拍罗伊德的肩膀。

“不对哦。才不是你的。计划和主要部分都是我负责的。”

当然,她正是开发小组副主任:赛西尔·珂尔弥。

之前中华联邦事件中,红莲机连同被俘虏的华莲一起被送回了11区。恰巧当时罗伊德和赛西尔正计划将朱雀的Lancelot·Conquista向新机种转换,于是便先将准备运用到Lancelot上的新机能拿到红莲身上做实验。能量翼——他们在其中投入了数倍于其他飞行翼的­精­力。至于为什么要特意选择用红莲做实验,其实理由很简单。

“……红莲不愧是拉克夏塔制造的机体,整体数据简直完美无缺。”

“比起Vincent,这机型更适合拿来做新机能的实验昵。怎么样?如果我们提出申请的话应该会被批准哦。”

“嗯~我还想试试其他的机能呢~~比如新型的MVS,广角脚部平衡系统,还有辐­射­波动炮~~还有Gawain的机能~~如果都组合到一起的话会出现多么有趣的武器呢……”

“要、要做到那种地步吗——”

结果,最终他们还是做了。至于其中的过程,罗伊德这个工作和兴趣完全一致的人自不用提,就连理­性­的赛西尔都有点沉醉其中了呢。大概是技术工作者多少都有的通病吧。他们的­精­神构造大多都认为所谓战争就是一个巨大的实验场,而如果没有这种疯狂的人的话,兵器开发领域也不可能出现如此多的创新技术。

于是,在这种情况下,新的红莲诞生了。当然,那两个人的改良成果并不是为了提供给黑­色­骑士团使用。所以在改造完成之前一直在严密保管之中。没错——就保存在号称“地上要塞”和绝对安全的政厅地下格纳库中。

“等一下……如果说连那个都落人敌方手中的话,也就意味着政厅已经……”

手搭在罗伊德肩上的赛西尔额角滑落一滴汗水,她低声喃咕道。

“那个嘛,那边只能交给修奈杰殿下了。”

罗伊德还是一脸悲痛欲绝的表情。

“但政厅应该没有完全陷落,因为防御系统还在运做嘛。”

“不过居然被人潜入我们的工作间……”

“这个就不是我们该考虑的问题了——现在重要的是……”

罗伊得忽然难得地露出了严肃的表情。

“现在重要的是我们面前的问题哦。虽然新红莲并没有完成最终的调整,目前最多只能发挥60%的力量。但我认为除了朱雀和圆桌骑士之外应该没有其他人能够­操­纵它……”

※ ※ ※ ※ ※

在圆桌骑士专用机Percivale的驾驶舱中,那个男人像是估价一般看着浮在空中的红莲。染成橙­色­的头发,轻蔑的表情,以及身上特殊的骑士服。他就是第十骑士:路基亚诺·布拉德利。

这时通信器里传来了同伴的声音。

“布拉德利卿,破坏红莲的许可已经下达。”

“有没有都无所谓。”

轻轻一笑,路基亚诺将Percivale的盾架在面前,打开装甲板,现出了导弹发­射­口。

“在战场上,只有杀戮。”

Percivale开始发­射­导弹。与此同时,红莲也活动起来,它急速地上升,避开像无数雹子一般落下的导弹,飞快地冲向Percivale,并将右腕摆好架势。路基亚诺以为对方是想要炮击,于是也驾着Percivale向上升去。说时迟那时快,红莲的动作突然改变了。它随着Percivale的上升而修正自己的轨道,并将“那个”发­射­出来。是手臂。肘部以下的小臂。就像钩索一样伸长连线,迫近Percivale。

“哦~”

说着,路基亚诺抓住了正巧在旁边的一台不列颠僚机的脚。

“诶……哇哇哇……”

Percivale将这台Knightmare用力甩出,在离心力的作用下,这台Knightmare正好迎上了飞来的红莲手臂。于是这台Knightmare被迎面刺穿,应声爆炸。而这时,Percivale已经变换了位置。正因为他可以满不在乎地使用这种战斗方式,所以连自己人都对路基亚诺有所顾忌。

Percivale再次和已收回手臂的红莲正面对峙。面对着展开天使翅膀一般的Knightmare,路基亚诺低笑着通过外部扩音器向其打招呼。

“11区人呦。懂得所谓的‘战场上的真实'吗’?”

红莲默不作声。路基亚诺并不在意,而是继续说道:

“在平常,杀人是犯罪。而在战场上,杀人越多就越能被称为英雄。”

红莲第一次通过外部扩音器回答道:

“哼,那就是说,不列颠的吸血鬼也想当英雄?”

“也不是哦。”

路基亚诺哈哈大笑。

“只是觉得,能公开地夺走人最宝贵的东西——生命,这不已经是最高的享受了吗?”

“你啊……”

从红莲那边传来的少女的声音低了下去。

“有点下流啊。”

就在那一瞬间,红莲的右腕处闪起一道红光。辐­射­波动炮转瞬之间就已将能量填充完毕,像一道红­色­的业火般向着Percivale袭来。可是路基亚诺已经读出懂了这一动作,一边将导弹发­射­殆尽的盾放在前面,摆好架势防御辐­射­波动炮,一边一口气将Percivale向上驶去。刹那间,两台机体迅速逼近。就在这时,Percivale突然从快要融化的盾旁将之前的尖牙向红莲剌去。

“尝尝这个!”

“那又能怎样?”

凄厉的撞击声过后,红莲的手中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把短剑的MVS。

不仅挡住了Percivalee之牙.而且立刻以内眼难辨的速度反切,将其击得粉碎。

“没有用的。”

“非也,这样就……”

即使主要的武器被摧毁,路基亚诺仍然保持着因嘲笑而扭曲的表情。

“时机到了。”

出其不意地,Percivale低下了头,露出一个­鸡­冠似的头部配件。那绝不是装饰,而是和钩索拥有同样威力的头钉。

“去死吧,11区人!”

几乎零距离状态下发­射­出来的头钉径直向红莲胸部逼去。可是——

“什、什么?!”

路基亚诺第一次露出了不是由于嘲笑而是因为震愕而扭曲的面容。这是绝对不可能躲避开的一击。可是红莲却轻易地用MVS接下,接着手腕灵活地一转,将钉子的线抓住了。这……这并不单单是­操­纵者的技术。至少,能做到如此超绝的反应,连不列颠的圆桌骑士的专用机都不可能。

面对大吃一惊转身欲逃的Percivale,红莲用手中的线将其拖住,用空着的右手抓住了它的头。

“我问你——”

少女的声音再次响起。

“对你来说重要的是什么?只有­性­命吗?”

路基亚诺猛然睁大充满憎恶的双眼。

“想要威胁我吗!?可恶的11区人!”

“永别了。”

随着这句话,红莲通过手臂释放了零距离辐­射­波动——将机体从内部,而非外部溶解破裂的能量——一口气贯穿了Percivale的全身。Percivale的驾驶舱沸腾起来,灼热的大气将路基亚诺团团围住。

“要、要我的命?!这、这只猴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子!!”

这就是第十骑士,路基亚诺·布拉德利留下的最后一句话。

红­色­的Knightmare悠然地飘向空中,俯视着爆炸成碎片的Percivale。

负伤的蜃气楼的驾驶舱中,获救的鲁路修用木然的眼神望向这架Knightmare……这是怎样的机体啊……

简直就和过去的白­色­骑士Lancelot初次登上战场时一样。单凭一机就可以将整个战局扭转的Knightmare。在黑­色­叛乱之前,究竟被它击败了多少次呢?

没想到,这一次自己竟然被与之相近的东西救了下来。

心里轻声嘟哝着,鲁路修重新冷静下来。总之现在不利的状况得到了改善。打开通信器,鲁路修向华莲说话。

“­干­得好,华莲。接下来就回到政厅,将娜娜莉……”

但就在鲁路修说话的关头。

“休想!”

浮在夜空中的光点一般的白­色­骑士忽然从斜前方突破防线,猛然向蜃气楼突进。紧随其后的,是一台虽然有着不列颠军涂装但已是鲁路修忠实部下的机体,那是基尔福特的Vincent。

“枢木朱雀!”

基尔福特摆好架势,想要用枪刺向朱雀驾驶的Lancelot·Conquista。但就在此时,蓝­色­的鬼神从侧方Сhā入了两台机体中间。它挥动巨镰形状的MVS,将基尔福特持枪的手腕一起切飞了。

“唔……”

“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疯狂……”

重新调整好自己的MVS,立在基尔福特机面前的Knightmare·Tristan中传来第三骑士,基诺·瓦因贝尔格的声音。

“但对圆桌骑士做出如此举动,只能解释成对向不列颠和皇帝陛下拔剑相向了,基尔福特卿。”

也许这是基诺特有的温情吧。基诺乃是骑士之一,基尔福特叛变的事应该早就已经了解了,可是他却仍然特意来向本人确认,可能是包含了”请重新考虑”这种基诺式的劝告吧。虽然时间不长,但怎么说两人也是在这11区内一起仰望同一面旗帜,共同执行任务的战友。

可是面对基诺的话,双眼显着红光的基尔福特露出苦涩的表情,摇了摇头。

“瓦因贝尔格卿,我不会罢手的,这是为了我的忠义!”

“喂,你这是­干­什么……真是的。”

虽然失去了一只手臂,基尔福特的Vincent仍用剩下的一只手拔剑刺向Tristan。Tristan只好用MVS迎击。但是基诺仍然并不想一击结束战斗。实际上,对方机体­性­能差,驾驶人员能力差,一击致命绝不是不可能的事。可是基诺仍然配合着基尔福特在挥剑。同时.他又通过通信器向已经远离的僚机Lancelot发出呼叫:

“朱雀!和华莲的对决要留给我喔!”

从Lancelot处传来回答。

“不好意思,基诺。我们可没有自由选择对手的工夫……”

此时,Lancelot从背后拔出一把巨大的来福枪——可变反­射­冲击炮,通称巴利斯·强子冲击波。枪口处正冒出些许水蒸气似的白烟。看来已经发­射­出了一发。但是,状况并没有任何变化。在自己和ZERO——鲁路修的蜃气楼之间,红­色­Knightmare——红莲以惊人的速度Сhā了进来,并用右手挡住了自己。

完美的防御。将增强了威力的巴利斯·强子冲击波完美地挡住了。

“让开,华莲!”

“不,朱雀!”

哼,朱雀在Lancelot的驾驶舱里沉吟一声。

到了这种时候,你还要阻碍我吗,华莲——

另一方面,一团混乱的战局有一部分开始出现变化。

遵照ZERO——鲁路修的指示,黑­色­骑士团幕僚长藤堂的别动队利用巧妙地佯装,迂回到不列颠军总司令官修奈杰乘坐的阿瓦隆左翼后方,将不列颠的防线撕开了一个缺口,现在正在向旗舰阿瓦隆逐渐迫近。

“目标只有修奈杰的人头,全体Knightmare,跟着我和斩月!”

但是,就在藤堂的专用机斩月和其指挥下的部队正要向阿瓦隆发起突袭之时,驾驶舱里响起了电子音,接着,通信器显示有信息。

“藤堂,我是朝比奈。”

“怎么了,偏偏在这个时候!”

斩月的滑翔翼并没有停止,藤堂粗暴地问道。朝比奈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继续说:

“现在给您传送木下的证言数据。”

“什么?你说什么?”

“听了您就会明白。果然……不能相信ZERO。”

即使是藤堂,在这一瞬问也忘了面前敌人的事。

“什么?”

“我现在就进人政厅,抓住洛洛。”

这话听起来有点低沉,但却包含着一份坚定。

Lancelot再一次使出了巴利斯。红莲也再一次轻而易举地用辐­射­波动盾将其弹开,继而放出了反击的钩索。箭一般的钩索­射­出后。一瞬间,Lancelot好像停止了动作。而钩索就这样掠过它的肩,将装甲削去了一些。

“嗯?反应太快了……”

应该说,是Lancelot跟不上对方的反应。罗伊德和赛西尔曾经指出的弱点在此时显露了出来。为了抑制巴利斯·强子冲击波的后坐力,做了使用浮游装置的微调整,从而造成机动力不足。反观红莲和华莲,根本不受辐­射­波动炮后坐力的影响,能够自由自在地在空中翱翔,向Lancelot发出箭一般快速的攻击。虽然Lancelot使出浑身解数避开了致命伤,但是这样的战斗如果持续下去的话……

“会被击落……”

红莲出其不意地接近了过来,手中挥舞着MVS,从Lancelot的腰向脚下挥去。好歹将身体闪了过去,但是脚尖的元件还是被切飞了……

鲁路修透过蜃气楼的主监视器看着这样两台机体之间的战斗。

他并没有去帮红莲,去帮忙的话反倒会妨碍华莲。那并不是负了伤的蜃气楼和自己这种水平的技术能跟得上的战斗。要说帮忙的话,更应该去帮和第三骑士的Tristan战斗着的基尔福特。这样想着.鲁路修就打算避过正在战斗的两台机体,接近后面的Vincent和Tristan。正在这时,传来了突入政厅的工作部队的通信:

“ZERO大人。发现了总督乘坐的进生艇。”

等的就是这个报告,鲁路修的脸上不由地露出了笑容。

“是吗,­干­得好!”

“但是,目前离洛洛队长所处的位置较远。按照指示应该是他在那个地方待机,等我们将敌方Knightmare掳获之后就去接应他,但是……”

“你们就这样等着洛洛。准备逃出政厅。”

要逃出不列颠军的中枢所在的政厅,会伴随着极大危险。为了确保将娜娜莉安全地带出,洛洛那停止他人体感的时间的Geass还是必要的。

“明白了。那我们在这随时准备应对情况的变化。”

“好,这样胜利条件就齐备了。”

鲁路修眼中闪过一道光,然后,他通过通信对华莲说:

“华莲,一口气将朱雀歼灭.这样就没有碍事的人了!”

短暂的间隔后传来华莲的回复:

“这样好吗?”

这明显不是亲卫队长向黑­色­骑士团CEO问话的语气。而是做为华莲个人向鲁路修而非ZERO提出的问题:把朱雀杀掉真的好吗?

可是板着脸的鲁路修厉声答道:

“没关系!动手!”

“明白。”

瞬间,红莲的速度又升了上去。现在似乎已经达到了系统所能承受的极限。它瞄准已经负伤,装甲到处破损的Lancelot径直逼近过去。

“!”

朱雀也看到了红莲的身影。但也只是看到而已。实在无法反应。能不能闪开一定距离都未可知。

“快跑!枢木卿!”

通信机里传来的,是身在阿瓦隆的罗伊得拼命的叫喊,赛西尔的声音也传了进来。

“以现在的Lancelot……”

“可、可是……”

朱雀额头上渗出汗水,摇了摇头。

“我不、不阻止ZERO的话……”

“你这个……”

“大呆瓜!”

二人的叫喊震动通信空间之时,红莲已经迅速捕获到了Lancelot,MVS挥之欲出。朱雀将Lancelot持有巴利斯的手举了起来,却连着巴利斯带手被切成了两半。

“差……差别太大了……机体的潜力……”

红莲乘着斩断巴利斯和Lancelot之势,先撤回斜后方,然后再次划着弧线向Lancelot迫近。

“躲……不开……了……”

逃都逃不掉。

“切。”

在远处和基尔福特的Vincent战斗着的基诺将这一切看在眼里。他已经不再想做基尔福特的对手了。于是,他强行改变Tristan的方向,想要去给朱雀作掩护。而基尔福特机却还是拼命追着Tristan死死咬住其不放松。

“瓦因贝尔格卿!”

“不要捣乱!基尔福特卿!”

就在Tristan的巨镰弹开Vincent的剑时,红莲向Lancelot展开了第二击。Lancelot的右脚被钩索贯穿。

完了。朱雀心中默念。

也就是说,自己会在这里被­干­掉吗……就在这么想着的瞬间,朱雀的脑海里响起了那个武器的名称。

Freyja弹头。

当然了,由于事先已经听了说明,朱雀知道这是什么东西。这是广域型的战略兵器,虽然听起来很威风,但却带有极大破坏­性­。是能够将庞大空间内的物质全部还原为原子尘埃的新型弹头,是帝国宰相修奈杰通过在柬埔寨的托罗莫机关开发、生产,可以轻易改变战争本质的杀戮武器。现在,Lancelot上就装载着一发。如果使用的话,说不定可以摆脱现在这种局面。只是,修奈杰为什么特意让自己带上这个,朱雀也不明白。是认准自己能够­射­出去,不,是一定会­射­出去吗?可是……

——这可不行。

毕竟,如果位置弄错了的话,这种武器可能将现在Lancelot脚下的东京租界整个摧毁。这只是一种威慑。即使到了非发­射­不可的地步,也要在受害最小的超高空或者海上发­射­,让黑­色­骑士团的ZERO——鲁路修见识一下其威力就够了。这才是制造这一武器的初衷。是能够阻止战争的抑制力。持有这种武器的意义仅止于此。所以说,在离租界这么近有这么多人在旁的情况下绝对不应该使用。

“杀了朱雀!”

战场上回荡着从蜃气楼中传来的鲁路修充满憎恨的叫声。华莲的红莲再次迫近Lancelot,右腕的辐­射­波动闪着红光。准备决胜负了。而此时的朱雀和Lancelot已没有躲避开这一击的力气了。但是,即便如此……

“只有Freyja……即使死在这里也不能……啊,对了……”

驾驶舱里自言自语着的朱雀,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这就是赎罪……”

自己本来有可能阻止这场战争的。可是,自己却没有阻止。这样的自己……

“只能接受了……”

朱雀的手伸向那个按钮——为了将Lancelot背部装载着的Freyja弹头强制脱离的按钮。自己中了红莲的辐­射­波动的话,使背后的Freyja误爆的可能­性­很大。至少要将这个避开。面对近身而来的红­色­死亡之手,朱雀这样想到。

“在这里,我要死……”

但就在朱雀口中说出这句话的时候。

“活下去!”

这是一个少年曾对自己下过的命令。那是他的愿望——

朱雀那渐渐失去光彩的眼中逐新又显现出了光辉。只不过,那是弥漫着不祥的红光。伸向强制脱离Freyja的手停住了,转而快速地抓住旁边的安全装置接触控制杆,将之拉到身前。接着,他更是将已经停止活动的Lancelot重新启动,强制残余的左脚活动以牵制迫近的红莲。他将背后的特殊发­射­器拔出,对准前方的Knightmare以及战略仪表盘中央正在展开的敌军部队。

“我要……”

朱雀的手指搭上­操­纵杆上突起的扳机。

“活下去!”

接着,少年的手指毫不犹豫地勾动了扳机。

※ ※ ※ ※ ※

——一瞬间,”无”向人们袭来。

“什么?”

在红莲用超常的反应避开突然向自己­射­来的形状奇妙的导弹时,华莲背后升起一股难以理解的寒气。称之为”战士的直觉”或许更为合适。没有经过考虑,也没有任何犹豫,华莲按照自己直觉的指示,将正向Lancelot迫近的机体——红莲强行调转方向,和径直向自己袭来的导弹之间拉开了距离。

“?!混蛋!朱雀,你……”

和华莲不同,以自己的知识了解了状况的基诺一面怒吼着,一面以最大速度启动Tristan,和华莲一样将机体向导弹飞行的反方向驶去。身后远处,导弹的高度正在逐渐降低,在空中划出了流星般的轨迹。前方可以看见一座高塔。那正是11区的中心,可以称得上是东京租界的象征物的建筑——政厅。划过政厅上空时,导弹开始放出强烈的闪光。

“那、那是Freyja吗?!撤退!全军撤退唉唉唉唉唉唉唉唉唉唉唉!!!”

正在战斗中的不列颠军小队长一看见那道光,立即扭曲着脸发出悲鸣。一边拼命地­操­纵着自己的Knightmare从政厅周边后退,一边向部下们发出指示。这时,闪光更加强烈了。

“为、为什么不列颠军在后退?肯定有什么问题,我们也撤退!朝比奈!昕得见吗?!离开政厅!朝比奈!”

黑­色­骑士团的小队长千叶一边拼命地呼喊着同伴,一边让自己的晓和其指挥下的部队一起和不列颠军向同一个方向搬退。可是通信器里并没有传来回复。

“那边的Sutherland!你在­干­什么?!那可是Freyja啊!”

驾着掳获的不列颠军Knightmare,向政厅地下突进的洛洛对接受到的不列颠军指示疑惑不解。

“Freyja?”

更多的人从无处可逃的地上望着。

“妈妈,天上有光!”

“好啦,快低下头,危险。”

“但是……”

“什么啊,那是……”

“什么都无所谓啊,只要战争快点结束的话……”

然而,这个愿望正以最糟糕的形态被达成……

※ ※ ※ ※ ※

而这一光景,也映在了蜃气楼中鲁路修的跟中。

“难、难道这就是朱雀说的那个……”

说出这话的瞬间,鲁路修瞪大眼睛,惨叫起来。

“娜娜莉莉莉莉莉莉莉莉莉莉莉莉莉莉莉!”

在鲁路修悲痛的叫声对面,在应该是他最爱的妹妹所在的政厅上空,一瞬间,那道光消失了,失去了光芒的Freyja弹头却一口气将破坏的光散播了出来。爆发的光吞没了整个政厅。将这座要塞还原成了最初的原子形态。以坚固著称的政厅现在就像溶化进日光的幻影或者卷进海浪的沙城一样失去形状。

“娜、娜娜莉莉莉莉莉莉莉莉莉莉莉莉莉莉莉!”

鲁路修又一次发出惨叫,立刻准备驾着蜃气楼冲过去。这实在是愚蠢的行为。那道光已经将政厅整个包围。更以可怕的气势向周边扩大,即将到达鲁路修的眼前。但即使这样,鲁路修仍然想要驾着蜃气楼向那里挺进。

“!”

“皇女大人!”

伴随着冲击,向Freyja之光接近的蜃气楼被撞飞到后方。是基尔福特的Vincent。而用自己身体挡住蜃气楼的Vincent却顺着后坐力退向反方向,脚已经被那道光吞噬了。

“皇女大人,请活下来,活下来!”

通信就此中断,Vincent消失在那道光中。只有蜃气楼远离了那道光。鲁路修已经说不出话来了。不想承认现实的他只是张大眼睛,盯着眼前这个巨大的光球。

从已经退避到那道光到达不了的空域、不列颠军浮游航空舰阿瓦隆的主舰桥上,有双眼睛一直俯视着蜃气楼。那端正的脸上正浮着浅笑。

接着,这个人——帝国宰相修奈杰在心中暗自说道:

“这下比赛总算正式开始了呢,鲁路修。对你来说,当然了,对我也一样。”

修奈杰的话说完之际,巨大的Freyja之光放出了最亮的一闪,接者突然消失不见了。

※ ※ ※ ※ ※

朱雀的眼中失去光彩是在一切都结束的那个瞬间。

突然回过神来的少年望向主监视器。但是里面什么都没有。有的,只是黑暗。不知何时,天­色­开始发亮,逐渐发白的周围景­色­逼迫朱雀认清眼前的现实。

横空出现的一个圆形大洞……像火山口一般……

通过监视器看过去,那就像孩子们在沙场挖出来的洞|­茓­一样。但是却与其有着根本的不同。这里是城市。本来是一座城市。很多很多人生活于其中——包括对朱雀来说很重要的人——呼吸于其中的城市。可现在什么也没有了。高楼也好,街道也好,人们的身影也好。Freyja的光从根本上夺走了这一切,只剩下这么一个荒芜的世界。

“是、是我、我­干­的吗……”

少年呆呆地睁大了跟睛。

时间仿佛停滞了一会儿。

朱雀握着­操­纵杆的手开始颤抖。

蜃气楼的通信器上显示有通信。

垂头丧气地坐在驾驶舱里的鲁路修迟缓地把手伸向通信器,用沙哑的声音问道:

“洛洛?”

立刻传来回复的声音。

“是的,哥哥。”

鲁路修接着说:

“能让我和娜娜莉说话吗?”

对方屏住了气。

“啊……这个……哥哥……”

“你救了她不是吗?”

“啊……啊……哥哥。没赶上……娜娜莉在那道光中……?”

“我没问你这些!”

鲁路修以毫无感情的声音打断了洛洛的话。

“我只想和娜娜莉说话。”

“但、但是,娜娜莉已经死了啊……”

鲁路修猛然瞪大了眼睛。

“别撒谎!”

“!”

“呐,洛洛,一会儿就行,让我和娜娜莉说说话。和娜娜莉……”

鲁路修无数次地说着,恳求着。无数次地重复着:

“和娜娜莉……娜娜莉……”

毫无生气地、宛如死人般地低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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