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见面时,我真不知该如何对待她。
她并没有错,问题全在我这边。当时的自己非常畏惧他人,疑心很重,对来到这个11区的不列颠人——不论对方看起来多么善良——我都对他们心怀敌意。
——善良?哈,这些国人抛弃了我和我最重要的妹妹。而他们对这个11区。这个从前被称为“日本”的国家做了些什么,我也一一看在眼里。他们所穿的衣服,所吃的面包,所住的屋子,都建立在不列颠以外的人民的牺牲之上。但他们非但不知悔过,反而洋洋自得。没有自觉的罪人比有自觉的更加可恶。你们是侵略者。是把我唯一的朋友——朱雀的故乡破坏得不成样子的罪魁祸首。尽管如此,却还一脸无辜地享受着荣华富贵。一想到自己和这群人出生在同一个国家,流着同样的血液,我就不禁讨厌起自己。
她……名叫夏丽·菲尼特的少女就是其中的典型代表。既开朗又活泼,对谁都很和善,无论在班上还是游泳部都是大家的中心。后辈仰慕她。前辈疼爱她。但每次见到她,我都仿佛看到她在嘲笑独力对抗强大不列颠的自己,感觉很不舒服。
“别这么说嘛,鲁路修君,大家都有帮忙的。”
在我的记忆中,这就是我和她最早的对话。虽然先前应该也有交谈过,但现在只记得这句了。记得当时她和我同班,还同为班委,这是在班上筹款时的谈话。由于身份原因,自己在学校里不能过于引人注目。虽然对待工作还是蛮认真的,但自己内心却完全没当回事。筹款?就连你们所出的这点钱,也是通过剥削无数劳苦大众得来的吧!
可是她那边却不只一次地呼吁大家踊跃捐款,希望得到大家理解,可谓十分热心。看到她努力的样子,我不禁忘记了自己的立场,对她冷嘲热讽了一番。当时说过些什么我已经不记得了。只记得她一改平日的用光,十分生气地说:
“鲁路修君不喜欢这类活动吗?”
一听我矢口否定,她又马上怒气全消,恢复了往日的笑颜。
“我很喜欢这种活动。当然了,正如鲁路修君所说,这钱不是我们自己挣的,而是从父母给的零用钱中省出来的。”
嗯,确实,我好像针对这一点进行了讥讽。
“但是——只要大家稍擞忍耐一下,就能使一些十分需要帮助的人获救哦!想到自己的行动能使他们露出笑颜。你难道不觉得高兴吗?”
“……”
“嗯。我知道鲁路修还是有些反感,但还是希望你至少不要在大家面前这样说。那个……虽然我说不清楚,但这样一来,就连因为此次捐款而获救的人都没法畅快地笑了——”
如此说来,她是何时改口叫我“鲁路”的呢?不知不觉间,她已开始这样叫我,我也很自然地接受了。通过那件事。我对她的看法发生了些许改变,感觉自己稍微有点了解她了。
搞错的不是她们个人,而是整个不列颠的体制,是站在一国之巅、以铁腕驱动国家政权的那个男人——
是她——夏丽和学生会的其他成员让我领悟到了这一点。她们并不是主动扮演“无辜的罪人”这一角色的。
最大的恶人。是迫使他们出演这一角色的权力者们,是整个世界的秩序。若不是邂逅了他们,我恐怕至今还不能舍弃那扭曲的想法吧。自己应该憎恨的是整个不列颠帝国,和扭曲了整个国家的罪魁祸首——皇帝。同时,虽然她也是不列颠的一员,但却没有理由让她一起陪葬。从更广阔的视角来看,她们也是被害者。也站在弱者一方。若问为什么,她——名为夏丽·菲尼特的少女是绝不会伤害不列颠以外的人的。但有人却让她们背负了加害者的罪名。他才是我那真正的敌人。
所以,就算要开始自己对不列颠的复仇,我也绝不想把她们卷入其中。不,是绝不能。因为那样一来。自己就会沦为和不列颠皇帝同样的存在。蹂躏弱者的强者。而那是我自己最为忌讳的。
尽管如此——
“鲁路……最后始和你说上话,真是太好了……”
少女浑身是血,躺在我的臂弯中,挤出最后一丝力气伸出了手臂。世界为何如此不公,为何如此扭曲呢?……而我自己,又是何等地罪孽深重……
她绝不应该死在那种地方。绝对,毋庸置疑。
但是……为什么!
※※※※※
“如遇可疑者。杀无赦!”
鲁路修严厉的声音在战场上回响着。
“不列颠和中华联邦的间谍内外勾结,在这里进行不死士兵的研究和实验!决不允许他们如此亵渎生命!”
烈日当头,黄沙连天。在沙漠之海一隅,浮着一座如小岛一般的古代遗迹。以ZERO为首、黑色骑士团中的精锐——零番队正接二连三地降落在那里。
“研究员和资料一律抹杀!不知实验体藏在遗迹的什么地方。所以。一边缩小对地点A7的包围网,一边破坏一切,烧尽一切!一旦发现疑似实验体的对象,立即封入高压集装箱内!我要亲自验证!!”
这无疑是“歼灭令”。将士们的凛凛不安直透过鲁路修的Knightmare——蜃气楼的通信器传了过来。
“全部……都要吗?”
一个声音将此间的气氛化为有形。现在,代替落人不列颠军手中的零番队长——红月华莲指挥部队的,是一个名叫木下的男子。
鲁路修在ZERO的面具后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个不留!”
“……明自。”
通信机对面传来一个沉重的声音。
尽管如此,鲁路修依旧只是用那冻结一切的冰冷眼神,看着视线下方的遗迹。
——2019·4·中华联邦
——Nosferatosis。
最先说出这个词的,多半是这个名为V.V.的少年。他正是和C.C.一样,游离于轮回之环以外,吃下了名为“永远”的毒苹果而选择了永生的少年。也是Geass的研究机关——教团的主人。
“我没听过这个概念。”
C.C.如此回答,V.V.则笑着答道:“那当然。”
“这是我造的词。细胞不死——也就是‘细胞自死’Apoptosis的反义词。”
“就是用来形容我们身体的吧。”
C.C.有些兴趣索然。
“没必要说得这么复杂。这个身体用通常的方法杀不死——我们只要知道这一点就足够了。”
“你明明那么执着于自己的死亡,对这种地方却不怎么关心呢,C.C.。”
V.V.耸了耸肩。
“听着,C.C.,Nosferatosis的反义词Apoptosis这一概念本来是有关生物细胞的。但如果把它扩展一下,用来形容世界和生物的关系又会怎样呢,你不觉得蛮有趣的吗?”
不怎么有趣,C.C.如此想道。细胞自死。这是多细胞生物为了保持本体的健康而在细胞内写入的有计划的自杀程序。比如说,某些两栖类和昆虫类为了随着成长而改变身体形态,必然离不开Apoptosis这一过程。通过身体陈旧部分的自杀,才能得到新的身体。顺便一提,本来这个词的反义词并不是V.V.所说的Nosferatosis,而是因为供血不足或外伤等细胞内外环境恶化而造成的细胞死亡。
那么,将V.V.所说的Nosferatosis这一概念用于世界和生物的关系又会怎么样呢?很简单。只要把世界看成生物,把生物看成构成其的细胞,生物就成了命中注定要死的个体,而世界也就借由这一不可或缺的过程保持了良好的状态。至少,对于现在的世界来说,作为细胞的生物若“不死”“永生”的话,则百害而无一利。这只会使构成世界的骨骼簌簌崩落而已。
C.C.此言一出,V.V.点了点头。
“但是C.C.,我们体内不存在这一程序。只要自己不去寻死,就永远和死亡无缘。”
“Nosferatosis这个词指的就是这一现象吗?也就是说,你认为我们是游离于世界概念之外的存在,是不正常的吗?”
不是的,V.V.摇摇头。
“我们是新生的概念。世界此前都是借由Apoptosis的作用保持着健全的姿态。但这一作用已经不足以维持世界自身了,需要一个新的概念代替Apoptosis,所以我们应运而生——你不这样认为吗,C.C.?”
“我不这样认为。”
C.C.的态度更加不以为然了。
“你好像把自己误以为是什么进化后的人类了……这只是因为你没有活到我这么久吧?我话说在前面,构成不死要素的‘Code’并不是我们生来就有的,而是魔女代代相传的东西。说起来,‘Code’是和人类历史同在的。”
因此,将自己理解为现存人类的进化型未免有些牵强。因为论起来,“Code”早在人类诞生之际就存在了。就像有人为新生的婴儿包上襁褓一样。只是这一襁褓原本就是单独准备的,和婴儿自身——也就是人类这一物种的成长毫无关系。
但是,C.C.一番话说完,V.V.又笑了。这次,他那无邪的脸庞上浮现出一丝冷笑。
“毫无关系吗?我可不这样认为,C.C.。我是这样想的。名为‘人类’的物种诞生,本身不就是为了我们有效利用不死之身的一个过程吗?”
C.C.惊得睁大了双眼。V.V.继续冷笑道:
“先有鸡,抑或先有蛋……虽然有关Code的研究还在进行中,但有一件事已经很清楚了,那就是code的宿体无一不是人类。就像你我一样,Code不借由人体就无法发挥功用。那我们是不是也可以这样想呢?名为人类的物种所诞生的本质理由,不正是因为世界希望能够使用Code的物种诞生吗?”
“一派狂言……”,
C.C.面带惊讶,喃喃自语道。
“简单来说。你所说的‘人类完成形’,就是你我这样的吗?那些现存的没有Code的人类,不过是我们的前一阶段,在进化过程中形成的不完全生物吗?”
“这不正是所谓的物种进化吗?无论什么物种。和进化后的新物种比起来都很不成熟,只会成为后来物种的基石。”
不过,V.V.此时又摇了摇头。
“C.C.,我不认为你我是完成形。在我看来,我们也不过是实现下一阶段的前奏。我们的存在只不过是为让世界最终能够完全利用Code这一目的而生的实验品。那么,人类又该利用‘Code’做些什么呢?”
“…………”
“仔细想来,这也是世界所准备的让我们自我完善的程序之一。所以,这才是Nosferatosis——新生的概念。永远和不死。你我借由正确使用Code,才能为人类这一物种和以人类为构成细胞的世界,带来和我们肉体的不死所相对的,恒久而安宁的充足。完成体应该是由你我使用‘Code’所完成的。”
“所以你才—一”
C.C.突然打断了V.V.的话。
“决意‘弑神’吗?V.V.。这是遵循了世界的程序吗?”
V.V.第一次无言以对。C.C.接着说道:
“在我看来,你绝不是因为那种进化论的使命感而行动的。”
此言可谓一针见血。V.V.不禁皱起了眉头。他整理了一下心情,然后轻轻点点头。
“算是吧。我刚才不过是把架空的理论堆砌起来罢了。我不打算做世界的殉道者,我的行动和教团的存在也都只是出于我的一己私愿而已。”、,…
为了你唯一的弟弟,沙鲁鲁吗——
“因为我是他的哥哥。”
V.V.说罢此话,向远方望去。
“我们发过誓,一起创造—个没有谎言的世界。”
“…………”
“沙鲁鲁不想背负不死的诅咒,所以由我继承了Code。只要沙鲁鲁能幸福,我愿意付出一切。只要是为了沙鲁鲁,我什么都愿做。即使那意味着‘弑神’。所以——”
“…………”
“我不允许任何人背叛,即使是你。你确实教了我很多东西。虽然你我的Code方向性有些不同,但你作为背负不死之人——作为先行者,向我指出了前进的道路。我感谢你。但是……”
不允许你背叛——V.V.重复道。
“我知道你的愿望。而我和沙鲁鲁也有能力完全实现它。但你若敢伤害沙鲁鲁,我一定会破坏你的愿望。能做到这一点的只有我。希望你不要忘记。”
当然了,C.C.并没有忘记。这一数十年前交换的誓言,就如昨日之事一般鲜明。
但C.C.还是想道。
——只有你能做到吗?
V.V.,不是的。很遗憾,你做不到。你无法破坏我的梦想。说起来,你根本不了解我为什么被称为魔女。
听着,V.V.。
魔女是会撒谎的。
所以,你若认为自己已经了解我和你自身的一切,那恐怕—一
※※※※※
四处升起了长蛇般的缕缕黑烟。
遗迹在地下四通八达。不,其规模已经足以被称为城市了。事实上。因为设有通风口,就算浓烟滚滚升起,空气也丝毫投有浑浊的迹象。若听闻这是数千年前建造的东西,考古学者们又会作何感想呢?虽然说法有别,但肯定会全员一致认为“不可能”。不但有媲美现代建筑技术的空调系统,还拓展了有限的空间,它甚至拥有可供人类居住的战壕,若除去被巨大的岩盘和黄沙掩埋的天花板,这里无疑是个都市。中亚,在沙漠下延伸开来的古代地下都市。
但这座经历了长年风化侵袭的都市,此时正面临着崩溃。
“…………”
C.C.从黑色骑士团直属专用Knightmare·晓的驾驶舱中探出身子,遥望着支离破碎的都市。她长发如丝,直垂腰际,如人偶一般美丽。虽然表情还是一如既往的冷漠,但那如水晶般的双眸间却带有些许沉痛的阴影。由此,她心中所尘封的思绪可见一斑。。
“C.C.大人!”
突如其来的声音让C.C.肩头微微一震,战战兢兢地转头看去。
几个人影从废墟之后跳了出来。每个都是身着白衣,站在前头的中年男子额头上还带有血迹。他们手里没有武器。事实上,他们既不是军人也不是恐怖分子,而是研究员。以遗迹为大本营的教团——研究Geass之力,追求其彼端某物的组织的构成者。从前,C.C.也曾作为首领君临此处——
“您终于回来了,C.C.大人!”
“还请您务必救救我们!”
“我们——”
他们满心以为得救了,径直向这边跑来。但就在此时,轰鸣大作,Knightmare的机关炮开火了。他们甚至来不及发出一声哀鸣,便已身首异处血肉横飞。C.C.大惊,转头看去,还有另一台晓。
那是黑色骑士团零番队的Knightmare。
黑色的晓确认自己的猎物死掉之后,就马上离开了。遗迹还没有被完全镇压。它是打算继续任务吧。
C.C.默默地目送着刺客的背影,又一次转过身子,看向自己身后。
那里已经投有人了,有的只是染满鲜血的尸体。一只脚被炸得不知去向,头盖骨被吹飞半边……
“…………”
C.C.那白皙的手掌下意识地抚上胸口。
“这简直是……单纯的虐杀嘛……”
Knightmare·晓的驾驶舱里,—个中等身材的男子握着操纵杆。他正是黑色骑士团零番队代理队长·木下。只见他嘴唇颤抖着,喃喃自语道。他那微微后缩的额问渗出点点汗滴。
“我们为什么要做这种事……在这种地方……”
破坏不列颠的危险设施,歼灭其成员——听从面具领袖ZERO的指令冲人遗迹内部后,其景象却和木下的想像大相径庭。
对方几乎没做出什么像样的抵抗。内部的人们并没有携带什么武器,不过是在惊慌失措地四下奔逃罢了。不论怎么看,他们都不是军人。黑色骑士团不会对手无寸铁的平民出手。这难道不是我们的荣耀和矜持吗?做出选种事……
“和不列颠又有什么区别呢……”
木下又低呓了一句。此时,晓的探测器发现了热源反应。并不是友军,却在移动。那是个右腿一瘸一拐的白衣女性。看来她是受不了烟熏,从阴影处逃了出来。
在扣下扳机的瞬间。木下犹豫了。但就在此时——
“!”
从另一方位射出的无数弹丸,将女性那柔弱的躯体打得如蜂窝一般。木下将视线投向子弹飞来的方向,那里站着一架金色的机体。那并不是晓,而是先前从不列颠军那里缴获的,以白色机体Lancelot为原型试做的量产机·Vincent。木下不禁瞪大了眼睛。
“你是新来的……洛洛……”
“——你忘记ZERO的命令了吗,木下先生。”
一个冷冰冰的声音打断了他。从手边通信器传出的声音来看,无疑是个少年。
“抹杀全部研究员。这是ZERO的指示。”
“可、可是……”
“还是说——”
木下正欲辩解,少年的声音盖过了他。
“你要违抗ZERO的命令吗?”
如本能一般,木下的背上登时泛起一阵恶寒。对方的声音里并没有激动或愤怒,甚至可以说十分平淡。但其中却有些什么,久经沙场的木下都为之避退。简直如同一把冰刃架在喉头一般。
“我没有那个意思……”
木下从僵硬的嘴唇问勉强挤出了这几个字。通信器沉默了一会儿,传来了“这样啊”的声音。
“这里的扫荡交给我,木下先生去B209好了。作战很快就能结束了。”
“……明白。”
你没有资格命令我——考虑到本来的指挥体系,木下本应理所当然地这样说。
但他忍住了。因为他想离开这里。不,是离开这个人身边。
仅此而已。
洛洛一洛洛·兰佩鲁杰在Vincent的座舱里冷冷地目送着木下的晓消失在遗迹深处,他那宛如少女般的瞳孔中却透出了些许满足。
——哥哥,你没用的部下太多了。
不管县木下,还是其他的零番队队员,都完全不知盘踞在此的人们的危险性。的确,这座设施里的人都不是军人。但以威胁而论,他们比整个不列颠军Knightmare大队还要大得多。这一点,Geass教团出身的洛洛最清楚不过了。从正面挥来的战斧和从暗处射出的冷箭,虽然两者都是危险的存在,但在危险程度上却是后者更胜一筹。Geass的能力正是如此。这并不是军事力,但这份力量却凌驾于其它力量之上。此时此刻正确理解此举意义的,就只有自己与哥哥鲁路修,和对于Geass了若指掌的C.C.罢了。
——果然,真正站在哥哥一边的,只有我。
能够确认这一事实,让洛洛格外高兴。就连他正把养育自己的组织破坏得体无完肤这件事,在这份喜悦前也显得不值一提。如父母一般的人们?无所谓。我有哥哥在。我的亲人只有哥哥一个。哥哥的同伴只有我一个。只要有这一事实,其他我什么都不要。
只是——
“呀!”,,
一个研究员从刚刚崩塌的岩盘后面显出身影,洛洛便毫不犹豫地开了枪。登时,血肉四溅。洛洛毫不在乎地看着这一切,意识转向了别处。
——这个世上的危险太多了。
没错。比如那个名叫夏丽的少女。她本来是哥哥和我的敌人。是不列颠皇帝用Geass操纵,让哥哥过上虚伪校园生活的棋子。若乖乖地失去记忆还好,但她却偏偏回想起来了。想起了哥哥的真实身份——ZERO。被那种无知的平民知道哥哥是谁实在太危险了。哥哥的身份不能教任何人知道。所以,我杀了她。为了保护哥哥。嗯。真是太险了。幸亏我第—个察觉了。但是,哥哥的危险还设有消失。
赐予哥哥Geass之力的C.C.,就罢了。虽然看不出她在想什么有点不爽。还有,虽然派不上什么用场,但还算哥哥棋子的黑色骑士团一行暂时也没什么威胁。不过,在世上欲置哥哥于死地的人还有很多。
——我要更加努力,保护好哥哥。
每次闪过这个念头,洛洛脑中都会浮现出一个少女的身影。没错。那家伙才是最危险的存在。她就是哥哥血脉相连的妹妹。身体有残疾,只会拖累人,简直像个包袱一般。哥哥一牵扯上她,总会判断失误。那家伙已经是敌人了。都是因为她。哥哥才总是遇到危险。
不列颠皇女,11区总督娜娜莉·V·不列颠。
等这一作战完毕后,我也应该想点办法了。和那个夏丽一样……为了哥哥。
洛洛一边想着,一边把Vincent的机枪对准了出现在眼前的一个研究员。
※※※※※
杀戮仍在持续。
其间,C.C.离开了晓的驾驶舱,在遗迹中踱着步。对于一个常人来说。这一行为无疑是极其危险的。这里是战场的正中央,这里的研究员也多数是Geass能力者。若没有具备防御能力的Knightmare装甲,不知会受到什么超常的影响。正因如此,指挥作战的黑色骑士团首领ZERO才会全部派Knightmare部队奇袭此处。
不过,这一切对C.C.都没什么意义。对于她来说,Geass能力是完全无效的。
C.C.沿着地下深处的班驳石道前进着。在她的左右,横陈着无数尸体。他们全部都是Geass教团成员。其间有男有女,有老有幼。C.C.的视线投在他们每个人身上,仿佛要把跟前的光景烙入心底一般。但与此同时,她还是坚定不移地向遗迹深处走去。
“夏丽直到最后还在受Geass玩弄……夏丽是被Geass杀死的!”
突然间,这个声音在C.C.心中回响起来。这是三周以前,C.C.和还在日本的鲁路修通信时他的原话。
“若这就是王之力的话,拥有这份力量的只要我—个就够了。”
“洛浩和V.V.自不必提,我要把Geass这份力量,这份罪过,连同它的存在都从世上彻底抹杀!”
“这是我能献给夏丽的、唯一的……”
现在的鲁路修已经不顾一切了。
当然,C.C.完全能理解鲁路修的感情。一切皆因那个名为夏丽的少女之死。虽然C.C.没有直接见过她,但她对于鲁路修是何等重要的存在,单看他的态度就不言而喻。从心而论,鲁路修大概直痛到撕心裂肺。虽然只是从结果而言,但那个名叫夏丽的少女确实是因为待在鲁路修的身边才被卷入Geass的纷争,并因此香消玉殒。她若不是鲁路修至亲之人,就不会被那个皇帝沙鲁鲁扭曲记忆。也不会在恢复记忆的瞬间被洛洛这个Geass能力者视为危险而抹杀掉。在某种意义上。是鲁路修的存在本身导致少女的悲剧。而且,恐怕现在的鲁路修比任何人都理解这一点,并深深自责。
连同对夏丽下手的洛洛一起,将玩弄她一生的Geass和相关者一并抹杀——鲁路修是这样想的。他坚信,只有这样才能偿还自己欠她的一切。
然而。尽管鲁路修的做法可以理解,但C.C.心中冷静的部分还是如此说道。
(这不过是你的自我防卫罢了,鲁路修。)
这样做不是有点太自私了吗?使用Geass之力成为黑色骑士团领袖,甚至爬上对抗不列颠的合众国首领高位的是谁?用Geass使无数人屈从于自己,扭曲了他们人生的是谁?原本打算利用Geass教团对抗沙鲁鲁的又是谁?类似的例子不胜枚举。过去被鲁路掺和他的Geass害死的人们恐怕会这样说吧:事到如今,你还有脸说这种冠冕堂皇的大话吗!?若说Geass是一种罪过,比起处置他人,你还是先把自己那只受诅咒的左眼挖掉吧!当然了,鲁路修对这些问题只能无言以对。
(但是……这也是所谓人……)
自己是例外的,是特别的。这无疑是一种自私,也是令多数人深陷其中的傲慢。但事实上,要舍弃这份自私和傲慢却无比困难。人并不能成为神。再加上被夺去自己最宝贵事物的愤怒和悲伤。若在这一切面自口还能作出客观而合理的判断,这个人肯定已经放弃为人之道了。人在受到无法忍受的愤怒和悲伤的侵袭时,会情不自禁地寻找一个发泄之所。通过将这一切宣泄在别人身上,才能勉强维持住自己那濒临崩溃的精神。鲁路修正是如此。现在的他已经将别人的想法抛诸脑后,在“夏丽之死”这一事实面前,一味寻找着推卸责任的对象,寻找着心灵的补偿。虽然这种心理有些乖张,但若不获得更大的补偿,他就没法原谅自己。对于夏丽之死的补偿决不能太小。否则的话,只会玷污夏丽这一存在在自己心中的分量——柑凭那个虚伪的弟弟,名为洛洛的少年的生命不足以令鲁路修感到平衡。若不等同于自己心中夏丽的分量,就不能称之为补偿。至少,鲁路修本人是这样认为的。所以,他才会寻找更为强大的仇敌。比起刽子手洛洛,他更要从名为Geass的巨大力量上寻找补偿。就算在他人看来,这不过是利己的复仇心作祟。但当事人却完全可以将其正当化。
C.C.拾起落在脚边的碎玻璃片,喃喃自语道:
“Geass是罪过……这是毫无疑问的事实——”
但是,鲁路修……
既然如此,你的复仇对象就不应该是教团。应当接受制裁之刃的,是你自己——和我,C.C.。
回想起来吧。赐予你Geass之力的是谁?!是我。在这三年间,发生在你周围的一切悲剧,恐怕都源于此处。比起其他任何人,你都应该先向我复仇。但是,你却没有这样做。为什么?过去的契约者多数都对我刀刃相向。我也相应地认为他们是不合格的契约者,从而勉强支撑了摇摇欲坠的自己。
为什么,你会——
随着深人地下,遗迹的空间也愈发狭窄。
从全体的构造看来,这里呈钵状。空间最为宽敞的是地下一二两层。在古代,一般信徒在礼赞自己“神明”的同时,将衣食住都在此空间解决。一到地下四、五层,空间就会骤然变窄,成为神职人员专用的场所。当时,常人是不允许靠近这里的。没错。这里既是都市,又是神殿。在敬神的同时,也是接近神灵的梦幻之地。
在地下的最深部,九层。
不仅是一般信徒,就连等级较低的圣职者都被禁止入内。一条小路直通前方,两侧森然耸立着巨大的石柱。虽然看起来像是直接从岩盘削制而成的,但实际并不是这样。而是通过堆砌起一块块精细加工过的石块,才达到了如此效果。从施加了不必要的装饰这一点看来,就能知道这个房间是极为特别和重要的。事实上,这个地方原本不仅是最接近“神”的地方,也是不允许接近的空间。它是教主——也就是拥有“Code”的,位于Geass之力根源的不死者的房间。
推开左右各一扇的大门,C.C.从容不迫地走进这个房问。铺在地上的大红绒毯尽头,有一扇更为巨大的,表面画有复杂几何图形的门。图形形状与C.C.曾和鲁路修生离死别的神根岛遗迹如出一辙。
随着沉闷的足音,C.C.一步步走上绒毯。战斗的声音离这里还很远。
看来黑色骑士团的其他成员还在忙于扫荡遗迹各部,没有来到这里。C.C.不紧不慢地走着,在直通正门的楼梯前方,躺着一个人。怕是受了伤,一直进到了这里吧。绒毯上沾满点点黑色血迹。在血迹的尽头,有个身材矮小的人俯卧在地上。他的金发上沾满了血污,类似祭司服的衣服上也平添了朵朵红色纹样。
但是,C.C.却眉头都不皱一下。这是理所当然的。若问为什么。因为他是和自己相同的存在。不,单论肉体再生能力的话,他比自己要强得多。受了如此严重的伤,C.C.最少也要花上半天才能完全再生。他却不是这样。恐怕再过一个小时。他就能恢复原状了。不过,论到其他的能力——比如精确地赋予他人Geass能力等方面,还是C.C.略胜一筹。
又走了几步,C.C.来到倒在楼梯上的人物背后。随后,她静静地开口了。
“我们多少年没有直接见面了啊,V.V.”
对方没有回答。这个Geass教团的现任教主V.V.只是一言不发地卧在那里。
“到头来,我还是没能逃离自己的命运。”
过了好一会儿,对方首次有了反应。
“命运……由我来……承担……”
“啊,是啊。”
C.C.轻轻叹了口气。
“你接受了命运,而我没有。想必你很恨我吧,恨我这个叛徒。但是——”
C.C.正要接话时—一
“不死的……命运……所以,沙鲁鲁……”
C.C.听得有些摸不到头脑。有什么不对劲。V.V.的话不是说给自己听的。
“这是……誓言……的……”
C.C.从V.V.的背后绕到他的正面,随之一惊。
“我们之间……是不撒谎的……”
少年满脸鲜血地转向这边,他的瞳孔中没有一丝生气。但是,那只皮开肉绽的胳膊还颤颤悠悠地伸向前方,仿佛在寻求救赎一般。
“……因为……我是……沙鲁鲁的哥哥……”
“V.V.,你——”
※※※※※
“这里是怎么回事……”
黑色骑士团首领ZERO,不,鲁路修·V·不列颠被眼前的情景惊得瞪大双眼,喃喃自语道。
周围世界仿佛都为朝霞所染。虽然这在时间上已经足够离奇了,但看着这朝霞的自己的立足点更成问题。支撑脚面的是块块石板拼成的地面。但整个地面是圆形的,以某处为界限,被齐刷刷地切断了。而地面下方只有一片云海。也就是说,包括从地面延伸出去的石阶在内,地板自身正漂浮在云端上。
鲁路修愕然地看了很久,才发现自己身边站着什么。那是一台通体漆黑,略显修长的Knightmare。他对这台机体再熟悉不过了。正是黑色骑士团的指挥官机,极为擅长情报战和防御的Knightmare·蜃气楼。。,
“不可能……我什么时候……”
直至刚才一刻,鲁路修应当还在乘着这台蜃气楼指挥黑色骑士团战斗的。
而且,他已经差一点就要追上那个V.V.了。鲁路修之前听C. C.说过,V.V.也有不死之身。但就算没法杀死他,让他停止活动的办法还是有的。曾担任过11区总督的不列颠皇子——克洛维斯也曾瞒着他的父皇沙鲁鲁进行不死的研究。V.V.和C.C.就是为他所擒,一时问动弹不得。只要复制他的手法,把V.V.赶入高压集装箱进人冬眠状态就好了。接下来只要把其他研究员、能力者和洛洛消灭掉,本次作战就可谓功德圆满了——
但是,当鲁路修追着V.V.来到遗迹深处时,却发生了奇怪的现象。就在蜃气楼侵入地下深层的瞬间,一束柬光芒从脚下缠了上来……
此时,鲁路修才恍然大悟。自己曾体验过和眼前奇怪景色类似的事情。一年前的黑色叛乱时,自己追着抢走娜挪莉的V.V.来到神根岛。正当要步入那里的遗迹时,就是被同样的光芒所包裹。失去了意识。而当时自己看到的,是那个少女C.C.的过去。
但是,鲁路修又想到。那时的处境和现在有些似是而非。第一,黑色叛乱时且不论自己,至少Knightmare从视野里消失了。
而且,那是一种梦……不,虽然不知道那是不是真的,但有种灵魂出窍的感觉,不像现在选样能真切地感受到自己肉体的存在。若要打比方的话,就是自己的灵魂离开了肉体,而看到了他人的幻觉。但是,这次不一样。不仅能清楚地认识到自身,而且连搭乘的Knightmare也在。
“这不是幻影……?”
鲁路修拖紧双臂,再次低呓道。
说时迟,那时快。
“你说对了!”
声音带有压倒性的威严感,仿佛整个空间都被震撼了。而且。这个动摇整个异常世界声音对于鲁路修来说绝不陌生。鲁路修一怔,转向阶梯的尽头,声音传来的方向。
一个身披豪华披风的男人正屹立在那里。
“这个系统正是阿卡夏之剑。接近‘神’,并杀掉‘神’的世界程序。是唯一而绝对的,远在人类愿望尽头的制裁之锤——”
白色的卷发。但那具肉体中却感觉不到丝毫衰老,只透出凛凛霸气,让他看起来格外高大。如鹰般锐利的目光俯视着众生,使其匍匐在自己脚下。而在披风上闪闪发光的,正是令众人畏服的王者纹章。
神圣不列颠帝国第九十八代皇帝,沙鲁鲁·J·不列颠——
皇帝居高临下地俯视着,瞳孔中映出了鲁路修的身影。随后,他傲然地笑了:
“好久不见了,吾儿鲁路修啊。”
“——你、你这家伙!为什么——!”
C.C.背对着饰有复杂纹样的大门,在阶梯中部低下身子。
在C.C.弯腰正对的前方。有具尸体。那是一具仰面朝天,双手交叉于胸前的少年的身体。帮他合上双眼、双手交叠的是C.C.。她投有什么特别的意思,只是想这样做罢了。C.C.知道,自己没有悼念眼前少年的权力。
C.C.的表情完全消失了。她的双瞳中映出仿佛睡去一般的少年的身影。这个少年和自己一样,应当拥有不死之身。就算会被抓住,也不可能理所当然地死去。
若说有什么人能对V.V.做出这种事的话,就只有他——
“沙鲁鲁……”
C.C.嘴唇微张,吐出了这个名字。
“事到如今,为什么要夺去V.V.,的‘Code’……为什么,为什么要杀死……自己所仰慕的兄长——?”
——然人之愿望为何?
除去一切痛苦。
——然人之欲望为何?
获取无上喜悦。
——然痛苦为何?
世间诸般罪过。
——然喜悦为何?
世间诸般幸福。
——然无忧无苦的幸福世界为何?
一切的梦幻。
——然梦幻何以成真?
回归母亲的本源。
——然何为真理之明证?
宿于吾身之刻印。
不……
遗迹内的空气有些浑浊。就像轻轻拂过草原上小花的微风一般。
把视线倾注在V.V.身上的C.C.突然扬起头。随后,如此说道。
“你是……”
那不是自言自语。C.C.的话确实是对某人说的。
“我还以为只有V.V.喜欢观察别人,现在连你都要学他吗——玛丽安娜?”
遗迹里一片死寂,只有C.C.的声音在天花板附近回响着.良久不绝。
“不……没有,我只想问你一件事。沙鲁鲁他——已经完成了吗?”
C.C.的声音从中断绝,周围又恢复了寂静。只有空气静静地在通风口间流淌。
终于——
“这样啊……”
C.C.伏下视线.又自言自语地开口道:
“这样一来。已经没时间让我犹豫了。比预料中来得快呢,或者说——”
C.C.说着,从原地站起身子。只见她离开了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V.V.,向阶梯上方的大门走去。
站在大门前面,正打算伸手推门的时候,C.C.突然想起了什么,开口道:
“这下你满足了吗,玛丽安娜?”
和刚才一样,旁人听不到任何回应。但是,在数秒的沉默后,C.C.叹了一口气,应了一声。
“当然.我很满足……”
她的手触到了门扉。
——神是根源。
人从根源分化而来。
——那么,人们为什么要争斗?
经过分化的凡人忘记了自己的本源。
——为什么要撒谎?
分化后的凡人不知如何溶合。
——就算万物都是从同一本源演化而来吗?
这是神的意志。
——那样的话。只要弑神就好了。
你能做到吗?
——有些凡人不知回归根源。
Code。不死的诅咒。
——有些凡人知道如何溶合。
Geass。让凡人得以行动的方程式。
——如何除去根源?
让凡人无法回归根源。互相溶合。
——这样一来,神会死。
不,新的根源会诞生。
——新世界?
两个世界。新的根源,旧的根源。
——如何让旧的溶入新的?
统一记忆。唯有阿卡夏。
——神已死。
轮回也将终结。
——无限的安宁。
同时,也意味着无限的过去与停滞——
为白雾所包围的视野渐渐清晰了起来。
睁开眼帘后,C.C.注视着大雾散去后的世界。在一片云海之上.由石块铺成的地板浮在空中。其上有两个人影。一个是披着披风的白发老人,另一个是黑发的少年。白发老人摆出胜利者的姿势傲然而立。而黑发少年那清秀的脸庞上却浮现出了汗珠,倒在地板上。
在C.C.看来,这甚至有些理所当然。“那个”已经不是黑发少年,也就是鲁路修·V·不列颠所能打倒的对手了。就算有无数妙计,就算有Knightmare,就算有Geass之力,要杀死皇帝沙鲁鲁都已经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继承Code之人——
非人的他们游离于轮回之外。本来,生出人类这一存在的混沌之海只有一个。人先从海中分化出来,化为无数雨滴降在地上。最后再次返回海中。没错,这片海才是根源之祸,才是生出人类的“神”。但是,继承了Code的雨滴不会返回海里,也回不去。仿佛有一道绝对的堤防守护着他们一般,他们拒绝还原为原始之水。或者说,Code本身正是这道堤防。而且,世上没有任何方法破坏它。除了将自己的Code移植给他人以外。
继视觉之后,听觉也清晰了起来。C.C.听到了两人的对话。那是父与子,皇帝与反叛者,拥有Code之人和没有Code之人的对话。
“……没有必要撒谎。因为,你就是我,我就是你。”
“什、什么——”
“鲁路修,在这个世上,本来只有一个人。不论过去还是未来,人类历史上只有一人。万物都是由此而生。”
“一人?”
鲁路修双手撑地。他那如紫水晶一般的瞳孔中,浮现出了些许浑浊的暗影。那是他面对无法理解的事物,或者说是不想理解的事物时的习惯。
C.C.轻轻吐了一口气。随后,徐徐开口道:
“沙鲁鲁。”
——不要多说废话了。
那个男人没有到达那个高度,也没有必要到达——
“游戏结束了。”
话语一落,C.C.的身体也在这个世界上实体化了。本来扩散成无数光粒子的身体如聚集到水边的萤火虫一般收束起来,渐渐成型。之所以连衣服都再现了,是因为这里是虚实狭缝间的世界吗?这里的一切事物都虚实交错。若被虚所吸引,就会返回根源——也就是迎来死亡.若被实所吸引,就会生还回现世。C.C.并不太喜欢这个世界。因为虽然不死的自己也能来到这里,但无法向前方的虚继续前进的事实,却不容分说地指明了自己的异常,让她很不舒服。
“C.C.——”
倒在地板上的鲁路修哑口无言地看着这边。对他来说,与其说为C.C.出现于此而惊奇,不如说是还没能整理好自己周围发生的一切。这也无可厚非。他并不是到达者。另一方面,站在鲁路修身边的人——不列颠皇帝沙鲁鲁·J·不列颠则静静地看向C.C.。他和鲁路修不同,C.C.的出现对他而言仿佛是天经地义一般。
C.C.瞄了一眼鲁路修。她的眼神比往常更为冰冷。随后,她冷冷地开口了。
“沙鲁鲁。对于我来说,那个已经投有价值了。”
“那个是……?”
鲁路修低语道。但C.C.已经不去理他了。她看着站在一旁的沙鲁鲁。
“已经没有必要用他诱我出来了。我就在这里。”
沙鲁鲁对这一切只是冷眼旁观。但听到这句话,首次咧嘴笑了。
“没错.C.C.。你的愿望由我来实现。”
一旁的鲁路修露出了错愕的表情。不,应当说是一副受伤的样子。
“你知道……C.C.的真实愿望吗?”
连我都不知道,这句话分明写在鲁路修的脸上。C.C.不用回头。仅凭气息就感觉到了这一切,又开口道:
“鲁路修。现在正是挑明你我的契约条件的时候。我的愿望,就是——”
C.C..顿了一顿。
“就是……死。让我的存在永远终结。”
鲁路修再次睁大了眼睛。
“终结?可是,你——”
“在Geass的尽头。得到能力的契约者,可以继承能力授予者的地位。也就是说。杀死我。成为新的不死之人。”
“把你……杀死?”
“尽管契约者为数众多,却投有一个达到那个境界。但是,这里有个成功者——沙鲁鲁在。”
不——
这也许是个谎言。C.C.,突然如此想道。
在C.C.看来,虽然不如眼前的鲁路修完美,但过去也曾出现过有望成为到达者的契约者。
但是,在他成为真正的契约者之前,她迷惑了,拒绝了这一事实。
仅此而已。
——无论何时何地,我都是个魔女呢。
魔女是会撒谎的。度过几载星霜,唯有这一恶习深伸地侵入了受诅咒的身体里,铭刻进灵魂中。荒唐……真是太荒唐了。
“不可能……”
鲁路修还在喃喃自语。
“你是为了死……才和我签订契约的吗?”
C.C.将多余的感情抛诸脑后,冷冷地点了点头。
“没错。”
“你活着只是为了寻死?”
“人类不都是这样的吗?正因为有限,才能叫作生命。”
“不对。是因为活着,所以才叫生命……”
“两者问没什么差别。因为有死,人才会感觉到生。”
“这不过是文字游戏吧。”
“但是——人必有—死。”
话音一落,C.C.的身体再度变成了光粒子飞散开来。仿佛从内部破裂开来一般,如萤火虫般飞散。
“!?C.C.!”
但是,就在鲁路修大叫的瞬间,萤火虫又聚抗了起来。粒子化为了身体的构成要素,再次将C.C.化为有形。
——呼。
C.C.没有出声,只是暗暗想道。
——果然不行。没想到我还是有所留恋呢。
这个世界,死已经近在身侧了,但自己却去不了那边。明知不可以,自己为什么还要挑战呢?连C.C.自己都不明白。她没有多想。继续开口道:
“不死的累积无法称为人生。那不过是经验的积蓄罢了。所以。只要我不死,就不能算是活着.或曾经活着。”
鲁路修默默地看着这边。此时,C.C.第一次回过了头去。
“鲁路修。”
“…………”
“如果你有和我相反的理由——不死的理由的话,就马上杀了我吧。这样一来,你就能获得和沙鲁鲁对等的能力了。”
鲁路修的身体微微一颤。但是,仅此而已。少年仍旧没有动,也没有说什么,只是注视着C.C.。
“这样啊……”
C.C.微微低下了头。她的胸中有什么涌了出来。只是,她用完全的自制力和作为魔女的矜持将其压了下去,用最后也是最为冷淡的眼神俯视着伏倒在地的鲁路修。
“永别了,鲁路修。”
“!”
“你实在……太过温柔了。”
“等等!C.C.——”
鲁路修出于本能领悟到了什么.马上想要跳起来。但是,C.C.却伸手阻止了他。
“!”
在脚下猛然张开的.是如同将部分世界连根切断的无尽深渊。正当鲁路修惊讶地向下看去时。深渊便连鲁路修自身都吞了下去。失去地板支撑的鲁路修像被吸人其中一般,径直向下落去。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声音在数秒后就几不可闻了。在它完全消失之前,世界仿佛在自我恢复一般,吞噬掉鲁路修的深渊自动闭合了。而鲁路修的惨叫也随之断绝。
仅剩一片死寂。
C.C.凝视着深渊消失之处,终于咬了咬嘴唇,将视线重新投向了在场的另一人。那个男人依旧一言不发.只是微笑着注视着这一切。到达者,沙鲁鲁·J·不列颠。
忽然,沙鲁鲁开口了。
“到底是谁太过温柔了呢?”
C.C.恢复了淡然的神情,答道:
“有意见吗?他对你已经投什么意义了.不是吗?”
“别说得这么无情嘛.他可是我的儿子啊,C.C.。”
“作为一个父亲,你应该感谢我才是。”
至少,她让那个少年走得投什么痛苦——
“沙鲁鲁。你为什么要杀V.V.?”
C.C.反问道。沙鲁鲁笑得更加欢畅了。
“作为一个临死之人,你的问题有什么意义吗?”
“也是……”
被诅咒的永远就要消失了。
C.C.本想像沙鲁鲁一样笑。却马上用长发遮住了脸颊。
※※※※※
那里简直可以称为书库。
高大的书架上摆满了数不清的书籍,翻开就能读到各种各样的记忆。千年以上的记忆。它们毫无意义地记载于此,都是些古老而渐渐过时的故事。
当然,也有比较接近现在的记忆。
“——要好好对待自己的头发哦,玛丽安娜。”
“话是这么说……”
正在谈话的,是—个活泼的黑发少女,和“我”。
“但活动的时候很碍事耶。再说了,你也不怎么在意头发嘛,C.C.。”
“我无所谓的,因为随时都能恢复原状嘛。既不怕紫外线,也不怕干燥的空气。”
“哎呀,好羡慕。……话说,这风吹得真舒服。”
“就算周围都是尸体吗?这里的血腥味很重哦。”
“啊哈哈,但是,这就是我的日常生活。也是陛下的骑士应该做的。”
“真是孽缘啊……。话说你知道自己的外号吗?”
“闪光?感觉有些装英雄,我不怎么喜欢。”
“敌人送这位假英雄一个新外号。听了可不要吃惊,是不死的魔女哦。”
啊哈哈哈,少女银铃般的笑声经久不绝。
“不错!我喜欢,C.C.。我就心怀感激地收下了。
“你要代替我吗?”
“要是真能那样就好了。”
“玛丽安娜,你就喜欢装正经。”
“我无论何时都是很正经的。之前不是说过吗,C.C.可爱到让我想一口吞掉。”
“希望你不是认真的。”
“好冷淡啊。但是,这也正是你的可爱之处哦,C.C.。”
“但愿吧……”
幸福的记忆,不幸的记忆。但是,主观的好恶并没有意义。重要的是。这也是一种积累,只是被记录下来的事象。一时的享乐和痛苦在时间长河中终将失去光辉,沦为无味干燥的记录。就这样,故事被封入了发黄的书本中,沉睡在书架上。
没错。这里只是储存记录的书库,无限延续的“我”的书页。
一切事象都没有意义——
※※※※※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这股坠落感如同被打入地狱一般。但鲁路修的叫声却在瞬尖嘎然而止。
没有任何冲击,没有任何坠地的触感.也没有全身尽碎的激痛。当鲁路修醒过神来,发现自己已经若无其事地站在当地了。
“这……这次又是什么……”
周围荡漾着一股霉臭。耸立在两侧的高大书架将自己央在中间。
书架上装满了精装书,笔直地延伸开去,直到视线的尽头。
“这里是——”
这里简直像不列颠帝国图书馆一般——眼前的景象瞬间和鲁路修儿时的记忆重叠了。就在这时——
“——真稀奇。”
这个突如其来的声音不是鲁路修发出的。他一怔,转头看向声音发出的方向。那里没有书架,只有一张像是将面包圈一分为二般的巨大书桌。书桌对面有把做工精细的扶手椅,有人背对自己坐在那里。
“很少有人活着来到这里呢。”
椅子对面有扇更为巨大的窗户,阳光映在椅子上人物的头发上,熠熠生辉。随后——
“也就是说——你是到达者?”
对方说着,转过了扶手椅。坐在上面的人转向了这边。看到对方的样子,鲁路修不禁惊得舍不拢嘴。
“C.C.!”
他反射性地喊出了这个名字。但是.一听到鲁路修的声音.对方——无论怎么看。都和那个如人偶般美貌的少女别无二致的人,微微皱起了眉头。
“你不是到达者?那你怎么来的?”
明明不可能有风.但她的长发却飞扬了起来。
“你说什么呢!C.C..我——?
“我是中Φξ∽管理者。”(无名之声:这读作‘佛艾克西相似于管理者’ 囧TL)
面对不觉走上前来的鲁路修,对方自报姓名道。不,这真能算是名字吗?就算是通晓数国语言的鲁路修,也没传听清她说的什么。C.C.这个名字也不能算是正常。但这边却更有过之而无不及。
不过,对方却完全无视了鲁路修的迷惑,继续说道:
“不是到达者……也就是说,没有必要把Code给你。但是,又来了这里……啊,也就是说。你是‘被保护的契约者’咯?那么,我只要把钥匙给你就好了。能不能打开,就看你个人的造化了——”
这位女性说了一堆鲁路修所无法理解的理论,独自点了点头。
“喂,围,你……”
“虽然很稀奇.但我也要尽管理者的义务。将刻印赐予悠久的时间长河,将知识的苹果赐予合适之人——”
女性抬起了放在膝盖上的右手。在伸向空中的手上,突然亮起了一点光芒。随后,光化为一只鸟。那是只通体鲜红,却投有眼和喙的鸟。随后——
“什么!”
鸟扑扇着红色羽翼,向着鲁路修振翅飞来,没时间躲避,瞬间就到了鲁路修的面前。不,准确说是眼前。左眼。——行使Geass之力的眼睛。
鲁路修正要反射性的闭跟,鸟却突然从视野中消失了。它飞入了自己的瞳孔中——鲁路修凭直觉理解了这一点。那只鸟潜入了眼球深处。随后,邢十女性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你中若有‘我’,就能看见。若没有则看不见。这就是理。”
“等等.这是——”
但是,鲁路修还未说完,就失去了意识。
不知过了多久。
或者说,时间在这里根本没有意义。不管是和皇帝对峙的世界。还是后来被C.C.打入的这个世界,时间和空间都完全超脱于自己所知的现实之上。令人既混乱,又有些恼火。这是完全无法理解的事物——人只能呆立在它的面前。而对于束手无策的自己,又难免滋生深深的自卑感。所以,对于无视自己而滚滚前行的事物,会生气也是情有可原的。
沉入黑暗的意识渐渐清醒过来,鲁路修轻轻睁开眼睛。
这次的场所不是刚才的图书馆,而是为雾所笼罩的世界。脚下能感到地面的存在。在重重雾气的缝隙间,能隐隐看到棵棵树木。两侧貌似有些农田,但却没有种植什么作物。
“这里是……”
这个问题鲁路修已经不知提了几次。
路对面有什么人正朝这边走来。那是个女孩子。,不过十岁左右的年纪。她穿得破破烂烂。双脚上缠着铁索。
对方渐渐走近,隐在雾后的面容也逐渐清晰。……感觉她像某个人。不,绝对没错。虽然年龄不同,但那个少女和C.C.实在太像了。她浑身泥泞,脸上写满了绝望,拼命拖着身体向前移动着。
突然,娇弱的身躯一歪,长相酷似C.C.的少女筋疲力竭地倒在了当场。
“!喂,喂!”
鲁路修赶忙向少女跑去,想伸手抱起倒在地上的少女。但是——
“?”
鲁路修的手透过了少女的身体,宛如她是个幻影一般。或者说,鲁路修本身是个虚像也说不定。没有任何触感。随后,少女没有借助鲁路修的手,而是拼命企图凭自己的力量爬起来。
“没用的。”
突然,—个声音从鲁路修的背后响起。在那里,站着刚才在类似图书馆的世界里出现的,酷似C.C.的少女。
“这是‘我’的记忆,你无法干涉。”
C.C.……不,果然不是的。
“但是,既然你能看到她,就说明‘我’也存在于你的心中。你是谁?”
被对方这么一问,鲁路修思考了片刻。
“——我是鲁路修。是你的……”
鲁路修说到一半,却犹豫了。“你”这个说法对吗?而话说回来,那家伙又到底是我的什么人呢?
“唔,既然能来这里,就肯定是现在的‘我’的契约者。不需要知道其他的了。”
“…………”
“既然来了,就慢慢看吧。你有这个资格。虽说如此,但如果‘我’消失了,这些都会随之终结的。”
这句话提醒了鲁路修。“我”会消失?也就是说……
“等等!我想快点——”
回到她和那个男人的身边。
那时,C.C.确实说过。这里有完成者,能够杀死自己的沙鲁鲁。还有,自己的愿望就是死。那样的话,如果放任她不管的话,她会——
“我办不到。”
女性仿佛读出了鲁路修的心思,摇了摇头。先前的笑容消失得无影无踪,她又恢复了面无表情的样子。
“把你送来这里的是‘我’。但是,漂来这里的却是你。也就是说,你能来这里并不仅是‘我’的意志使然。”
“什么?”
“想回就能回去。但你却没有回去。这就是最好的证据。你不想回去。所以,回不去。”
“…………你想说我抛弃了她吗?”
鲁路修愤愤地低声说道。女性却毫不动摇。
“谁知道呢?你没有回去,这是事实。要不要正视这一点,是你的自由。”
“…………”
“那么,让我们走吧。”
女性转过了身子。在她身后,倒在地上,衣衫褴褛的少女正挣扎着想要站起身来。
“你是——类似于C.C.意识的存在吗?”
“我应该说过了,是管理者。”
“那是什么?”
“就是管理者。”
“……等于白说。”
“倘若你作为到达者而成为与‘我’相同的存在的话,那么用不着解释你便自然会明白;倘若你不是,那么你也不必明白。”
“也就是说,明不明白也要看我自己吗?”
“没错。——好了,准备好,那愚蠢而又遭受诅咒的最初一幕即将开始。”
“……”
※※※※※
眼前出现的是一个小教会。
这是—个无论如何也称不上华丽的地方。墙壁由砖头砌成,整个教堂里只摆放着几排简陋的木椅。唯一看起来鲜艳一些的,恐怕也就是圣母像背后的彩绘玻璃了。不过反过来说,那种夸张的色彩也让人切实地感受到一种古老的气息。这绝对不是现代的建筑物。至少是在中世纪,甚至更早之前就建成了吧。而此刻,展现在眼前的这个世界.正是与这教会所建成的时期相一致的空尖,是重现了过去场景的幻影。
圣母像的前面,有一个小小的人影。是那个与C.C.十分相似,衣着破烂的少女。她正双手合十,跪在地上。
少女的面前站着一位修女。这是一名年轻的女性。端庄的脸上浮现着慈母般的微笑。
“你有要生存的理由吗?”
修女向少女询问道。少女抬起低垂的脸,用含泪的双眼仰望着修女。
“我……不知道……但是,我不想死……”
不想死,少女无数次重复着这句话。她觉得死亡是如此恐怖,如此令人厌恶,如此痛苦。
修女的脸上依然带着温柔的微笑,倾听着少女的话。然后她开口了。
“那么,我们订契约吧。”
少女疑惑地歪着头。她的眼前,修女洁白的额头上发出光芒。接着那里浮现出红色的图案,宛如不死鸟缓缓展翅。——是Geass的印记。
“我将生存之力赋予你。作为代价……有朝一日,你能否帮我实现—个愿望—一?”
“莫非……”
“对。‘我’与她订下了契约。随后……在‘我’身上出现的Geass,是‘被爱’。”
“被爱?”
“‘我’从未被爱过。尽管具备‘爱是温暖的,是幸福的’这种知识,但并未亲身感受过。因此,‘我’从心底里渴望得到爱。”
“……这么说,所谓Geass,是将契约者的愿望化为实际的力量吗?”
“应该是吧。虽然不知道你现在拥有什么样的Geass,但情况大概和‘我’是相同的。”
“……”
“我的愿望实现了。由于Geass的力量,‘我’成了被所有人爱着的存在——”
和煦的阳光照耀着山丘,这里聚集着许多人。
男女老少、成|人孩童全都衣着朴素,在他们的中央坐着一位少女。
依旧是那一头长发,然而少女身上不再裹着从前的褴褛布条,而是穿着干净漂亮的衣服。
“小姐!”
“小姐,这是我家刚摘下的橘子,请尝尝吧。。
“这是用刚挤的牛奶做成的奶酪哦。”
“姐姐,姐蛆,我们去森林里玩吧~”
“不行啦,姐姐要陪我一起去摘花!”
“对了,你身体好点了吗?”
“有困难的话,记得随时告诉我们啊。”
被簇拥在人们一张张笑脸中。坐在绿色山丘上的少女也露出了笑容。
“……看起来真幸福。”
“是啊。……不,曾经是。刚开始确实如此。”
“刚开始?”
“你应该明白吧?那并不是‘我’的力量。至少,他们脸上的笑容并不是因为‘我’的努力。或是‘我’自身的魅力。他们之所以会对‘我’笑,都是因为Geass的力量。”
“可是……那不就是你的愿望吗?”
“你真的这么想吗?对于自己的Geass所带给你的现实,难道你从未感到过迷茫或后悔吗?一次也没有?”
“……”
“得到的爱太多,让‘我’渐渐不明白什么是真正的爱了——”
身处豪华城堡的大厅,正翩翩起舞的少女比之前长大了一些,变得亭亭玉立起来。也许应该称她为姑娘了。然而——
“将我永恒的爱情献给您吧!”
“我誓死守护您,公主!”
“啊,您是如此美丽!”
“您微微一笑,便足以令我为您奔走大江南北!”
一张张笑脸扑面迎来。然而。被包围在中央,身着奢华礼服的少女却没有一丝笑容。她满脸忧郁,不停叹息——
“别找借口了。”
“是吗?”
“是的。如果觉得以Geass的力量获得的爱是虚伪的,那你大可不使用Geass,去追求你所谓的真正的爱啊。”
“是啊。但即便如此,谁也无法保证追求到的会是真正的爱。”
“这……”
“使用Geass的频率越高,它的力量也就越强。最终会变得不受本人的意志所控制。‘我’早已分不清周围的人是否只是因为‘我’的Geass才不得不爱我。”
“……”
“太迟了。等‘我’想通过自身而非Geass给予温暖、追求温暖的时候,已经太迟了。所以,不知从何时开始,对‘我’而言的真实,就只剩下了她—个人。”
“她……哦.和你订下契约的那个修女啊。”
“因为Geass对她不起作用。只有她并非因为Geass的力量,而是直接面对真正的‘我’。当‘我’做了错事,她会训斥‘我’,也会一直陪伴在‘我’身边。……不,正因如此,‘我’相信她是爱‘我’的。但是——”
场景又转成了少女与修女最初订下契约的那个教会。少女不知为何全祼着身体,而她的眼中出现了红鸟展翅一般的刻印。是Geass的印记,并且不仅出现于一只眼睛,而是双眼。这一点毫无疑问地证明,她的Geass已经变得太强,以致于失控了。
站在少女前面的修女依然以充满慈爱的眼神,看着自己眼前的少女。
不久,少女脸上露出了厌倦的笑容,她说。
“好啦好啦.我已经按照修女你说的。把收到的东西都还回去了。但我也没办法啊,这都怪Geass嘛。我是很感谢你,但说实话,我也很烦恼啊。礼物啦,求婚啦,烦都烦死人了……”
“那么,就让一切都结束吧。”
突然,修女打断了少女的话。少女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啊?”
“为了结束我的永远,必须找到一个人代替我,拥有一定程度以上Geass能力的人。”
修女无视少女的困惑,用平静的语气继续说道。
“你可知道我有多痛苦。这永生的地狱……”
“请问……”
少女疑惑地询问。
“你到底在说什么?”
一瞬间——
站在少女眼前的修女突然完全换了一副表情。她嘴角朝两边上吊,眼神中的慈爱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只有冷酷的笑容,仿佛正看着这世上最愚蠢的生物。她就像坏掉的广播一样,爆发出一阵刺耳的咯咯笑声。然后,她的额上浮现出Geass印记。
“真~可惜啊!你被骗了!”
“!!”
少女的表情随之一僵,急忙想抽身逃走。但就在此时,修女额上Geass的光芒展开了双翅。光芒首先跃入了少女的双眼,而紧随其后是朝少女飞扑而来的修女。她细长的指手握着一把大型匕首。少女企图逃走,但修女却一下子压住了她瘦小的身体。她脸上的笑容透出狂喜.扬起匕首便往少女的胸口刺了下去。少女发出了惨叫。但修女丝毫没有理会。她似乎觉得刺一次不够,因此一次又一次地将匕首刺入同一个地方。接着她剜开少女的胸口,在心脏上扎洞。这时,不可思议的事发生了。骑在少女身上不停挥动匕首的明明是修女。可是,每当她刺下匕首,她自己的胸口便也随之喷溅出大量的鲜血,直至染红了衣服。少女不停地发出一声声惨叫,修女则止不住地狂笑。
——不知过了多久。
教堂里已经没有—个人在动了。
修女倒在冰冷的石板上。胸口流出大量的鲜血,染红了地板。她额上那个不祥的刻印——Geass的印记消失了。
少女无力地倚在教会的圣母像前,看着天花板。空洞的双眼中已经没有刚才出现的Geass印记。而相同的图案却出现在了她的额上,清晰地发出极其不祥的红色光芒。
胸口流着鲜血的少女缓缓举起手,伸向天空。然而,却没有抓住任何东西。
少女那失去焦点的双眼中.流下一道清泪,沿着她染血的脸颊滑落。
※※※※※
意识再次沉入黑暗。
紧接着,出现在鲁路修面前的世界不再是那个像图书馆的地方,而是一个墙壁上挂满一幅幅画像、像美术馆一样的地方。鲁路修呆呆地站着,他的身旁是一副巨大无比的画像,画面上是一座古老的教会,其中坐着一个浑身染血的长发少女。
“这就是一切最初的起始。”
突然,从他背后响起了—个声音。鲁路修慢慢转身,只见那个女人站在他后方。她长着一张与C.C.一模一样的脸。而且连衣服也与现世C.C.所穿的一样,一件类似开衩黑袍的衣服。她没有看鲁路修,而是看着自己面前墙壁上所挂的画像。
“一个濒临死亡的女孩得到Geass,获得不死的Code而实现永生的故事。——好了,给你下一把钥匙。这是一个关于从此展开的不死时间,和漫无止境的诅咒的故事——”
“……不用了。”
鲁路修微微皱眉,摇了摇头。
“对我来说……刚才那个故事就足够了。”
而且,那家伙的那副样子—一他也不想再看了……
“很遗憾,不能如你所愿。”
那个女人仍然设有回头看鲁路修。
“你已经在这里了。既然到了这里,你就必须接受钥匙。若你不想看,你可以保持沉默,可以堵上耳朵,但必须接受钥匙。”
鲁路修的脸色更难看了,他反问跟前这个女人。
“那在——在此之前。回答我一个问题。你……不,C.C.在Geass末期继承了与她订下契约一方的不死之身。但如今的C.C.却没有Geass的能力。那么,在继承不死之时,拥有Geass的人会失去能力吗?”
终于,对方微微转身,她用不带任何感情的眼睛看向鲁路修。
“是的。”
“原来如此。”
某种意义上来说,就是被替换了——鲁路修想道。获得Geass这种他人所没有的力量的人,借其力量就能够随心所欲。但持续使用能力后,对于这个人来说.这种力量就渐渐成了一种理所当然的东西,此时突然剥夺掉这种能力,他就不得不以失去能力的状态来面对之后永无止境的生,接受无法死去的苦行。
“——如果你讨厌永生的话,这种观点也未尝不可。”
仿佛看透了鲁路修的想法,女人说道。
“但你别忘了。‘不想死’和‘永生’,本是许多人梦寐以求的夙愿哦。”
确实如此,鲁路修轻声说道。
“那个修女,还有C.C.看来都很讨厌永生……但在古代,拥有财富和权力的王最终所渴望的,往往就是不死。也就是说,你刚才所说的那个Code和Geass都同样是实现人类愿望的东西吗?”
“也许吧。不过,与你所想的不是一回事。”
女人别有深意地说道。鲁路修皱起了眉。
“你似乎话里有话啊……”
“到了Geass末期,Code是由契约者继承的。Code与Geass并不是相互独立的,而是表里一体,它们有同一个根源。”
以唱歌似的语气娓娓说着,女人的视线再次回到了眼前的画像上。画上描绘着双膝跪地、朝天析祷的修女形象。她用白皙的手轻轻抚摸了一下画面。
“你也早就发现了吧?”
“什么?”
“Geass的力量并不会作用于现实,都是精神层面的。”
鲁路修沉默了。“例如……”女人缓缓摩挲着画像的边框,接着说道。
“假设有个人希望成为大富豪。而他身上也有了Geass。然而,这种力量并不像炼金术那样。只需念几旬咒语就能将石头变成黄金。
尽管形态与特征各异,但说到底Geass的力量只能作用于人的精神。尤其以对他人的精神层面进行干涉的形式居多。”
“这——”
也许没错,鲁路修想道。事实上.鲁路修所知的Geass能力者。包括他自己,拥有的能力都与那个女人所说的性质相同。拥有改变他人记忆之力的皇帝沙鲁鲁,能够停止他人体感时间的洛洛,能够听到他人心声的毛,以及自己能够下达绝对服从命令的Geass,还有曾经的C.C.所拥有的.能够得到他人之爱的Geass。
“也就是说,”女人开口说道。
“说到底,Geass的能力虽然特性迥异,但总体来说,可以用一句话概括。”
“是……什么?”
“与他人‘溶合’之力。”
鲁路修不解地眨了眨眼睛。女人继续说道。
“倘若希望了解他人的内心,就能溶入其思想,看到其内心;倘若希望知道他人要做什么,就能溶入其思想,预测其行为;倘若希望得到他人的爱.就能溶入其思想,令他们将爱给予自己……现实中,这些他人的思想、精神和灵魂被坚固的铜墙铁壁重重保护,决不可能为本人以外的人所干涉,而通过接触这些,然后对其起到某种作用,并且得到效果,这就是Geass的能力,也是人类的愿望。希望接触到某人的内心——虽然每个人的Geass都不相同。但只要能到达自己所希望到达的内心之处。Geass就能实现操纵者的一切愿望。”
她的指尖离开了画框。
“不是吗?”
“……”
鲁路修再次沉默了。这时,女人开始迈步,随着咯噔咯噔的脚步声,她朝鲁路修走来。
“不过呢……”
鲁路修依旧没有说话,他斜眼看着身旁这个女人。对方却并没有看他,只是看着前方。
“Geass能帮人们实现的愿望,并非十全十美。事实上不就是这样吗?希望接触某人的思想,于是接触到了。然而那终究只是一霎那的碰触,无法持续。若实现的愿望无法持续,那真的有意义吗??
鲁路修的瞳孔微微放大了。
“莫非——”
“人类是从根源之涡中分离出的无数尘埃。”
女人轻轻闭上了眼睛。
“尘埃不懂得如何溶合彼此,它们做不到这一点。任何人都会拒绝侵入他人的内心,也拒绝他人进入自己的内心。但是,Geass能让它们越过这堵墙壁。不过.这只是一瞬间的作用,并不完美。一旦尘埃结束其寿命,便会再次返回根源之涡中。而在那里,一切都会被重置。如果要说愿望真正实现,那就不该是一瞬间的。愿望本身就意味着永恒,不是永生便毫无意义。”
“但、但是……”
鲁路修打断她。
“继承永生的人,同时也会失去Geass的力量不是吗?那样的话……”
“内体上的永生并非Code的本质。”
“啊?”
“Code的不死性会作用于宿主的内体,但这仅仅是副产物。Code的本质,在于使人类和世界固定化。人类诞生于根源,最终又回到根源。但是,Code不允许人回到根源。它切断轮回之环,将人、以及人所创造的世界留在他们自身所期望的那一瞬间。这才是从真正意义上‘使用’Code。”
“……”
“不过——”
她依然闭着双眼。
“所有拥有Code的人至今没有—个到达过那种境界。包括你认识的那个‘我’。由一个小小愿望开始的Geass使人彼此溶合,不久便会产生使用Code的可能性。然而要令Code也发挥自身的本质却非常困难。这是由于每个人所继承的Code,在那一瞬间也不是完美的。要固定世界,彻底脱离重复轮回的根源之涡,Code本身也必须经过某种成长。但没有一个拥有者成功做到这一点。没人能做到。”
这里明明空寂无风,女人的长发却微微飘散起来。
等鲁路修回过神来,他发现周围的景色再一次变了。他回到了第一次遇到这女人时所见到的那个像图书馆的地方。而女人再次坐在了扶椅上。在她面前是一张半环型书桌。这使她看起来就像是图书馆的管理员。或许这倒未必算是个离谱的印象。管理者——她一开始就是如此称呼自己的。况且这里堆满了那名少女——C.C.的过去。而她就是一直以来管理着那些名为记忆的书籍的人。
“想问的都问完了吗?”
她抬头看着站在桌前的鲁路修,问道。
“那么,给你下一把钥匙。”
“我还有一件事想问。”
鲁路修平静地阻止了正准备将手伸向自己的那个女人。
“你一开始说过吧?很少有像我这样的活人来到这里。”
“是的。”
“但换句话说,很少就代表不是没有。过去,曾有过像我一样来到这里的那家伙的……C.C.的契约者吗?”
女人不知为何思考了一下。但并没有拒绝回答。
“有过。”
鲁路修再次发问。
“然后,如何?”
“什么如何?”
“我是问,被逼看过那家伙的过去后,那些契约者们作何反应。”女人皱了皱眉。
“我没有义务回答提问者已经知道答案的问题。”
“原来如此,也许吧。”
鲁路修微微耸了耸肩。是的,他能想象得到。C.C.从之前的Code持有者那里继承Code时的那副场景,赋予Geass之人不断剜开被赋予者胸口的那段过去。对于任何契约者来说,在想到凄惨、可怜这些形容词以前,就会想到这些事并非与自己无关。只要自己还是C.C.的契约者,等待自己的就将是与其相同的来来。他们会察觉,终有一天,C.C.也打算对自已做出同样的事情。他们会被迫了解这一事实,不管他们是否愿意。
突然,鲁路修的脑海里浮现出一年前的记忆。他想起了不在这里,而在那座神根岛的遗迹中所看见的C.C.的过去——遭受拷问的凄惨记忆。那段记忆并没有出现在刚才所看到的C.C.的过去之中。也就是说,那是C.C.获得永生Code之后的记忆,是她转为赋予他人Geass能力一方以后的记忆吧;
这么说来——
“那家伙……被自己的契约者们所憎恨着吗?”
鲁路修问道。女人沉默了一秒,然后开口。
“憎恨的形式各种各样。有些人憎恨她的理由正如你所猜想的,也有些人并非如此。”
“我想……也是。”
“这就是Geass这种力量所带来的结果,有些人无法承受这种力量。”
听到她的话,鲁路修不觉吃了一惊。——夏丽的事。没错。自己也一样。那件事也正是Geass的力量所带来的结果。所以他才对Geass这种能力本身产生了厌恶感,从而点燃了他的复仇欲望——
其他大多数的契约者也和他一样吧。正因如此,C.C.才会被憎恨,才会有他在神根岛所看到的遭受拷问的记忆。那段记忆也许并非全都如此,但其中一部分恐怕就是契约者对C.C.进行的报复行为。他们认为,将这种遭到诅咒的力量赋予自己的她才是元凶,一切都是她的错。而且还会认定,最终她将会为了从永生中解脱出来,而不惜把自己推人地狱。
然而——鲁路修又想道。
既然如此,为何C.C.要将自己和其他那些契约者送到这里来呢?为何要让他们看到自己悲惨的过去,告诉他们:你们也会和我有同样的未来呢?她应该很清楚,如此一来,契约者就会憎恨Geass,憎恨给他们带来这种未来的自己啊。至少,这对C.C.来说并不是必要的行为。不仅没有必要,考虑到她的愿望,这种行为反而是有百害而无一利的。
只要她不说,隐瞒起来就好了。鲁路修如此想道。而事实上,C.C.自己在缔结Geass的契约时,也并没有将这个事实告诉自己。那么,她只要继续隐瞒下去就好了。……就像那位修女一样。那位修女直到最后都没有告诉C.C.关于Geass的真正意义。最终,到了最后一刻,她背叛了C.C.,优先选择了自己的愿望。恐怕这才是那个Code正常的接替形式吧。倘若C.C.的愿望是终结自己的永生,那么她也完全可以采取同样的手法。只要欺骗契约者直至最后那一瞬间就可以了。否则,谁也不知道那些认为被自己欺骗的契约者会对自己做出何种报复行为。但是,为什么?到底是为了什么,那家伙要把我送来这里?让我看那种东西?
——不。
理由已经无需多说了——
鲁路修避过眼前那个女人的视线,抬头仰望她身后的窗户。握紧了拳头。然后.他低声说道:
“……太小看我了。”
女人又疑惑了一下,盯着鲁路修的脸。
“你在说什么?”
“我说,我此刻正感到无比愤怒。”
尽管话很重,但鲁路修的口气倒是异常平淡。
“别看我这样,我的性格可是别扭得很。尤其不能容忍在自己不知情的状况下.任由别人摆布。”
说完,鲁路修突然转身,背朝那个女人。对方则依旧疑惑地看着他的背影,不久,她恢复了原来的神态,说道。
“那么,给你下一把钥匙。”
“没那个必要。”
“已经说过多次了.不能如你所愿。”
“是吗?”
背对着对方,鲁路修露出自信的笑容,他仅仅回头看了看那个女人。
“你应该也说过这句话。只要我想回去——随时都能回到那家伙的身边。”
女人眨了眨眼睛。将那依然毫无感情的视线投向鲁路修。
“你要回去了?”
“因为我不想被人玩弄在鼓掌之间。”
话音刚落。
鲁路修的脚边发出光芒。不,发出光芒的是鲁路修自己的脚。光粒迅速扩散,从脚踝上升至膝盖,腿,然后是腰。整个人如同被风吹散的砂粒一般逐渐消失。
“很有趣的时间和世界啊。尽管我还是不太清楚你是何人,但多谢你给了我一些珍贵的情报。”
已经只剩下上半身的鲁路修生硬地说了—句谢词。而目不转睛看着他渐渐消失的女人最后自言自语似的,用几乎听不到的声音说。
“把你送来这里是因为……对现在的‘我’而言,你是很重要的人吧……”
仅剩头部的鲁路修摇了摇头。
“不可能。”
但是,即便如此,我——
※※※※※
那个地方原本的名字,叫做“黄昏之厅”。
这个世界几乎从来都处于血红夕阳的笼罩之下。但是。正如“逢魔之时”这个词所指的,黄昏是光明和黑暗混杂,既非白昼又非夜晚的不安定空间。因此也成为了表现虚与实、生与死之问缝隙的代名词。
在这“黄昏之厅”中,浮在半空中的地面上,C.C.正与不列颠皇帝沙鲁鲁·J·不列颠面对面对峙着。自鲁路修从这个世界消失,体感时间尚未经过一分钟。不过,时间这种概念在这个世界本来就几乎没有任何意义。
眼前的沙鲁鲁脸上带着自信满满的笑容,很符合统治那个世界的霸王形象。而另—方面,C.C.则以冰冷的眼神抬头看着沙鲁鲁。
“这下——”
不知过了多久,C.C.静静地开口说道。
“一切都结束了。憎恨我的人,对我好的人都消失在时间的洪流中了。消失在永无止境的时间洪流中……”
只剩下我一人——
沙鲁鲁眯起了眼睛。
“但那些痛苦的日子也将结束——”
“是啊,快结束了,我漫长的旅途……”
轻声说着,C.C.向前迈出一步。沙鲁鲁也同样前进了一步,伸出他壮硕的臂膀,搂住C.C.的腰。C.C.并没有反抗沙鲁鲁的动作,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好了,这下——
但就在那一瞬间。
“C.C.!!”,
晚霞中浮现的云开始卷起漩涡。紧接着冲破云层出现的,是一架黑色的Knightmare——蜃气楼。而刚才喊自己名字的,毫无疑问是那个声音。
“!?”
C.C.一惊.稍稍远离了沙鲁鲁的臂弯。怎么回事,她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会采取这样的举动。
只有沙鲁鲁毫不为之所动.他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瞄了一眼。
“自己打开思考升降梯了吗.鲁路修。”
在他的视线前方,Knightmare·蜃气楼的驾驶舱内,鲁路修正以飞快的速度操纵着面板式操纵杆。这架蜃气楼上搭载着与Gawain相同的情报解析系统和德鲁伊系统。能搜索周边环境,以总计一亿八千万的理论式进行解析。但此刻,无论做几次,结果都一样。驾驶舱内的主屏幕上不断重复出现着“错误”与“未知”的红色文字。
但即使如此,鲁路修还是开口了。
“无法操查环境……也就是说,这个空间既不存在于现实之中,又存在于现实的任何一个角落。因此,说起来,就近似于不可能以实体存在的认识领域——人类的精神世界。原来如此,所以这个空间本身就是一个思考干涉系统。是个能将思想化为实际的世界。只要我想回来就能回来啊——”
这说明,那个管理者的话是正确的。而且,自己已经回来了,回到了这里。
“C.C.!”
鲁路修再次叫道。蜃气楼背上的双翼闪烁着光亮。眼下出现一片像祭坛一样浮于半空中的地面。他打算冲向站于其上的二人。但就在此时——
“!”
突然,蜃气楼的驾驶舱传来不祥的振动声。鲁路修瞥了一眼连接外部的侧屏幕。上面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方块,是一块牢牢贴在蜃气楼的机体上、正压制它全身的石块。
“呵!”
他开足马力也无法前进。只见正面屏幕上,站在地面上的那个男人——皇帝沙鲁鲁正朝着自己举起手。原来是那家伙搞的鬼!
“马上就结束了。你乖乖待在那里看着吧,鲁路修。”
Knightmare的传感器接收到了沙鲁鲁的声音,紧接着又出现了好几个石块.完全封住了蜃气楼的行动。
“……混蛋!”
很可惜,在对这个空间与创造这个空间的系统的理解度上,那个男人远胜自己。鲁路任心里十分清楚,思考本身就能发挥出某种力量。然而,能否驾驭系统则应另当别论。而那个男人此刻正完全驾驭着它。因此这种毫无现实性的现象.恐怕他也只需要想象就能令其发生。在挣扎的蜃气楼前方,皇帝沙鲁鲁仿佛已经对其失去了兴趣,他转移了视线,再次抱过曾经退缩了一次的C.C.。C.C.稍稍露出了抵抗的神色,但最终还是屈服在了男人的臂弯中。鲁路修瞪大了双眼。“住手!那家伙是我的……我的……!”
接下去的话他却说不出来了。是自己的什么?唯独这一点,甚至连仅凭借本能就理解了这个德鲁伊系统所无法解析的空间的鲁路修.也做不出明确的分析。他绞尽脑汁也想不出一个指让自己信服的答案。不,现在这根本无所谓。重要的是——
“回答我,C.C.!为什么没让我代替你,好让自己去死!?”
虽然他的Geass比不上他所看到的那个过去的C.C.,但也已经变得很强,甚至已经开始失控了。鲁路修也不敢肯定自己是否已经具备了可能性。但搞不好C.C.已经完全可以让自己继承她的Code了吧。
“你本可以将永远的生命推给我吧!”
但C.C.却并没有这么做。为什么?
“你在怜悯我吗,C.C.!还是说——”
此时,鲁路修看到了。蜃气楼中映出沙鲁鲁与C.C.。而C.C.在听到自己这句话的瞬间,在沙鲁鲁的臂弯中浑身一震。
于是,鲁路修确信了。
说到底,C.C.为何要将他送去那个能看到她那些过去的世界?为何要让他看到自己如此悲惨的过去,看到也许某一天会降临到他身上的那个与自己相同的未来?
很简单。
C.C.希望被憎恨,希望他憎恨、仇视、报复——并且离开她。C.C.是想告诉他:如果和我在一起,总有一天我也会对你做出那种事。所以,憎恨我.仇视我,远离我吧。
——究竟是为什么?
答案呼之欲出。(无名之声:呼之欲出这词并不能指将要浮现出来的意思,译者运用成语不当)
因为她不希望将同样的命运……不希望将永远持续的不死之苦交给自己。因为C.C.不想让自己继承她身上的Code。所以.她才会想让自己憎恨、远离她,从她眼前消失,不要再回来……仅仅是这样而已。
(我过于温柔了?说什么蠢话!)
过于温柔的究竟是谁?
C.C.。你一开始与我订下契约时,没有透露任何真相。恐怕当时的我对你而言只不过是用来终结自己永生的道具而已吧。但我知道,从那之后你的脆弱……与在“你的过去”里所看到的Code持有者——那个修女不同,你太温柔了。无论你去了哪里——就算拥有了不死之身,你依然有着一颗人类的心。订下契约的瞬间,你对契约者并没有感情。但是,随着你与契约者共同经历一段时间之后,你蜕变了。你心中最初的愿望——渴望被爱,渴望去爱的那个少女就会现身。于是你迷住了,并最终得出这个结论:只要让契约者憎恨自己,离开自己就好了。这样就不必将与自己同样的痛苦赋予契约者。笨蛋。你真是个不折不扣的笨蛋。那又为何要订契约?如此一来不是毫无意义了吗?怎么能对自己打算利用的人产生感情?
而有一句话我可以清清楚楚地告诉你。
别太小看我,C.C.。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的脆弱吗?你以为我会上你那么幼稚的当吗?你以为我会被你玩弄于鼓掌之间,然后开始憎恨你吗?
“别带着那种表情去死!C.C.!”
蜃气楼的驾驶舱内传出鲁路修的吼声;_
“至少最后给我笑着去死!我一定会让你笑着去死的!所以……”
所以,你还不能和我——
“所以……!”
后面的话在Knlghtmare的驱动声中消失了。但即使如此.C.C.本来正要再次闭上的眼睛还是一下于睁大了。她的双手用力推开了跟前皇帝沙鲁鲁那厚实的胸口,从他手中逃开。
“呜!”
沙鲁鲁发出呻吟。与此同时,C.C.转身开始奔跑。祭坛似的地面上,角落处有块小石碑。C.C.冲到石碑前面,将手放上那画满复杂奇怪文字的表面。
刹那间,四周响起了爆炸声。听上去像是空气本身被震裂成了两半。站在远处的沙鲁鲁脸色大变.用魔鬼般的恐怖眼神盯者C.C.。
“你想干什么!C.C.!”
“啊……”
听到这句几乎能震碎岩石的怒吼,C.C.才终于回过神来。想干什么……咦——啊,怎么回事,不知道。我也不知道。可是,那家伙,鲁路修他……对了,那家伙怎么会回来?他怎么回来的?之前每个契约者一旦被进去那个世界,就再也不会出现在我眼前了啊。也因此,我才能抛开迷茫。啊,这次又失败了。我这漫无止境的不死之身。我是如此渴望结束它。就像极度干渴的人不惜在地上爬行也仍要去追求水一样。无论与自己订下契约的是什么人——无论对方对自己有多好,我也会想用利刃刺穿他的胸口,想在他身上刻下不死之印。……太丑陋了。好恨这个如同饥渴吸血胞一样的自己。所以,只要对方憎恨自己就好,离开自己就好。这样一来,自己心中的毒牙就不会咬向对方。一直以来都是如此。心中被几欲哭泣的悔恨所淹没,而对身为魔女的自己已感到厌恶无比。
而这次,我本该不必经历这种痛苦就可以终结这讨厌的生命。那家伙——鲁路修将会憎恨我,仇视我,离开我,但跟前就有一个明知真相却自愿选择继承Code的到达者——沙鲁鲁。对我来说,还有比这更幸福的吗?不必将诅咒交给鲁路修,我也能结束自己身上的诅咒。这是最佳的选择。一旦放弃这次机会,恐怕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但是,为什么,我——不知道。不可能知道。我是谁?是C.C.是谎言与背叛的魔女。……不,不要,我不想变成魔女。不想!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到底是哪里出了错?为什么我会成了魔女?我、我——!
“什……!”
割裂空间的声音更大了。
与此同时,封住鲁路修驾驶的蜃气楼的石块,就像牢牢粘紧的粘着剂被层层剥落一般,无力地开始下落。
“系统发生了异变?那个石碑是整个系统的主控盘吗?”
通过主屏幕,鲁路修看向那块关键的石碑。但他忽然大惊失色。C.C.和刚才一样,仍然在石碑旁。她的样子很不对劲,不停地摇头.似乎在拼命拒绝着什么。她踉踉跄跄地摇晃着后退。然而她的身后已经没有地板了。
——会摔下去!
“C.C.!”
用力踏着束缚力变轻的石块。蜃气楼再次冲向天空。
“怎能再任由你剥夺!”
鲁路修细长的手指在面板式操纵杆上跳跃。接着,蜃气楼机体上搭载的强子炮炮门打开了。那个男人——皇帝沙鲁鲁并设有放弃,仍在向不断后退的C.C.一步步靠近。
“我说过了,住手!”
强子炮发射了。幕红的火焰包围了正对C.C.伸出手的沙鲁鲁。
“何等愚蠢!”
沙鲁鲁的嘶吼响彻整个空间。同时,空间的崩坏更加严重了。C.C.与沙鲁鲁脚下的地面也受到了冲击,如同堆积的木材一般从中央崩裂。鲁路修加快了蜃气楼的飞行,逼近下方的C.C.。
“我知道!C.C.!我知道你的Geass!我知道你真正的愿望!”
她的愿望绝对不是死。那个更加温柔。更加纤细,而且比任何人都遭受过更多身心摧残的少女所追求的——
“喂!看着我!”
当蜃气楼非常接近C.C.时,鲁路修迅速打开驾驶舱,探出身来。
“把手给我!C.C.!”
C.C.没有回答,她还是不停摇着头,犹如一个撒娇的孩子。
“可恶!”
鲁路修更努力地探出身体.硬是抓住了她的手腕。刹那,一个巨大的声音包围了四周。然后.地面完全崩裂成了两半——
※※※※※
“……喂!C.C.,振作点!醒醒!”
鲁路修将少女抱在胸前,拼命呼喊着。此时,他们已经回到了位于那个教团据点里的遗迹最深处,那扇绘有复杂图案的大门前。
“我们回来了,C.C.!喂!”
说实话。鲁路修自己也不知道他们是如何回到这里的。他在那个崩坏的空间中抓住了C.C.的手,将其拉进了蜃气楼的驾驶舱。而那一刻,周围就被纯白的光芒笼罩了起来。
刺眼的光芒使鲁路修不禁闭上了眼睛,当他再次睁眼,自己已经不在那个空间,他们和蜃气楼都奇迹般地来到了这里。但是,眼下他没有心思去思考这个问题。有另一件事需要优先处理。
“C.C.!”
鲁路修一次又一次地呼唤着胸前失去意识的少女。
也许是听到了他的声音,C.C.终于微微睁开了眼睛。她用尚未聚焦的眼神仰望着鲁路修。
“没事吧?”
问话没有得到回应。不过,她确实醒了,看起来身上也没什么异常。
“看来没事。……很好。那我们就快离开这里吧。与黑色骑士团,会合—一”
然而,鲁路修话还没说完。
之前一直迷迷糊糊看着他的C.C.朦胧的眼神中显现出意识恢复的光芒。她的脸上露出了诧异的表情。不,不仅如此。她迅速逃离了鲁路修的怀抱,畏惧地缩起身体。
然后她开口问道。
“请、请问……您是哪位?”
鲁路修疑惑地看着她。
“你说什么?对了,关予皇帝和那个系统……”
然而,眼前的C.C.那娇小的身体颤抖着,并用微弱的声音询问道。
“是新的主人……吗?”
“哈——”
“我、我会准备饭菜、打扫卫生……汲水和养牛。还会缝纫。识一些字,数字能认到二十。啊,还处理过尸体——”
鲁路修一脸惊愕地张大了嘴,说不出话来。
这座宫殿非常壮丽,可以说这正是如今世界在以这里为中心转动的表现。
它就是神圣不列颠帝国的皇官——Pendragon宫(注:Pendragon为古代不列颠最高军事统帅的称号)。高耸入云的主殿周围矗立若众多高层建筑和溶合了不列颠特有的贵族文化的建筑。其复杂程度和压倒性的巨大程度绝非位于各殖民地的总督府所能比拟的。同时,不列颠军队综和本部的巴斯克夏宫,以及那些皇帝直属的圆桌骑士们在本国聚集时使用的伊尔巴尔宫等,也位于这块地上。
在距离那个皇帝宅邸Pendragon主殿数百米的地方,有一个尖塔.虽然比不上主殿,但也建得很高,这是不列颠帝国的宰相府。在专制的不列颠帝国,皇帝与宰相当然是主与从的关系,宰相府终究只是辅佐作为皇帝的君主。不过,虽然决定国策梗概的是皇帝,但实行国策却是宰相府的职责,从这一点考虑,我们也许也可以说这里才是实质上的内政、外交中心。事实上,那个11区总督娜娜莉·V·不列颠正式受命就任总督的仪式,也是在这个宰相府里进行的。
在宰相府最上层能够看到广阔帝都全貌的办公室里,不列颠第二皇子兼帝国宰相修奈杰·L·不列颠正在打开副官加隆·马尔蒂尼伯爵送来的报告。
“我已经将Freyja的量产体制做好了。这两天,托罗莫机构会将最终报告提交给您。但是.当初的预算似乎有些不够。我想,您是否能事先考虑一下临时从国库的预备金拿出一些资金。”
修奈杰闭着眼睛,听着一手拿着厚厚一本文件、在桌子前一直说个不停的加隆报告。他的金发近乎完美,下巴很尖。人们说他这两处是遗传自父亲,但经判断,他那端正的面庞应该还是继承自母亲——出身于不列颠屈指可数的大贵族的母亲。虽然她已经去世了,但她那耀眼的美貌即使与玛丽安娜,不列颠的后妃玛丽安娜·V·不列颠相比,也毫不逊色,而且,据说她还被敬称为才女。他的头脑也许是从父母双方继承而来的吧——宫廷内都这样传。
“关于达摩克利斯要塞,第三工程之前的部分已经完成了。开发队要求在进入最终的工程之前.试运转一下能源光盾系统。殿下,是否能以您的名字发—个许可证?”
加隆问完,修奈杰闭着眼睛点了点头。他额头上金线一般的头发轻轻摇动着。加隆略微看了一眼他的头发,将手中的文件合上了。“那么,我今天的报告就是这些。之后,我想说……预约好的与豪州大使的会谈。”
“——这并非正式的报告。但仍然有一些值得留意的情报。”
加隆似乎话中有话,仿佛故意引人发问一般。于是,修奈杰终于睁开眼睛,嘴角也浮现出了微笑。
“这是你的坏毛病哦,加隆。你总是把我在意的事情放到最后说。拜你所赐,我在听你的报告时,总是不能放心哦。”
“我这是为了配合殿下的兴趣。”
耸了耸消瘦的肩膀,加隆也笑了。
“您不是习惯将开心的事留到最后吗?”
“对我来说,从坐在这个宰相的位子上时开始,就没有一件开心的事情。全都是些无聊的日常事务。没有比这更无聊的了。”
“因此,将这些无聊的日常事务表潸得戏剧化一些,是我这个副官的职责所在,即使只是一点点。’
“我可以理解为,这是建议我作为宰相要对工作再认真一点吗?”
“也许也有这层意思吧。”
加隆回答完,连修奈杰也苦笑了。“我知道了,以后我会注意的。”说完,修奈杰两肘放在桌子上,抬头看了看眼前这个优秀而诙谐的副官。
“那么?你所说的戏剧性的信息是?”
“是。”
加隆点点头,脸上换上另一种表情。他那美得让人不敢相信是男子的、仿佛女性一般的脸上,浮现出了些许认真。
“这是发生在最近几周的事情——我发现那个黑色骑士团之前的行动有些异常。”
修奈杰的表情已然很平静,与加隆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所谓异常是指?”
修奈杰淡淡问道。加隆在做出回答之前,向前迈了一步。他伸出白皙的手,按下了修奈杰桌子上的遥控器按钮。这时,加隆那修长的身体和修奈杰那高大的身子旁边,浮现出一个液晶面板。上面显示出的是世界地图。除了占据地球大部分空间的海之外,图上用颜色区分出了势力范围,这样一来,世界形势便一目了然了。
“现在,黑色骑士团的主力部队与打倒了大宦官一派的黎星刻结盟。正从过去的中华联邦波斯军事管理区向中东方向进发。”
“果然不出我所料。”
修奈杰也看着一些画面,并轻轻地摸了摸下巴。
“既然我们不列颠已经保住了俄罗斯、格鲁吉亚、哈萨克斯坦的桥头堡,那么他们为了确保能与脱离了EU的反不列颠诸国结成统一战线,只能从阿拉伯半岛穿过地中海。而且豪州现在又还在观望。”
不列颠的势力在不断扩大,因此,这是对抗不列颠的黑色骑士团和中华联邦应该采取的策略。必须与尚未屈服于不列颠的诸国建立统一战线,这不仅是黑色骑士团的领导——ZERO=鲁路修一个人的想法。也在修奈杰和加隆的预料范围内。如果凭借一国之力无法对抗,那就联合起来对抗。这是一个非常自然的战略。当然,这个策略是否能成功就另说了。
“这本是一群乌合之众……即使是为了强化联合国家之间的关系,ZERO和星刻也一定想将中东收入自己的势力范围吧。旧EU的各国只是踏板,所以他们之后的战略肯定会发生很大的变化。”
虽说如此,但以修奈杰为中心的不列颠一边的人当然不能老老实实地看着。为了牵制黑色骑士团和星刻在乌兹别克斯坦方面的军力,不列颠军第四军团已经在修奈杰的命令下展开行动了。
加隆再一次点头,说了声“是”,并将目光转向了液晶面板上的世界地图。
“至今为止,形势正如殿下所说的发展着。但是……”
“但是?”
“但是就在刚才,率领第四军团的拉彻特将军发来了密报。虽然情报还不太确切,但据说黑色骑士团和中华联邦似乎从十天前就已经在波斯湾前停止了进攻。”
修奈杰第一次动了动眉头。他的眼睛注视着加隆的侧脸。
“照你这么说……那并不是他们巳经屈服于我们的压力那么简单啊,加隆。”
“您说得没错。”
加隆也露出一副困惑的表情。
“如果他们与南下的第四军团进入战斗状态的话,还算说得过去——但他们这个时候在这里停止进军的原因,我怎么也想不出来。这边本来是与中华联邦关系密切、小国众多的区域。即使将它想成是ZERO的奇招,其必要性也……如果是在我方第二军团驻扎的阿尔及利亚周围还说得通,但是从黑色骑士团和中华联邦的角度来看,这里应该是用正攻法便足以获得的地盘吧。”
“嗯……能不能显示详细地图呢?”
“好的。请看这边。”
加隆直接将手放在面板上,与此同时,地图的一部分扩大了。显示的是从处于中华联邦势力范围的印度军区,到有问题的波斯湾的这片区域。接着,其他地形方面的详细信息也显示了出来,上面还重叠了从印度军区出发的黑色骑士团主力部队的进军路线。一边画出一条曲线,一边延伸出去的路线果然显示出了加隆所说的轨迹。本来以势如破竹般趋势前进的黑色骑士团都队的标志突然停在了波斯湾前。
修奈杰在片刻之间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张扩大的地图,但是不久,他少见地皱起眉头嘟嚷道:
“这个……不是基于战略上的考量才停下来的吧。”
加隆也点了点头表示认同。
“你也这么认为吗?”
“先不说星刻和中华联邦军。黑色骑士团很早之前就有过类似举动啊。”
说完,修奈杰的表情恢复了原状。
“那个组织的选择看起来总是非常合理,但偶尔也会采取这种奠名其妙的行动。与其说……他们是被赶出来的组织,不如说他们是一支领导有素,且很有能力的强大军队吧。”
听了修奈杰的话,加隆微微歪了歪头。
“难道说,是他们的首脑机关,不,ZERO发生了什么变故……”
修奈杰摇了摇头表示否定。
“我看过之前的情报,知道ZERO没有直接参与这边的战斗,加隆。他现在应该正活跃在外交舞台上,而并非战场。”
要想构筑一个对抗不列颠的合众国联盟,就必须给各国相应的承诺。平定因大宦官一派垮台而暂时处于分散状态的旧中华联邦和它的近邻之事,可以叫给星刻和直属部下们,修奈杰认为ZERO的目光应该不在这里。实际上,一个月左右以前的ZERO,也就是鲁路修的行动正如他的预料,所以,可以说修奈杰的眼光非常准确。但是——
“状况稍有变化……这应该是ZERO的指示吧?”
这样小声说道的修奈杰依然看着画面上的战略图。
“也许有什么理由导致他们必须改变当初的计划,而将黑色骑士团的武力投入到其他某个地方的战斗中去。”
“但是,投入到那里——?远东、东南亚方面没有类似的动静啊。”
“这才是对方的安排。我们与其胡乱推测,不如等待拉彻特的下一个报告把。靠很少的情报进行模糊的想象,可是一种愚蠢透顶的行为哦。”
不过,尽管这样说着,修奈杰的视线仍然注视着浮现在液晶面板上的地图。这张基本与迷惑和焦躁无缘的面孔也未露出笑容。刚才说的话,似乎连他自己都无法信服。
又沉没了一会儿之后,修奈杰开口说道:“这么说起来……”
“父皇,不,皇帝陛下从二十多天前就不在Pendragon宫了,是吧。”
“嗯……啊,是的。”
加隆迅速收起瞬间的迷惑,回应道。
“最近,皇帝陛下身体不太好。为了静养,陛下正住在圣达尔文的离宫里。”
“嗯。离宫里,是吗——”
修奈杰重复了依次加隆的话,他的瞳孔在一瞬间笼罩了些许不透明的色彩。
汇报完毕的加隆正要离开办公室,修奈杰却又叫住了他。
“关于柯内莉亚的事——”
前11区总督,那个“虐杀皇女”尤菲米亚的姐姐,也是不列颠的第二皇女——柯内莉亚·L·不列颠,现在,她已经从不列颠国内消失了,选位与修奈杰同父异母的妹妹在那次黑色叛乱之后不久,就自动让出11区总督的位置,消失得无影无踪。事情曝光时,在与皇室有关的人之间,以及这个帝国宰相府,都引起了很大的骚动。不管怎么说,失踪的都是与修奈杰和他的长兄奥德修斯一并作为下任皇帝继承人的、屈指可数的大人物。由于担心有损皇室的权威,这件事没有对外公开,只是立刻进行了秘密搜寻。可是,虽然他们以军队为中心,拼命地搜寻她的下落.然而到目前为止,他们还是一无所获。有人甚至做出最坏的推断,认为她被诱拐或是暗杀了,但现在在这里修奈杰和加隆并不这么认为。
实际上,他们与军队分头调查了这件事,多少得到了一些情报。
“实在抱歉。”
加隆在离开房间的中途停下脚步,深深地低下了头。
“美于这件事,至今为止,我还没有什么新的情报要特别向您汇报……正如我之前所说的,我查到皇女殿下离开不列颠进入EU领地之后。似乎就朝着伊斯坦布尔去了。但是之后皇女殿下去了哪里……”
消息又中断了。
修奈杰听到加隆说抱歉,摇摇头说了一句“没关系”,脸上又恢复了笑容。
“我并不是要责备你办事不利哦,加隆。再说,柯内莉亚是按照自己的意志让出位置,并躲藏起来的。”
最后,就算要责备谁,应该受到责备的也只有擅自采取这种行动的柯内莉亚,而非搜寻她的人。当然,国家的高官对本国皇女失踪这件事不能置之不理,这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不过,对我而言.如果柯内莉亚真的想这么做,我也不想去加以阻止。柯内莉亚多年以来一直为不列颠尽心效力。作为奖励,她多少也应该有些向父皇或我任性一下的权利吧。”
事实上,从知道了这不是一件诱拐或暗杀事件的那一刻开始,修奈杰就放缓了搜寻柯内莉亚的工作。虽然调查这件事本身还在继续,但不管孰是孰非。他都不打算找出妹妹,然后强行把她带回来。
“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
“最近,有一些值得在意的动向。特务局方面。”
修奈杰说出了那个地方的名字,加隆疑惑地眯起了眼睛。
“您提到的特务……是弗朗克斯卿吗?”
她的名字是贝尔托莉丝。贝尔托莉丝·弗朗克斯。她是掌管皇室所有警卫事务的帝国特务局的总监,同时也是担任着现任皇帝沙鲁鲁首席秘书官这一职务的女性。
“关于这件事,我从很早就觉得有些可疑。”
说完,修奈杰拿起了手边盛有红茶的杯子。他先享受了一下红茶的香气。然后才送到嘴边。之后,修奈杰端着茶杯,再次将目光投向了站在桌子前的加隆脸上。
“这是自然的……虽然我的妹妹行动力和决断力都很强,但是作为面孔为世人熟知的不列颠皇女,我不认为她能在没有任何人帮助的情况下,靠自己的力量藏身。第一,可以说这本来就不是柯内莉亚擅长的事情。伪造旅行证,确保在不被人发现的情况下出国——即使仅仅是离开不列颠。应该也会需要别人帮助。但是,不管是柯内莉亚的母亲,还是专任骑士基尔福特,对这些都一无所知。这样的话……”
“可能性比较大的,是弗朗克斯卿和……?”
“因为她也是柯内莉亚的|乳母。”
修奈杰点了点头。
“而且。特务局是一个聚集了这方面专家的地方。如果是贝尔托莉丝想瞒过我和你的搜寻,也不是什么难事吧。作为柯内莉亚,想偷偷找人帮忙的话.除了她之外.应该也没有别的选择了。”
实际上——修奈杰继续对加隆说。说起来,柯内莉亚为什么会有这种举动呢?当然,这个理由似乎只有一个。没错。是因为妹妹尤菲米亚。对于柯内莉亚来说,她是比任何事情都重要的、凝聚了她所有感情的存在。但是尤菲米亚在那个特区·日本的典礼上,引发了难以置信的虐杀事件,并因此死去。现在,即使是在不列颠帝国内部,也很忌讳说出这个名字。对于柯内莉亚来说,这件事不仅使她感到撕心裂肺般的痛苦,也使她觉得委屈而无法接受。能让如此骄傲,且具有强烈皇族意识的柯内莉亚走上抛弃地位、抛弃国家之路的原因,除了尤菲米亚的事情之外,他再也想不到其他了。
不管柯内莉亚是想为尤菲米亚洗刷污名,还是想调查那个不可思议的特区虐杀事件的真相,都无所谓,问题在于,柯内莉亚为什么不在帝国里做这些事情。从常理来考虑的话,留在帝国内调查这件事,应该更能够充分发动人力和物力。当然,她的动机也许是担心这是私人事情,动用军队或政府的人不太好。但是,修奈杰的想法稍有些不同。
“因为我根本不认为柯内莉亚是因为尤菲的事情,才选择这么做的。柯内莉亚这么做,恐怕有其他的原因哦。”
“原因,吗……”
加隆歪头思考着。
“我真想象不到是什么原因。”
修奈杰又点了点头。
“我之前也是如此。直到最近都是如此。”
修奈杰一边说着,一边将红茶杯放回碟子里,接着笑了。
“但是,现在情况假乎有变。说实在的,关于此事,我也有点难以判断。加隆,能不能说说你的意见呢。”
放下茶杯的修奈杰打开桌子的抽屉,从里面拿出几张光碟。那是记录情报用的光磁气光碟。
加隆很惊讶地问道:
“这是什么?”
修奈杰很平静地回答道:
“这是九年前,玛丽安娜后妃去世前,父皇寄存到她那里去的。柯内莉亚好像也知道这个东西的存在。”
加隆不由得睁大了眼睛。修奈杰继续说道:
“其实这是贝尔托莉丝给我的。当初似乎是经柯内莉亚的手送到玛丽安娜后妃那里的。而且,有意思的是……自从黑色叛乱之后,柯内莉亚就非常在意这个光碟。而且,贝尔托莉丝受柯内莉亚之托。成功拿到了它。也就是说,柯内莉亚手里也许也有一份相同的东西。”
光碟的内容也非常有趣呢,修奈杰说完笑了笑,而加隆则仍然盯着修奈杰手里的光碟。但是他很快便回过神来。
“也许……确实很有趣呢。”
这时,加隆的声音变得很低,就像怕周围有人听到一样。
“如果我们现在调查的事情都如我们所料——而且,如果那个面具男ZERO就是殿下所料想的那个人的话。”
“是吧?”
“但是,为什么弗朗克斯卿会特意将这个东西给殿下呢?”
“问题就在这里。”
修奈杰再一次笑了。
“贝尔托莉丝不是那种会无缘无故向我示好的人。更何况这个光碟是柯内莉亚与她之间的秘密啊。那么,作为可能性的一种,我能够想到的就是——”
但是,就在修奈杰说到一半的时候。
突然,一个电子音响彻办公室。是桌子上内线电话的声音。修奈杰对加隆耸了耸肩,接着拿起了听筒。
打来电话的好像是在这个帝国宰相府任职的某位秘书官。
“……哥哥的电话?嗯,帮我接过来。”
修奈杰将听筒放到耳边,沉默地听着对方说话。加隆则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等着。
但是突然间,修奈杰的表情发生了变化。虽然只是一瞬间,但修奈杰脸部的肌肉微微变得僵硬了。常年跟在他身边的加隆立刻就知道,那是修奈杰非常少见的惊讶表情。
不久,修奈杰放下电话。
当然,加隆没有做出过问“发生了什么”这种出格的举动。副官有副官的本分。这种情况下,在长官提供给自己情报之前就胡乱询问不是—个副官应该有的素质。更何况,打来电话的人是比修奈杰身份更高的,不列颠第一皇子奥德修斯。
办公室内充满了寂静。修奈杰似乎陷入了沉思,一直盯着刚刚挂断的内线电话。
随后,也许应该说终于,修奈杰轻轻她叹了口气说道:
“我好像……动作有些慢了。”
加隆依然保持沉默。修奈杰突然看向这个副官,接着说:
“舒适的午睡时间似乎结束了,加隆。很不幸,看来,首脑机关有变故的不是黑色骑士团,而是我们不列颠啊。”
加隆闭紧嘴,摆出了一个立正的姿势
——2019·5·11区
“皇帝殿下他——!?”
“行踪不明——”
随着惊愕的嘈杂声,会议室的空气冻结了。这里是旧日本、不列颠领11区。在宽敞的室内,集合了以既是11区军事负责人、又是不列颠皇帝直属骑士的三名圆桌骑士为首的极少数高官。而处于他们中央的,则是一名双眼紧闭、坐在轮椅上的亚麻色头发的少女——11区总督、娜娜莉·V·不列颠。
娜娜莉宣布完情报,耐心等待周围安静下来后再次开口说道。
“就在刚才,修奈杰宰相阁下传来联络。因为此事在帝国本土也只有极少数人知道,所以请在座的各位暂时不要外传。”
“发生了什么事?”
长期滞留在11区的前总督柯内莉亚所属骑士、基尔福特质问道。娜娜莉摇摇头回答。
“现在还在调查中,其他情况不清楚。”
听了娜娜莉的回答,会议室里的人们沉默下来,
娜娜莉环顾左右确认情况后,再次说道。
“宰相阁下还有另一条指示:各人绝不可轻举妄动,在各自位置上励精恪勤。——以上。”
身为圆桌骑士的基诺·瓦因贝尔格最先向娜娜莉敬礼回应,紧接着,其他人也跟着纷纷效仿。
娜娜莉微微低下头.避人耳目地叹了口气。
※※※※※
异变在悄然而又确实地浸透进来。
当然,浮出水面的都是些细微的状况,每个状况产生的违和感都非常轻微。
可是无论那些事从表面上显得多么渺小,却都确实不断地出现在拥有广大版图的整个不列颠国内。而最先发觉这些的并非不列颠人而是鲁路修,这也可以说是必然。
“是吗……不列颠的这个动向……不会错的。”
在黑色骑士团的中枢、位于大陆东部蓬莱岛的司令部内,看着眼前巨大战略演示板,鲁路修的脸上很难得地浮现出近似欢喜的表情。
“皇帝缺席……而且那不是单纯隐藏行踪的对应。哈哈哈,看来在那空间里发生了什么事呢。他没能像我们一样出来吗?还是说——”
鲁路修说着放松了肩膀。不,老实说,他仿佛是一下从最近几天的担心和紧张中解放了出来。
“虽然在意那个空间里的事……但现在应该先为娜娜莉的安全高兴吗?”
鲁路修恢复了黑色叛乱之前的记忆、作为黑色骑士团的领袖·ZERO复活的事,已全部被那个男人、不列颠皇帝沙鲁鲁·J·不列颠知道了。这样一来最让人担心的,就是现在和自己分开、留在11区的娜娜莉。她是对付鲁路修最有效的王牌——阿喀琉斯之踵。如果娜娜莉被当作人质的话,鲁路修对皇帝便彻底束手无策了。要如何打开局面呢——而就在他这几天为此不休不眠地烦恼时,突然传来了这条消息。他既感到安心,又有些好笑。
就在那时。
“请问……”
突然有人在一旁向鲁路修搭话。一名长发少女站在商鲁路修所坐位置稍远的地方。她将双手握在胸前,用有些提心吊胆的目光看着鲁路修。她虽然没有远离鲁路修,但也绝对不轻易靠近。
“我在这该做些什么……”
心不在焉的鲁路修看了看她,用平常的语气回答道。
“是啊。你就把衣服反穿,然后一边唱歌一边用单脚跳舞吧。”
如果是以前的话,他得到的回应肯定会是苛烈的嘲讽,或者更胜鲁路修一筹的诙谐调侃。
可是此时,少女的反应却并非如此。
“是,主人。”
她老实地点点头,立刻开始当场脱起衣服来。鲁路修见状大惊失色地站了起来。
“喂!住手,我开玩笑的!”
“呀!”
脸色大变的鲁路修一靠近那少女——C.C.,她就被鲁路修气势汹汹的样子所吓到,一ρi股坐到地上,双手抱头,哆哆嗦嗦地抖个不停。
“对不起对不起,所以不要欺负我……”
那毫无疑问是恐惧和恳求的话语。鲁路修不禁停下脚步。
(完全变回去了……变回接触Geass之前的那个胆怯少女……)
老实说,鲁路修也完全无法理解C.C.她为什么会变成这种状态。他只知道应该是在那个空间所发生的事产生了某种作用。不过,其他的事根本无法推测。是因为丧失了作为Geass魔女生活的记忆.连不死的Code也失去了吗?可为什么会变成那样?至少在那个瞬间,并没有进行有关C.C.的Code授受仪式。自己没有,那个男人、不列颠皇帝当然也没有。
(不明白……早知道会发生这种事.就应该向那个管理者多问些关于Code的情报才对。那样的话,也许能有什么对策——不,现在比起那个……)
鲁路修有意放松自己的身体,表情也变得柔和。然后,他和C.C.,保持着距离说道。
“放心吧,我不会欺负你的。”
C.C.从护着脑袋的双手下朝他看去。她眼眸中的怯意并未消失。“无法相信”,她的表情在这样述说着。
鲁路修再一次说道。
“我保证,是真的。”
“……”
即使如此,C.C.还是保持沉默。而且,她也没有从地上站起来。鲁路修轻轻叹了口气,离开了她的身旁。再继续说下去应该也是白费力气吧。她同样失去了之前和鲁路修之间的记忆。鲁路修发现自己比预料的还要心痛,同时也有些意外。我即使承认了她是共犯,也应该没有对作为一个人的她产生好恶感才对啊——
(不管怎样,暂时都不能放着她不管吗……)
不要说让这个状态的C.C.外出了,就连让她和黑色骑士团的人接触都不行。因为她的改变过于极端,肯定会有人产生怀疑。要说唯一能够交流的人,大概就只有对Geass略有所知的华莲、零番队队长红月华莲了。但是,华莲现在还作为俘虏呆在11区。
鲁路修再次回到战略演示板前。他翘起腿抱住肩膀,再一次朝演示板看去。必须要考虑的事情太多了。娜娜莉的事、C.C.的事、当然还有华莲的事。不用说,他作为黑色骑士团的领袖、ZER0也还有堆积如山的事必须要做。
可是。
就在鲁路修的意识开始偏向他个人的事情时,他的脚下却渐渐开始出现巨大的龟裂。
“木下先生。”
黑色骑士团零番队队长代理、木下正在格纳库仰望自己的Knightmare·晓时,突然被人从身后搭话。他吓了一跳,战战兢兢地回头望去,发现那里站着一名戴眼镜的青年身影。他的脸上留有很大的伤痕.是黑色骑士团军事顾问、藤堂的直属部下朝比奈省吾。
朝比奈身穿可以说是团服的黑色上装,目光投向木下身后的晓。Knightmare手腕部分的装甲表面黑乎乎的,似乎被什么染过。
朝比奈来到木下身旁,看也不看他就这么问道。
“这是血迹呢。ZERO这次的作战是怎么回事?”
“……那是——”
在木下犹豫着准备开口的时候。
“那可不能说。”
从Knightmare旁集装箱的阴影里传来一个冰冷的声音,吓得木下全身发抖。接着,从那阴影里走出一名看起来只有十四、五岁的少年。他的名字是洛洛·兰佩鲁杰。本来,鲁路修在之前的Geass教团歼灭作战中也考虑过抹杀洛洛,但因为在那之前与V.V.和皇帝的纠缠不休,结果也让这个少年活了下来。
“这是ZERO的命令。不只是对你,连对藤堂将军都是极密的任务。”
洛洛冷淡地说道。朝比奈与发抖的木下相反,用很平静的眼神看着那名少年说道。
“你这个新人还真嚣张呢。”
洛洛也丝毫不为所动。
“黑色骑士团里个人的价值,取决于获得ZERO信赖的程度。”
“那和我的价值观不同呢。”
朝比奈的眼神变得更加锐利,而洛洛也毫不示弱地还以颜色。只有木下一个人在低着头浑身颤抖。
在三人头顶上,有两个人正从格纳库的管制室里注视着他们。
一个是将乌黑的长发扎于脑后的中国男性,年龄大概二十过半。他有着细长而清秀的眼睛和让人联想起出鞘之剑的精明面容,全身肌肉紧绷却又不失弹力。他就是现在的中华联邦大司马、黎星刻。
而另一人则是与星刻同样具备武人风范的日本男性。他身材魁梧、表情精悍,名叫藤堂镜志朗。
“……不好呢。”
两人沉默地看着眼下的三人身影,星刻突然这样低声嘀咕道。另一方面.藤堂则保持若沉默。
星刻瞥了一眼藤堂的侧脸,继续说道。
“不用去阻止吗?”
星刻虽然拥有中华联邦军总司令官的地位,但在黑色骑士团本部却被视为宾客。他并没有指挥统率朝比奈等三人的立场。拥有那个立场的人应该只有黑色骑士团的领袖ZERO,或是在此的藤堂。然而,即使被星刻催促.藤堂却仍然只是眺望着眼下的光景。
星刻微微耸耸肩说。
“算了。这的确是你们黑色骑士团的内部问题,不是我应该Сhā嘴的事情。至少现在是这样。”
星刻补充完后,朝藤堂使了个眼色。藤堂仍然闭口不言,只是看了看星刻。即使对方没有开口,他也马上明白了对方的意图。
于是两人离开管制室,朝另一个房间走去。那是藤堂在这黑色骑士团本部作为个人房间使用的屋子。其在整体上和其他房间一样属于现代风格,不过墙壁上装饰有一把日本刀,窗檐下挂着日本国旗。那些物品仿佛表现出屋主藤堂的气质。
星刻被藤堂领进室内,在沙发上坐下后唐突地这样说道。
“老实说,我对ZERO也有些失望。”
星刻尖锐的目光直指坐在自己面前的藤堂。
“优秀的战略眼光、吸引他人的信望——正因为相信ZERO拥有以上两点,我和中华联邦才与你们黑色骑士团结盟共同战斗。可是,藤堂。我站在和你的部下所不同的立场上,对ZERO这次的作战行动同样感到无法接受。”
鲁路修为了击溃Geass教团,将在中东方面行动的黑色骑士团一部分兵力调来参战。虽然结果成功歼灭教团,但在另一方面却影响了星刻和藤堂合作进行的中东攻略。尽管作战并未失败,平定的进展情况却不如当初预定的顺利。
“天有不测风云是常有的事。可我们中华联邦没有得到任何关于此事的说明这就值得商榷了。我们既不是黑色骑士团的属国,也设有堕落成ZERO的走狗哦,藤堂。再说中东攻略也不是我国的内政问题,应该是为反不列颠同盟进行的共同作战。而我是作为同盟国的代表在协助你们。对于基于信义进行援助的友邦,如果你们的回应是缺乏信义的行动,我就不得不重新考虑与你们的合作了。”
虽然星刻的语气毫不客气,但那其实才是正论。是ZERO=鲁路修强行变更了预定的作战计划.将贵重的战力投入其他地点。而且在这件事上。ZER0始终如星刻所说般彻底保持沉默。就像刚才的洛洛和木下一样,参加作战者都被下达了严厉的缄口令。虽然对自己指挥下的黑色骑士团那样做还情有可原,但对只是同盟者的星刻和中华联邦来说那样可行不通。军事协定这件事,正是由星刻所说的信义在保证彼此的关系。如果一方当事者只因自己的情况就放弃共同作战的话,同盟关系就会产生裂痕。要是再不对那放弃行为做任何说明的话,那么即使对方解除同盟关系也是无可厚非的。这个世界可不像学校的社团活动,“原因我不能说,总之抱歉”之类的理由是行不通的。藤堂也明白那些道理。但虽然明白,关于此事却还是无法回答星刻。因为就连藤堂自己,也未从ZERO那听说这次作战的详情。
因此,在长时间的沉默后,正对星刻而坐的藤堂以有些苦涩的表情提起了另一件事。
“可是一反不列颠合众国同盟的准备本身还是很顺利的。现在已经取得很多国家的私下承诺,离成立只有一步之摇。关于这一点,在外交方面全力以赴的ZERO有很大的功劳。”
“是啊。”
星刻也意外地干脆承认了。
“正因为如此.我既没有直接对ZERO提出非难,也没有在公开场合追究你们黑色骑士团的行为。充其量也就是对身为ZER0心腹的你抱怨一下。”
“那是……要我私下对ZERO谏言的意思吗?”
“因为那名对ZERO影响力很强、名叫C.C.的女性最近似乎身体不好呢。红月华莲也不在。我又不喜欢那个叫迪特哈尔特的不列颠变节者。副司令扇最近看来也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剩下的人只有你了。”
这时,星刻也徽微叹了口气。
“老实说.我也有些于心不忍。因为你毕竟是这几个月里和我并肩作战的战友呢,将麻烦事推给你绝非我的本意。不过,这是超出个人感情的问题。”
“……”
藤堂再次沉默。星刻瞥了他一眼,从沙发上站起身来。
“藤堂,你也不希望ZERO偏离正轨吧?所以现在才应该好好对他说清楚。第一次我和中华联邦还能容许,但如果有第二次的话,我可能就会向天子陛下提出与现在不同的意见了。请你好好记住我这句话。”
虽然他的声音非常平和.但却包含着不容忽视的警告意味。其实对于星刻和中华联邦来说,不管是对待ZERO还是对待藤堂和黑色骑士团都一样。如非必要,根本没有对他做出让步的理由。再说从彼此的战力来看,拥有庞大资源和人民的中华联邦要远胜于以移居蓬莱的百万日本人为中心的黑色骑士团。虽然星刻推举ZERO作为合众国同盟的中心存在。但那只是对ZERO的号召力以及战略决策能力的期待。再加上之前天子事件所欠人情的缘故。那种关照如果超过限度也会失效的。从这种意义上看,黎星刻这位中华联邦的重镇既不是能作为棋子轻易操纵的男人,也不是拘泥于义理人情的等闲之辈。他如果判断ZERO的存在有害于自己的主君和祖国中华联邦,一定会立刻转身无情地抛弃他。
藤堂保持着严肃的表情,慢慢闭上了眼睛。
※ ※※※※
三周之后。
“呀,娜娜莉。真抱歉让你特意过来迎接呢。”
“不。好久不见了。修奈杰皇兄。”
这里是位于11区东京租界一角的军用港。迎接从降落的特别航空机上出现的帝国宰相修奈杰和副官加隆的,是11区总督娜娜莉和作为其护卫随行的第六骑士阿妮亚·阿尔斯特雷姆两人。
四人在戒备森严的士兵包围下,乘上一辆在空港准备好的豪华轿车。目的地是东京租界的中心点、位于总督府的政厅。车队在周围严密警戒的护卫军保护下,驶上高速公路后直接朝政厅前进。
在做了防弹处理的车窗外,东京租界现代化的建筑群缓缓向后倒退。
修奈杰以赞许的目光微笑着眺望那景色,然后以同样的眼神朝一脸僵硬地坐在自己对面的娜娜莉望去。
“这么说来——你稍微长高了点吧?娜娜莉。”
“是……哎,那个——”
娜娜莉一瞬吃惊地张开嘴,然后终于舒缓了些表情回答道。
“是、是的。不过只有一点点。”
“是吗。”修奈杰微微露出笑容。
“比以前更具皇女气质了呢。现在的你看起来就好像美丽的蝴蝶在伸展翅膀破茧而出一样。”
修奈杰·L·不列颠这个人即使面对有血缘关系的妹妹,也能面不改色地说出这样的话。虽然这大概只是一种社交辞令,但能将其说得听起来既不装横作样又不让人讨厌,在某种意义上也可以称为“达人”。实际上,修奈杰在本国也和众多贵族千金有着暖昧的传闻。娜娜莉尽管不讨厌这个同父异母的哥哥,但被他这样当面一说还是有些脸颊泛红。
她只能回答“哈啊,谢谢你的夸奖。”
“不,你和几个月前相比真的就像变了个人似的。”
修奈杰这么说的口气非常自然。
“而且我说的不只是外表。你知道吗,娜娜莉?”
“什么事?”
“本国臣民中对你现在的评价也是急速上升——那是当然的呢。毕竟和一年前不同,现在的你是将混乱不堪的11区变成即将升级为卫星殖民地的优秀总督。”
娜娜莉突然扭动身体改变了脸色,她的眉问浮现出认真的神色。
“不——不是那样的,修奈杰皇兄。11区的升级是罗麦尔小姐为首的各位文官的努力,与在这的阿妮亚……不,阿尔斯特雷姆卿和各位圆桌骑士领导的武官们的功劳。”
被提到名字的阿妮亚在娜娜莉身边看着窗外。她一副平常的骑士服打扮,露出对娜娜莉的话毫不知情的表情。她在这种时候总是沉:默不语。与其说她懂得分寸,还不如说她单纯对不感兴趣的话题漠不关心。
修奈杰看了看一本正经的娜娜莉和阿妮亚,微笑着点头说道。
“那也许的确是事实。可是娜娜莉.对人民应该站在山顶,而不是山腰去看的。”
“山顶吗?”
“没错。对人们来说,重要的不是过程中大量细微的事实,而是结果上简单明了的‘面孔’之存在。期待与信赖最后都会集中到那上面,而不是集中在‘面孔’之下工作的手足呢。”
娜娜莉微微歪着脑袋思考起来。和以前一样,她对这位皇兄所说的话总要花些时间去咀嚼。
过了一会儿,娜娜莉这样问道。
“功绩和罪责,最后也都是由立于顶点的人来承担吗?”
“很接近呢。只是比起责任什么的,这是关于民众的支持从何而来的话题哟。正因为如此——”
修奈杰从娜娜莉身上移开视线.再次朝玻璃窗对面的东京租界建筑群望去。
“现在的不列颠就失去了那支持,可以说处于有些危险的状态。”娜娜莉眼睑紧闭的面孔露出吃惊的表情,车里一时被静寂所笼罩。接着,娜娜莉小心翼翼地向眼前的哥哥问道。
“那个,惨奈杰皇兄。父亲的行踪——”
修奈杰没有开口回答,只是对她轻轻叹了一口气。不过,娜娜莉很清楚他要表达的意思。
“是这样啊……”
娜娜莉低下了头。修奈杰看着窗外,再次开口说道。
“不要低头,娜娜莉。至少,现在支撑11区的应该是你。那样可不好。”
“哎——啊,是……”
“另外,不用担心哟。因为帝国最强的骑士、第一骑士的部队,外加第十骑士的部队已经抵达11区。你不需要担心任何事情。”
“好、好的。”
娜娜莉虽然点着头,但表情却依然黯淡。
修奈杰到达政厅后直接来到贵宾室。
“仪式开始的时间是十一点吧?”
修奈杰问道,娜娜莉回答“是的”。
“修奈杰皇兄要怎么办?如果你希望的话,也可以在这边准备显示器。”
“不,我也和你一起看。是在晋见之厅吧?”
“嗯嗯。”
“那么开始前我就在这休息了。”
“我明白了,就那样办吧。”
娜娜莉郑重地向哥哥低下头,由阿妮亚推着轮椅离开了房间。
总是留在修奈杰身边的副官加隆目送地们的背影离开,静静地说道。
“果然显得意志消沉呢。”
修奈杰回答“是啊,那也是当然的。”
“不只是父亲失踪的事。这对娜娜莉来说,也许是自己半年来的努力会化为泡影的事态。她除了困惑还会感到气愤吧。——话虽如此。”
修奈杰微微眯起眼睛说道。
“导致这个事态的原因之一,就是娜娜莉本人……那么,她是否察觉到这件事呢?”
“应该很难吧。”加隆摇摇头。
“虽然她绝对不是驽钝之人,但她与殿下的视线位置本来就不同。人终究是只能根据自己的视点来描绘山丘形状的生物。”
“对ZERO也可以这么说呢……”
修奈杰喃咕了一句后,摇摇头说道。
“不,我也是一样吧。即使知道这是一出闹剧,现在也只有随之起舞的选择。”
“……”
“厌世的喃喃白语以后再说。——比起那个,加隆。抱歉刚一到达就麻烦你。不过我想立刻与第一骑士取得联系。总之,为了将闹剧演得更出色,不和他好好配合可不行呢。”
“他可是个根难如殿下期待般行动的人...…”
“包括那一点在内,全都需要事先商量。”
“我明白了,马上准备。另外。关于第七骑士的那件事——”
阿妮亚推着轮椅将娜娜莉送进宽阔的晋见之厅时,已经有好几个人聚集在那里了。总督辅佐官的罗麦尔,然后是第三骑士、基诺·瓦因贝尔格,还有第七骑士、枢木朱雀和骑士、基尔伯特·G·P·基尔福特。
在众人面前安置着一面巨大的显示屏,上面显示出正在包括11区在内的帝国全境播放的新闻。阿妮亚和其他人暂且不提,娜娜莉当然是看不见那些映像的。不过,播音员有些兴奋的说话声却能听得很清楚。
“……这里是蓬莱岛上空。请看,那就是随后将举行合众国宪章批准仪式的会场。”l
在朱雀和基诺等人的敬礼之中,娜娜莉无言地和阿妮亚一起来到晋见之厅的中央。
“——就是说,通过批准这合众国宪章,将诞生出能与我们不列颠匹敌的巨大联合国家。因为分裂的EU也有一部分会加入,所以其国力会很强大。”
阿妮亚将娜娜莉的轮椅转向正对显示屏后,就离开她站到并排而立的基诺和朱雀身边。
“而且——说服各国代表的是黑色骑士团。也就是说同盟的指导者是那个ZERO,因此,合众国成为不列颠敌人的可能性非常高。现在,11区等邻近殖民地区已经颁布第一种警戒令,各地军队的配置——”
虽然娜娜莉放在轮椅扶手上的白暂小手在微微颤抖.但她还是紧紧握住了拳头。
合众国宪章。
简而言之,那是在标榜反不列颠的合众国同盟内部,将各国家间的协约书面化的产物。其中最有特征的一部分应该是第十七条相关的内容。
“批准合众国宪章的国家,将永久放弃固有的军事力。关于各国家的安全保障,由与不属于任何国家的战斗集团、黑色骑士团间的契约来保证。”
顺带一提,这里所提到的黑色骑士团并不是只由移居蓬莱岛的日本人所组成的集团。实际上,其指的是包含各国派遣的人员和兵力的军队(特别是同盟内大国中华联邦的军队数量众多)。如果把以前的黑色骑士团当作“小”黑色骑士团的话,这支军队就可以说是“大”黑色骑士团。它是由各个国家联合国力进行运营的一种官方佣兵部队。这是鲁路修为了整合可能变成乌合之众的同盟军指挥系统,使其成为一支能与不列颠强大军队战斗的部队而构想出的系统。不用说,参加同盟的人们中也有相当多的反对意见。令他们特别感到踌躇的,就是各个国家放弃固有武力这一条文。事实上,就连中华联邦的黎星刻在这一点上.也是在事先与鲁路修=ZER0的单独会谈上敦促其重新考虑的其中一人。
“同盟国家间的意见不一,各国以武力为后盾陷入疑心暗鬼之中的话,就会重蹈过去被修奈杰所分断的EU之覆辙——虽然我不是不明白这个道理,可是这也有点太过于追求理想了呢。第一,当这个系统里的黑色骑士团采取对同盟所属国家不利的行动时,根本没有掣肘它的机关。”
戴着ZERO面具的鲁路修对星刻的指摘摇摇头说。
“因此,对于黑色骑士团的军事行动,附带了必须得到由各国代表构成的最高评议会认可的义务。没有评议会的同意,黑色骑士团不能行动。”
“ZERO,我所说的不是‘事前’的情况。问题是武力本身包含的失控性。在实际拥有力量的黑色骑士团准备无视评议会的意见行动时,评议会一方究竟有没有制止其的力量。”
“这次成立的黑色骑士团的运营,归根结底是依靠各国的资金援助。评议会如果发现黑色骑士团不遵循自己的意见,只要中断其资金流动就可以了。即使是作为CEO立于新生骑士团顶点的我,被强加上饥饿的军队也只会徒增困扰呢。我可不打算设立违背评议会意向的战略。”
“但是一”
那时,星刻不知为何歪歪头说道。
“那前提可以说——最终取决于是否相信ZERO你是个有理性、有良知、不会无视情势失控的人——”
星刻这样喃咕道。鲁路修在ZERO的面具内微微动了下眉毛。
“这可不像你说的话呢,星刻。还是说,你这样的男人现在打算说出‘不想在外国人的我指挥下工作’之类器量狭小的话吗?”
“不”,星刻摇摇头。
“我只是在考虑我的故乡和天子陛下。既然参加了同盟,当然会产生相应的义务。话虽如此,将固有兵力从国家的构成中分离——那么可以预见,将来会出现由我们同胞组成的军队不为自己同胞行动的事态。天子陛下暂且不提,要让我那些民族意识强烈的部下们认同此事是相当困难的。”
“那才正中了不列颠、不、是修奈杰的下怀。”
鲁路修明确地断言道。
“你忘了吗,星刻?修奈杰是曾借助那种心理让EU败北的男人。对那个男人来说,越是由狭隘的民族主义和权利所结成的同盟越容易控制。也越容易破坏。”
“这我很清楚……”
“不列颠已经成长为史上罕见的大帝国。如果拘泥于以前的民主主义,想要打破这个局面任重而道远。”
在如此断言的鲁路修面前,星刻很难得地轻轻叹了口气。他的表情不再像刚才那样平淡,而是面露难色。他接着说道。
“ZERO,你为什么如此焦急?”
“……”
“在我眼里,你看起来才更不像你自己。”
“我不是在焦急,是在加快脚步。”
鲁路修微微从星刻身上移开视线说道。
“因为有迫不得已的情况呢。——你应该知道吧?现在的11区、日本的状况。”
“啊啊。”
之前,鲁路修=ZERO和百万日本人一起离开了11区——也就是现任总督娜娜莉·V·不列颠所统治的日本。
最近的11区显得很平稳。自从黑色骑士团离开后,恐怖和反政府运动便沉静下来。与之相呼应的,是治安和经济状况开始渐渐恢复。如果不是因为皇帝失踪的话,那里应该早已升级为卫星殖民地了。可是那样一来,就将演变成让鲁路修有些伤脑筋的事态。
“现在的11区总督,是对被支配的日本人采取积极溶合性政策的人物。当然,那并不是会被非难的事……”
“可是对身为纯粹‘独立派’的你和黑色骑士团所属的日本人来说,是非常糟糕的状况吧?”
“因为对民众的自立来说,最可怕的敌人不是实施暴政的领主呢。”
从鲁路修的结论来说,将身为哥哥的感情抛开不谈,作为11区总督的娜娜莉有些“过于努力”了。鲁路修原本是为了保护娜娜莉的安全,才在11区的日本人中进行对总督娜娜莉的印象操作。但是现在,日本人对娜娜莉的认识正发生着超出鲁路修预想的骤变。
“现在就算我和黑色骑士团喊出解放日本的口号进军11区,应该也不会出现过去黑色叛乱时那样的民众连锁起义和暴动。话虽如此,倒也应该不会有积极去保护总督和不列颠的日本人……可是.现在11区的日本人对独立运动的反应多半是‘静观’。因为自从现任总督上任以来,他们的生活环境确实得到了改善。这也是可以理解的。”
也就是说,再没有比“温和的领主”更会削弱民众自发的独立和自立气魄的存在了。因为他们即使什么都不做,恩惠之雨也会自行降下。而且单就11区来说,他们仍旧受着过去黑色叛乱余波的影响。11区的日本人们当时响应鲁路修的号召参加了民众起义,可是黑色骑士团和ZERO最终却败给不列颠,起义也被镇压。之后等待他们的,是作为新总督赴任的加拉雷斯反动的恐怖政治。在这一层意义上,现在的日本人对于独立问题变得相当胆小。他们害怕如果再次出现骚动,加拉雷斯那样的悲惨时代可能会再次来临。与其变成那样,现在领主大人的统治还要好得多。鞭子之后给予糖果。虽然那是不列颠的惯用手段,不过实际上也是鲁路修和黑色骑士团无法坐视不理的状况。
“如果事态选样推移下去,状况会更加恶化。放着那个总督不管的话,她应该会继续推进溶合政策吧。那样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