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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反逆的鲁路修R2 TURN-4-

原案:大河内一楼/谷口悟朗 岩佐守 著

简介:拥有GEASS之力和身为不列颠帝国皇子的事情都被黑­色­骑士团所知,鲁路修的计划似乎走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但为了实现和朱雀的约定,他必须继续前进!最终,鲁路修打败了自己的父亲——不列颠皇帝,向世界宣告了自己的登基。随后,为了真正改变世界,他开始了最后的战斗——!人气动画《反逆的鲁路修R2》小说版,迎来出人意料的最Gao潮!

CODE GREASS

Lelouch of the Rebellion R2

Interval

那是一个没有的夜晚。

星光下,这座被漆黑树丛围绕的离宫静静地耸立着。这是名为白羊宫的城堡。

城中,仅保持最低限度照明的白羊宫殿里,二楼以下的建筑都是敞开式构造。在连接一楼与二楼的阶梯上,两个人影相对而立。从上面缓缓走下来的,是一位身穿着长裙、拥有一头美丽黑发的女­性­,而在下面迎接她的,是一位个头不高的金发少年。

女­性­先来了口。

“怎么了,V.V.。你要说的急事是什么?我让所有人都走开了,柯内莉亚也退下了。”

“抱歉啊,玛丽安娜。”

少年以非常开朗的声音回答道。

“让你选择沙鲁鲁不在的地方。”

“如果是关于阿卡夏之剑的话——”

“啊?不是,是关于沙鲁鲁的。自从遇到你,沙鲁鲁就变了。”

“V.V.?”

“你们相互理解,是让人高兴的事。不过这样的话,我们之间的契约就要消失了。被留下的只会是我,所以呢——”

少年那薄薄的嘴­唇­变成微笑的形状。

“自从神话时代起,迷惑男人的总是女人。”

“!”

女­性­有些吃惊。不过,就在这个时候,女­性­的身后出现了声音。二楼突然闪出了许多人影,那是平时总挤满这座城堡的卫兵。

“玛丽安娜陛下。”

“啊?我不是叫你们都退下了吗?”

突然,少年拔出藏在衣服下的黑­色­短款机关枪,并毫不犹豫地扣动了扳机。无数的子弹把转身看向后面的女­性­打成了蜂窝。她的身体后仰,黑发被鲜血染红——

当枪声停止的时候,站在那里的只有少年一人。不仅是那位女­性­,所有卫兵也都倒在了地上。尽管他们原本就只是为了吸引这个女­性­注意力而准备的棋子,但少年还是向他们开枪了。

最后,少年轻轻耸了耸肩,从怀中拿出通信机放到耳边。

“结束了……嗯。伪装开始,目击者就选择娜娜莉吧,凶手就说是恐怖分子……啊?至于沙鲁鲁那边——”

尽管刚杀了许多人,少年的声音却依然平静。

在某种意义上,这种过分的从容可以说是这位少年致命失误。至少,他应该稍微留意自己行动的结果。

被少年­射­击的女­性­还活着。

虽然身体机能几乎完全停止,可以说已经死了,但她的眼睛还没有死亡。她那沾满血污的瞳孔缓缓转动着,不是望向楼梯下的少年,而是望向身边支撑天花板的柱子。

在那里,有一名女孩。她躲在柱子后面,害怕得浑身颤抖,然而,她却目睹了一切。

——她就是阿妮亚·阿尔斯特雷姆。

她是在一周前来到这里,学习礼仪的——

女­性­的瞳孔闪烁着红­色­的光辉。产生了如飞鸟在空中翱翔一样的光。那就是名为Geass的“灵魂方程式”。

——把你的身体暂时借给我……

女­性­的瞳中的飞鸟展开双翼,飞向惊奇地站在那里的女孩眼中,随后——

TURN-4.1-WORLD

——2019·5·?????

少女坐在有扶手的古典式椅子上,忧伤地叹息着。

双手托腮的少女面前,是一副镶有边框的巨大画作,上面画着两个人。其中之一是少女自己,画上的她正躺在瓦砾中,鲜血不断从额头流出。那应该是枪伤。另一个人抓着少女的手,那是一个黑发少年。少年蹲着,想把少女抱起来。少女那被子弹­射­穿的额头上,有一个红­色­的不死鸟般的纹样——没错,那正是契约之绘。那是在被叫做新宿的地方,少年与少女初次邂逅时所立下的契约。

看着画作,少女再次发出叹息。

就在这时。

“C.C.,C.C.——”

“——嗯?”

“你在做什么啊?把自己关在这里。C.C.”

在声音呼唤了她三次之后,少女——C.C.才把目光从画上移开,转向声音出现的方向——这个与外界隔绝,如室内庭院般的屋子的入口处。

站在那里的,是另一位少女。

“你是谁?”

不过,在惊奇地询问的时候,C.C.发现了——眼前的这位少女比自己年幼,身穿样式有些特殊的白­色­骑士服。那是不列颠直属骑士、圆桌骑士的专用服装,而她那张可爱的脸,自己也决不是没见过,虽然这是两人第一次直接对话,但C.C.在照片上见过她。她在圆桌骑士中位列第六,是驾驶重型Knightmare·Mordred的圆桌骑士——阿妮亚·阿尔斯特雷姆。

不过——

“是我啊,是我。”

这位与阿妮亚相貌身材相同的少女在说话间变了样子,她的身形变得如轮廓消失了一般模糊,随后,呈现出另一副相貌。个头变高,胸部变大,身上的服装也从骑士服变成蓝­色­长裙,幼稚的脸庞变成了美丽的成熟汝­性­……这在现实中是绝对不可能发生的事,而在这个空间里却并非不可能。不,应该说是可以做到。因为,C.C.现在所在之处,就是这样的地方。

随后,她——玛丽安娜·V·不列颠在C.C.面前出现了,保持着身为不列颠后妃时的样子。

“你——”

C.C吃惊地从椅子上站起来。不过,她的语气却又显得毫不惊讶。

“竟然来到这个地方……你就这么担心鲁路修吗?玛丽安娜?”

玛丽安娜把手放于腰间,轻笑道。

“哎呀,你觉得我是那样的理想母亲吗?”

“可是,你来这里,是为了把我带回去吧?”

“对,就是这样。不过,这个鲁路修没有关系。不然,我会来得更早一些。在你和鲁路修犯下大错之前。”

“…………”

C.C.站着,一句话也不说。大错吗……

玛丽安娜依然笑着。

“回答我,C.C.。为什么亲手封印了自己的Code?那样做毫无意义,这一点你应该比任何人都清楚。”

现在,在这个空间里的C.C.与在现实世界里有­肉­体的C.C完全切断了感觉上的联系。

是C.C.自己这样做的。在现实中的自己失去了身为Geass魔女的力量,记忆也消失了,浮现于表面的,是另一个人格。这么说,现在浮现于表面的,是什么时候的人格啊。是继承Code之前的,还是继承之后的。不,也许是更早些时候的吧。连C.C.自己也不清楚。没错,这就是封印了Code的结果。让Code具有的大部分机能休眠,覆盖掉已经成型的“现在”——

不过,玛丽安娜说的没错,这其实毫无意义。至少,在C.C.自己所说的愿望——“自己的死亡”这一目的上是完全没有作用的。现在,在现实中的C.C.几乎失去了所有作为Code持有者的能力,可是,要获得死亡,就必须受到足以致命的伤害,然而,只要­肉­体受到一点破坏,进入休眠状态的Code机能就会立刻再次启动。这和C.C.本身的意志没有关系,是自动的——C.C.为什么会知道这个?这当然是因为,C.C.以前也尝试过同样的方法,而结果自然是失败。Code的诅咒并没有这么简单。虽然可以暂时封印住,但绝对无法永久的破坏。至少,凭借她自身的力量是做不到的。

“如果是沙鲁鲁,就可以做到了。”

眼前的玛丽安娜笑着说道。

“当然,我并不是说‘破坏’,那只是‘转让’而已。不过,那样一来,你的愿望就可以实现了。可是,你为什么还要这么做呢?C.C.。”

“……我不知道。”

C.C.打破沉默,立刻回答道。

“我自己也有些吃惊呢。”

哈哈哈,玛丽安娜笑道。

“那么,必须去确认一下了。在现实世界。”

“唔……”

“既然我心意已决,这就是决定了。”

听到玛丽安娜充满自信的宣言,C.C.无奈地摊了摊手。

“真是符合你的­性­格啊,玛丽安娜。”

“你指什么?”

“总是对我的事纠缠不放。”

“呵呵……不过,我也要感谢你哦,C.C.。毕竟,你把Geass之力给了我。”

“明明是个不履行契约的人,还好意思说。”

“既然你这么想,不如一起去吧。”

玛丽安娜优雅而轻柔地向C.C.伸出白皙的手。

C.C.再次发出长叹,随后,缓步走向玛丽安娜。

※ ※※※※※※

当C.C.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出现在她眼前的是这位少女。

她没有穿骑士服,娇小的身躯上穿着的,是机师服。她就是不列颠军第六骑士阿妮亚·阿尔斯特雷姆。

“早上好,C.C.。”

阿妮亚打了招呼之后,恶作剧般地笑了。如果是熟悉她的人,都会对她露出如此丰富的表情感到奇怪。

没错,此阿妮亚非彼阿妮亚。证据就是她眼中的红光——那是Geass的光辉。

这个身体原来的主人阿妮亚曾经接受过某种Geass,从那之后,她的身体中出现了另一个人格……不,应该说是意识体。

那就是不列颠的后妃玛丽安娜·V·不列颠。不过,阿妮亚自己对这件事一无所知。既没有感觉,也没有任何记忆,知道这件事的,只有做了“这件事”的玛丽安娜、了解玛丽安娜特殊能力的C.C.,以及皇帝沙鲁鲁。

看到阿妮亚——不,阿妮亚脸上出现的玛丽安娜的笑容,C.C.应了一声,随后开始环视周围。

“这里……是在斑鸠上吗?”

这里看起来是甲板。应该就是黑­色­骑士团的浮游航空器·斑鸠。上方是夕阳染红的天空。这是蓬莱岛……不,是日本、11区的上空吗?在她的身边,停放着阿妮亚的专用机Mordred。

可是,这么看来——

“黑­色­骑士团终于被不列颠军击败了吗?”

切断与身体的联系,把自己关进Code与意识制造的世界中的C.C.,自从“黄昏之厅”那件事之后,就完全不知道现实世界发生了什么。

可是,她依然能立刻发现异常之处。毕竟,就算表面人格是玛丽安娜,不列颠军的重镇阿妮亚及其专用机出现在斑鸠中也是非常可疑的。既然状况如此,便只有斑鸠的拥有着黑­色­骑士团完全败给不列颠军,或者反过来这两种可能­性­。而从敌我战斗力的差距来看,前者的可能­性­高于后者。

在C.C.的询问下,有着阿妮亚的样子的玛丽安娜笑着回答道:

“在某种意义上,我们做了时间旅行。说起来,在日本的故事中也有类似的童话啊。”

“你指浦岛太郎?”

“我可不知道这些专用名词。不过,现在的你,正出于这种状态,C.C.。”

说完,玛丽安娜走向Mordred,C.C.也跟了过去。

“我知道你感到疑惑。不过,和你的预想有些偏差哦,C.C.,现在正进行停战谈判的时候。”

“停战?”

“所以,被我借用身体的那个孩子,也来到了这条船上……详细的等进去以后再说,坐上来吧。”

说着,玛丽安娜打开驾驶舱门,指着­操­作席。C.C.立刻露出不高兴的神­色­。

“要两个人乘坐这个啊?”

“没关系的,我不会趁着地方狭窄搞恶作剧。”

“这还用说。”

“接吻也不行吗?”

“我说,你不是有­妇­之夫了吗?”

“可是,我毕竟死过一次了啊。现在的我可是自由身哦。”

“……你要是有什么奇怪的动作,我可是会大声喊的哦。”

“——好啊,很久没听到过了呢。”(Сhā:真是欢乐的对话啊~~)

“真是的,你在这方面完全不像自己的儿女。”

C.C.一面嘟囔着,一面滑进驾驶舱,玛丽安娜则一脸开心的紧随其后。

超合众国同盟成立,日本解放战开始,东京租界发生的战斗,以Freyja消灭东京租界的不列颠军,与因害怕Freyja惊人威力的黑­色­骑士团提出暂时停战,现在正在进行谈判——

玛丽安娜按顺序将这些在C.C.封印Code期间发生的事做出了恰当的说明。而她最后所说的,是令人震惊的情报。

“鲁路修……不,ZERO竟然被黑­色­骑士团驱逐?”

C.C.张大嘴巴问道。她所乘坐的Mordred正朝海上西南方向飞行。她们将要前往的,是太平洋上的某个岛屿。

“没错。”

有着阿妮亚样子的玛丽安娜满不在乎的点了点头。

“不过,正确的说,和驱逐稍微有些不同。在被黑­色­骑士团逮捕并即将处刑的时候逃跑似乎才是真相。”

这时,握着­操­纵杆的玛丽安娜偏着脑袋继续说道。

“该怎么说呢?对了,鲁路修身边不是有个以弟弟的身份派遣过去的Geass能力者吗?”

“你是说洛洛?”

“对。只有那个Geass能力者袒护鲁路修,舍命掩护他逃跑。”

“是吗……”

“结果,鲁路修得救了,而那个Geass能力者却在逃命中丧命。”

“……”

看着驾驶舱内正面的显示屏的C.C.眼神中露出沉痛之­色­,不过,也只是一瞬间而已。

目光恢复锐利的C.C.看着握住­操­纵杆的玛丽安娜,问道。

“不过,为什么会变成这种情况?”

在听了Freyja等事情之后,C.C.能够想象到,这场谈判是在不列颠方面占优势的情况下进行的。

可是,就算这样,若不列颠方面要求把身为战争责任人的敌方上层人物,也就是黑­色­骑士团的CEO·ZERO交出来,对方也应该不会轻易答应的。答应这种条件,只可能是在黑­色­骑士团与超合众国同盟不列颠宣布无条件投降的情况下。而现在看来,此时的停战谈判不仅是黑­色­骑士团,也是不列颠方面所希望的。

“也就是说,不列颠方面也受到了一定程度的损失吧?东京租界已经被消灭了……可是,为什么ZERO会莫名其妙的被驱逐呢?”

应该说,在这种状况下,那个男子的存在对黑­色­骑士团和超合众国同盟而言,反而会显得更加不可或缺啊——

C.C.疑惑地说完,玛丽安娜轻轻耸了耸肩。

“因为一切都暴露了啊。”

“什么?”

“你似乎对我的话有误解啊?C.C.。我先说明,黑­色­骑士团并不是受到不列颠威胁才不情愿地把鲁路修交出去的。虽然被要求交人是事实,但积极事实逮捕ZERO行动的可是他们自己。”

“所以我才问为什么啊……”

“我不是回答了吗。一切都暴露了。也就是说——自鲁路修从你那里获得Geass之力,到现在为止的一切。”

C.C.惊讶得睁大了眼睛。

“怎么可能……”

玛丽安娜侧目望着C.C.,笑道。

“就情感上而言,我也不是不理解你。可毕竟,在黑­色­叛乱中成为导火索的日本人虐杀事件,不是尤菲、而是鲁路修策划的。除此之外,日本解放阵线的毁灭、教团歼灭作战计划等等……只要一追究还会发现很多。”

而且,做这些的偏偏是帝国的皇子。

“这已经足够成为他们的愤怒爆发的契机了吧?本来,他们就不是对鲁路修,不,对ZERO完全信任。”

“……”

“只是,不觉得这样很愚蠢吗?眼前的敌人不列颠还没被打倒,就公然起内讧。如果是我,至少在现阶段不会过问鲁路修的事,而是会专心解决不列颠的问题。在利用鲁路修打败不列颠之后,再将一切公开,那样既可以肃清鲁路修,也能把实权转回自己的手中——他们那边是不是很少有能换个角度思考问题的人啊。”

难得抓到鲁路修的把柄,这不是可惜了吗,玛丽安娜这样说着。(Сhā:你这个母亲还真冷酷……)C.C.却低下头,皱起眉头一言不发。

“他们——黑­色­骑士团,相信了Geass之力的存在吗?”

“似乎是的。”

玛丽安娜平静的回答道。

“不过,他们被那个‘优等生’欺骗,或者说被任意使唤也是事实。”

“优等生?”

“没错。”

这时,玛丽安娜的脸上第一次浮现出不快的神情。

“不列颠的优等生,在按照他人的愿望扮演自己的时候,变得对自己所希望的自己一无所知了。成了头脑优秀的超级笨蛋。”

这一点C.C.也注意到了,她点了点头。

“你是说那个叫修奈杰的家伙吗。说起来,你讨厌那个皇子吧。”

“因为他和我正好相反啊。”

玛丽安娜从驾驶舱中的箱子里拿出营养饮料,用鼻子哼了一声。

“不应该让那样的人Сhā手政治,而应该把他扔到教会的忏悔室里。至少,他能按前来忏悔的人的意愿行事,以三寸不烂之舌哄骗有烦恼的人。”

“我觉得你也一样……”

“不过,在根本上是不同的。我欺骗他人,是因为我想那样做。可是,那个笨蛋呢,并不是因为自己想那样做,他只是按身边的人所希望的去做而已——我看见就生气,以前是这样,现在还是这样,气得我都要出荨麻疹了。”

“对方也许也是这么想的——不过……”

说着,C.C.深深地叹了口气。

“那家伙……知道鲁路修的一切啊。”

既然如此,不用多说,C.C.也知道鲁路修现在处于什么状况了。

那就是——孤立。

尽管玛丽安娜这种人可能不会了解,但C.C.知道,黑­色­骑士团敌视ZERO,并不仅仅是因为他过去的所作所为以及他是敌国皇子。更大的原因,是对现在和将来的不安与恐惧吧。人们对异能之力的潜在所抱持的根深蒂固的恐惧和厌恶——身为Geass魔女的C.C.已经目睹过无数次。本来,人类就有“魔女审判”这一历史,对“异于人类”者的憎恨与反感会在某种煽动之下爆发,其激烈程度甚至让人难以相信那是事实。疯狂会导致更大的疯狂,在那种时候,无论什么样的道理都是说不通的。更何况鲁路修的Geass——绝对服从之力,实际上也是一种可怕的威胁。那是可以将他人从本质上变为奴隶、完全受其摆布的力量,在这种力量面前还能表现得镇定自若的人少之又少。目前为止,只有眼前的玛丽安娜,或许还有一开始就对Geass有某种程度的了解,却依然服从于鲁路修的黑­色­骑士团零番队队长红月卡莲能够做到。而即使是这个卡莲,如果让他舍弃黑­色­骑士团、自己的誓言、以及与母亲约定的解放日本这一愿望来跟随鲁路修,恐怕也会产生犹豫。玛丽安娜这种头脑里少了一两根筋的人也许会那样做,但卡莲和她不是同一类型的人。

狩猎魔女……

在某种意义上,现在所发生的正是这样的事。鲁路修就好比在魔女审判中被人们用石块追着打的魔女。这是C.C.曾经经历过的,所以,她理解,而且——

现在的鲁路修没有娜娜莉陪伴在身边,已经没有了独自活下去的理由。

那么,这个男子现在所考虑的,就只有一件事了——

在海上飞行的Mordred前方出现了一个小岛。夜更深了,天空笼罩在黑暗之中。浮现于漆黑大海上的岛屿,用­肉­眼勉强可以看清。那是名为神根岛的岛屿。

只是,在几小时前还非常平静的这个岛上,此时出现了­骚­动。无数光球在空中炸裂。云层中出现无数Knightmare的身影,它们是相互攻击着的机械骑士。而且,如果那是不列颠军与黑­色­骑士团的Knightmare还好理解。可是,在空中飞舞的Knightmare的胸部都刻有不列颠的国徽。

“啊呀呀,已经开始了啊。”

“这可以说是那家伙擅长的伎俩。”

无论是C.C.还是玛丽安娜,都不用任何说明就能理解眼前发生的景象的意义。不列颠军之间的战斗,如果在毫无理由的情况下发生,那只能是由于鲁路修的Geass之力。鲁路修在尤菲米亚的行政区·日本也做过同样的事。

可是,这样的话——

“看来,沙鲁鲁也在这里啊?就在这神根岛的遗迹里吧。”

“对,为了完成最后的阶段。”

“是这样啊……”

失去了要守护的对象娜娜莉,以及生存的理由,那么,鲁路修只剩下一个理由了。那就是自己发动反叛的理由——对父亲沙鲁鲁进行复仇。而且,由于失去了娜娜莉,他把自己的­性­命看得比鸿毛还轻。无论如何也要打倒父亲。现在的鲁路修所考虑的,一定是这个。

玛丽安娜稍微减缓Mordred的飞行速度,笑着说道。

“可是,那没有用啊。谁都无法杀掉那个人。”

“你是这么认为的吗?那可是你的儿子啊。我敢打赌,他一定会想出即使杀不掉沙鲁鲁也能复仇的方法。”

“所以说没有用啊。复仇?为什么?为了谁?”

“……”

“啊,这可不行哦,C.C.。表现得好像自己很无辜似的,你自己不也从一开始就知道吗,那个孩子的复仇,只不过是一个闹剧,而你明知这一点,却为了自己的目的而利用他——不是吗?”

“……用不着你说。”

在接近战斗空域的同时,Mordred的外部探索器捕捉到了巨大的爆炸声。驾驶舱里的战略盘上映出的全是己方的标志。看着这个,C.C.小声说道。

“鲁路修的蜃气楼不在其中啊……”

“是啊。”

玛丽安娜点头答道。

“那场‘庆典’只是佯动作战吧。真正的目的是地面。利用上方吸引注意力,自己在下面赶往沙鲁鲁所在的遗迹——我的孩子头脑非常聪明,一定会耍这种把戏的。”

“毫不忌讳地称赞自己的孩子啊。”

“我可不是称赞他……先不说这个,毕斯马尔科也来了啊。”

“毕斯马尔科……第一骑士吗?”

“看来他并没有被鲁路修­操­纵,而是赶来护卫沙鲁鲁的……真让我难办啊,得尽快把你带到沙鲁鲁那里。”

C.C.能理解玛丽安娜想说什么。Mordred的战略盘显示的,正是位于神根岛的正中央,那个遗迹上空标记为一字白­色­已方识别标志。那正是帝国最强骑士,圆桌骑士中的第一骑士毕斯马尔科专用的Knightmare·Galahad的识别标志,也就是说,如果Mordred照这个速度接近沙鲁鲁所在的遗迹,一定会与毕斯马尔科撞个正着。

“在己方自相残杀的状况下,虽然你的身份是第六骑士,但他也不会轻易放我们过去是吗?”

C.C.说完,玛丽安娜摇了摇头。

“他以前就是个不肯通融的人。如果我不是这个样子,而是‘玛丽安娜’的话,或许还可以蒙混过去。”

“现在说这个有什么用。”

“是啊。这么看来——只好稍微动一下粗了。”

说着,玛丽安娜突然加快Mordred的速度,以最大战速冲向发生战斗的空域。

“喂——”

“你躲在我后面,C.C.,尽量不要出现在对方的通信画面中。”

“你要做什么?”

“先手必胜。”

数架Knightmare立刻将所持的莱福枪枪口对准了这架突然出现在战场上的Mordred那紫­色­的机身。不过Mordred对它们发­射­的子弹毫不在意,它以机体上装备的坚固防护力场将子弹全部弹开,冲进战斗区域。在它的前方,出现了一架外型非常显眼的Knightmare。这架机体的­色­彩基调是与Lancelot相同的白­色­,不过,与Lancelot相比,他的外型称不上优美,而应该说是­精­悍,看起来酷似全身用铠甲武装的骑士,而且,手上握着一柄巨剑——Excalibur,这正是第一骑士专用机Galahad的主要武器。

“哼。”

也许是发现了冲过来的Mordred,之前并没有和任何其他Knightmare战斗的Galahad,从外部扩音器中传出了厚重的男声。这时,玛丽安娜­操­纵的Mordred突然朝Galarad发­射­出可以称为主要武器的四连强子炮·Stark·强子炮。如此威力巨大的火力,如果是朝着普通的Knightmare和骑士发­射­,战斗也许在一瞬间就结束了。不过,对方自然是轻松地避开了攻击。表现从容的Galahad躲开强子炮的炮火,发出震天撼地的声音。

“阿妮亚,没想到连你也——!”

玛丽安娜也打开Mordred的外部扩音器,用尖锐的声音说道。

“没想到你居然会参与军事政变,你这也算第一骑士吗!?”

“什、什么?”

Mordred发­射­装备在肩部的扩散炸弹,仿佛要遮断毕斯马尔科的回声一般。Galahad急忙调转方向,躲开无数的­射­线。

“别误会了!”

“那要我怎么相信你?”

“我发动武装政变有什么好处?”

Galahad以与自己那巨大身体不相符的机动­性­,绕到Mordred背后,挥下Excalibur。玛丽安娜则微笑着,将­操­纵杆往前扳。

金属被金属切裂的刺耳声音在空中回荡着。Galahad的Excalibur卡在Mordred的浮游装置上。装置的一部分被斩飞,Mordred在空中失去了平衡。而就在这时,玛丽安娜立刻向Galahad打开了内部通信线路,她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并以奇妙的神­色­对毕斯马尔科说道。

“……我明白了,对不起。”

“哼——明白就好。”

即将挥下第二太刀的Galahad停住了动作。

“机体的损伤如何?”

“空战机动力下降。我打算从地面迎击反叛军。”

“明白。那么,我继续负责空中警备。”

“明白。”

两机的切断通信。Mordred狼狈的准备降落到地面,Galahad离开它身边,再次飞向空中。

“——真是了不起的演技啊。”

默默地听着两人对话的C.C.在­操­纵席背后说道。玛丽安娜笑了起来。

“与毕斯马尔科正面交锋是很费工夫的。我先对他表示怀疑,他就会意外地不对我起疑心了。”

“你还是这么会使手段啊。”

不愧是鲁路修的母亲,C.C.这样想着,突然,她听到玛丽安娜叫自己。

“怎么办呢?”

“什么怎么办?”

“就是‘那个’啊。”

玛丽安娜指着显示屏,上面是用红外线探测仪侦察到的地面上的影像。装作不在意的C.C.把视线移向显示屏,却大吃一惊。这时,玛丽安娜以似有深意的语气问道。

“要不要去帮他呢?”

“…………”

C.C.沉默不语。

空中,不列颠军的内战还在继续。鲁路修似乎对相当数量的士兵使用了Geass。或许应该说,这庞大的工作其实原本并不是打算用在此时的,而是之前鲁路修率领黑­色­骑士团的时候,准备在与不列颠决战时使用的吧。这是完全有可能的事。他完全可能暗中做好这种准备。不过由于­操­之过急,如今已经发生了计划外的情况,也就是所谓的百密一疏吧。

C.C.从降落到神根岛的Mordred驾驶舱跳下,看着脚边的“那个”,问道:

“为什么这个男人会在这里?”

在被Knightmare的火箭炮炸得焦黑的地面与碎岩边躺着的,是那个人。他并没有死,只是晕过去了。他有着栗­色­的柔软头发,稍显幼稚的面孔,身穿和玛丽安娜……不,和阿妮亚的服装相似的特别骑士服。

他就是第七骑士枢木朱雀——

“是为了帮助鲁路修而来……不可能。那么,是和第一骑士一起,为了阻止鲁路修而来的吗。”

毕竟,鲁路修的Geass对这个男人没有效果——C.C.这样自言自语的时候,她身后的玛丽安娜笑着否定了她的话。

“很遗憾,两种猜测都不完全对。这个孩子,似乎是为了亲手杀死沙鲁鲁而来的。”

“什么?”

“那个优等生似乎已经准备公然反抗沙鲁鲁了。和以前一样,因为有人希望他这么做。”

和先跳下Mordred的C.C.不同,玛丽安娜正把上半身探进驾驶舱中,似乎在寻找什么。

“然后,这个孩子似乎与那个优等生做了交易。在自己杀掉沙鲁鲁,优等生成为皇帝的时候,要任命自己为第一骑士。”

“也就是说,以第一骑士的地位作为报酬,背叛身为主君的皇帝,跟随修奈杰?”

C.C.的表情变得更加严肃了。

“这不像他的为人啊。”

“不过,他可是在东京租界让包括娜娜莉在内的三千万人从世界上消失的人哦。大脑里的思维回路已经偏离常轨了吧……啊,奇怪了,在哪里呢?”

“自暴自弃就意味着不会进步。”

“话说回来,最后不是遭到报应了吗?看他的样子,真可怜啊。就算自暴自弃也无法实现愿望——好像不对,这到底是什么啊?猫罐头?该不会把这种东西看得比­性­命还重要吧?”

“你的­性­格似乎比以前更怪了啊。”

“是吗?也许你说的对。不管怎么说,我现在的身体可是水灵灵的少女哦。”

“­精­神年龄也随着­肉­体倒退了吗?”

“谁知道呢。说真的,关于现在的状况,我也不能完全地把握……啊,找到了。”

终于找到东西的玛丽安娜从驾驶舱里探出头来。如同长了翅膀一般轻盈地跳到地面上,随后,她走向倒在地上的朱雀身边的C.C.。

“呵呵呵,好戏开始了……”

“等等,别开玩笑了。”

C.C.满脸严肃地看着以古怪的开心神­色­接近朱雀的玛丽安娜。

“你救了这个男人又能­干­什么?跟你说实话吧,我认为这对你毫无用处。”

“啊,也许不是你说的那样哦。”

玛丽安娜依然满脸开心。不知为什么,她的手上拿着一只黑­色­的记号笔。玛丽安娜一面旋转着笔,一面说道。

“因为,他可是姓‘枢木’的啊。你也知道的吧,C.C.、日本唯一祭祀‘神’的一族。换句话说,是分散于世界各地的教团原始信仰母体中的一个。”

那个曾经把V.V.以及C.C.当做主人的Geass教团。

成为其母体的,是在世界各地信仰着相同的“某种事物”的人们的团体。在不同的地方崇拜着同一事物的他们,随着情报传达和移动方式的发展而成为一体,创造了教团。

“而这个神根岛,正是可以称得上教团的一部分的‘枢木’的大本营。这里的遗迹,本来就是‘枢木’拥有的。”

听了玛丽安娜的话,C.C.的眉毛突然上扬。

“那是很久以前的传说。至少,在这数百年间,‘枢木’这个家族里没有诞生过具有Code适应资质的人。而且他们与教团的关系已经断绝了。实际上,在我看来,这个男人没有半点Geass的才能或者资质。”

“所以啊——”

玛丽安娜笑道。

“你把前提搞错了吧,C.C.。他的家族,既是‘枢木’,又不是‘枢木’。”

“什么?”

“也许换个说法比较容易理解吧。他并没有继承‘王’的血统,却继承了‘守护者’的血统。”

C.C.吃惊地睁大了眼睛。

“你说什么……!”

“和现在依然继承着‘王’的血统的不列颠皇室不同,‘枢木’的本家早已无人继承血脉了。这就是说,现在叫‘枢木’的是分支。是站在守护本家的立场上的分支。”

“等等。”

C.C.再次打断了玛丽安娜的话。

“这么说……这个男人超群的身体能力,以及能轻易地与我的回路连接的事——”

“是一种遗传——不是吗?和我这种突然产生变异的不同哦。这样一想,这个孩子成为‘骑士’,在某种意义上,也是血统的因果循环……只是要守护的对象从自己的本家变成了外族的本家。”

C.C.露出少见的惊奇之­色­,朝躺在地上的朱雀望去。

“是这样啊……这个男人,继承了‘守护者一族’的血统啊。在道理上……”

“能与像你这样有能力同根源之涡——也就是‘神’对话的Code持有者的回路连接上,也是理所当然的,C.C.。因为,守护和你同种存在所实施的‘神事’,是他的职责……不对吗?所以,你不觉得他也有面对今后的事的资格吗?”

“……”

“我也能让你见到恋人哦。呵呵,虽然这只是我的一点点慈悲。”

说着,玛丽安娜拨开抓着自己左腕的C.C.的手,一面转着笔,一面到倒在地上的朱雀身边。

“接下来,给他画个什么表情好呢?”

C.C.在玛丽安娜身后小声地说了一句“真无聊……”,不过她并没有听到。玛丽安娜一面哼着歌,一面取下笔套。正当她用笔尖接近朱雀的脸的时候——一直闭着眼睛的朱雀突然发出了轻微的呻吟。

随后,朱雀的眼睛缓缓睁开了。玛丽安娜失望地说了声“切……”

“醒得未免太快了。”

“——啊?”

※ ※ ※ ※※ ※ ※

祭坛上,神圣不列颠帝国皇帝沙鲁鲁·J·不列颠一直笑着。

这是天空被云层所覆盖、笼罩于如同黄昏般的红光中的世界——黄昏之厅。

不过,这和以前沙鲁鲁与儿子鲁路修对峙时所在的相似的世界不同,云的下方矗立着巨大的柱子。不过,那究竟是不是真正的柱子呢。这根表面上雕刻着无数奇怪复杂图案的柱子,如钻头一般旋转着上升,突破云层,经过沙鲁鲁所站的祭坛前,一直冲向天空的中心点。天空的中心点闪烁着的不是红光,而是白­色­的光辉。柱子每次上升,周围都会响起沉重的震动声。

看着这常人难以理解的景象,沙鲁鲁依然一直笑着。那种笑容,与他坐在王座上时露出的形式上的笑容,以及俯视他人时的冷笑都不一样,是欢喜的笑容。这并不奇怪,现在,他耗费一生进行的计划以及愿望即将实现。要完全完成,还需要一张牌,不过,那并不是问题。因为,过不了多久,身为他的伴侣、也最理解他的那位女­性­就将带着那张牌来到这里。

“‘神’啊!”

沙鲁鲁朝着天空的中心点发出洪亮的笑声。

“决定命运的时候来临了。”

——人是从根源之涡产生的无数尘埃。

尘埃从根源降临到世界上,也将重新归于根源之涡——

简直可笑,沙鲁鲁的内心这样狂叫道。真是因为这样,人类世界才变得如地狱一般,纷争才不会停止。人本来都是从根源之涡中产生的尘埃,尽管在开始的时候是相同的存在,却不知道相互融合。无法完全接受对方。智慧、思维、爱、友情,在这个事实面前都是无用的。正是因为无用,人类才会继续纷争,按照拒绝他人的本­性­,并按照这个真理继续污染着自身。

真理?

没错,这就是神——那个可恨的根源设置好的真理。可是,无法接受这种真理的人该怎么办?被这个真理折磨的人又该怎么办?

这很简单。

只要自己创造新的真理就可以了。不是被赐予的真理,而是自己所追求的真理,只要自己成为世界的规则就可以了。通过弑神,毁灭神所创造的真理这种方式。

“乖乖看着自己被毁灭就可以了,神啊。”

沙鲁鲁展开双手,大声笑道。

“我将与你决一胜负,成为世界的真理。”

他继续大笑着。良久、良久。

可是——

就在这时。

“——不,你错了,沙鲁鲁·J·不列颠。”

一个声音突然在他身后响起。沙鲁鲁的大笑停止了。他平静地回过头。

站在那里的,是一个少年。

在通向祭坛的阶梯下,那个少年身上黑暗一般的黑斗篷随风飘扬,他缓步走上阶梯,发出傲然的笑声,他就是沙鲁鲁的儿子——鲁路修·V·不列颠。

鲁路修走到沙鲁鲁站着的祭坛上,停下了脚步,说道。

“你的对手不是神,而是我。”

笑声一度停止的沙鲁鲁再次笑了。

“那么你想怎么做呢?无论用枪还是剑,甚至用Geass之力,你都不可能杀死我。”

鲁路修依然笑着。

“我该感谢你,多亏你进了这个地方,我才有了胜算。”

“什么?”

突然间——

一声巨响在附近响起,随后,整个空间剧烈地摇晃起来。接着,在黄昏之厅与现实世界连接的、神根岛遗迹的入口发生了大爆炸,整个空间也随之电闪雷鸣,不祥的闪电穿梭于天空中。

“啊!你封住了出口?”

沙鲁鲁说完,鲁路修大声笑了起来。

“没错。Geass和你,都与我一起封在了这个空间。既然无法­干­涉现实世界,无论你有什么企图都毫无意义了,你已经和死没什么区别了。”

“鲁路修!”

“你所创造的体系成了关闭你自己的监狱。和我一起陷入忏悔的痛苦中吧。”

※ ※※※※※※

走在通向遗迹入口的道路上,C.C.沉思着。

不,应该说是即将陷入沉思,不允许她这么做的,是她的两个同行者。

“喂,C.C.,别这么慢腾腾的,跟紧点啊。我们在赶路呢。”

“闭嘴,别把我当成像你一样的变态。我的运动神经可是在常识范围以内的。”

“这样的山崖,根本不算什么吧?”

“脚下光线充足,缆绳也带着,登山鞋等其他装备也一应俱全。”

“反正死不了,没有什么好犹豫的啊。”

“我可是有痛觉的啊。话说回来,为什么不乘坐Mordred啊?坐那个去不就轻松了。”

“三个人乘坐是不可能的吧。”

“用Mordred的手抓着这个男人带他去不就好了?”

“我可不要,那很难看的。”

“……这叫什么理由啊。”

在难行的路上拼命追赶着两人的C.C.刚爬上来,玛丽安娜就说出这种任­性­的话。这时,另一名同行者——

“这是怎么回事,C.C.?”

枢木朱雀为了不让走在前面的玛丽安娜听到,小声地向C.C.问道。他的表情依然严肃。C.C.之前就想过,如果这个家伙能稍微放轻松一点,学着理解气氛就好了。

“那个人不是阿妮亚,是谁呢?”

“她本人在一开始不就说过了吗。”

C.C.不耐烦地回答道。

“说自己是玛丽安娜,鲁路修的母亲。”

“可、可是……”

“不管你怎么想,事实就是事实。——话说回来,枢木朱雀,你可别和我套近乎。我是鲁路修的同犯。你忘了我们之间本来是敌对关系的吗?”(Сhā:情敌么……)

“这个……”

“还是说,你想说既然在杀沙鲁鲁这件事上目标一致,鲁路修就不再是你的敌人了?那样的话,你和他之间的因缘还真是廉价得可以啊。”

“……”

朱雀­阴­沉着脸,一言不发,C.C.哼了一声,加重语气说道。

“和你说明情况吧,正如玛丽安娜说的那样,你也有资格——所以,你给我扶着岩边低下头去。”

“啊?”

“就是叫你当我的垫脚台啊。我这样柔弱的女­性­,怎么可能爬上那么高的地方。”

“……可阿妮亚,啊不,她不是轻松地上去了吗。”

“我不是说过了吗,别用你们这些变态的基准来衡量我。”

由于不列颠之间的战斗主要在空中进行,地面上反而平静下来。

一阵风吹过,树木的黑影摇曳起来。

“没有谎言的世界?”

“正确地说,是谎言毫无意义的世界。”

终于走到平坦道路上的C.C.一面拨开草丛前进着,一面这样回答朱雀。

“人为什么能够说谎?那是因为存在着自己的内心不会被他人看透这个大前提。正是由于有着他人不知道的,只属于自己的真相,人才会说谎,也有了说谎的必要­性­。”

神根岛的遗迹就在树林前方。现在皇帝沙鲁鲁所在的黄昏之厅的入口,应该在遗迹深处的那道门所在的地方。再过十分钟就能到达了——也就是说,决胜的时刻逼近了。C.C.一面对朱雀说着,一面这样想。

“那么,拒绝他人侵入的人的内心——不,应该说,将人的内心与他人隔离开的‘墙壁’消失了的话,会怎么样?”

C.C.看着走在自己身边的朱雀,这样问道,朱雀在沉默片刻之后,立刻以低沉的声音回答道。

“那……将会发生可怕的事。”

“我一说你就想到,看来你似乎有许多不想被他人知道的秘密啊,枢木朱雀。”

C.C.以冷酷的语气说道,朱雀有些不悦地“唔”了一声,随后大声回答道。

“可是……在现实中,有几个人能接受这种事情呢?”

“谁知道呢。”

突然Сhā嘴的,是走在两人前面的玛丽安娜。

“我认为那是因为你被现有的人类常识所束缚的缘故哦,白­色­守护骑士先生。”

玛丽安娜以奇怪的名字称呼朱雀,令他疑惑地眨了眨眼,不过玛丽安娜并不在意,她继续说道。

“听好了哦。世界的本质是会变化的。再说具体一点,人类这种生物是一直在变化的,作为猿猴出生的猿猴,现在将变化作为猫出生的猫。”

不,不是的,C.C.在内心这样想道。而是作为猿猴出生的猿猴,变成石头雕刻的猫。作为“物质”的人的存在方式,就是这样变化的。不过,由于对玛丽安娜想说的话没有异议,C.C.并没有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

“作为猿猴出生之时的常识,已经不再是常识。那种常识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因为,已经变成猫了。那么,猫会拒绝自己所出生的猫的世界吗?”

“那个,当然会了——”

“看吧,这种不愿接受的情绪,本来就是猿猴的常识,和猫的常识不同。而且,我们已经变成猫了,不再是猿猴,没有猿猴的感情。”

“这是文字游戏。创造这种空想般的世界,本来就是……”

“是可能的。”

C.C.平静地打断了朱雀的话。吃了一惊的朱雀转头看着C.C.。C.C.跳过脚下的水沟,轻叹道。

“至少,在理论上是可能的。这个世界的好处有两个——”

“呵呵……”

走在C.C.前面的玛丽安娜轻声笑着。C.C.并不理会她,而是继续说道。

“第一,是纷争有可能变得非常少。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这个世界上的人们将共有意识。”

朱雀好奇地问道。

“共有……意识?”

“也可以说是失去个体­性­。由于隔离他人与自己的‘墙壁’消失,各自拥有的意识开始相互融合。这并不会止步于‘能看到之前完全不明白的他人的内心世界’这种简单的事。而是指本来不同的各自的意识会相互混合、融合。这样说你理解了吗?枢木朱雀。”

朱雀没有回答,也许,这超出了他的想象力吧。C.C.继续回答道。

“也就是说,所有人类都拥有同一个‘自我’。你就是我,我就是你——由众多意识融合而产生的唯一的意识,就是人类的总体意识。这样一来,人们自然不容易产生纷争。毕竟,要杀对方,自己也会落到同样的下场。如果是想自杀的人,也许会那样做,不过,那只可能发生在成为一体的人类总体意识想自杀的情况下,在那种情况下,不仅仅是一个人,而是全人类的自杀。也就是说,在那样的世界里,只有完全的人类灭亡或者永久的和平这两种选择。而可能­性­较高的,自然是后者。虽然这仅仅是预想。”

“毕竟,按少数服从多数原则来决定所有人的意志的话,‘不想死’这种意识一定会占压倒­性­的大多数吧。”

玛丽安娜眉飞­色­舞地补充道。

“意识的混合在开始阶段,某种意义上就像民主主义一样,而在意识完全融合,成为共有意识的状态之时,结论就产生了。顺便提一句,守护骑士先生,像你这样的‘想死’派毫无疑问是例外的理想主义少数派,是无法违背多数派的意识的。”

“所以,你这种想要受伤,想要体验痛苦的人也是一样,必须按照少数服从多数的原则来看待。”

“因为不想让他人受伤,不想让他人痛苦,因为‘他人’就是‘自己’。大家都不愿意让自己痛苦,不是吗?”

虽然没有停下脚步,但朱雀沉默了。他低着头,由于玛丽安娜和C.C.的话太过偏离现实,他不知道该如何做出判断了。这是自然的。不过,那的确是事实,至少,对于知道皇帝沙鲁鲁的全盘计划的C.C.和玛丽安娜而言,是事实。

走在C.C.旁边的少年视线不断游移着,随后再次望向前方。离遗迹不远了。不列颠军之间的战斗发出的声音依然不断从上空传来,不过,爆炸声少了许多,这大概是因为双方都损失不小吧。

C.C.把挡路的树枝折断后,说道。

“而这个世界的第二个好处,就是——”

她停顿了一会儿,继续说道。

“这也许对你很重要,枢木朱雀。那就是……与死者的邂逅。”

朱雀吃惊地抬起了头。

“C的……世界?”

“用现有的话来说,就是集合无意识。人的心与记忆的集合体。轮回之海、神、或者说是被称为‘根源之涡’者。”

出现在三人眼前的,是瓦砾堆成的山。

神根岛的遗迹在洞窟的深处。由于最近的道路被崩溃的岩石堵住,所以他们从遗迹上部的另一个入口——也就是鲁路修、朱雀、卡莲以及死去的尤菲米亚掉进过的纵|­茓­——闯了进去,里面的一片狼藉,特别是与黄昏之厅相连的门口,毁坏得相当严重,门上也有无数裂痕。

玛丽安娜走到门边,用手摸了一下表面,问道。

“这是鲁路修­干­的?”

C.C.点了点头。

“我不是说过吗。他应该会想出即使不杀死沙鲁鲁也能复仇的办法。”

“原来如此,这也是一种同归于尽的方法啊。不过,他真是个傻瓜,黄昏之厅的出口可不仅仅是这里啊。”

只要能­操­纵内部的体系,存在于世界上所有同类遗迹都是出口。

“虽然这么说,不过对我们而言可就不好办了。”

玛丽安娜皱起了眉头,黄昏之厅的出口不仅仅是这里。可是,现在站在这里的C.C.和玛丽安娜他们就不能通过这道门到皇帝那里了。

“有办法让门重新运转起来吗……”

说着,玛丽安娜开始检查门。C.C.则在倒在旁边的圆柱子上坐下,稍微休息一会儿。玛丽安娜和枢木朱雀不愧是完美的变态组合,C.C.光是以和他们相同的步调走到这里,就已经疲惫不堪了。

C.C用手捂着胸口,看着身边的朱雀说道。

“基本上,现存的人类世界,是以C的世界为动力源而存在的。人从那里诞生,最后回到那里。”

和玛丽安娜一样呼吸平稳,双手抱于胸前思考着的朱雀终于开口了。

“就是像那个世界一样?”

“类似。实际上,也有人把它称为死者的世界。只是,更重要的是,这个世界同时也是人的根源,会创造生命。在这个意义上,可以说这不仅是死者的世界,也是生者的世界。而现在存在的人们具有各自的意识,也是由于C的世界希望如此。”

朱雀放下双手,说道。

“你说希望……”

“所谓人类,是集合无意识戴着的面具……”

C.C.以深远的目光说道。

“是从根源之涡产生的无数尘埃。不过,尘埃不懂得相互融合。这是现存的C的世界定义的真理。也就是说,要创造谎言毫无意义的世界,就必须创造取代这个真理的规则。弑神,改变这个C的世界的真理,创造新的世界。”

“…………”

“而在这里产生的,并不仅仅是现实世界中人的意识的共有。新的世界自己将成为唯一的真理,反过来吸引C的世界。代替C的世界成为新的根源,吸收旧的根源内部包含的一切。包括现在的C的世界的构成要素,死者的记忆以及心的统一——也就是说,再次与死者心灵交汇将成为可能。与Ragnarok(注:北欧神话中,善恶大决战所导致的世界毁灭,也就是“诸神的黄昏”。)的连接正是如此。阿卡夏之剑、Code、Geass。集合这三者的本质,借助C的世界的运转,生者将实现意识共有、死者的心与记忆将附着于生者,世界也将固定于这种状态。”

“……逝去的人们将回来?”

“至少,他们的心可以回来。不过,现在所做的说明,只是相当简单的形式,实际上,与Ragnarok的连接需要更复杂的过程。而且——能把这个定义为‘好处’的,只有为死者感到悲痛的人。那么,枢木朱雀。你会怎么做呢?”

“……”

“前方是对轮回和个体的否定、也是对失去之物的再生与固定。生者成为一体,而死者也将成为一体……就是这样。”

C.C.刚说完,晚风就从遗迹的纵|­茓­吹进来,吹动她的长发,随后停止。朱雀默默地看着她。

“不行啊。破坏得这么严重,没办法了。”

一直在调查遗迹之门的玛丽安娜突然叫道。

“没办法……虽然有点危险,但还是拜托你了,C.C.,用你的Code的阿卡夏构成式做点什么。”

“我可没办法把­肉­体送进去哦。”

说着,C.C.从圆柱上站了起来。

“就算我的Code能与阿卡夏之剑连接,在没有门的情况下也是无法进行物质传送的。而且,那只是我的附加能力而已。”

“啊?可是,和鲁路修在一起的时候,你不是没有通过门就从黄昏之厅出来了吗?而且还把Code也封印了。”

“那是因为利用了鲁路修的R因子……啊,对了,这个男人,枢木朱雀也在这里。这家伙虽然没有R因子,但如果使用守护者的媒介能力的话——”

“单独传送?啊,不行不行,那样做的话,阿妮亚的身体受不了。这个孩子既不是Geass能力者,也不是守护者。我反对无意义的杀人。”

“嘴上这么说,实际上却相当粗暴地使用这个身体啊。你不是把她的身体机能激发出百分之七十左右了吗。如果没有能成为圆桌骑士的体力和神经,她早就被你弄死了。”

“但她并没有死啊,这不就可以了吗?”

“现在是讨论这个问题的时候吗?”

在朱雀完全听不明白的对话结束后,两人得出了这样的结论。

“那好吧,只传送意识体。”

“那也不是做不到,只是——”

这时,C.C.的声音突然低了下来,她用征求意见一般的目光望着有阿妮亚的样子的玛丽安娜。

“真的要去吗?”

玛丽安娜露出吃惊的神­色­。

“当然了。在送我过去之后,你也要来哦,C.C.。沙鲁鲁正等着你呢。”

“……”

“真是的,我先过去了。可不许你不来哦。”

C.C.叹了口气,握住玛丽安娜的手。这时,一直在旁边的朱雀看到,从这个有着阿妮亚样子的身体里,突然分离出了一个黑发女­性­的身影。影子靠近满是裂痕的门,被吸了进去。而阿妮亚脸上的笑容也随之消失了,她闭上眼睛倒下。朱雀急忙跑过去,用双手抱住阿妮亚。看着这个和死人般闭着眼睛的少女,朱雀大惊失­色­地问道。

“你做了什么?C.C.!”

C.C.没有回答,只是默默地看着那个女­性­的身影消失在门中。

“C.C.!”

朱雀再次大叫起来,这时,C.C.终于把视线从门上移开,转向抱着阿妮亚的朱雀,疲倦地说道。

“枢木朱雀——我和你很像啊。”

“什么?”

“在想死却死不了这一点上。”

正因为这样,他才——不会放着我和鲁路修不管吧。

“怎么可能……”

鲁路修满脸惊愕地看着这种景象。

“这种事情——”

突然出现在鲁路修眼前,出现在黄昏之厅的女­性­、鲁路修的亲生母亲玛丽安娜笑着说道。

“你长大了啊,鲁路修。”

“母后!”

“你来了,玛丽安娜。”

皇帝沙鲁鲁低声打断了鲁路修的话。

玛丽安娜没有走向鲁路修,而是朝沙鲁鲁身边走去。她笑着回头朝鲁路修望去。这时,惊呆了的鲁路修回过神了。

“这、这是幻觉吗!竟然有这种事——”

“唔。”

在沙鲁鲁身边的玛丽安娜面露难­色­,用安慰幼子般的声音回答道。

“我是真的哦。虽然在这个体系里无法变回原来的样子。”

说着,玛丽安娜提着裙边,抬起脚转了一圈。

“!?”

这正是留在鲁路修记忆中的玛丽安娜的样子。那个身为不列颠后妃,却自由奔放、无拘无束的、坚强而温柔的母亲。

“是真的……?”

玛丽安娜再次对他微微一笑,这时,沙鲁鲁以更加厚重的男声说道。

“鲁路修。”

“…………”

“我现在就回答你的问题。”

“什么——”

“你的母亲玛丽安娜为什么被杀——还有,玛丽安娜和我希望的是什么。”

与一直微笑着的玛丽安娜不同,沙鲁鲁的表情非常平静。

在他的身后,巨大的柱子一直伸向天空。

——那是半个世纪以前的事。

“的确,那可以称做地狱了。”

说话的少女C.C.背朝几乎完全毁坏的遗迹之门,但她并没有靠上去,因为那样做的话,门就会完全塌下来。

“当然,这只是我的主观看法。——不过,实际上,比沙鲁鲁和他哥哥V.V.遭遇更悲惨的人还有很多。”

蹲在躺在地上的阿妮亚身边的朱雀抬起头。阿妮亚的胸口已经出现了轻微却有规律的活动。看来,现在的她只是睡着了。而她的脸­色­也由那个女­性­离开时的苍白恢复到以前的红润。

朱雀看向一面望着天花板一面说话的C.C.的侧脸。她缓缓开口说道。

“据说,在当今皇帝即位之前,不列颠的局势相当混乱。”

“至少,混乱到让人难以想象在仅仅数十年后就成长为统治世界二分之一的大国。”

C.C.依然没有回头看朱雀。

“把贵族阶层卷进去的皇族血亲之争尤其残酷。谋略、背叛、无止尽的肃清以及家常便饭般的暗杀,这和不久前的中华联邦何等地相似。被卷入的民众的哀怨与叹息响彻整个国家。即使这样,他们的争斗依然没有停止。”

沙鲁鲁和哥哥V.V.的母亲也被政敌杀害。和鲁路修的情况一样——

“正因为这样,两人才发誓,要创造没有谎言的世界。而我和玛丽安娜也赞同这个誓言,可是——”

“……”

“结果,这成了分歧的开端,至少,对发誓的一方的当事人V.V.而言是这样。”

朱雀皱起了眉头,而C.C.不知为什么闭起了眼睛。

“我是无所谓。毕竟,对于同样是Code持有者的V.V.而言,我就像姐姐一样,更何况,当时的我还是Geass教团的教主。对V.V.而言,我是可以成为同志的存在吧。而且,我只是赞同他们两人的愿望,并不是两人自身的理解者。”

“…………”

“不过,玛丽安娜却不是这样。她本来和Geass毫无关系。作为Geass能力者的资质也相当低。可是,她却完全理解沙鲁鲁,并Сhā足于曾经只有V.V.存在的兄弟关系之间。V.V.无法容忍这种事……不,也许是认为这是从根本上否定了他们之间誓言的行为吧。”

C.C.闭上了口,荒废的遗迹中再次恢复了寂静,只听得到阿妮亚熟睡所发出的均匀呼吸声。

朱雀打破了沉默,问道。

“你想说什么。”

C.C.同时打开了闭起的双眼和嘴­唇­,说道。

“玛丽安娜是‘他人’。身为他人,却与沙鲁鲁相互理解。那样的话,他们的誓言,以及与Ragnarok的连接真的有必要吗?那本来就是将不会相互融合、无法相互理解的人类半强制­性­地统一啊。”

“这……”

“当然,这只是V.V.自己的想法。他不接受任何其他的、与Ragnarok连接之外的方法。可是,沙鲁鲁与玛丽安娜的联系越来越深,对V.V.而言,这相当于背叛。因为,这种做法让他看到,即使不与Ragnarok连接,人们也能相互融合。他绝不接受这个事实,因此——”

“他开始了行动,是吗……”

“真是个傻瓜。”

C.C.的声音在朱雀听来,包含了一丝哀伤。

“沙鲁鲁和玛丽安娜之间再怎么说也只是个体与个体之间的关系,不可能套用到所有人身上。事实上,那两个人到现在也没有放弃与Ragnarok的连接,以及那个愿望。可是,V.V.却不明白这一点。也许,他是害怕弟弟沙鲁鲁背叛与自己的誓言吧。”

“而且,到了最后的最后,V.V.还是错了。准确地说,在那个时候,玛丽安娜已经不是和我们毫无关系的人了。因为——她与我订下了‘契约’。”

“!难道说,阿妮亚——”

“当然,玛丽安娜的资质相当低,无法像鲁路修那样自由地使用力量……不,也许这么说比较好,那是玛丽安娜以自己的死作为交换,才勉强能发动的力量。对于没有继承‘王’之血的她而言,只有在这个没有继承血统的­肉­体的制约变得薄弱的时候,才能使用Geass。”

也就是把自己的意识转移到他人的身体中——

“即使­肉­体被V.V.杀掉,玛丽安娜也并没有死,而且……”

※ ※※※※※※

——那是大约九年前的事。

在背后可以看到神殿建筑的宽敞房屋外,站着两个人。

一个较高大,一个较矮小。那就是白发的皇帝与金发的少年。弟弟与哥哥。

个子较小的哥哥说话了。

“我听说了。玛丽安娜的事,真令人遗憾……”

“…………”

弟弟没有回答。

哥哥继续说道。

“不过,不用担心,沙鲁鲁。只要我们的誓言能够实现,你总有一天能够再见到玛丽安娜的。”

弟弟还是没有说话。

看到他的样子,哥哥长叹一声,随后摇着头离开了。

弟弟一直站着,握紧的拳头不停地颤抖。

终于,拳头的颤抖停止了。

“是你啊……”

弟弟开口了。对着不在这里,却绝对没有死去的自己的理解者。

“对……哥哥说了谎。”

两人明明约定创造没有谎言的世界,他却……

“——我知道。什么?要把娜娜莉的记忆?”

弟弟继续说道。

“可是,有必要做到这种地步吗……她本来就是哥哥安排的假目击者,和阿妮亚不同,她并没有看到你被枪击的瞬间,只看到了在你的‘尸体’旁边扮演恐怖分子的人们……”

突然,弟弟皱起了眉头。

“原来如此……是这个原因啊。娜娜莉有‘那个’啊。和这件事本来没什么关系……唔,哥哥现在也没有发现。那么……我明白了。虽然我不太情愿,但既然你这么说了……”

弟弟做出了决定。

“改变娜娜莉的记忆,夺去她的光明。玛丽安娜啊……”

※ ※※※※※※

黄昏之厅,在父亲与母亲面前的鲁路修有些发抖。

他那与父母相似的清秀脸庞上不断冒出汗珠,因为,从父母口中听到的话语是如此出乎他的意料。

在长时间的沉默后,鲁路修僵硬地张开嘴,说道。

“这、这么说,娜娜莉双眼失明,是因为——”

“是我的Geass造成的。”

和鲁路修不同,沙鲁鲁满脸平静。

“至于她的双脚,则是哥哥安排好的假恐怖分子打残的。”

鲁路修吃惊地睁大双眼。

“怎么会这样……”

“这是有必要的。”

“绝对不可能。”

被卷进V.V.计划的娜娜莉双脚的自由被夺走,这已经足够让鲁路修愤怒了。可是,为什么还要夺走她的光明。这是亲生父亲­干­得出的事吗?为此,娜娜莉承受了多么巨大的痛苦,而且——

“为什么要把我们送去做人质?”

“我说了,这是有必要的。”

“无论有什么理由。父亲把子女送到那么遥远的地方,这种事——!”

“……这当然是——”

“为了保护你们。”

突然出声的,是刚才一直保持沉默、把说话权交给沙鲁鲁的玛丽安娜。

“冷静点,鲁路修。你只要稍微思考一下就会明白了。”

“!”

“虽然是假目击者,但娜娜莉确实被过深地牵扯进我的暗杀事件里了。在V.V.看来,那是一种把柄。他担心娜娜莉会发现真相,然后偷偷告诉鲁路修你。”

“这……”

“对V.V.来说,娜娜莉既是隐瞒事件真相的工具,也是一种不安定因素。她可是有可能在某些情况下改变证词的重要证人。那么,为了让娜娜莉绝对不会改变‘我被恐怖分子杀掉’这一最初的证词,他会怎么做?”

“……”

“很简单。只要让她无法开口说出新证词就可以了。只要杀掉她灭口就可以了。那样的话,最初的证词就会被认定为真相——”

“为了不让他那样做,改变娜娜莉的记忆,使她成为某种情报弱者,是必要的。”

沙鲁鲁接着玛丽安娜的话说道。

“让娜娜莉活着也没关系……为了让哥哥产生这样的认识。我改变了她的记忆,夺去了她的光明,让她远离事件中心不列颠,远离我的身边。这样一来,娜娜莉就不可能知道真相。至少,知道真相的可能­性­变得极低。”

“让V.V.产生这种认识是必要的。”

“…………”

鲁路修低下表情僵硬的脸,一言不发。

玛丽安娜看着儿子的表情,轻叹一声,随后说道。

“这就是送你们去日本的真相,只是——”

“………………”

“娜娜莉的问题解决了,却产生了新的问题。那就是……C.C.的问题!”

“!”

鲁路修惊讶地抬起了头。

“C.C.——?”

听到鲁路修这样问,玛丽安娜轻轻点了点头。

“在我的事件之后,不知道为什么,她不再帮助我们,而且把教团交给V.V.后离开了。我们当时以为,既然同为Code持有者的V.V.还在,就能与Ragnarok连接……”

可是,随着研究的深入,情况发生了变化。玛丽安娜说道。我们发现,与Ragnarok的连接不仅需要V.V.的Code,还需要C.C.所持有的与V.V.在本质上完全不同的Code。

“那是大约五年前的事。不过,那个时候C.C.已经不在我们身边了。因此,只能通过C的世界与C.C.对话的我,将你的事告诉了她。”

“!?我的事?”

“鲁路修,你的Geass资质在现存的不列颠皇族中是数一数二的。也许,还在这个人之上呢。”

玛丽安娜说完,朝沙鲁鲁望去。沙鲁鲁抱着手,并没有否定妻子的话。

鲁路修反复看着两人。

“难道说……”

“因为我明白C.C.最大的愿望。”

玛丽安娜说完转过头来,将手指贴在­唇­边,随后歪着头继续说道。

“当时,她有个名叫毛的契约者,不过,C.C.几乎放弃了这个契约者。她认为这个人不会实现自己的愿望。所以,我告诉C.C.,说还有个能帮助她的、资质很高的人。”

“这么说,我和C.C.订下契约——”

“没错,是我创造的条件。我和C.C.做了笔交易。我介绍能帮C.C.实现愿望的人给她,C.C.接受这个人,并订下契约。不过,如果鲁路修你也无法实现C.C.的愿望,到时候C.C.就得再次协助我们——实际上,最近的情况已经接近这一步了。”

鲁路修想起了教团歼灭作战时的事。你太过温柔了……C.C.说完这句话,就放鲁路修不管了。原来是这个原因啊。鲁路修已经无法实现自己求死的这个愿望了,那么C.C.只有按照一开始的交易内容,再度协助玛丽安娜和沙鲁鲁的Ragnarok计划——

“当然,V.V.并不知道这个,他大概认为你和C.C.订下契约只不过是偶然吧。也多亏他这样想,省了我们不少工夫呢。在黑­色­叛乱的时候,V.V.为了引出你和C.C.,把娜娜莉带回了不列颠。”

以前我们就是故意把她送到远方的,玛丽安娜说道。

“就算到了现在,一旦娜娜莉知道了关于我的暗杀事件的真相,他也打算痛下杀手。V.V.本人非常得意,我们可是慌了手脚。幸好,我的意识依附的阿妮亚被安排到娜娜莉身边,而娜娜莉本人也主动提出回11区,在某种程度上,也算是一种轨道修正吧。”

“放你返回11区,也是轨道修正的一个环节,鲁路修。”

沙鲁鲁再次开了口。

“玛丽安娜与C.C.之间的交易绝对不能被V.V.知道。否则,知道玛丽安娜没有死的哥哥一定会对意识体的宿主阿妮亚下毒手。不过,如果不把你送回C.C.那里,就等于我和玛丽安娜违背了与她的约定。”

“因为,那时的C.C.还对你有所期待。”

玛丽安娜补充道。

“她认为你也许还能够帮助她实现愿望。换句话说,我们之间的交易依然继续进行着。为了在不被V.V.察觉的情况下,让你与C.C.极为自然地再会,我们费尽了心思。由于那时候C.C.与黑­色­骑士团一起行动,我们认为让你回到11区比较好。”

可是,并不能简单地把鲁路修送回11区。那样做的话,会引起在黑­色­叛乱中把鲁路修抓住,并带到沙鲁鲁面前的朱雀的怀疑。更何况,V.V.不会允许那样做。而这时,把娜娜莉带回不列颠本土的V.V.刚好知道鲁路修也被抓到了,就提出了最终的目的,也就是引C.C.上钩。要让V.V.接受这种做法,就必须准备相应的环境。

“正因为这样,我夺取了你的记忆,在阿什福德学园设置了看似严密的监视体系。假装制造了哥哥所希望的环境。”

“可是,那并不是我希望的啊。对我们而言,只要把你送回C.C.身边就好。”

结果,按两人的设想,鲁路修回到了C.C.身边。在那之后,就是通过能与C.C.对话的玛丽安娜进行观察,看鲁路修是否能实现C.C.的愿望。如果不能,C.C.将再次回到他们身边,协助他们的计划。

“另外,如果你真的实现了C.C.的愿望,那也没关系。到那个时候,我们会把一切真相告诉从C.C.那里继承了Code、成为不死身的你,并让你代替C.C.,参加Ragnarok计划。”

“荒谬。”

听完沙鲁鲁的话,鲁路修说道。

“休想让我协助你——”

“你不能说不。”

“什么!”

“鲁路修啊,你的‘复仇’,是为了娜娜莉和玛丽安娜。不过玛丽安娜就在眼前,我也不是以伤害娜娜莉为目的而夺去她的光明。即使这样,你还憎恨我吗?”

“这……”

“至少,那并不是我的本意,鲁路修。”

玛丽安娜微笑着说道。

“而且,从V.V.死的那一刻开始,娜娜莉就再也没有必要躲避了。所以,我们想把她从11区叫回不列颠。”

“!这么说,解除娜娜莉的总督职务,不是想让她成为要挟我的人质……”

“实际上,我希望今天娜娜莉也能在这里。那样的话,就更容易向你解释了。”

这时,玛丽安娜的脸上露出恨恨的表情。

“真是的,那个优等生一点像样的事也不会做。虽然下手的是那个白骑士,但策划的却是那家伙吧。那家伙才是我们的敌人啊,鲁路修。”

玛丽安娜说的话,鲁路修多半没有听到。他的身体颤抖停止了,不过脸­色­依然铁青。他拽着自己那和母亲酷似的漂亮黑发,低声说道。

“怎么会这样——那么,我以前究竟是为了什么……”

为了什么让自己的双手沾满鲜血?杀掉尤菲,害死夏丽,让洛洛牺牲,甚至失去了娜娜莉。还践踏了无数人的生命。Geass的诅咒,杀戮、杀戮、无尽的杀戮……

“只要连接上Ragnarok,那样的悲剧将不再发生。”

父亲沙鲁鲁平静地说着,如同看穿了鲁路修的内心一般。

“面具将会消失。所有人都是真正的‘自己’。因为‘自己’就是大家构成的。”

母亲玛丽安娜微笑着说道。她的声音和以前一样,温柔而富有包容力。

可是,听到他们的话的鲁路修——

“哼……哼哼……”

却不看父母一眼,而是冷笑着说道。

“是吗……不列颠与黑­色­骑士团的战斗,也不过是场化装舞会。只是为了引C.C.出现的闹剧……也就是说,我从一开始就是世界的不和谐音,是一无所知地挣扎着的碍事者——”

“鲁路修?”

“哼哼哼……这可真是美妙啊——你们怎么认为呢?”

鲁路修突然回过头。

在他的身后,是另一个少年——枢木朱雀,以及身为整个计划的最后王牌的少女,C.C.。

和朱雀一起出现在祭坛边的C.C.正想叫鲁路修,却听到鲁路修呼唤了自己的名字,一时间屏住了呼吸。

随后,她吐了一口气,说道。

“你已经知道我会出现了吗?”

C.C.走近鲁路修,朱雀也一言不发地随行。

鲁路修­干­笑着点了点头。

“也知道你的记忆恢复了。这是有必要的吧?对这个计划而言。”

“没错。”

回答他的不是C.C.,而是皇帝沙鲁鲁。他将雄鹰般锐利的目光投向朱雀,而不是C.C.。

“所以,枢木啊。即使你追到这里也毫无意义。”

“也许吧……”

一直保持沉默的朱雀终于开口了。本来,他是为了暗杀沙鲁鲁而来到这里的,可是——

“我听说了,你已经成为不死之身。不过,正因为这样,我想问你。”

“…………”

“你想创造的世界,换句话说——”

沙鲁鲁表情温和地回答道。

“没错,就是尤菲和娜娜莉所希望的,充满善意的世界。”

鲁路修看着他,轻咬嘴­唇­说道。

“是这样啊。果然……”

沙鲁鲁继而把目光投向朱雀身边的C.C.。

“C.C.,既然我们都聚集在这里了,这个计划就可以开始了。你的愿望,我将会在完成这个之后实现。”

玛丽安娜靠近沙鲁鲁,朝C.C.顽皮地闭上一只眼睛。

C.C.没有回答。

“那么——”

说着,沙鲁鲁举起双手。他的手掌心浮现出红­色­的Geass标记,同时,他的手所朝向的C.C.也发生了变化,她的长发飘起,额头上出现Geass标记。

“是时候开始了。”

顷刻间,整个黄昏之厅发生了剧烈的震动。

※ ※※※※※※

与此同时,在外面的世界。

“哇!”

“呀!”

“地、地震了吗!?”

整个星球都在震动,同时,世界各地的地下发出奇妙的光芒。

在可以说是不列颠发祥之地的旧EU岛国。

在中亚的大地上。

在被冰层覆盖的永久冻土之地。

在一切与神根岛一样,沉眠着相同的古代遗迹的土地上。超越人类智慧的网络。

正在改变世界——

※ ※※※※※※

“啊……开始了,阿卡夏之剑将杀掉神。”

玛丽安娜站在祭坛中央,神情恍惚地张开双臂。异样之柱继续延伸向白­色­的天空。

“接下来,只要把我们的刻印合为一体,新世界就将开始。”

皇帝沙鲁鲁迈步前行。他并没有走向儿子鲁路修,也没有走向朱雀,而是朝C.C.走去。走向这个拥有和哥哥V.V.继承的Code属于同种,却又在本质上不同的存在。

“…………”

C.C.默默地看着他。她的头发已经恢复原状。刻印已经合为一体了——C.C.的Code与沙鲁鲁的Code,是如­阴­与阳一般的存在。当两者重叠,合为一体的时候,就会成为能与C的世界、根源之涡匹敌的混沌,成为世界的核心。Code具有的真正力量并不仅仅是让持有者的­肉­体不灭,还能固定世界。只要C.C.接受沙鲁鲁的愿望,单独而不完全的Code将在真正意义上成为完全体。

整个黄昏之厅的震动更加强烈了。

这时,原本在所有在场的人中属于“不必要之人”的少年说话了。

“鲁路修。”

朱雀一面看着缓步走向C.C.的沙鲁鲁,一面呼唤鲁路修,鲁路修也回过了头。

“你为什么要得到世界?”

听到朱雀的提问,鲁路修的瞳孔在一瞬间变细了。

“别问这种无聊的问题,我自然是为了娜娜莉——”

“又要拿娜娜莉当作借口吗?”

“呃。”

鲁路修脸上闪过不快的脸­色­。不过,马上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略带自嘲的笑容。

“哼……是啊。我是为了我想要守护的人而一直战斗至今的。”

朱雀面向鲁路修,以平静的目光望着他,说道。

“若要寻求结果,就必须付诸行动。”

鲁路修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他的脸­色­变得比朱雀更加严肃。

“为此而使用的手段,也将否定一些事物。”

两人的对话,旁人听到的话会觉得莫名其妙吧。实际上,就连沙鲁鲁和玛丽安娜也听不明白。不过,在他们身边的C.C.却隐隐约约地明白了他们的意思。那就是——确认,是对对方的意志、以及眼前发生之事的确认。他们两人之间,恐怕只能以这样的话沟通。

朱雀继续说道。

“那么——”

鲁路修明白他想说什么,接口答道。

“没错,我……”

鲁路修把目光从朱雀身上移开,望着前方,随后,他迈开脚步。

走到朝C.C.走去的父亲沙鲁鲁面前,站到沙鲁鲁与C.C.之间。这时,沙鲁鲁停下了脚步,望着鲁路修,鲁路修低声对他说道。

“我——我绝不认同你。”

这时,沙鲁鲁的目光变得冷峻,而站在鲁路修身后的C.C.也闭上了眼睛。

C.C.到现在,也并没有完全否定沙鲁鲁和玛丽安娜的计划。

相对于足以否定它的根据,这个世界上太多的悲剧,太多的纷争,太多的流血。因此,她现在也依然认为这是一种方式。把作为个体存在的人们的意识统一化,让所有人拥有同一个自我,创造没有谎言的世界——如果悲叹与哀怨从这个世界上急剧减少,那也是好事。现存的伦理和常识根本无所谓,因为,这是玛丽安娜所说的那样,将改变现存伦理和常识的计划。

只是——

她认为沙鲁鲁和玛丽安娜遗漏了一点。

刚才,玛丽安娜这样说过。

“意识的混合在开始阶段,某种意义上就像民主主义一样。而在意识完全融合,成为共有意识的状态之时,结论就产生了。”

结论……是的,这就是向世界展示结论的计划,是一定要分出胜负的计划。被共有的、所有人合为一体的意识,将给出所有事物的结论。不再相互纷争,不再相互伤害,像这样生存下去。——世界因此而变成集合,产生结论。

而前景呢?

什么也没有,因为,一切结论都已经给出了。人的生存方式、世界的存在方式,都被固定为唯一的“自我”,从此不再前进。毕竟,这是“自己”给出的结论。持反对意见者已经不存在了,一切都不会改变。(Сhā:看不明白的请去研究马克思主义哲学的“否定之否定”原理…………)可是,这个答案的未来却是永劫。无论发生什么都是正确的,这究竟是由谁决定的啊。而且,一开始追求这个答案的,只有四人:自己、V.V.、沙鲁鲁以及玛丽安娜。这不是过于自大了吗。这个世界并不仅仅属于他们啊。

也许,玛丽安娜他们会这么说。这种思维也只是旧世界,即现存世界的常识、情感,并不存在于即将诞生的新世界。猿猴已经变成了猫,而猫是不会有任何不满的,这不是挺好的吗。

C.C.明白。

这确实不错,至于,对于猫而言。可是,不要忘记了。

在现在这个瞬间,我们并不是猫,而是猿猴。那么,身为猿猴的我们会放弃做自己吗?身为猿猴的我们会拒绝自己的未来吗?

这就是这个计划最大的矛盾之处,而且,也是在V.V.策划的玛丽安娜暗杀事件之后,C.C.离开他的原因——

“人们为什么要说谎。那并不仅仅是因为要争夺什么,还因为要追求什么。”

鲁路修在父母面前说道。

他的话并不像平时那样流利而雄辩,而是相当平缓,仿佛在一字一句地确认自己口中所说的内容一般,而且,声音略带颤抖。

“一成不变的世界是无法继续前进的。那样的存在方式不能叫做活着。那种封闭的终结世界——我不要。”

“鲁路修。”

玛丽安娜叫道。

“这就是说,你连我也要否定吗?”

鲁路修缓缓将目光投向她。

“母后的愿望和皇帝是一样的吗?”

“让各自分散的人们成为一体,不是好事吗。死去的人也能成为一体。尤菲米亚也……”

在听到这个名字的瞬间,鲁路修身边的朱雀咬紧了牙齿,鲁路修看着他,说道。

“果然是这样啊……”

鲁路修闭上眼睛,抬起头。

“你们认为这是好事。可是,这种强行塞给别人的善意,和恶意有什么区别?”

“大家总有一天会理解的。”

沙鲁鲁平静地说道。

“在世界产生变化的那一天。”

“那一天绝对不会来临的!”

鲁路修坚定否决道。这时,他睁开眼睛,低下头,双肩颤抖,似乎哭了。

“有一件事我非常清楚……你们也许是打算将善意给与我和娜娜莉,可事实却是——你们却抛弃了我和娜娜莉!”

“可是,那是为了保护你们——”

“那么那个时候,为什么不阻止日本与不列颠的战争?”

鲁路修打断玛丽安娜的话,语气严厉地问道。玛丽安娜沉默不语。

“对于优先考虑计划的你们来说,我和娜娜莉的生死根本就无所谓。所以,你们舍弃了我们,只留下自我安慰的借口!”

“不是这样的!”

“你刚才不是说过了吗,死去的人也能成为一体!但你们……却根本没有着眼于未来!”

沙鲁鲁平静地Сhā嘴答道。

“未来就是与Ragnarok的连接,在那之后,娜娜莉所说的温柔的世界将……”

“不对!”

鲁路修忍不住大叫起来。

“你们所说的,只是对自己温柔的世界!可是,娜娜莉所希望的,一定是能对他人温柔的世界。”

没错——C.C.在鲁路修身后用谁也听不到的声音这样说道。

那是只存在一个“自我”的世界,谁也不会想要伤害“自己”的世界,可是,娜娜莉暂且不论,其他还有多少人希望这样呢。相互明白,相互理解,这在本质上是对他人所抱持的希望。拥有相同意识的人并不一定会相互守护,而拥有各自不同意识的人,却能够在不确定对方心意的前提下,也依然寻求相互理解。大多数人的愿望,不就是这个吗。并不是因为是“自己”所以善待,而是即使是“他人”也会温柔对待,同时也期待着得到“他人”的温柔——虽然这如同梦境一般虚幻,但我愿意相信这样的世界总有一天会出现。

沙鲁鲁疲倦地发出叹息,仿佛对任­性­的孩子无计可施了一般,接着,他说道。

“即便如此,那又如何?与Ragnarok的连接已经开始了。”

“那可不一定。”

抬起头的鲁路修用手指着自己的左眼。他那以特殊接触器掩盖的瞳孔现出真正的样子。

“我是ZERO,是创造奇迹的男人。”

他的瞳孔中发出的,是红­色­的Geass之光。

沙鲁鲁露出了嘲讽的笑容。

“Geass根本对我无效。就算是其他手段——”

“不。”

鲁路修打断了他的话。

“不是还有一个人吗。”

“什么……!?”

在发出反问的瞬间,沙鲁鲁那如磐石般巍然不动的姿势开始出现动摇。他稍微睁大了眼睛,望向自己的头顶。

“难道说——”

“没错。”

鲁路修平静地答道。

“所谓C的世界,就是人类的根源。换句话说,那正是人类自身,而Geass是有了人类才能发动的力量。”

“愚蠢至极,鲁路修。‘王’之力是无法胜过神的。”

“这不是胜负的问题,而是愿望!——神啊,集合无意识啊!”

鲁路修向天空展开双臂。

“请不要停止时间的步伐!”

这时,刚才一直站着的玛丽安娜一面抱怨着,一面走了过来。

“鲁路修,你这个孩子真是……”

不过,还没等到她走到鲁路修身边,一个人就像离弦的箭一般跑过来挡住了她。(Сhā:不是穿过了墙的灵魂体么……咱很好奇要怎么挡住啊……)

“!”

这个用手中的剑指着不列颠后妃的人,正是枢木朱雀,他同时叫道。

“这种事,无论是尤菲还是其他人,都不会希望的。”

“我可是为了让你和尤菲对话,才救了你的啊。”

“你这是借口。”

在一面相互牵制着对方,一面言语争执的两人身边,沙鲁鲁和鲁路修依然抬头望着天空。

“那是不可能的。无论是神,还是人类自身……”

沙鲁鲁否定着,而鲁路修继续祈祷。

“即使这样,我也想得到明天——”

说着,鲁路修的瞳孔产生了变化。但并非是栖息着Geass的左眼,而是右眼。毫无预警地,他的右眼突然闪现出和左眼一样的红光,并浮现出相同的Geass纹样……这是Geass暴走的预兆。可是,就在这时——

“!”

天空裂开了,接着,从裂痕中发出的如无数头狼嚎叫一般的声音,回响在整个空间之中。

“嗷呜呜呜呜呜呜!”

嚎叫声穿透空间,震撼空间,毁灭空间。

粉碎了伸向他们所在的空间的巨柱。

“这不可能!”

玛丽安娜发出惨叫般的声音。

“思考升降梯……我、玛丽安娜,还有哥哥的梦想正在破灭……”

沙鲁鲁吃惊地说着。

C.C.平静地坐下,抱着膝,把下巴放在膝盖上……她再也听不下去了,所以,她说道。

“……沙鲁鲁,算了吧,太愚蠢了。”

“C.C.!?只要我们还有刻印……”

话还没说完,沙鲁鲁就露出了惊讶的表情,他看着自己的脚下。正确地说,是正要看自己的脚下。

那里什么也没有,构成沙鲁鲁·J·不列颠这个人的形体正在逐渐消失。从手指开始,如同溶化于太阳下的海市蜃楼一般。

鲁路修严肃地说道。

“这不是谎言,而是现实的答案。”

“亲爱的!”

想跑到沙鲁鲁身边的玛丽安娜也一样,从双脚开始消失。

“!难道说……”

“这怎么可能,我可是不老不死之身啊……C的世界甚至­干­涉了Code的存在吗——?”

“可是,C.C.呢?为什么C.C.不消失!她也是赞成我们的计划的啊!”

“玛丽安娜。”

C.C.摇着头说道。

“我喜欢你们。相互倾诉理想的你们非常美丽,可是……抱歉,我意识到了,你们只喜欢自己。”

“不是的!我们也喜欢鲁路修和娜娜莉。”

不过C.C.没有说话,鲁路修怒吼道。

“娜娜莉的笑容的意义,你们明白吗?”

“?笑容的……意义?”

玛丽安娜满脸疑惑。她是真的不明白吧——C.C.有些哀伤地想。她就是这样的人。也许,正是因为她是这样的人,才能与“魔女”C.C.结下唯一对等的关系。玛丽安娜·V·不列颠这个女­性­,从某种意义上,是个比丈夫沙鲁鲁更疯狂的人。她甚至从来没尽过母亲的本分。玛丽安娜骂修奈杰是个“连自我都没有的优等生”,并说自己和他正好相反。换句话说,玛丽安娜的心里只有“自己”。无论是鲁路修还是娜娜莉,都只是她美化自己用的装饰品。因此,在他们纯真无邪,顺从自己的时候,她会给予相应的爱,否则——

看着玛丽安娜的鲁路修眼中泛出泪水,这是自然的,虽然是否定的对象,但她毕竟是自己曾经景仰、深爱过的母亲。不过,这个母亲已经不再是母亲了。至少,在鲁路修的概念中,她已经是不配被称作母亲的存在了。理想已经粉碎。即使这是身为孩子的自己的任­性­妄为,鲁路修还是有一点哀伤。

“为什么你不明白呢……娜娜莉双眼失明,无法走路,所以,她明白在这个世界上,光靠自己一个人是不行的。娜娜莉……娜娜莉的笑容中,包含了感激的情感。充满对让无法一个人生存的自己活下去的人们的感激。”

“这种偷换概念,才是我们……”

“别说这是假的!我不想听!不放眼于现实,却站在高处以观察我们为乐趣……开什么玩笑!事实只有一个!做父母的你们抛弃了我和娜娜莉!!”

“你、你打算夺走人类的理想乡!?”

“你们为了那种只顾自己的理想乡,却不肯回头看看现实中的我们。”

“你这——”

说话的不是玛丽安娜,而是沙鲁鲁,他那只有上半身的身体如宇宙中的流星一般,飞向鲁路修。

“聪明的笨蛋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沙鲁鲁用手掐住鲁路修的脖子。一直监视着玛丽安娜行动的朱雀吃了一惊,立刻想赶过去,可是,鲁路修低声制止了他。

“别出手,朱雀。”

“如果阻止我,未来将是那家伙——修奈杰的世界!善意与恶意只不过是一张牌的正反两面!即使这样,你还要——!”

“即使这样!”

鲁路修以充满火焰的双眼瞪着凑到眼前的沙鲁鲁的脸。

“我也要拒绝你的世界。”

“!”

“消失吧!!”

突然,沙鲁鲁的身体反过来朝后方飞去,或者应该说,是被吸过去的。被吸进那作为人类根源的C的世界,和玛丽安娜一起。

“唔啊啊啊啊啊啊啊!”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

希望改变世界的两人被这个世界自身吞没了。

留下的,是裂缝闭合、再度恢复光辉的天空,以及比海洋更深的寂静。

※ ※※※※※※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

看着有血缘关系的双亲消失在天空中的鲁路修保持着刚才同样的姿势,突然说道。

“C.C.,你也要去吗?”

C.C.侧目看着他的脸,随后站了起来。心想着,这个男人的感觉果然敏锐。

实际上,刚才鲁路修已经证明给她看了。在C的世界,只要鲁路修发动自己的Geass之力,连拥有Code的沙鲁鲁也能消灭。也就是说,那有可能对由于Code的不死­性­质而一直活着的C.C.也能产生作用。甚至是C.C.所希望的,死的作用。

可是——

“在死的时候至少要笑着,不是吗?”

C.C.平静地说完之后,鲁路修把目光从天空移开,看着她。连这种小事都记得啊——他的表情仿佛在这样说。

C.C.依然一脸平静地继续说道。

“我还没有笑,这是不履行契约未遂,所以你必须纠正。”

“……哼。”

鲁路修哼了一声,不过,他的表情变得松弛下来。这也许是因为明白了C.C.想说什么吧,又或者说,只是感到自己的演技太蹩脚了。

C.C.依然满脸平静,她轻轻地耸了耸肩。

“我的问题无所谓,重要的是——”

“嗯。”

“你们今后有什么打算?”

你们——听到这句话,鲁路修回过神来,表情再次变得严肃,目光从C.C.身上移开,投向一直什么都不说,看着自己和C.C.的那个骑士。

“否定了沙鲁鲁他们的计划,选择了让现实、让时间的步伐前进这条道路,这是你们两人的意志,不过……”

“说得对。”

C.C.说完之后,骑士枢木朱雀以冷酷而严肃的声音说道。

“鲁路修是杀害尤菲的仇敌。”

鲁路修也以带着杀气的声音问道。

“然后呢?”

“……”

寂静再次充满了这个已经变得毫无意义的空间——

Interval

——2003.9.不列颠

空调吐出来的冷气甚至冻结了生机。

在Pendragon宫殿下数百米深的地方,有一个人人讳莫如深的神秘研究设施。在这个巨蛋型的宽敞空间里,林立着各种各样的计量仪和密封舱。屋子的中央是一个连接有液晶显示器的巨大的中央控制台,而在中央控制台的前面站着一个女人,正看着显示器上复杂而怪异的公式和图表。她那黑­色­的长发如丝般美丽而有光泽。白净工整的面庞,有雕塑般的美感,玲珑有致的傲人身材,是的裹在身上的蓝­色­礼服都显得非常优美。想必面对着她的人都会同时抱有嫉妒和羡慕这两种相对的复杂感情吧。而且,她不仅仅只是美丽。在这个名为不列颠的国度里,她还拥有着令人望而生畏的,但同时也令人羡慕的地位、权利和能力。

其名玛丽安娜,神圣不列颠帝国第五后妃,玛丽安娜·V·不列颠。

“——不能说这就是期待中的结果吧。”

一直盯着眼前巨大显示器看的玛丽安娜,突然耸耸肩说道。

“费了半天劲就得到这些?虽然说不上有多失望,但多少还是令人不太满意。”

“……非常对不起。”

一名研究员模样的男子站在玛丽安娜的背后,向她鞠躬道歉。虽说是研究员,却没有穿常识中的白­色­大褂,而是令人联想起古代宗教祭司的那种拖地黑­色­长袍。这个样子与满屋子净是现代化机器的研究所有些不搭调。而在这个男人和玛丽安娜的旁边,还有一个更加不协调的存在。

一旁的婴儿车中,一个婴儿正安稳香甜地睡着——

那名研究员头上戴着厚厚的风帽,遮住了他的脸。他的眼神瞟过婴儿车,继续说道:

“但是,两个人的资质已经高出了平均水平。实际上,Geass能力能否觉醒,单单从出现第二­性­征后的R因子无法繁殖这一点来看还无法确定……不过如果有触发的契机的话,觉醒已经有很大的可能­性­。”

“只是可能­性­啊。”

玛丽安娜冷冷地摇摇头。

“身为Geass能力者后裔的不列颠皇室,本来就拥有高于常人的资质,这是很理所当然的。”

“但是,鲁路修皇子、娜娜莉皇女的数据,比一般的不列颠皇族的平均值还要高出很多。”

“这样啊。首先,这应该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吧?因为在他们还是卵子的阶段,就已经进行了改造。但直到现在也没有出现让人惊艳的成果。”

研究员只能选择沉默。玛丽安娜又摇了摇头,无奈地说道:“唉,没有办法啊。”

“其实也不过是份‘保险’而已。如果V.V.和C.C.两人能完成Ragnarok连接的话,也就没有必要让鲁路修和娜娜莉与Code持有者缔结契约了。如果将来真的需要一个新的契约者,到时候,在我的孩子之外,再准备几个保险就行了——”

对玛丽安娜自言自语般的话,研究员只能默默地听着。但他的内心里却感到毛骨悚然。他非常想问一下面前的这个女人——你明不明白啊,你口中宛如实验用的小白鼠般的两个孩子,是你十月怀胎经历阵痛后产下的亲生骨­肉­啊……不,实际上,在实行这个计划之前,他已经问过了这个问题,劝她再考虑一下。然而那时,她带着天使般纯洁的笑容,这样回答道:

“哎?我的儿子可能会成为拯救世界的英雄哦。这难道不是慈爱的母亲理所当然的愿望吗?”

研究员不知道这句话是否是她的真心话。

不过,她,玛丽安娜确实是这么说的,而且积极参加这个计划……甚至奉献出自己的身体,生下了神圣不列颠皇帝沙鲁鲁的孩子——

一段沉默之后,研究员意识到玛丽安娜的话告一段落了,便再度开口。

“今天的检查报告就这些。鲁路修皇子的细胞标本和娜娜莉皇女的血液标本会送往教团,请他们进行详细的Code反应解析,这样……”

说到这里,研究员停顿了一下。

“这样真的好吗?一直都对C.C.教主隐瞒这件事的话……”

听到这个问题,正在考虑什么的玛丽安娜露出了奇妙的眼神,“啊啊”——她苦笑着说道。

“好啊,没什么不好。”

“但是——”

“V.V.暂且不提,但我成为后妃之后,和C.C.早有些疏远了。她现在是教主,又没有着急离开教团的迹象。而且,那孩子太温柔了,还有点奇妙的洁癖。”

“……”

“现在这样就是不想破坏我们之间美丽的回忆。为了我们彼此,也为了和教团保持良好的关系。”

说完这些,不等研究员开口,玛丽安娜又说:“比起这个。”换到了另一个话题。

“你说过,鲁路修和娜娜莉的资质,比一般的不列颠皇族的资质还要好。”

“是的。”

“嗯…………那么,现在假设一下。比如说,让这两个资质很高的人结婚生子,那么娜娜莉生下的孩子,又会怎么样?”

研究员完全呆住了,睁大了眼睛,僵硬地动着嘴­唇­:“……他们可是亲生兄妹啊。”

玛丽安娜的笑容忽然消失了,瞳孔猛然缩紧。而在研究员的眼中,后妃的身体仿佛突然高大起来。不,应该说是空气中的威压感增大了。这绝不是错觉。她可是玛丽安娜,皇帝的直属骑士——圆桌骑士,几年前还在充满了鲜血和杀戮的战场上战斗的人。她的压迫力和那些温室的公主完全不同。

“我不想听这些道德方面的说辞。你只需要告诉我结论。”

“……如果只是判断这个问题的可能­性­,我想是有可能的。”

过于紧张的研究员尽量婉转地说道:

“在部分资料里有一些记录。以前,近亲结婚普遍允许的时代,很多人拥有非常高的Geass资质。当然,由于现阶段无法进行进一步的研究,不能给出确定的答案……但是,从提高遗传因子纯度这方面来看,无可否认,的确可能生出具有优质Code适应力的孩子。”

玛丽安娜的表情又变了,愉快地笑着说。

“也就是,与其让原本资质低的我生下陛下的孩子,不如让这些孩子进行生育?”

“……但是,由于血缘关系太浓,其他方面出现弊病的可能­性­也会很大。”

“这没关系。我想要的是拥有良好的Code适应力的‘载体’,至于其他的,怎么样都无所谓,——原来如此啊。”

说着,玛丽安娜从那个满脸汗水的研究员旁边离开。来到一旁与四周格格不入的婴儿床那里。在柔软的垫子上,一个襁褓中的小婴儿幸福地闭着眼,似乎是睡着了。这是当年出生的,名为娜娜莉·V·不列颠的女孩。

玛丽安娜伸手摸向自己孩子丰润的脸颊,笑着说:

“这样啊,娜娜莉。怎么办呢?给你哥哥生个孩子怎么样?”

就在玛丽安娜白皙的手快要触到娜娜莉脸颊的瞬间……

原本应该正在睡觉的娜娜莉突然睁开了眼,面无表情地看着母亲。略感意外的玛丽安娜扬了扬眉毛,拿开了手。

“哎呀。好像睡醒了呀,这个孩子。”

“哎——”

听到玛丽安娜的声音,正在低头工作的研究员惊讶地抬起头。

“这、这不可能……催眠的效果还没——”

研究员没有去玛丽安娜那里,而是慌张地径直走向正面的中央控制器,手指在显示器上快速地舞动着。

“a波微弱,阶段1……脑电波依然是深度睡眠状态的样子。”

“……”

玛丽安娜也歪着脑袋,看着研究员在显示器上进行­操­作。“喂,”她突然指着液晶画面的一处说道。

“我从刚才开始就一直注意这个地方。”

“啊?”

“Geass觉醒的重要指标,内部赤斑值和其他的一些数据,哥哥鲁路修都比妹妹娜娜莉高一些。但是,只有这一点,在这一点上娜娜莉比鲁路修高得多,这个图表是什么?”

研究员看向玛丽安娜所指的图表,马上就点头说道。

“啊,啊……这是不可视的神经元分布。娜娜莉皇女和鲁路修皇子都从玛丽安娜后妃这里得到了卵子,但所得到的卵子有一部分因子不同。在娜娜莉皇女的体内有教主C.C.的遗传因子,得到了C感应因子。结果就造成了这个地方的不同。”

“C感应吗?……啊啊,也就是C.C.经常说的,与他人的­精­神结合。”

玛丽安娜似乎接受了这个解释似地低喃道。但随即又摇了摇头。

“嗯?等一下。就是说,这个孩子能像C.C.那样,直接向别人脑中发送信息,进行­精­神层次的交流?”

“不,还不到那个程度……我想C.C.大人的能力应该不仅仅是基于感应因子,她现在所拥有的Code才是她力量的源泉。这种不可视的神经元与Geass、Code没有直接的因果关系,它直接影响人类与生俱来的第六感。比如说作为某种能力,或者是实验的后遗症,觉醒后充其量可以和他人进行­精­神接触。”

玛丽安娜仿佛觉得很有意思,从婴儿床的上方向下看着娜娜莉。

“那么,或许,这个孩子现在就能够窥视我的­精­神世界了?——她与哪个人接触后,就可以读取他的内心?”

“但是,目前为止,在娜娜莉皇女身上,还没有发现这种后遗症有觉醒的迹象。”

“明白了。就是说有可能。是和Geass不同的第六感吗——”

玛丽安娜依然高兴地低着头看着娜娜莉。然后,突然拍了一下手,转过来。

“喂。”

“嗯?”

“这种能力,可以通过给她外部刺激,促进她觉醒吗?喂,不是经常说吗。人类的第六感能否得到锻炼,最终取决于他的出生成长环境。”

“虽然不能如此断言,但……”

“比如说,为了锻炼第六感,故意毁掉其他五感——例如听觉呀,视觉呀。让这个孩子失去生存下去所必须的某种感觉,那么,她自己就会在无意识中开始锻炼五感之外的感觉了?”

研究员向后倒退几步。以隐含着自己为难的微弱声音呼唤着眼前女­性­的名字。

“……玛丽安娜后妃。”

玛丽安娜轻轻地笑着,缩了缩脖子。

“开个玩笑啦。我还不会做到这种程度啦。”

“……”

“而且,不管怎么说,陛下很在意这个孩子和鲁路修。如果没有正当理由就这么做,我会被陛下斥责的。”

研究员安心地松了口气。玛丽安娜觉得很有趣地看着他,然后又看向手边的婴儿床。

“不过呢,当然——”

“!”

“正当的理由吗……也就是说,只限于没有出现不得不这么做的状况是吗……”

后妃的嘴角勾了起一丝微笑。在研究员看不到的角度,只有睁着眼的女儿才能看到的角度。(Сhā:咱感到了阵阵寒风……鲁鲁你的腹黑遗传得还不够……)

“呵呵,怎么了,娜娜莉?”

床上的婴儿,张着她那毫无感情的眼瞳,静静地盯着母亲的面孔……

TURN-4.2-TRUTH

——2019.6.?????

拂过庭院的风,洋溢着夏天的味道。

夏意犹然,即使一动不动地坐着,身上还是会不断淌出汗水。但是,即便如此也并没有感觉到那个11区——日本那种湿乎乎的潮气。空气无比­干­爽,即便在这种气温下也还是非常惬意。能感受到轻微的潮水气息。大概是因为离海很近的缘故吧。

在争相怒放的娇艳花丛中,矗立着一座小小的喷水池。一座圆形的、清凉的水流声不绝于耳的小水池。从地底下抽出的水有些冰冷。水池中溢出的水面上,倒映着一排排整齐的房子。说是贵族的别墅规模又稍显小,总之,那是在晴空的映衬下,朱红­色­房顶和雪白墙壁熠熠生辉的房子。

突然间,那井然有序的水声被搅乱了。是一位少女将手放了进去。轮椅上的女孩探出半个身子,将手上的手帕渗入满溢的水中。她有一头微卷的淡黄|­色­长发,眼睛紧紧地闭着。正是11区总督……不,应该说是神圣不列颠帝国第七皇女,娜娜莉·V·不列颠。

娜娜莉把沾满水的手帕叠回原状后,放在自己的额头上,Сhā了Сhā微微渗出的汗水。湿手帕那冰凉的触感,并不会使人产生不快。擦拭完额头之后,娜娜莉把拧­干­的手帕放在膝盖上。这次她又把雪白的脸颊朝向头顶上的天空。即便双眼紧闭,但还是能感受到对面照­射­来的强烈阳光。

是啊,都已经是6月末了。

在那个东京租界,不列颠与黑­色­骑士团的战争已经持续一个月以上了。

“娜娜莉殿下,不可以那样。”

从屋子的方向传出了这么一阵声音。娜娜莉把朝向天空的脸转了过来,回头望着那个声音的方向。忙乱而轻快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今天太阳这么大,殿下怎么能连帽子也不戴就到外面呢。皮肤会被晒伤的。”

“西尔维亚……”

娜娜莉叫着这个名字。原名是西尔维亚·马蒂。不,这或许仅仅是一个假名。她本来就处在这个立场下。正是这个女人,在一个月以前让娜娜莉喝下药,将她带出战争不断的东京租界政厅。一直以来,服侍娜娜莉的工作都由她全权负责。常驻在官邸的沃尔格·伯恩斯坦和西尔维亚一样隶属于帝国特务局,曾经在阿什福德家中工作。除此之外还有几个佣人。但是,与娜娜莉接触的只有沃尔格或西尔维亚,她几乎不曾与其他人讲过话……或许他们受到了这样的命令吧。

“还是回到房间吧,娜娜莉陛下。”

西尔维亚的气息绕到了娜娜莉的背后,将轮椅固定在地面的装置发出了被弹起的声音。娜娜莉有点慌张地Сhā话了。

“那……那个……但我想稍微呼吸一下外面的空气……”

“那么我带您到二楼的露台去吧。那里有遮荫的地方,很凉爽,还能为您准备好喝的茶。”

“…………”

被带到这个地方之后,她对娜娜莉的态度一直都是这样。对于这方面沃尔格也是一样的。他们两人绝对不会对娜娜莉刻薄,也不会对她持有恶意。作为侍从可以说非常出­色­。对不列颠帝国的皇女也恪守着礼仪。但同时,有一点他们绝对不会逾越。

“……我要在这里生活到什么时候呢?”

坐在移动的轮椅上,娜娜莉问西尔维亚。而推着轮椅的西尔维亚则用响亮的声音这样反问道。

“娜娜莉殿下您不喜欢这里的生活吗?”

“不是,不是这样的……”

“那这样不是挺好吗?这是个好季节,还能够品尝到新鲜的海产品。”

“我是说……”

“啊,对了对了。今天早上刚采的草莓已经送到了。我把它做成餐后甜点,请尽情期待吧,娜娜莉殿下。”

“…………”

软禁状态——如果用一句话表达娜娜莉现在所处的状态的话,这最恰当不过了。

西尔维亚和沃尔格虽然在表面都很有诚意地侍奉,但重要的事情却什么都不会说。托他们的福,娜娜莉现在就连自己住的房子在哪都不知道。只隐约知道,现在是在一个离海很近的地方,而且从季节和气温上判断,估计是在北半球的某个地方。但是很显然,即使大致掌握这些信息也无济于事。她甚至被禁止一切外出。不,应该说,娜娜莉只要一提出,虽然不会被明确反对,但终归还是会被这样那样的理由拒绝。

而且,在这个房间中,娜娜莉所能接触的范围内,完全没有任何通讯设备。别说通讯设备,连电视和收音机都没有安放。与外面的世界完全隔绝——不管屋子外发生什么事都无从得知,没有一个人告诉自己。在东京租界的战争怎么样了?11区呢?朱雀、阿妮亚、罗麦尔呢?不列颠呢?黑­色­骑士团怎么样了?一切情报都被完全切断了。如果是­性­子急的人,碰到这些事早就发脾气了吧。更何况娜娜莉是不列颠的皇女,本应该是她们发号施令的领导者。

“草莓很新鲜,是这样洗着吃呢,还是做冰糕呢。碾碎了做草莓牛­奶­好像也很美味。”

西尔维亚依旧在背后用轻快的声音继续说着。

娜娜莉一边默不作声地听她说着这些,一边轻轻地叹着气。

西尔维亚沏的茶的确很好喝。

不过,想到第一次见面时,她曾在这里加入了安眠药,再次把茶放在嘴边的时候,就连娜娜莉也不由得犹豫起来。

“——后来呢,王被问到的时候,听说是这样回答的。”

“……”

“‘我听说过这样的话,明君身旁有老师,普通君王身边有朋友,而暴君身旁只有奴隶。可是,我的臣子里既没有老师,也没有朋友,只有一位听从我的命令的人。啊啊,我灭亡的时间就快到了吧。’”

“…………”

“也就是说,他把这位王所说的话转述给自己的君主听,是一种讽刺同时也是忠告。地位越高的人,越需要尊重地位低的人。君主你没有做到这一点。而做不到这些的人总有一天会被自己的部下抛弃,从而走向亡国之路——他想要让自己的君主明白这些。”

“…………”

这是她的演技呢,还是原本的­性­格就是如此呢。

在房间二楼的露台上,西尔维亚毫不在意面前沉默不语的娜娜莉,不论娜娜莉有没有反应,她都随­性­地继续讲着。作为侍女来说,这绝对不是正确的行为吧。但是,作为监视者,要将监视对象娜娜莉完全封锁,这种做法恐怕是最正确的。而事实上,娜娜莉面对她毫无办法。即使说尽道理,将自己的希望传达给对方,也会被她滔滔不绝的话语吞没。而且,娜娜莉也并不具有强迫西尔维亚服从的能力。皇女的身份和总督的地位,在这间小屋子里不具有任何力量。也就是说,西尔维亚和沃尔格的背后,有着能无视娜娜莉的身份与地位的强大力量在支撑着。特务局?不对,不仅仅如此。这场软禁闹剧背后恐怕还隐藏着更为庞大的计划。

实际上,与刚被带到这间屋子来的时候相比,娜娜莉说话的频率已经少了许多。因为她意识到自己无法打破这种状况,值得信赖的朱雀和阿妮亚又不在身边,也想不出说服西尔维亚与沃尔格的办法。娜娜莉甚至还想过,如果自己能看见东西,能自由走路……如果真能那样,至少能想办法捕捉西尔维亚和沃尔格监视的漏洞,做出相应的举措。然后,这些都不过是不切实际的空想。而这件事,也助长了娜娜莉在东京租界发生战争以前就已经产生的无力感——结果,自己的能力不过是如此。不借助他人的力量,甚至连打破一个人的言语壁垒都做不到。多么无能多么没有价值,多么渺小的……

“哎呀,已经到这个时间了啊!”

忽然,面前的西尔维亚想改变话题似的突然话锋一转。娜娜莉也从自己消沉的想法中回过神来。从庭院那边吹来的风平添了几分凉意。不仅如此,眼前感觉到的光线也越来越弱了。

“娜娜莉殿下,差不多该回房间了。”

“……好的。”

“在晚饭前要做足部按摩。我来帮您吧。”

“不用了。我自己也可以做的……”

“不用客气。这就是我在这里的工作。”

“…………”

又这样无所事事地过了一天。好像又回到了从前的自己。只是被人守护着的那些日子。只能听从别人的安排行动的那个时期的自己。

——有预感。

纠结在内心的焦虑感在悠悠回荡,挥之不去。现在的我不是在做这种事的时候。我不是日本——11区的总督吗。虽然已经被父亲辞退,但是还没有正式归还总督一职。托付给我的土地、城市、人民怎么样了呢。朱雀、阿妮亚、修奈杰皇兄、瓦因贝尔格卿、罗麦尔他们怎么样了呢。

“来,娜娜莉殿下。”

“好的……”

但是,没有人能够回应她内心的焦躁。

而更甚者,是凌驾于这种焦躁之上的无力感,在娜娜莉的心灵蒙上了厚厚的­阴­霾。

时间就像水一样,毫无意义地流逝。

娜娜莉垂着头,感觉到西尔维亚开始向自己的身后移动。然后,轮椅被推动着,周围的空气霎时变换成房间的气息。

就在这时。

——哎?

刚刚踏入室内几步,被西尔维亚推着的轮椅唐突地停了下来。不,不仅如此。还能感觉西尔维亚在身后迅速地向一旁移动,同时传来膝盖与地毯摩擦的声音——那是她在向某人下跪。这时——

“原来如此……虽然早有耳闻,但亲眼看到还是不禁感慨这真是幢好房子。”

从房间入口处方向传来的这个声音,是娜娜莉住进这幢房子以来第一次听到的,不属于这里住户的声音。而且,是她曾经听到过的声音。

声音的主人是一位女­性­。

凛然而有张力的语调让人感觉有些生硬,但听起来又非常舒服。

“房间的品味不错。只是,不太适合我呢。有点过于优雅了。”

没这种事,这个人也足够优雅。只是,这种优雅并非展现在日常生活中,而更多是在战场上罢了。

“大概是为了迎合你而布置了一番吧。很久不见了,娜娜莉。”

娜娜莉——

既不称之为殿下也不称之为总督,而是直呼娜娜莉。这样的人即便在整个不列颠帝国内也被限定在少数几个人之中。没错,也就是说,现在站在眼前的是——

“皇姐!”

娜娜莉掩饰不住激动的声音,叫出了那相识已久的称呼。事实上,从她来到这幢房子以来,还是第一次发出这么大的声音。这是那位尤菲米亚——不列颠帝国第三皇女尤菲米亚·L·不列颠的亲姐姐——在娜娜莉之前两任、担任过11区总督的不列颠帝国第二皇女柯内莉亚·L·不列颠。

“您贵体无恙呀。”

黑­色­叛乱之后,娜娜莉回到不列颠时,两人也未能碰上一面。那是因为,柯内莉亚在此之前已经在不列颠消失了踪影。但既然如此,对于娜娜莉而言,这位皇姐也绝不陌生。虽然不像尤菲米亚那样给人第一印象就很温柔可亲,但在幼年时期,皇姐对自己与哥哥鲁路修也给与了各方面的照顾。那时而严厉,时而温柔的面庞,牢牢地刻印在了娜娜莉的心底。

“之前一直听说皇姐行踪不明……不过,现在能再见面真是太好了,真的——”

娜娜莉一边用有些哽咽的声音说着,一边努力移动着轮椅。而柯内莉亚则不知为何只是在原地默然地站着。

“啊……对、对不起。我应该先问候的。可是,我真的很高兴,我……”

娜娜莉的轮椅在柯内莉亚面前停了下来。

“那个……柯内莉亚皇姐……”

可就在这时——

“……哎?”

娜娜莉敏锐的听觉所捕捉到的,是‘锵’的金属摩擦声。这声音对于娜娜莉来说虽然并不熟悉,但也绝不是第一次听到。那是……刀剑从鞘中拔出的声响。

接下来——

“啊!?”

突然架到娜娜莉脖子上的,是冰冷的刀刃。

然后,柯内莉亚用那比刀刃更加冰冷的声音说道。

“虽然绕了不少远路,但搞不好这才是最正确的做法。”

“柯……柯内莉亚皇姐?”

“至少,对于我的复仇计划来说是如此啊。以牙还牙,以眼还眼……因此,娜娜莉——!”

“你就死在这里吧!”

“!”

此时此刻,只剩下令人窒息的静寂笼罩在室内。

在这静寂中,一边是坐在轮椅上被剑指着的少女。然后另一边,是用剑对着少女、身披从军服上延伸下来的长披风的妙龄女­性­。就连那位西尔维亚,也保持着屈膝长跪,睁大眼睛凝视着眼前的这一片光景。

不一会儿,女­性­——柯内莉亚先开了口:

“为什么不躲,娜娜莉?”

“……”

“你为何不感到恐惧?”

正如她所说,娜娜莉那闭着双眼的面庞,已经从最初的惊讶中恢复了过来。

虽然表情还是很僵硬,但却并未浮现出害怕和恐惧的神­色­。甚至可以说,她全身散发着一种平静安然的气息。

过了一会儿,一直保持沉默的娜娜莉面对着柯内莉亚,以完全不同于刚才的平静口气说道。

“柯内莉亚皇姐不是不分青红皂白就做这种事的人。”

“……”

这回轮到柯内莉亚沉默了。娜娜莉继续说着。

“何况,如果柯内莉亚皇姐真的要下手,我的命应该早就没了。面对要取其­性­命的对手还用言语嘲弄——我认识的皇姐不会做这种事。”

不列颠帝国第二皇女柯内莉亚·L·不列颠。这个名字在不列颠以外的一些国家里被认为是“魔女”的代名词,但却从未有人做出卑鄙低劣之类的评价。

柯内莉亚的嘴角泛起了微笑。

“你看走眼了,娜娜莉。我可没有像你听说的那样,是个挥舞着华丽的剑活着的人。”

“真是这样吗?”

“在这里砍下你的头,也不过是在我沾满血腥的手上加上新的一滴而已。”

“既然如此,皇姐就更不会在毫无意义的行为上浪费时间了吧?”

沉默再次降临。

忽然,屋子外面响起鸟儿清脆的鸣叫声。

就在这时,柯内莉亚爽朗地笑了笑,移开了手中的剑。在娜娜莉身后,西尔维亚放下悬起的心,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娜娜莉依旧一动不动,用强硬的表情对着柯内莉亚。看到此景,柯内莉亚再一次笑了,并优美利落地把与枪成为一体的剑收进鞘中。

“你果然不愧是那位阁下的女儿啊,娜娜莉。即便目不能视,无法挥剑,但绝对继承着那一份血统呢。”

“……”

“别摆出那么可怕的脸,我是在夸奖你啊。不过我的余兴节目确实有点过火了。关于这点,我道歉。”

娜娜莉终于放松了肩膀。但同时,闭着眼睛的娜娜莉,脸上又浮现出些许不安的表情。

“那个,柯内莉亚皇姐。刚才你所说的话是……”

柯内莉亚不是平白无故会做这种事的人——这是娜娜莉千真万确的想法。

在娜娜莉的记忆中,柯内莉亚并不是擅长开玩笑的人。

她用剑指着刚刚重逢的妹妹,结果却以“余兴节目”一笔带过。事实上,正如柯内莉亚所说,这早已超越了“余兴”的范畴了吧。即便,那柄剑中并未真的带着杀意。那么——

以牙还牙,以眼还眼。记得柯内莉亚确实是这么说的。还说这是复仇。

复仇?

对自己拔剑相向,是柯内莉亚的复仇——?

被她这么一问,柯内莉亚脸上的笑容也消失了。曾经受到无数不列颠士兵们狂热呼唤的女战神所特有的锐利眼神再次出现。柯内莉亚用这眼神看着娜娜莉。

“想知道吗,娜娜莉?”

“不,不。那个……”

被这么正面一问,娜娜莉反而开始踌躇起来。然后,柯内莉亚继续说道。

“当然,我今天也不是为了叙旧才特意来找你的。是为了带你回去。”

“来带我回去?”

“从这个鸟笼子里。”

娜娜莉对这个词吃了一惊。鸟笼子……这间屋子。

柯内莉亚继续说着。

“跟我来,娜娜莉。”

“柯内莉亚皇姐,那个……”

“笼子里的小鸟为了走到外面,必须认识天空。可你,还什么都不知道。”

“…………”

“因此,今天我必须告诉你一些事情。”

柯内莉亚的披风在面前飘扬着。

而娜娜莉感觉到身后跪在地上的西尔维亚,很迅速地站了起来。

那是宅邸地下的房间。娜娜莉从未进来过。只是,从经过一楼的人们的脚步声中可以想象到有这样一个地方。每当有人正巧走过屋内东侧的那个走廊时,声音都会有些轻微的变化。

伴随着一阵嗡嗡的机械式的震动声,门向一旁滑开。柯内莉亚首先走进屋内,后面跟着西尔维亚帮忙推着轮椅的娜娜莉。从周围散发出崭新机器的气味,可能是管理整幢房子警备系统的房间。搞不好或许就是监视房屋内的被保护者——也就是娜娜莉的房间。

室内似乎有先到的客人。

娜娜莉感觉到其气息,便往那边看过去。一旁的柯内莉亚说道。

“是特务局总监贝尔托莉丝,应该见过面的吧?”

“是、是的……我就任总督之前在本国见过几次。”

不列颠帝国皇帝沙鲁鲁·J·不列颠的首席秘书官,守护皇室的帝国特务局总监贝尔托莉丝·弗朗科斯公爵。曾经位列圆桌其实次席的第二骑士。将该地位归还之后的现在人称“Lost Sword——失落之剑”,失去了剑的女骑士。然后,在上个月的战役中将娜娜莉从东京租界带出来的始作俑者正是她。

“很久不见了,弗朗科斯卿……”

“晋竭尊颜,不胜感激之至。娜娜莉皇女殿下。”

回答娜娜莉踌躇不安的问候的,是一个彬彬有礼但却完全感觉不到人类温度的冰冷声音。正如“表圆桌,暗特务”的传言一样,帝国特别任务部所负责的是保护皇室的幕后工作。而此机构中的领袖,位列总监的贝尔托莉丝更因冷酷无情而在不列颠帝国中声名远扬。任何对皇室构成威胁的人都会被她毫不留情地抹杀——这一点让她也被誉为“冰之盾”。说实话,这并不是娜娜莉擅长应付的人。但同时,她当然也明白,此人从本质上来说并非敌人。

可是,怎么说呢。应该说,太难以接近了,或者说对方是那种一旦碰触,自己反而会被灼伤的­干­冰一样的人物。本来,难得在此碰面,娜娜莉也很想问问关于在东京租界发生的事情。但在贝尔托莉丝本人面前,胆怯的心情却总会奔涌而来。

不知是不是感觉到了娜娜莉的这种心情,在旁的柯内莉亚罕见地有些高兴般地扑哧一笑。

“不是,那个……”

“不过,也难怪。比起受到人们的敬仰,我的后辈似乎更愿意将受到人们的畏惧作为自己使命。”

柯内莉亚和贝尔托莉丝以前在士官学校时就是前辈后辈的关系。而且,贝尔托莉丝还是柯内莉亚|­乳­母的女儿。

“不过,以前你可不是这样的哟,娜娜莉。你以前总是很亲近贝尔托莉丝呢。”

“是……”

“当然,那时你还小,可能早已记不得了。”

柯内莉亚的言语里,夹杂着对往事的怀念。

“特别是,不知道为什么你总是对贝尔托莉丝戴着的眼镜格外喜欢。每次抱着你,你就会立刻伸手去拿。”

听到这些,连娜娜莉也有些惊讶。不,那时的事情确实早就记不得了。单说这位贝尔托莉丝哄小孩的身影,就完全无法想象。

“柯内莉亚皇姐,那是……”

“这可不是骗人的哟。就连想跟你玩的尤菲都感到嫉妒的程度。是啊,那时候……”

“柯内莉亚殿下。”

打断柯内莉亚滔滔不绝的言论的,果然还是贝尔托莉丝冰冷的声音。当然,娜娜莉是看不到的,但她那张脸上戴着跟以往一样知­性­的眼镜,一头长发垂至腰际。但是,正如“失去剑的骑士”这一异称所说,她的身上没有一件类似武器的物品。

柯内莉亚也停止了闲谈。过了一会儿,她才轻轻地叹息:

“……确实不是叙旧的时候呢。”

柯内莉亚的气息从娜娜莉身旁离开。接着,贝尔托莉丝的声音又响起来了。

“西尔维亚。你可以下去了。”

“是,阁下。”

郑重应答的同时,身后已经响起了门开启的声音。西尔维亚的脚步声逐渐向门那边消失。出现在娜娜莉的轮椅背后的,换成了贝尔托莉丝。

“这边请,皇女殿下。”

没等回应,贝尔托莉丝的手便开始推动轮椅。

娜娜莉的身体微微僵硬起来。

突然传到娜娜莉耳朵里的,是很出乎意料的东西。

“站在那里的是……ZERO。是ZERO吗?”

“果然是ZERO吧……你也想杀死我吗?”

“可是……可是,请稍等一下。能听听我说的话吗?我觉得你,你的做法是错误的……”

听到这个,娜娜莉也不由自主地向前探了探身。

“那个,柯内莉亚皇姐。这是……”

娜娜莉向应该就在身边的柯内莉亚询问,可是,并没有得到任何回答。言下之意就是让她安静地听着。娜娜莉心领神会后,闭上了嘴。这应该是用录音机录下的内容吧。而这段在娜娜莉的记忆中留存着的会话还在继续。

“娜娜莉总督……你只不过是被利用了。”

“你是想说,目不能视、无法行走的我,肯定能博得各位日本民众的同情——不列颠正是看准了这一点才让我当总督的?”

对话进行到这里,一直保持沉默的柯内莉亚才终于开了口。

“看样子你还记得呢,娜娜莉。”

“是、是的……”

没错。那是娜娜莉即将前往11区担任总督前发生的事。是与突袭而来的黑­色­骑士团战斗时,娜娜莉在航空舰阿瓦隆上与那位ZERO谈话情景的再现。

“可是,为什么会有这种东西?”

“当然,这是当时录音的内容。”

“可是……”

为什么会有这种东西?当时阿瓦隆应该已经沉到海里了啊。

娜娜莉无法理解,就在她绞尽脑汁思考的同时,柯内莉亚苦笑着说道。

“记录这种关键材料的录音机和黑匣子,一般都是用特殊的坚固物质做成的。即便航空舰沉没,这些设备也不会受到损坏。后期回收是完全可能的。”

“哦。”

“还有,关于为什么这样的对话会被录音,就更好回答了。娜娜莉,原本你就是被监视着的。”

“……我吗?”

“也罢,这对我们不列颠帝国皇室而言,早已是司空见惯的行为了。”

柯内莉亚只说了这些。娜娜莉却通过这番言论懵懵懂懂地猜测起事件的原委。

原本,不列颠由把征战掠夺视作人生信条的父亲沙鲁鲁统治着。但是沙鲁鲁已经老了。窥觊着皇位的继承者之间的争夺战虽然并不是公开的事情,但在宫廷内,竞争还是相当激烈。因此在相互对立的皇位继承者之间,在他们背后推波助澜的大贵族群中,不乏有虎视眈眈地寻觅机会要把对手推入深渊的人。在不列颠本国居住期间,没有强大的后盾、又无一官半职的娜娜莉曾一度被排除在这场风波的目标对象之外。但当她拥有相对具有份量的地位——也就是担任殖民区总督那一天起,状况便发生了微妙的变化。而就目前来说,在不列颠本国,像同父异母的姐姐——卡莉努那样对娜娜莉抱持敌意的人还有很多。

即是说,很多人都在期盼着自己犯错——娜娜莉对柯内莉亚的言语做出这样的解释,确实并非没有可能。特别是卡莉努那边的人,即使与皇位继承战无关,但也有可能仅仅是为了使娜娜莉不快而做出如此举动。

但实际上——

实际上,关于这段录音,并非娜娜莉想象的那么简单。这只是那位帝国宰相修奈杰,为了其他目的安Сhā在娜娜莉身边的众多道具中的一件而已。

不过,柯内莉亚并没有把这暗藏的玄机告诉娜娜莉。虽然柯内莉亚早已知道修奈杰出于什么目的做出此举,但那既不是话题的主要部分,也没有在次对娜娜莉说的必要。

“Lancelot?!朱雀吗!”

“娜娜莉!快跟我……”

“!朱雀!”

“不对!娜娜莉,那家伙是……”

从室内的扬声器中传出的对话进行到这里,已经在逐渐加大的爆炸声中无法继续听清。那一瞬间,娜娜莉的脑海中也浮现出了当时的那段场景。与黑­色­骑士团的领袖——ZERO对峙中的自己。那时朱雀的Lancelot突然突袭进来,将她从坠落的阿瓦隆里……在柯内莉亚的指示下,贝尔托莉丝停止了录音盘的播放。然后,柯内莉亚恢复认真的口气对娜娜莉说道。

“娜娜莉。”

“是。”

“你听着这段对话,有没有感觉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呃……”

要说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这只是自己与ZERO相互阐述各自的主张的对话。既没有谈到什么特别的内容,也没有发生任何在现在能听到的对话之外的事情。对自己而言,并没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娜娜莉正在内心思考着的时候,柯内莉亚继续说道。

“举一个例子,比如ZERO对你的称呼方式。”

“称呼方式?”

“没错。ZERO一开始称呼你为娜娜莉总督。可是,这段录音到了后半段,却开始直接称呼你为娜娜莉。”

“呃,呃……可是,那可能……”

那时有那时的客观状况。阿瓦隆即将坠毁,而且朱雀的Lancelot又突然出现。这种情况对于自己固然紧迫,但反过来说,对于ZERO也是一样。再加上原本ZERO也并非不列颠人,并没有必须对自己用敬称称呼的道理。

“你是说语气变得混乱,也不觉得奇怪?”

“没什么奇怪的吧?”

面对柯内莉亚的体温,娜娜莉反问道。然后,柯内莉亚“嗯……”了一下,沉默了下来。

“柯内莉亚皇姐?”

莫非,柯内莉亚在怀疑自己与ZERO暗中勾结吗。娜娜莉甚至这样猜测起来。可是如果是这样,那还真是彻头彻尾的冤枉。没错,娜娜莉身为日本——也就是11区的总督,与ZERO确实关系匪浅。在筹划成立“特区日本”,还有上次修正劳动法时,她都征求过ZERO的建议。但是,娜娜莉在一开始就毫无隐瞒地向本国报告过这些事。至今为止,根本没有任何能被人挑毛病的地方。

“那个,柯内莉亚皇姐……”

娜娜莉再一次呼唤。可是——

“……那,接下来放下一段。”

柯内莉亚没有理会娜娜莉的呼唤,再次对站在中央控制面板前的贝尔托莉丝下达指示。贝尔托莉丝无言地点点头,在控制面板上挥舞着指尖。

“这是我曾经搭乘的Knightmare中的录音系统录下的内容。”

“皇姐的?”

“机体本身已经完全破坏了。不过,总算好不容易留下了这个东西。录音的场所是11区政厅的屋顶庭院。日期是……黑­色­叛乱发生的那一天。”

听到这个,连娜娜莉都吃了一惊。黑­色­叛乱。当时的总督柯内莉亚率领11区统治军与发起叛乱的黑­色­骑士团发生了正面冲突。

“说实话,关于这段录音,我自己的记忆也有相当一部分模糊不清。”

柯内莉亚用非常平淡的语气继续说着。

“因此,一直以来都没有对外宣扬。除去贝尔托莉丝及一小部分人,听到这段录音的,你还是头一个。”

贝尔托莉丝的­操­作结束了。然后,室内的扬声器中传来了劈劈啪啪的,仿佛省么东西爆裂般的声音。接下来——

“……是吗……ZERO的真身原来是你……”

不知是不是因为呼吸困难,说话声非常的微弱。但可以很清楚地辨认出,那正是娜娜莉面前这位柯内莉亚的声音。而且——

“是、是为了娜娜莉……才做出这种事情吗……”

——哎?

“没错。”

——!?

做出回答的,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绝不可能听错的声音。至少,对于娜娜莉来说是如此。无论在什么情况下。

“我要把现在的世界摧毁,创造新的时代……”

“因为你的怨恨……所以就杀了克洛维斯,还有尤菲吗!”

“皇姐不也一样吗?你明明曾经如此敬仰我的母亲——闪光的玛丽安娜。”

就在此时,柯内莉亚举起一只手,贝尔托莉丝会意后再次­操­作控制面板,将录音的播放暂停了。然后,柯内莉亚慢慢地转过头来。

面向屋子中央的硬直地坐在轮椅上的少女。

忽然间,细微的笑声响了起来。

是娜娜莉。这位少女把一直紧张僵硬的身子放松下来,发出了轻笑。

在一旁注视着的柯内莉亚皱了皱眉头。娜娜莉开口了。

“这玩笑一点都不好笑,柯内莉亚皇姐。”

是啊……

这种东西没有一点意义。

内容靠不住,无法成为绝对的证据。而且这段记录里的说话者柯内莉亚本人不就在这里吗?这样的话,这种录音完全可以编辑制作出来。确实,录音里的说话人有柯内莉亚和……和哥哥鲁路修。娜娜莉也承认这一点。听错这两个人的声音对于娜娜莉来说绝对不可能。可是,不会的。这是伪造的。对,不过是一场戏。大概,是柯内莉亚皇姐为了吓我一跳才故意这么演的……

一定是这样的。

“啊,这是刚才余兴的继续吗?真这样的话,柯内莉亚皇姐跟以前可真是大不相同,喜欢上恶作剧了呢。”

——可是。

边笑边说的娜娜莉并没有意识到,或者说是不愿意承认,自己是在下意识间无视这件事。

毕竟,柯内莉亚这种恶作剧有什么意义。不,在这之前,应该先探讨怎么“捏造”这种录音。确实,其中一个说话人是柯内莉亚本人。可另一个人是哥哥鲁路修。哥哥到现在还下落不明,如果柯内莉亚要捏造这段记录,没有下落不明的哥哥协助是根本办不到的。

柯内莉亚不知是出于对娜娜莉这种微妙的内心想法表示理解,还是原本就没打算仅通过这个录音让她相信。总之,柯内莉亚并没有责怪在某种程度上有些无礼的娜娜莉。仅仅用平淡的声音继续说道。

“证明这个记录的真实­性­的方法,倒是有很多种。”

“所以……”

“算了,还要继续听下去吗?”

“哎……继续……?”

柯内莉亚没有理会娜娜莉的反问,向贝尔托莉丝使了个眼­色­。扬声器中再次传来两个人的声音。

“看、看来……继续说下去也没有意义……呢。”

“说的没错。那……回答我鲁路修·V·不列颠的提问吧……”

“……”

“皇姐,请回答我。杀害我母亲的是皇姐你吗?”

“……不是。”

“当时担任守卫的是皇姐吧。为什么撤走警卫队?”

“因为接到命令……”

“谁的命令?”

“玛丽安娜殿下……”

“什么……”

听到这里,娜娜莉的笑脸也僵硬了起来。

硬要说这是一场戏,是一出闹剧,那两个人的对话又实在太过于真实。而且,对话的内容也不是能用开玩笑的口气说出来的,无论是对于哥哥鲁路修,还是对于柯内莉亚。

可是,既便如此,娜娜莉还是固执地摇着头。

“这、这不可能……”

但声音却如此无力。

柯内莉亚和贝尔托莉丝不再说什么。只是录音的播放还在继续着。接下来,终于——

“喂!快回来!”

不意间,贝尔托利亚­操­作控制面板加大了播放的音量。就在这时,从稍远的地方传来了这个叫声。娜娜莉单薄的肩膀突然颤抖了一下。那也是娜娜莉熟悉的声音。没错,这是那位名叫C.C.的……

“我知道!政厅的守卫队也快要回……”

“不是这个!是你妹妹被劫走了!”

这一瞬间,娜娜莉虚设的心理防线完全地崩溃了。

如果说仅仅是柯内莉亚与鲁路修的对话,娜娜莉或许还是可以不信。可是,为什么那位少女——C.C.也在呢?到底要怎么做才能伪造出这样的东西?然后,最具决定­性­的,就是刚才C.C.所说的话。没错,那个时候确确实实……

被ZERO和黑­色­骑士团捕获的娜娜莉,当时是在已经成为监禁场所的阿什福德学园学生会办公室被人带走的。“啊……哎……啊……”

娜娜莉颤动着身子,像丧失了言语能力似的从嘴里发出意思不明的声音。跟自己的亲身经历完全一致,谈话的内容也与自己的记忆完全吻合。理­性­告诉自己她不会有错;而感情上却继续高喊着,这不可能。

就在此时,柯内莉亚用威严的声音,宣告了这个千真万确的事实。

“这是你必须知道的真相,娜娜莉!”

※ ※※※※※※

长长的沉默。

播放着的录音中断了。无论是柯内莉亚,还是刚才­操­作机器的贝尔托莉丝都默默地站在那里。然后,还有一个人。

柯内莉亚和贝尔托莉丝的视线中,轮椅上的少女低垂着脑袋。

长发垂在面前,把她的表情遮掩住了。那纤细的身体还在不时微微颤抖。

过了一会儿。“为什么……”这一声微弱而沙哑的话语回响在充满寂静的房间里。

柯内莉亚和贝尔托莉丝都没有回答。房间里再次被沉默笼罩。

接下来,少女终于找到了一个结论。

“必……必须阻止……”

柯内莉亚依旧保持沉默。娜娜莉的脸终于微微抬了起来。那淡金­色­长发侧面看过去,那是一张用“苍白”这个词都无法形容的,白而僵硬的脸庞。

“柯内莉亚皇姐。务必……请务必让我到11区……”

柯内莉亚没有回答。娜娜莉继续说道。

“到黑­色­骑士团的……ZERO那里。如果,ZREO真是哥哥的话,我……”

说道这里,柯内莉亚终于张开了紧闭的嘴­唇­,用低沉的声音说道。

“你是想说,只要你去劝鲁路修,他就会放弃ZERO这个身份吗?娜娜莉。”

“没、没错。”

娜娜莉很明确地抬起头。但可怕的脸­色­依旧没有变化。

“毕竟,哥哥他是……”

在录音里,柯内莉亚追问他这是否都是为了娜娜莉时,鲁路修回答了“是”。

——为了我?

到底,那里是为了我?杀害了克洛维斯皇兄,与朱雀敌对,把许多无辜的人卷进来,向祖国不列颠挑起战争等等。我从来没有盼望过这样的事情发生。也没有这样请求过。

……让哥哥的手沾上什么人的鲜血,我从来不曾希望发生这样的事。

“哥、哥哥他,肯定是误会了什么。所以,如果让我去劝他……”

跟以往不同,柯内莉亚深深地叹了一口气。那是对娜娜莉过于单纯的发言而做出的反应。或者应该说。在这里,比起刚刚知道事情真相的娜娜莉,早已掌握此情报一年有余的柯内莉亚更为冷静吧。

“娜娜莉。”

“柯内莉亚皇姐。请务必……”

“娜娜莉!”

柯内莉亚用稍微强硬的斥责打断了娜娜莉的发言。面对顶在眼前的剑都未曾怯懦的娜娜莉,这时却吃了一惊似的,身体微微一震,停止了说辞。柯内莉亚再一次叹息,然后平静地说。

“冷静下来,娜娜莉。我要传达给你的信息不仅仅是这个。”

“…………”

“还有更多,你必须知道的真相……贝尔托莉丝。再播放一次啊。”

贝尔托莉丝点了点头后再次­操­作起面板。娜娜莉摇了摇头。

“……已经够了。”

“不。”

柯内莉亚毅然说道。

“你还听漏了很重要的部分,娜娜莉。而且,是这段录音里最最关键的部分。”

“……”

刚才听过一次的柯内莉亚与鲁路修的谈话,又开始从头播放。

播放结束后,娜娜莉再次把头低了下去。然后——

“这是……什么意思……”

“娜娜莉啊。”

柯内莉亚的声音又平添了一份威严。

“我问的不是我的妹妹,而是作为11区总督的你。这段录音是在黑­色­叛乱时留下的。那场­骚­乱是因何而起?”

“呃……”

面对柯内莉亚唐突的提问,娜娜莉无意识地抬起了头。

黑­色­叛乱因何而已?

那……自不必说,是因为特区大屠杀事件。娜娜莉的姐姐,柯内莉亚的亲妹妹——不列颠帝国第三皇女尤菲米亚·L·不列颠所引发的针对日本人的大屠杀。以那个事件为契机,日本人对不列颠帝国的不满情绪瞬间爆发,从而雪崩般地引发了黑­色­叛乱。不过,娜娜莉当然也认为那肯定是因为出现了什么差错。那么温柔善良的尤菲米亚是不可能­干­出这种事的。娜娜莉说出心中所想,柯内莉亚话语中的威严顿时消失。

“作为尤菲的姐姐,我感谢你,娜娜莉。”

“…………”

“可是……”

这时,柯内莉亚停顿了一下。接着。用夹杂着难以压抑的情感的、略为低沉的声音说道。

“既便如此……尤菲所做出的事情本身是千真万确的。”

“柯内莉亚皇姐。那是……”

“发生了不可思议的事情。尤菲做出了她本不可能做出的行为。你觉得是因为什么?”

“…………”

面对这个问题,娜娜莉同样琢磨不透。也不可能明白……可是,就在这瞬间,娜娜莉的心头掠过一阵不祥的预感。

——听漏的关键部分?

等等。

这么说来,现在听到的柯内莉亚与鲁路修的录音回放。

感觉中途似乎有些很奇怪的地方……

“虽然有些­阴­差阳错,但你也曾担任11区的总督。既然如此,当时的事情经过你也大概知道的吧,娜娜莉。”

柯内莉亚平淡地讲述着事实。

“尤菲杀害11区人,从中获利最大的又是谁?没有别人,正是那个ZERO。”

那个时候,尤菲米亚指定的“行政特区·日本”计划,在日本人之间逐渐博得了民意上的支持。娜娜莉虽然也曾打算指定同样的计划,但民众配合的气氛比起尤菲米亚时代实在不可同日而语。而那件事,对于以反抗不列颠帝国为旗帜而受到日本人支持的ZERO而言,绝对是棘手的问题。日本人原本对自己的期望,将全部被尤菲米亚夺走。而且,尤菲米亚甚至呼吁ZERO和黑­色­骑士团也加入到特区中来,于是状况进一步恶化。如果服从特区计划,黑­色­骑士团的武装将面临瓦解;可如果抵制特区计划,又会沦为日本的公敌——当时的ZERO便很可能被比如如此绝境。

“但这都因为尤菲的屠杀事件导致形式迅速发生了逆转。实际上,这对于ZERO而言是再好不过的发展方向——你不觉得奇怪吗,娜娜莉?”

“…………”

“时机实在是太巧合了。而且,尤菲完美地做了一件她不可能做出的事情。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不,应该说要如何让它发生?”

“呃……这……”

连娜娜莉也已经明白柯内莉亚想说什么。

然而,这实在太过于荒诞无稽、难以置信。而且……同时也是绝对不能承认的事情。如果相信了,一切都会崩溃,一切的一切、体无完肤地……可是,柯内莉亚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现在你所听到的我和ZERO——鲁路修的谈话。你也应该感觉到对话中不自然的地方了吧。”

“柯、柯内莉亚皇姐……”

“鲁路修·V·不列颠命令你——当时鲁路修这么说的时候,对话的流程变发生了戏剧般的变化。我对当时的记忆并不很确定。但就这一点,绝对没有错。”

“不……不要……”

“我可绝对不会对杀害我的尤菲的人唯唯诺诺地遵从。可当时,我就像鲁路修所命令的那样一句一句地回答了他的提问。仿佛就像一条温顺的狗。仿佛自己的意识已经被扭曲了。”

“不要……再说了……皇姐……”

“没错。即是说,鲁路修对我,还有对尤菲做的就是……”

“不……不可能!”

娜娜莉终于忍不住尖叫了起来。那是称之为悲鸣也不为过的尖叫。

“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哥哥怎么会做这种事。哥哥他可是说过的!他说过最喜欢我和尤菲皇姐!哥哥不会做这种事!哥哥绝对不会!无论发生什么事!毕竟,毕竟,尤菲皇姐和哥哥,还有我……”

真的曾经非常要好,在不列颠居住时,无论什么时候都一直如此。我们被当成|人质送到日本之后,在这么多的兄弟姐妹中,也只有尤菲米亚多次给我们写信。尤菲皇姐真的又温柔又善良。她担任副总督来到日本,与我们再次见面的时候也是,一直都在关心着我和哥哥。

将这么善良的尤菲米亚置于屠杀犯的立场后杀害?

哥哥……对我而言无比重要的哥哥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

“没错吧?柯内莉亚皇姐。皇姐应该也知道的吧?哥哥他……”

“……”

“而……而且,那到底是什么,哥哥是超能力者吗?这种事情怎么可能。如果是真的,我肯定会最早知道。因为一直一直都生活在一起啊。”

“…………”

“所、所以。这个录音果然还是假的。或者还有其他别的证据吗?没有吧。没有其他任何证据能说明。所以说……”

现在就连娜娜莉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了。混乱、动摇,对曾经承认的录音的真实­性­也再度否认。甚至对身份高于自己的柯内莉亚,也劈头盖脑地说着一些近乎蛮不讲理的话。然而,柯内莉亚并没有强行打断娜娜莉,只是任由她喊叫着。

不一会儿,娜娜莉的言语停下了。她的呼吸混乱,每一阵呼吸都带动着肩膀的震动。

柯内莉亚微微瞥了一眼娜娜莉后,简短的、轻轻的说了一句。

“证据吗……”

娜娜莉不再说什么。柯内莉亚则继续道。

“在神根岛上枢木的通信记录。或者是基尔福特放走鲁路修时的通话记录……或许还有其他一些适合的证据吧。”

“…………”

“对于现在的你,这个或许最适合……贝尔托莉丝。提取前日典礼上的录像。”

——典礼?

“柯内莉亚皇姐……”

“好好看……不,好好听着吧,娜娜莉。”

面对娜娜莉艰难挤出的呼唤,柯内莉亚微微点了点头。

“这是最后的,无法狡辩的记录。”

※ ※※※※※※

这是仅仅数星期以前,通过国际信号播放的新闻影像。

在宽广的接见室里聚集了很多人。

神圣不列颠帝国首度——Pendragon皇宫。

宽敞明亮的室内,聚蛮了盛装打扮的人们。他们毫无疑问都是不列颠的中枢人物。

有帝国第一皇子奥德修斯。

有长姐基内维娅、第五皇女卡莉努。还有其他皇族成员,以及不列颠帝国屈指可数的高级官僚、政府首脑们。

装点着奢华装饰的大会场里,充满了人们熙熙攘攘的话语声。

“陛下再次行踪不明……”

“可是,报告这个的第一骑士不在,说什么也……”

“说起来,为什么修奈杰宰相阁下没有出席呢?”

“谁知道,柬埔寨的托罗莫那边也什么都……”

不一会儿,皇帝直属警卫队的卫士高呼道。

“皇帝陛下,驾到!”

这一下,喧闹立即平静下来。人们已改常态,毕恭毕敬地等候皇帝陛下的登场。

台上,皇座背后的道路上传来了整整齐齐的脚步声。

可是……

“哎?”

接下来响起的,是人们异口同声发出的惊呼声。这也难怪——他们理所当然的认为从里面出来的会是一如既往伴随着威严感出现的不列颠皇帝。然而,出现在那里的却并不是那个沙鲁鲁。

而是一个穿着类似学生服的少年——

光彩飘逸的黑发,堂而皇之的态度。少年出现在人们面前后,就这样坦然地坐上了皇座上。然后,用那绝妙的混合着不可逾越与威严的声音,如此宣言:

“我是第九十九代不列颠皇帝——鲁路修·V·不列颠。”

短暂的沉寂笼罩了接见室。

却又很快就被像捅了的马蜂窝般的­骚­乱所取代。站在人们最前列的第一皇女基内维娅率先冲出来。

“鲁路修!你、你还活着……”

“没错,皇姐。”

皇座上的少年冷笑着回答。

“从地狱的底层涅槃重生了。”

基内维娅旁边的第一皇子奥德修斯也一步向前。虽然不如第二皇子修奈杰那样显眼。但他毕竟是名正言顺的第一皇位继承人。虽然也有人背后中伤他除了人品好之外一无是处,却也正因为如此,他几乎没有受到什么人记恨。而事实上,虽然他也是一脸困惑,但与周围吵吵嚷嚷的人们不同,脸上仍带着微笑。

“太好了,鲁路修。当找到娜娜莉时就曾预想过你应该也平安无事(Сhā:你人品也太好了……)……不过再次相会时的这个玩笑,是不是开得有点大了?那是父皇大人的……”

奥德修斯一开口,那位少年便对这位皇兄投以同样冷淡的口吻。

“第九十八代皇帝沙鲁鲁·J·不列颠已经被我杀了。”

“啊?”

奥德修斯的脸上露出呆然的表情。少年继续说着。

“因此,我便成为下一任的皇帝。”

­骚­动越发激烈。第五皇女卡莉努叫道。

“你在胡说什么!?不可能!”

“把这个疯子赶走!”

伴随着基内维娅歇斯底里的喊叫,他们周围的警卫兵开始行动起来。向着皇座上的少年走去。可是,就在这时……

“!”

从接见室的天花板上落雷般地飘落一个黑影。是一个与少年同样穿着相似学生服的身影。他挡在打算靠近皇座的警卫兵面前,在瞬间便把数人打倒。

“你、你这个家伙!”

其余活着的士兵们开始攻向这个身影,却完全不是其对手。手上拿的长枪被踢断,下颚被拳头打碎,胸口被刺击,还有的被打晕。

就这样,这个黑影把所有的士兵收拾后,退到皇座的一旁。一直坐在皇座上的少年冰冷冷地笑着说道。

“我介绍一下。这是我的骑士——枢木朱雀。我赐予他超越圆桌骑士的封号——第零骑士。”

“不……不可以这样,鲁路修。”

从呆滞中回过神的奥德修斯,重新站在两个少年面前。

“枢木卿也是。不能在国际转播中做出这种荒唐的……”

“是吗?那我说得简单一点吧,皇兄。”

说完,少年将手抵在双眼前,取下两片隐形眼镜。霎时间,取走镜片的地方呈现出闪耀着红­色­光芒的瞳孔。接下来——

“承认我吧。”

“都说了叫你停止这种玩笑……”

越说越激动的奥德修斯,声音突然停顿下来。他的眼睛里飞进了从少年瞳孔中振翅而来的红光。不,不仅仅是奥德修斯。他的光——Geass的光辉侵入了在场者所有人的瞳孔中……

“All·Heil·Lelouch!”

最先举起一只手高喊的,是奥德修斯。不过,那恐怕已不是奥德修斯了。至少,名为奥德修斯本人的人格与意志已经荡然无存了。

“All·Heil·Lelouch!”

“All·Heil·Lelouch!”

“All·Heil·Lelouch!”

“All·Heil·Lelouch!”

“All·Heil·Lelouch!”

“All·Heil·Lelouch!”

“All·Heil·Lelouch!”

奴隶们的赞歌响彻天际。

狂热的、机械般的欢呼声重叠在一起……声嘶力竭——

※ ※※※※※※

少女的身体抖个不停,一副即使有轮椅的支撑也似乎会随时瘫倒的样子。

“……怎么……回事……”

少女——娜娜莉茫然地喃喃自语。她重复着相同的话语,喃喃自语随后变为悲鸣。

“这是怎么回事!?”

悲鸣最终化为了尖叫。

通信机的粗糙画面中映出柯内莉亚复杂的表情。

“……这样好吗,兄长。”

面对欲言又止、难得表现踌躇的柯内莉亚,在通信画面这边的男­性­带着优雅的微笑点头说道。

“很完美。你果然比我更适合和娜娜莉谈话呢,柯内莉亚。”

美丽的金发、细长的下颚。他就是神圣不列颠帝国宰相——修奈杰·L·不列颠。不,也许用帝国宰相称呼他已经不适合了。现在,无论是修奈杰,还是被修奈杰从黑­色­骑士团手中救出的柯内莉亚,都已经被自立为不列颠皇帝的鲁路修剥夺了地位和身份,正被当作反叛者追捕。他们由于没有参加那个典礼,所以避免了被鲁路修的Geass奴隶化。

画面上的柯内莉亚仍然带着无法接受的表情继续说道。

“可是,这对娜娜莉来说还是有点过分……”

“话虽如此,必须让娜娜莉进入下个阶段才行。”

修奈杰依旧爽朗地回应道。

“虽然我也感到心痛,但只有这点没有办法。要恨的话,就只能去恨她作为鲁路修的妹妹诞生这件事呢。”

“…………”

柯内莉亚再次沉默下来。修奈杰稍稍眯起眼睛,反问她道。

“那么,现在娜娜莉呢?”

“回房去了。”

柯内莉亚重振­精­神答道。

“因为陷入了轻微的错乱状态。”

“需要两三天的冷静时间吗?”

“大概吧。”

“嗯……达摩克里斯要塞的最终起动差不多也是那个时间。你要不要回来这边一次,柯内莉亚?只要让特务跟着娜娜莉多半就没问题了。”

“我明白了。那么改天再联系。”

“啊啊。”

画面中的柯内莉亚行了个礼,切断了通信。修奈杰确认之后,微微耸了耸肩。

“哎呀哎呀……柯内莉亚也意外地觉悟不够呢。”

“因为她原本就对那对兄妹很温柔。”

出人意料地搭腔的,是站在昏暗的室内一角,通信机画面所见范围之外的那个人物。修长的肢体、会被误认为女­性­的美貌。他就是修奈杰的副官——加隆·马尔蒂尼伯爵。话说回来,他也和修奈杰一样被剥夺爵位。

“再说,这计策应该与柯内莉亚殿下的­性­格不合。堂堂正正挑战鲁路修殿下并获胜……她一开始似乎是这样打算的。”

“如果没有其他办法的话,我也是这样打算的。”

修奈杰微微笑着点点头。

“不过我和柯内莉亚不同,没有把战胜鲁路修作为最高目标。特别是这次的情况,最重要的是构筑系统。虽然只要赢了就行,但太花时间也不好。”

“因此才需要娜娜莉殿下吗?”

“能轻松的地方就轻松。在现状下,要对付鲁路修,娜娜莉应该是比Freyja和达摩克里斯更具效果的牌。正因为如此,才需要娜娜莉不单作为‘人质’,而是自己下定决心面对鲁路修。”

北马里亚纳群岛,帕哈罗斯岛——

现在,修奈杰和加隆正潜伏在这个岛地下的基地里。这里是连本国的文件上都未留下记录,修奈杰秘密修建的军事设施。只要呆在这里,就不用担心鲁路修的势力。顺带一提,娜娜莉被软禁的宅邸也同样在马里亚纳群岛内。

对修奈杰和加隆来说,这将近两个月来事态的变化让人眼花缭乱。不列颠和超合众国同盟的停战。在成为双方势力缓冲地带的11区进行的外交交涉。期间发生的不列颠第十一皇子鲁路修·V·不列颠对皇帝沙鲁鲁的暗杀。最后是篡夺帝位……

这样一来就不是和超合众国进行交涉的时候了。再者,篡夺帝位的鲁路修根本不会承认修奈杰的权限和地位。修奈杰中断交涉,率领驻扎在11区的直属部下暂时到这帕哈罗斯岛避难。登上帝位的鲁路修将那行为断定为公然反叛,对世界各地的不列颠军下达了对修奈杰以及与他同行的第二皇女柯内莉亚的讨伐命令,但修奈杰还是显得游刃有余。应该说,修奈杰原本就在某种程度上预料到了这种事态。不仅如此,他甚至还在心里稍微有些期待这样的发展。

“看来弑父的污名让鲁路修背上了,得感谢他才行呢。”

修奈杰在前往帕哈罗斯岛之前,曾愉快地笑着对副官加隆这样说。

现在,鲁路修和旗下的枢木朱雀,以及被Geass奴隶化的不列颠主力部队,正在帝国全境为镇压接连不断的叛乱而奔走。

要说理所当然也的确是理所当然。客观上说,鲁路修这次引发的帝国篡夺剧可以归为最糟最差的一类。杀害亲生父亲前代皇帝沙鲁鲁,篡夺帝位——到此为止还不算什么。历史上有无数通过类似过程登上至尊宝座的人,其中也的确有被后世称为名君的皇帝。只不过,鲁路修与那些名君的篡夺剧之间有两点决定­性­的不同。一是欠缺大义名分。过去大部分通过篡权登上君主之位的人都会为自己的篡夺行为赋以某种大义名分,至于那到底是不是事实根本无关紧要。不管怎样,下克上和弑亲是需要某种理由的。不然的话,就无法在之后收揽人心。而鲁路修却完全没有进行此类工作。我杀掉了皇帝,所以由我来做皇帝——他只是坚持这一点。

第二个不同,是和过去的君主相比,鲁路修完全没有人望。这也是理所当然的。鲁路修过去被作为人质送到日本,然后长时间行踪不明。他在不列颠国内的知名度等同于零。虽然依靠母亲玛丽安娜之名让人勉强知道了他的存在,但那种知名度在任何场合都不值一提。更何况。鲁路修为了登上帝位杀害的皇帝,是那个沙鲁鲁·J·不列颠。

不管其他国家如何非难,沙鲁鲁都是复兴荒废的不列颠,将其构筑成世界帝国并繁荣昌盛的大功臣。对现在的不列颠国民来说,他是不折不扣的英雄皇帝。被毫无实绩的无名儿子所杀——被Geass直接控制的人暂且不提,其他人是不会认同的。在国内的声望与名声这一点上,不要说沙鲁鲁和帝国实际上的第二号人物修奈杰,现在的鲁路修就连近年来担任11区总督的妹妹娜娜莉都远远不及。

除了这诸多不利条件,刚刚即位的鲁路修还出现了重大失策。

那是鲁路修强制推行,被称为“六月惑乱”的不列颠贵族制度解体和殖民地区域编号制度的废止。

为什么破坏差别­性­的身份制度,解放被虐待的殖民地居民是错误的?

只要是拥有民主主义思考方式的人,大概任谁都会这样想吧。不但11区总督娜娜莉曾推行过类似方向的殖民地政策,成为皇帝的鲁路修在第一次演说上这样宣言时,也确实受到他国平等主义者们的众多喝彩,甚至还有人称鲁路修为“正义的皇帝”。可是到最后,他们都对鲁路修产生了巨大的失望和愤怒。

那是因为这身份制度的解体其实存在巨大的陷阱。举例来说,这是鲁路修在进行废除身份制度演说时的一部分。

“废除贵族阶级的免税特权,设置对全体臣民平等的税率。”

如果只听这些话,这似乎是件好事。因为他宣布废除被不当免税的贵族阶级特权,任何人都有平等纳税的义务。

可是这里却隐藏着陷阱。鲁路修正如他的演说般废除了贵族阶级的免税特权,命令之前一直受优待的他们支付税金。但是,其税率却和不列颠国内赋税最重的殖民区域居民相同。不仅如此,鲁路修还对之前税率低于殖民地居民的不列颠平民阶级也征收相同的重税。而最重要之处是,殖民地居民的税率完全没有变化。

也就是说,这不是对上的改革,而是对下的进一步恶化的整改。鲁路修所说的身份制度的废止,并不是废除贵族贵族阶级和奴隶阶级,让全体不列颠国民成为平民阶级;而是取消贵族阶级和平民阶级,把全体国民贬为奴隶阶级。不是将基准提升,而是降低。只有不明真相、被文字游戏所玩弄的外国人才会称赞这种行为,这对不列颠国民来说是无法忍受的事情。更有甚者,鲁路修还在赋税之外的各种政策上采用这种方针。贵族阶级和平民阶级的人们受到奴隶般的对待。而对本来就被当成奴隶对待的殖民地居民来说,只是榨取自己的对象从贵族变为鲁路修个人,状况没有任何改变。

简而言之。

鲁路修打算成为独裁者,把自己之外的不列颠国民全变为奴隶。

不列颠全国自然都掀起反对鲁路修的声音。

鲁路修原本在人望方面就不如一般贵族,再加上做出了如此失策的决定,人们更加不可能拥护他了。可以说从那个瞬间起,不列颠国民对皇帝鲁路修的支持率从零降为负数。最先对此提出异议的,是侍奉前代皇帝沙鲁鲁的第一骑士毕斯马尔科·瓦尔德斯坦因,以及他率领的圆桌骑士们。毕斯马尔科率领的圆桌骑士以及直属部队,对鲁路修作为居城的皇宫Pendargon进行强袭。鲁路修对此没有怀柔,而是使出强硬手段。背叛旧主沙鲁鲁、投靠鲁路修的第零骑士枢木朱雀和新型Nightmare、Lancelot·Albion被投入战线。朱雀和Lancelot受鲁路修之命出击,接连击败曾经势均力敌的圆桌部队,最终成功击破第一骑士毕斯马尔科·瓦尔德斯坦因极其专用机。

从那之后,人们本以为不列颠国内的局势会从反鲁路修向亲鲁路修倾斜。不过事态却并未那样发展。除了被鲁路修Geass支配的人以外,不列颠国民全都极其讨厌鲁路修。帝国本土在圆桌骑士毁灭后,各地依然不断爆发小规模的反“恶逆皇帝”鲁路修的叛乱。鲁路修自然和对待旧圆桌骑士一样,对其进行彻底镇压。虽然鲁路修本人没有离开皇宫Pendragon,但第零骑士枢木朱雀和帝国军却在夜以继日地奔赴各地镇压叛乱。而不列颠的国营电视台每天播放的,全都是杀­鸡­儆猴般对“反叛伟大皇帝鲁路修陛下的愚者们”公开处刑的映像。

事态渐渐变得越来越混乱。

顺带一提,在先帝沙鲁鲁死后,本应是鲁路修有力竞争对手的修奈杰却没有主动采取任何行动。

即使在第一骑士毕斯马尔科与鲁路修进行决战时,他也没有呼应,只是在这帕哈罗斯岛作壁上观。之后也并未对鲁路修的攻势采取任何行动,一直静静地躲在帕哈罗斯岛上。这多半是修奈杰流的时事判断。对修奈杰而言,对先帝忠心耿耿的第一骑士毕斯马尔科本来就不是他共有语言的同志。就算自己协助他击败鲁路修,修奈杰“之后”也会陷入被动。如果鲁路修和毕斯马尔科大打出手,两者之一就此消失的话,对修奈杰来说就再好不过了。时事也的确如此。虽然理想的状况是鲁路修也因此元气大伤,但那大概是太过奢望了。

另外,修奈杰还有其他等待的理由。

天空要塞达摩克里斯——

装备上百发只凭一发就能毁灭都市的战略兵器Freyja,可以阻挡几乎所有常规兵器的广范围锥形能源光盾。这无敌要塞很快就将在帕哈罗斯岛近海的海底工厂完工。

“本以为也许会先对超合众国同盟使用呢。”

他切换掉映出妹妹柯内莉亚的通信机画面,液晶显示器上浮现出达摩克里斯的设计图。全长达到三公里,悬浮在空中的那姿态与其说是要塞,更像是一座岛。

修奈杰一边在昏暗的地下室里看着微微发光的图纸,一边喝着侍女准备的红茶。他用带着几分笑意的声音嘀咕道。

“鲁路修会成为初战的对手吗?当然,鲁路修要能活到那时才行呢。”

“关于那一点,几乎可以确定。”

站在一旁的副官加隆也同样看着设计图回应道。

“毕斯马尔科卿被打倒之后,不列颠本土虽说出于内乱状态,但实际上找不到能颠覆鲁路修殿下支配权的势力。”

加隆始终称鲁路修为陛下。话中表明鲁路修只是自沉而绝非真正皇帝的含义。与此同时,其中应该也包含了他承认鲁路修是不列颠皇室相关者的敬意。

在加隆看来,不列颠爆发的反鲁路修叛乱现在正逐渐趋于平息。第一骑士毕斯马尔科死后,各地爆发的叛乱和暴动是一盘散沙。与此相对,鲁路修的直属部队包括强力的Nightmare部队,主要指挥官因为Geass对鲁路修宣誓绝对服从。他们不是乌合之众可以应付的对手。说句心里话,加隆希望达摩克里斯要塞能更早一点完成。这样一来,修奈杰就能在鲁路修的支配权确立之前统治不列颠国内的反鲁路修势力,甚至能实行猛烈的反攻。只不过,修奈杰本人对这个意见似乎不太感兴趣。

“太麻烦了。再说如果那种手段有用的话,我从一开始就不会依靠达摩克里斯,直接去挑战鲁路修了。”

“即使那样也有胜算吗?”

“刚刚即位,在臣民间的评价就如此之差的皇帝可是历史罕见的。”

修奈杰将红茶的茶杯放回托盘,微笑着回答道。

“如果只是打败鲁路修的话,当他在那个典礼上篡称帝位时朝Pendragon发­射­一发Freyja就够了。可是那样毫无意义。没错吧,加隆?”

没错——加隆没能那样回答。其实关于这一点,作为副官的加隆和修奈杰的意见有些相左。加隆至今都觉得那样做也好。至少这样一来,修奈杰能获得讨伐弑父恶逆“皇子”的英雄资格,还能除掉妹妹柯内莉亚、并将第一皇子奥德修斯为首的主要皇位继承对手一扫而光。下任帝位肯定非修奈杰莫属。

只不过——

加隆想到那便打消了念头。现在再去为过去后悔毫无意义。而且继续考虑此事的话,即使是修奈杰的心腹加隆也难保不会做出的僭越进言。

“超合众国那边,现在看来没有放弃静观的打算。”

加隆表情一变,开始事务­性­的报告。

“虽然也有无法统一国内舆论的现实理由,但老实说,心惊胆战才是他们现在的实态吧。”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

修奈杰这次露出苦笑的表情。

“毕竟被他们赶走的男人登上了不列颠皇帝的宝座。即使想趁现在打倒他,他们也已经没有那样的战力。——黎星刻大概正在头痛吧。”

“那个黎星刻已经有了希望和我们接触而行动的迹象。其想法大概是希望殿下在不列颠国内起兵,驱逐鲁路修殿下的势力。”

“我支配下的不列颠比鲁路修要好吗?真是光荣啊。只不过——”

“是的。他的如意算盘打得太好了。请问该怎么办?”

“我会让企图渔翁得利的他以后好好地后悔……不过现在随便打发掉他也不是上策,就给他点好脸­色­看吧。”

“那么,就按您的吩咐去办。”

修奈杰和加隆当然毫无响应星刻的想法,马上准备和鲁路修开战。现在还为时过早。

“你对之后是怎么预想的,加隆。”

“鲁路修殿下大概会很快结束帝国本土的平定。老实说,那之后的选择还是未知数。如果是我的话,会选择暂时收缩武力,专心巩固对国内的支配……”

“不过鲁路修并不是你。不管怎样,为了能够对应鲁路修朝任何方向的发展,我们必须做好自己的准备。”

“是。”

达摩克里斯要塞就是为了这个目的,那名少女也是。

※ ※※※※※※

时间已是晚上十点。

娜娜莉只是在自己整洁的房间里无力的垂着头,呆坐在轮椅上。在娜娜莉面前桌子上放着的晚餐,是担任侍女的西尔维亚几小时前送来的。没有碰过的晚餐现在已经完全冷掉了。

“——打扰了,娜娜莉小姐。”

房间的门突然被敲响,一个男子走进室内。他是个脖子上有烧伤痕迹的男人,沃尔格·伯恩斯坦。

踏进房间的沃尔格走近娜娜莉,瞥了瞥娜娜莉面前的晚餐,用开朗的声音说道。

“这可不行呢。饭都不吃的话,西尔维亚会担心的。”

娜娜莉没有回答,就连低着的头也没有抬起。长长的秀发遮住表情,在轮椅上一动不动的身影明明是十几岁的少女,却完全感觉不到生气。即使是绘画中的老年女­性­都比她显得更加生机勃勃。

沃尔格微微叹了口气。

“请至少吃一口吧。如果怎么都吃不下的话,就请开始准备休息。有时也会需要时间单纯让身体休息的。”

娜娜莉还是没有反应。她仍然看着下方。

沃尔格似乎也死了心。他大概原本就不认为自己的话能对娜娜莉产生什么效果。像这样在房间里露面,可能多半也只是出于礼仪的行为。

沃尔格又叹了口气,准备离开娜娜莉的身边。

不过,就在那时——

“……沃尔格先生。”

就好像没有生命的人偶突然开口说话一样。沃尔格微微吃惊,停下准备转身离去的脚步。

“是从什么时候起知道哥哥的事……”

娜娜莉的头还是没有抬起,声音也像快要坏掉的老旧扩音器般嘶哑。沃尔格注视了她一会儿,最后放松肩膀回答道。

“如果你是指鲁路修大人的所作所为——”

他暂时打住话头,去确认娜娜莉的反应。娜娜莉沉默不语。

“是从黑­色­叛乱时开始呢。”

寂静再次降临。

接着,娜娜莉再次活动嘴­唇­。

“…………为什么没有阻止哥哥。”

那是蛮不讲理的发言。大体上,沃尔格对此既没有义务也没有力量。即使有背负那资格和义务的人存在,那也不是沃尔格。如果真的有,世界上也只有一个人——

但是,现在的娜娜莉连那种程度的事情都无法思考。沃尔格似乎也清楚那一点,没有对自己受到的不当要求做出反驳。他只是这样回答。

“如果他是被阻止就会停手的人,从一开始就不会那么做吧。”

沉默再次笼罩室内。

沃尔格觉得娜娜莉不会再开口,再次转身背对少女。他从入口离开房间,小心地关上门。

当沃尔格离开房间门口来到走廊时,背后传来了刺耳的声音。隔着墙壁响起什么东西破碎的“哐当”声,而且还不止一次,一次又一次地不断响起。

沃尔格停下脚步,摇摇头死三次叹气,然后沿着走廊离开了。

——房间内一片狼藉。

粉碎的花瓶、被掀翻的料理、桌布。窗户玻璃被使劲扔出的食器打破,寒冷的夜风吹进屋内。无酒­精­的葡萄酒被打翻,如鲜血般的红­色­染湿绒毯。还有——

在那惨状之中,依旧坐在轮椅上的少女……

没错。

那也娜娜莉曾经的模样。在刚作为人质被送去日本时,娜娜莉一旦和自己唯一的同伴哥哥鲁路修分开,就会因为不安和恐惧而采取无意识的行动。但是,现在驱使她的大概并非不安,应该也不是恐惧。和过去不同,那根本不是无意识的行动吧。

娜娜莉穿着的白­色­衣袖裂开。那是被掉下的窗户玻璃碎片所划破的。在开裂的衣服缝隙中能看到从白皙的双臂上渗出的鲜血。流出的血流过手臂,从指尖滑落。但娜娜莉却既没有擦拭,也没有按住伤口。紧接着,吹进夜风的室内响起“砰”的一声。

那是娜娜莉用沾满鲜血的手击打自己轮椅扶手的声音。

“呜……呜呜……呜呜呜……!”

头发被风吹乱,眼泪从紧闭的眼睑中溢出。不过娜娜莉的脸上浮现出的并不是悲伤,而是深深的愤怒和绝望。娜娜莉流着泪、愤怒着,一边仿佛忘记语言般呻吟着,一边不停地击打着扶手。

“如果他是阻止就会停手的人,从一开始就不会那么做吧。”

脑海里突然闪过沃尔格刚才说的话。

——是那样的吗,哥哥。

杀死克洛维斯皇兄、害尤菲皇姐惨死、让柯内莉亚皇姐伤心,另外还杀死了许多人,准备用叫Geass的奇怪力量把全世界的人都变成奴隶。

那就是哥哥所选择的道路吗?你说那都是为了我吗?

那样的话,我、我——

清冷的月亮浮现在破碎的窗户外。

夜晚冷酷地越来越深。

十天之后。

“让我成为不列颠的皇帝?”

在再次被带到的地下室里,娜娜莉好恶感动地重复着这句话。

在和往常一样坐着轮椅的娜娜莉面前,是修奈杰一如既往露出平稳微笑的身影。不,不单是修奈杰,在场者还有其姐柯内莉亚,修奈杰的副官加隆、特务总监贝尔托莉丝等人。

修奈杰对娜娜莉的提问温柔地点点头。

“不能继续放任鲁路修的暴行。为了全体不列颠人,不,也是为了全世界的人……娜娜莉,那是包括你在内的在场所有人的意见。”

“…………”

“可是呢,娜娜莉。打倒鲁路修一事暂且不提,问题是在那之后。”

打倒在不列颠漫长历史中也算是稀世暴君的鲁路修——但是在打倒鲁路修之后,接下来由谁立于不列颠的顶点呢?长兄奥德修斯已被鲁路修的Geass变成奴隶,基内维娅、卡莉努等人也是一样。按照顺序的话,应该轮到在这的第二皇子、以前就作为帝国宰相而闻名的修奈杰出场。可是,修奈杰表示那并不是最好的选择。

“即使赢了鲁路修,之后不列颠也会因为内乱而国力大减。出于那时的外交考虑,必须尝试与曾经的敌人超合众国同盟和黑­色­骑士团建立和睦的关系。可是按此方向行事的话,我和柯内莉亚就不太合适了。因为我们两人都杀死了太多他们国家的人们呢。”

“…………”

“所以才需要你,娜娜莉。你在11区对日本人非常优待,以日本人为中心的组织黑­色­骑士团的成员当然也知道那一点,由你登上新生不列颠的顶点,成为与他们之间桥梁的话——”

“我知道了。”

娜娜莉突然打断了修奈杰的话说道,声音和刚才一样非常平淡。

“我接受你的建议,修奈杰哥哥。”

房间一角,柯内莉亚抱着胳膊站在贝尔托莉丝身旁。她朝娜娜莉的脸瞥了一眼。

修奈杰也显得有些意外。此事现在只是形式上的说法,实质­性­的商谈要等到战胜鲁路修之后。话虽如此,可是就连修奈杰也没想到娜娜莉会如此­干­脆地答应。

娜娜莉继续用毫无感情的声音向哑口无言的修奈杰说道。

“你要谈的就是这些吗,修奈杰哥哥。”

“嗯……啊啊。”

修奈杰总算回过神来,再次笑着说道。

“不,还有一件事。”

其实和十天前相比,不列颠的形势再次发生变化。

皇帝鲁路修毁灭圆桌骑士团、闪电般镇压国内叛乱后,果然没有如加隆所预料的那样行动。他居然宣布要求让不列颠加入超合众国同盟。

从表面看似乎是超合众国吞并掉不列颠,但实际情况却并非如此。这里的问题,是超合众国同盟的最高评议会系统。超合众国基本上是通过最高评议会的决议,履行运营各个国家的义务。不过,最高评议会中各国所拥有的票数既不相同也不平等。

它是以各个国家的人口比例来分配票数的。

一旦不列颠加入结果会如何呢?不列颠毕竟是原本控制世界三分之一以上的国家,其总人口甚至超过超合众国同盟全体的人口。也就是说,不列颠如果参加超合众国同盟,就将获得超过半数的票数,这样的话,不列颠的意志实质上将成为超合众国同盟的意志。这就类似巨型企业依靠资金购买其他公司的股票,打算强行收购那个公司一样。

超合众国同盟的首脑部门当然也从一开始就察觉到鲁路修的打算。在当前舆论支持鲁路修的情况下,虽然明确地拒绝鲁路修的请求也许很困难,但修奈杰认为他们一定会采取某种对抗措施。

“不过无论如何,鲁路修为了与超合众国同盟交涉,都将亲自访问作为缓冲地带的11区。也就是说,他会离开本国。”

目前潜伏着的修奈杰他们将在那时开始行动,起动已经在这帕哈罗斯岛近海海底工厂里完成的天空要塞达摩克里斯。然后,用达摩克里斯搭载的Freyja摧毁鲁路修的根据地、帝都Pendragon。

“当然了,那充其量只是示威行动。”

修奈杰一边语气和蔼地对娜娜莉解释,一边将手放在她纤细的肩膀上。这时——

娜娜莉不知为何,在那瞬间全身猛地一颤。

“Freyja过于强力了,必须尽量避免人命上的损害才行。”

“…………”

“只要让鲁路修见识到Freyja和达摩克里斯的威力就够了。这样一来,鲁路修应该会——”

修奈杰还没说完,沉默的娜娜莉突然再次开口打断他。

“我许可了,修奈杰皇兄。”

这一次,修奈杰漂亮的眉毛明显活动了。娜娜莉再次­干­脆地回应了——应该说她根本没有细听——不单是她表示同意一事,就连语气和之前的娜娜莉相比也极为不逊。许可……不过,最先提出立娜娜莉为皇帝的就是修奈杰本人。那作为“皇帝”对“臣下”进言的回答,本身并没有错。可就算那样——

修奈杰将手从娜娜莉肩上拿开,凝视起那眼睑紧闭的面孔。这时,娜娜莉再次平静地说道。

“没有其他事了吧。我想回房间去了。”

娜娜莉呼唤侍女西尔维亚,在她的协助下离开了地下室。

少女的轮椅消失在门外。之后,柯内莉亚微微叹了口气、低声的喃喃打破了短暂持续的寂静。

“真是坚强的孩子……”

不过,特务总监贝尔托莉丝却用一成不变的冷淡声音回应道。

“是那样吗?”

“?你什么意思,贝尔托莉丝。”

“那位大人在各方面都和她母亲很像——就是这样。”

在柯内莉亚对她的话做出回应之前,贝尔托莉丝已经迈开脚步来到修奈杰面前。这位冷酷的特务总监遵守礼仪行了一礼说道。

“那么,修奈杰殿下。我就此告辞。”

“……嗯。”

修奈杰似乎沉浸在自己的思考之中。不过在贝尔托莉丝开口后,他似乎总算被拉回现实,“啊啊”地微笑道。

“辛苦你了,受了你不少照顾。”

“这不算什么。”

修奈杰“唔”地嘀咕起来。

“就我个人而言,希望你也能同乘坐达摩克里斯。”

“…………”

“哈哈哈。不,真是遗憾。那么请多保重,祝你今后一帆风顺,贝尔托莉丝。”

“告辞了。”

贝尔托莉丝遵守礼仪再次向修奈杰鞠躬后,立刻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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