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路遇鬼
“这里是什么地方?”冼歆抱着花千久走在一片黄沙地里,放眼望去,一片铺天盖地的沙尘,看不清日月。
花千久懒洋洋的扫了扫尾巴:“是你说要来找冼韶的,我当然是带你来幽冥界了。”
冼歆左顾右盼:“可是这里除了沙子什么也没有。”
“那是因为我法力消耗过多,一时间找不准目的地……”花千久一口咬住冼歆的手腕,不过它显然是在开玩笑,只不过咬住不放,并没有露出利齿。
冼歆略有些尴尬。原本花千久的意思是,它独自来幽冥界,想办法救出冼韶,再和冼歆汇合。但冼歆的一句话却打破了花千久的计划。花千久要找的是幽冥界的魔后,冼歆却不是它要找的人。
花千久听到真相时的表情可谓丰富多彩。冼歆看了心里有些不痛快,原本硬要贴过来的是它,现在后悔的也是它。
“如果你早一点知道我哥是你要找的人,你就不会让那个妖怪把他带走了吧?”冼歆问的时候,觉得心里闷闷的,她也不知道希望听到什么回答。
“何必想这么多,事情已经发生了。”花千久明显提不起兴致,不过仍是安慰了冼歆一下。
花千久当日逃离幽冥界时,使用了化身之术,将自已的真身藏在幽冥界某处,以元神穿过封印,因此法力无以为继,只能经常以狐身出现。如今不但再次破开封印,还带着冼歆的魂体,除非找到花千久的真身,否则,它的法力便只能一直维持狐形。冼歆知道花千久现在比较虚弱,心中的歉意更甚,但是表面上,她可绝对不会表现出来。
冼歆大咧咧的拍拍花千久的脑袋:“好了好了,先找到你的真身,然后再去救我哥。就按我们商量好的,我先假装是那什么魔后,然后把我哥换出来,等你把我哥送到安全的地方后,再来救我。”
“小歆……”花千久从冼歆怀里挣扎着站起,抬头看向冼歆:“谢谢你。”
冼歆觉得很不高兴:“他是我哥,你跟我谢什么?”
花千久沉默的趴回去,不再说话。
冼歆觉得有一股火在心里蹭蹭烧得极旺,她什么时候委曲求全过?要不是看在花千久现在的确是筋疲力尽,她当场就会把它丢一边踩两脚。说喜欢她的人是花千久,现在三心二意的也是他,虽然说她也不是就喜欢花千久到不行,但是任是谁都会不快吧?
“谁来救救我……”就在冼歆和花千久进行冷战的时候,远远传来微弱的求救声。
“什么人?”冼歆嘀咕了一句,就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
“小歆,幽冥界里有很多恶鬼和邪修,他们不服地府的管理,各自圈地为王。像你这样新鲜的生魂会是很多人的目标……”花千久猛的从冼歆的怀里窜出来,跳上冼歆的肩膀:“我觉得你现在还是不要去比较好……”
冼歆不得不承认花千久说的话应该是对的,可那求救声愈发凄厉,令人闻之落泪。冼歆忍不住也跟着难过起来:“我们就去看一眼,如果是有什么企图,跑就是了。”
花千久还没来得及答话,冼歆就发现周围的沙尘更重了,眼睛都有些睁不开。“这哪里来的风?这么大……”
“大姑娘,大兄弟,求你们帮帮我吧……”那个声音开始在冼歆耳边回荡,似乎已靠得极近。
冼歆连忙四下看去,嘴里问道:“你是谁?要帮什么忙?”
“我不想活了……”沙尘突的停了,冼歆看到地上躺了个面黄肌瘦的男子。“但是我试了好多方法就是没死成……”
冼歆和花千久面面相觑。幽冥界里是不可能有活人的,这个人应该是个魂体或是邪修才对。
“你试了什么死法?”冼歆好奇的问道。
“我曾经用面条上过吊,用豆腐砸过脑袋……唔,还用地瓜干割过脉……都没成功……”地上那个男子慢慢坐了起来,一边抹泪,一边述说。“求求你们,就请我吃顿烤|乳猪吧……让我撑死好了……”
冼歆抽了抽嘴角,歪头对花千久道:“这人是恶鬼?”
花千久老实交待:“我不清楚,化为狐身的时候,能用的法力有限。”
“这位大哥,你现在已经死了……”冼歆瞅着那个男人似乎有向她爬过来的趋势,连忙说道。
那个男人一听到他已经死了,似乎有些暴躁,一张嘴张得比头还大,露出一堆可怖的牙齿和幽深的喉道,大声嚎叫:“等我把你们吃了,就能饱了……”
“快跑……”花千久大喊。
冼歆也顾不得形象了,撒开腿狂奔。奔着奔着,花千久就开始从冼歆肩膀上往下滑。
“抓紧了……”冼歆顾不得许多,后面那个恶鬼走起路来虽然是S形,两条跟地瓜干似的手臂甩来甩去,很是拉风,可速度还真不慢。
跑着跑着,冼歆就发现花千久如在凡人界一般,紧紧的扒住了她的裙子后摆,随着跑动,花千久在后面拍拍打打,顿时脸上挂了三根黑线。
也不知道在漫无目的,看不见方向的黄沙地里跑了多久,冼歆发现居然甩开了身后的恶鬼,不由得喘了口粗气坐了下来。
其实,身为魂体,是没有知觉的。只不过冼歆是生魂,一些凡人会有的感觉还没能完全从她的意识里消除。就算如此, 她也发现跑起路来的时候和在凡人界不同,轻飘飘的,一步就能飞出老远。
“我感觉到我真身的位置了。”花千久喘着气爬上冼歆的肩膀,一ρi股坐下。“不过,我们穿过封印回到幽冥界,晟一定会立刻发现,他是幽冥界的魔王,幽冥界的任何事情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那他会追来吗?”冼歆下意识的将花千久抱到膝上,替它顺毛。
花千久享受的眯起眼睛,翻了个身,将肚子朝上,任冼歆抚摸。“应该会,所以我要在他找来之前取回真身,这样比较有把握。”
“那你打算怎么办?”冼歆对花千久的小肚子产生了无比的兴趣,开始捏捏按按。
花千久一狐脸都是正经严肃的样子:“现在是幽冥界的夜晚,等天明的时候,就能看清路了,我们去城里吃点东西补充好干粮。”
冼歆看了看天:“现在不是白天吗?”
花千久挠了一下冼歆不老实的手才道:“幽冥界是日夜颠倒的。”
“嘶……好好说话,你抓什么?”冼歆不高兴的在花千久柔软的肚子上用力一按。
“别按别按……”花千久连忙翻身要站起来。
冼歆一挑眉,张手就抓住花千久的尾巴,然后看着它拼命蹬动四肢,却总也跑不动的样子:“你别忘了,现在你可是狗的身份,若是主人我不高兴了……你就别想吃包子了……”
花千久耷拉着脑袋,气哼哼的说:“你现在连钱都没有,如果没有我,你也吃不上。”
“啊……说的对,钱呢?”冼歆倒提起花千久的尾巴,开始抖动。“你身上一定有藏,快点交出来……”
“没有没有!”花千久又尖又细的声音在空旷的黄沙里回荡。
“没有?这是什么?”冼歆看着不知从哪里抖落的亮晶晶的石子,一脸虚心求教。
“小歆是坏人!!!”花千久的两只爪子按住了眼睛:“那是我的玩具……”
“啊,乖,等把你的玩具换了钱,你想吃什么包子都有……”冼歆安慰的拍拍花千久的ρi股,将它放回肩上。
“……你上辈子一定是个屠夫。”花千久抽抽噎噎的说。
冼歆听了大乐:“为什么?”
“因为你虐畜……”花千久大声控诉。
“唔……因为对待禽兽就要残暴无情……”冼歆极度高兴的看着花千久捂着脸掉金豆,之前的苦闷一扫而空。
幽冥界的天色暗下来时,就是幽冥界苏醒的时刻。
冼歆惊讶的看到,随着最后一抹光线隐没之后,地面上开始出现通往各个方向的道路,还有指引的灯光。
在花千久的指点下,冼歆进入一个就近的城镇。放眼望去,熙熙攘攘,人头攒动,完全是一副盛世模样。
这里,几乎与凡人界完全相同。只不过,各个经过的人长得都有些古怪。冼歆绷着一张脸,装出一脸爱理不理的样子。实在不是她喜欢如此,但是在经历了数个长得歪瓜咧枣,却又色眯眯冲上来表达爱意的家伙之后,冼歆决定还是做恶人比较好。
“花千久,为什么这里的人个个都如此有勇气?”冼歆扯了花千久的尾巴一下。
花千久抱着尾巴,露出一脸心疼的表情,两只眼睛泪汪汪的:“这里的人都是在凡人界那里死过以后才来的,而且因为不肯喝孟婆汤,不服地府管束,这才在幽冥界的穷乡僻壤生活,你还指望他们像我一样英俊潇洒活泼可爱吗?”
冼歆翻了了个白眼,奇怪问道:“不对吧?地府那里不是有六道轮回?这些鬼可以想不转世就不转世?”她记得在梦里的自已虽然不愿意转世,却始终是没离开地府,于是只能坐在血海边看着无数魂体清洗罪孽。她不是不走,是根本找不到离开地府的路。
“呃,这么说吧,去地府的,都是经过正常手续接收,会来这里的,都是些黑户。有的是错过了进地府的时间,有的是拜入了幽冥界的势力……你别看这里鬼多,除开一些我说的恶鬼和邪修,它们若是转世,也就是转成小蚂蚁或是一根草什么的,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想投身为人的鬼多得像米一样,地府才懒得管它们。”花千久说了一堆,却突然停了下来,小鼻子耸动着,似乎在嗅着什么。
“怎么了?”冼歆奇怪的抓抓花千久的下巴。
“包子……”花千久晃晃脑袋,两只眼睛直冒精光:“鸡肉馅的……”
冼歆嗤了一声:“魂体又不会饿……”
花千久正色道:“这里的包子跟凡人界的可不一样。这里所有能吃的东西都有巩固魂体的功效,在幽冥界生活太久,若是没有经常巩固锻炼魂体,尽早会被这里的戾气消磨干净。”
“和凡人界的生老病死一个意思吧?”冼歆有些不以为意。
“在这里若死去,就再也活不过来了。”花千久十分严肃的说道:“冼歆,你答应我,无论做什么事,先问一问我,若是有什么闪失,你就可能再也回不到凡人界。”
鬼城趣事
冼歆想笑,但是笑不出来。她从花千久的凝重中听出了魂飞魄散的严重性,但她没说出口的是,她并不害怕。
鬼城里有个当铺,死当值钱玩意儿给的冥币就多,活当则十分苛刻。
“不行,要活当。”花千久死死咬住冼歆的手腕,无论如何都不松口。
冼歆艰难的抬手,全凭手臂提着死不撒嘴的花千久,硬是将那几颗发光的小石子递进柜台。“死当。”说完她对着掌柜笑了笑补充道:“不用理它,就是死当。”
花千久眼泪汪汪的看着心爱的小石子被冼歆递了出去,然后一根粘腻恶心的章鱼触手把冼歆掌中的小石子全部卷走。
掌柜是一只极庞大的章鱼,它可以同时兼顾所有柜台而不需要请帮手。虽然每个客人对它的形象都不大喜欢,但它似乎没有要改的意思。
“五颗金钢钻,给你五十冥币。”掌柜的声音含糊不清,就像一边说话一边在吐气泡,呼噜呼噜的。
冼歆不懂行情,正准备伸手去接,花千久却猛的松开了咬住她手腕的嘴巴:“开什么玩笑?这五颗金刚钻,可是魔宫里的东西。怎么才值五十冥币?”
掌柜似乎十分不高兴,模糊的哼了一声,紧接着又是串吐气泡的声音:“……爱当不当。”
“至少五百冥币。”花千久一下子就从地下蹦上了柜台桌面。
掌柜似乎对花千久的藐视十分不快,花千九还没站稳,一根触手就挥了过来。花千久一闪,那触手便击打在桌面上,发出啪的一声闷响,留下一条湿痕。
“五十冥币。”掌柜又开始吹气泡。
“四百冥币。”花千久不甘示弱。
“五十冥币。”掌柜毫不退让,吹气泡的声音更大了,扑噜扑噜扑噜……听得冼歆一阵恶心。
“三百冥币。”花千九退让了一步。“要不就把金刚钻还给我……”
“成交!”掌柜的触手卷出一张皮纸:“死当不赎,画押。”
花千久抬起两只前爪看了看,貌似十分干净,于是便在桌面上坐下,从旁抬起一只后腿看了看,满意的点了点头,啪一脚踩上皮纸,留下五个黑乎乎的爪印。
“现在我们去哪里?”冼歆揣着那三百冥币,踏出了当铺。
花千久一副可怜相,正抱着尾巴哀悼它的心爱玩具,听冼歆问话就一脸没好气的样子:“你没听说开四合大门,做八方生意的客栈吗?我们走了那么远的路,连口水都没喝,当然先去那里了……”
冼歆笑眯眯的拍拍花千久的脑袋:“我家的狗狗真不错,学识渊博得很。”
花千久一挺小胸,头昂得老高:“那是。”话刚说完,它就发觉自已被冼歆耍了。“我才不是狗,我是狐狸……”
“上诉无效……”冼歆含笑抓抓花千久的下巴:“啊,我看到包子了,你要不要?”
“要……”花千久成功的被冼歆转移了注意力。
冼歆讨价还价,用了一个冥币买下了两个包子,然后带着花千久往客栈的方向走去。
“这里的东西,怎么这么贵?”冼歆算了算,若按人间的物价来比,三文钱够买一袋的包子,这里一冥币买两个包子,三个冥币只够买半袋。
花千久颇有些幸灾乐祸:“这还不叫贵,贵的在后头呢,等进了客栈,你就会知道,什么叫做黑店!”
“那,我们不去了吧?”冼歆一转身就想走。
“那可不行,我们得去客栈雇辆车。”花千久一急,爪口并用的扯着冼歆的头发。
“交通基本靠腿嘛……”冼歆耸耸肩:“穷得叮当响,坐什么车?”
花千久一狐脸都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你有出息点吧,等我找回了真身,要什么没有?”
“那好吧,等你找回真身,赚钱就由你负责了。”冼歆心里暗自发笑,加快了脚步,向客栈走去。
“那你负责做什么?”花千久一时间反应不过来,下意识就反问道。
“你笨死了,我负责花钱不就好了?这可是个很辛苦的活儿……”冼歆一脚踏进客栈,随口答道。
“……”
“怎么,有意见?”冼歆瞅着人满为患的大厅,努力的找着空位,见花千久一直没有回答,便睥了它一眼。
“没有!我在想,这么累的活,不如由我替你干好了。”花千九叹了口气,继续抱尾巴。
“客气了,你还这么幼小粉嫩,我哪里忍心……”冼歆假假的眨了眨眼,然后和前来招呼的店小二打了个照面:“两个人。”边说,冼歆边指了指肩头上的花千久。
店小二立即会意,马上领着冼歆往大厅深处走去。
冼歆不得不佩服店小二的精干,明明是放眼皆满的情况下,愣是被他找出了一张小方桌,一人一狐正好适用。
“我要……”冼歆张了口,却猛的想起花千久说这里是黑店,她摸了摸腰间不鼓的钱袋,一时间犹豫起来,不知道该点什么。
“两碗粥。”花千久轻盈的蹦上桌面,昂着头对店小二说道。
店小二一脸耐心的站着,半躬着身子等着后话。他的长相虽然抱歉,但是态度却是极好。
“暂时不要别的。”花千久神气活现,态度傲慢的就像是在训话一般。有趣的是,店小二见他如此反而唯唯诺诺的去了。
“喂,我说,你只点两碗粥,会不会太小气了?”冼歆有些不满,虽然她并不饿,可是欺负狐狸是不需要由的,她对花千久的小气大大鄙视了一番。
“你呆会儿就知道了。”花千久神神在在往冼歆的袖子里扒了扒,拖出一条方帕,然后在桌子一角坐好,将方帕系在胸前,一副准备大快朵颐的样子。见它如此慎重,冼歆不由得也对即将送上来的粥感起兴趣来。
“什么?你没弄错吧?”冼歆用力一拍桌子,腾的就站了起来。“就这两碗稀得连米也找不到的粥,居然要收我一百冥币?你以为你的粥是金子煮的啊?”
那个店小二依旧是一脸淡定,一手握着肩头的汗巾,另一手不屈不挠的伸在冼歆面前,掌心向上:“小姐,一百冥币。”
“小歆,给他吧。”花千久抱起其中一碗粥,咕嘟灌了两口,然后放下,用爪子抹了抹嘴。“为什么粥比饭便宜?就这原因了。”
冼歆和那个店小二大眼瞪小眼对瞪了一会儿,终于还是败下阵来。因为在对视过程中,店小二由于瞪眼过度,一只眼球滚了出来,然后他拣了回来又重新安回去。冼歆看得嘴角脸皮跟着一起抽动,看他如此敬业,反正花千久都不愁钱不够用,她又何必认真?认真那就输了。
“呆会儿我看你怎么雇车,现在可是只有一百九十九冥币了。”冼歆拿起包子,撕了一点塞进嘴里。
魂体吃东西的感觉很奇妙,似乎尝到的味道和在凡人界没有不同,但仔细一品,却又特别虚幻,很不实在,如同正在做梦一般。
“这叫米汤还差不多,居然当粥卖。”冼歆一边吃一边抱怨:“这也太黑了。”
“不懂了吧?”花千久抱着包子用嘴拱来拱去,啃得满嘴油光:“你当为什么不管点什么,这里的态度都是一样?因为他就没有不贵的东西……”
“那你还送上门挨宰?”冼歆知道花千久定然是有别的想法,于是也开始不动声色的喝……粥。
花千久挺着胸,小爪子拍拍,趾高气扬的晃着脑袋:“这家店的车不管走多远的路,只收五十冥币,而且提供食物和水。我们恰好要去极北,那里不但路途遥远,而且十分难走,这一票是我们赚了……”
“……”冼歆有些无力:“你为什么穿过封印的时候不直接去极北?”
花千久缩了缩脖子:“我当日一边找着封印不太严的地方,一边和追兵打斗,我也不知道那里是什么地方,一发现漏洞,就急急忙忙就地藏了真身飞去凡人界了……”
“……”
这家黑店果然如花千久所说一般,无论雇车去哪里,都是五十冥币。管马车的那个魂体一听说是去极北之地,本就愁苦的那张脸顿时更加愁苦,整张脸就像棵苦瓜,不过他依旧是二话没说就示意冼歆和花千久上车。
车厢里,也就是一般的光景,食物当然也不会特别好,也就是普通的水和包子,量倒是特别的足。
冼歆觉得她这辈子和包子的缘份一定是到此为止了,她在未来十年里,估计都不会再想碰任何包子半下。
“小歆,你给我讲个故事吧?”花千久喜孜孜的抱着一只包子在车厢里滚来滚去。
“啥?”冼歆觉得自已听错了,于是用小指掏了掏耳朵,可是一见花千久一脸期待,忍不住就抱着肚子哈哈大笑:“你多大的……妖了,还要听故事?哈哈哈!”
“虽然这马车能破空而行,但要到极北,最快也需要一天一夜……魂体是不会累的,也不需要休息,但是很无聊……”花千久似乎对冼歆的取笑很郁闷,抱着最心爱的包子却迟迟不往嘴里送,只是不停的用爪子扒拉着。
“那这样吧,为了公平起见,你说一个,我就说一个,怎么样?”冼歆想了想,这的确也是个打发时间的好方法。
“那,要是我们之间有人没有故事可说了怎么办?”花千久陡然就兴致勃勃的样子倒让冼歆觉得有起来。其实无论花千久说什么,冼歆都不觉得会是有趣的故事,但是看它傻乎乎的样子,一举一动,这本身就是一种乐趣。
“随你吧。”冼歆无所谓道。
“那这样,说不出故事的就算输,如果你输了,就罚你欠我五十个包子,要鸡肉馅的。”花千久一说到赌注就满脸神采奕奕。
“可以。”冼歆轻轻将手放在车内的矮桌上,与花千久呈对峙状,两眼微微眯起。“若是你输了,你就得下车拦住路边经过的车子,对着驾车的车夫说我爱你……”
“……”花千久的爪子猛的按在桌面上,发出哒的一声轻响。
“怎么了?怕了?”冼歆微微仰起下巴,斜着眼看向花千久:“若是怕了,赶紧一边儿呆着去,不许不许总赖在我身上。”
“赌就赌……”花千久气势汹汹:“我敢打赌,我吃过的盐都比你吃过的米多,谁怕谁……”
冼歆耸耸肩,做了个你先请的姿势。
于是花千久先开始讲故事:“从前有座山……山里有座庙……”
“停……”冼歆拍桌子抗议:“太老套了。”
“那好,我换一个。”花千久有些尴尬,但很快又胸有成竹起来:“你听好了。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人特别伤心,于是去河边准备投水自尽。于是路边经过的人就问他了,你怎么了?有什么事情想不开?那个人就抹着眼泪开始感慨……”
人兽比拼
“曾经有个女人,说愿意为我而死,有女人说愿意等我一辈子,还有个很爱我的女人,每当我伤心难过的时候,她都安慰我,她说在她眼里我是最好的……可是如今这三个女人都已经死了,我生无可恋……”花千久将四只爪子并在一处,蹲坐着,目光幽幽的看着车壁的一角,似乎要穿透这层阻挡望向那遥远的天际。
冼歆撇了撇嘴角。
好一会儿,花千久才将目光收回:“你猜,这三个女人为什么对那个人这么说呢?”
冼歆捏着下巴开始思考:“最后那个人一定是他的母亲。对不对?”
花千久不甘不愿的甩甩尾巴,嗯了一声。
“前两个的话,我不知道,你说吧。”冼歆摊了摊手。
花千久显然有些挫败,它可能更想看到冼歆愁眉苦脸沉思的样子。“你怎么这样啊?连想都不想。”
“想了,想不出来。”冼歆一脸无赖相。
“哼,第一个女人对他说:如果你再缠着我,我就死给你看……”花千久愤怒的用爪子在矮桌上挠着,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第二个女人对他说:想娶我?下辈子吧!”
冼歆喔了一声,抬头看到花千久瞪着他一副气鼓鼓的样子,立刻掩着嘴做好笑状:“哈哈哈……”
“不好笑就不要笑了。”花千久气得嗷嗷直叫。“换你说故事。”
“咳!好吧。”冼歆干咳一声,清了清嗓子:“在很久很久以前……”
“你学我说话……”花千久立刻控诉,满狐脸都是洋洋得意的表情。
“我说,你有一点耐心好不好?”冼歆翻了个白眼:“好吧,好女不与狐狸斗……在很久很久……很久以前……”
花千久一听就开始打滚,发出嘿嘿嘿的笑声。
冼歆也不管它,自顾自的说着:“那是一个不知名的朝代,统治的皇帝残暴不仁,用搜刮的民脂将自已的行宫建得富丽堂皇。宫里有许多的太监,下面没有了……”
花千久正听得出神,可冼歆却开始低着头沉思。
“后面呢?”花千久催促道,它趴在桌面上,两只爪子向前扑着,细长的眼睛一眨不眨,满是期待,专注的看着冼歆。
“下面没有了嘛。”冼歆一脸无奈。
“不对啊,你说到宫里的太监下面没有了,后面呢?这故事还没结束……”花千久疑惑道。“下面没有了?”它重复了一遍。
“很正确,下面没有了。哈哈哈!”冼歆笑得擂起了桌子。
“一点也不好笑。”花千久也学着冼歆的样子撇了撇嘴,但是狐狸脸做这种动作有点畸型,于是花千久的脸就像是歪的一样。
“再接着说吧……”花千久见冼歆笑个不停,扑的一下就跳到她肩头,拿嘴去拱她。
“我在想,乌龟他们现在怎么样了。”冼歆晃开脑袋,伸手挠了挠花千久的下巴,如愿的看到它舒服的眯眼。
“老乌龟和土豆没有什么大碍,不过鼠姑娘吱吱和其他几个妖就……”花千久受冼歆的感染,不免也有些惆怅起来。
“不知道我哥会不会受苦。”冼歆替花千久顺毛的力道陡然加重,吓得花千久嗖的一下从她手下逃脱。“呃……抱歉。”
冼歆是无意的,但是花千久显然不想再一次将自已最珍爱的毛发送到她手下受折磨。
“你太狠毒了,我身上的白毛都快被拔光了……”花千久回身舔舔自已被抓痛的地方,愤怒的说道。
冼歆没好气道:“你身上哪里有白毛,明显是花皮……”
“嗷……”花千久生气了,四爪按地,做势欲扑。
冼歆倒不觉得花千久现在的样子反应过激,因为她是专门挑了它的痛处踩。不过呢,花千久还是需要哄的,冼歆笑眯眯的拿起放在一旁的包子,在手里掂了掂,扔……
“嗷……”花千久原本紧锁冼歆目光,不由自主就随着包子移动,身体就……立即随意动而行,一跃,轻松叼住包子。
但冼歆的动作明显更加刺激了花千久:“我不是狗,我是狐狸……”
“好好好!”冼歆索性抱起车角的一整袋包子:“我知道你是狐狸,所以才要好好把你……训练成狗……”
三枚包子齐发,花千久疲于奔命,可是却如被控制般无论如何也停不下来。
“我认输,我认输……”花千久一边追着包子跑,一边讨饶。
“呼……”冼歆活动了一下用力过度的右臂,毫无形象的在车厢里躺倒。
花千久一步一拖的蹭回冼歆身边,慢慢爬上她的肚子,窝着蜷成一团。
“你重死了。”冼歆虽这么说,却没有推开花千久,反而是伸手环住了那个毛绒绒的身体。
花千久唧唧哼哼的抱怨:“我的身子多暖和啊,比你体温高多了,给你当被子你也有得说。”
“是,我的乖狗狗……”冼歆失笑,伸手抓抓花千久的耳朵。
花千久原本听到狗狗时就不满的支起的脑袋,但在被抓了耳朵之后又俯了回去,它只是哼了一声,扭开脸,用ρi股对着冼歆,一时间倒没有再反驳。
谎话说了一千遍就能成为真理。冼歆心里偷笑,这不,已经开始习惯了。
车厢里一时间变得安静下来。
过了片刻,冼歆突然叹了口气:“花千久,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
花千久懒洋洋的侧耳听着:“好像有车在附近行走,而且跟着我们不是一时半会儿了。”
“现在怎么办?”冼歆是个凡人,没有法力,也不会打架,求救是理所当然的事。
花千久歪着头想了片刻,似乎做了个什么决定。只见它猛的回头,一口咬住尾巴,扯动……一连扯下好几撮毛。
“小歆,你拿着这个……”花千久吹了口气,那些毛发变成了一颗半透明的珠子。“这辆车会一直行到极北之地,你若是找对了我真身的方向,它就会发光。我下车去会一会那些来找麻烦的家伙,你只要想办法唤醒我的真身,我的元神就能成功归位。”
冼歆慢慢将那颗珠子捏在手里:“那个……你小心。”
花千久正欲打开车厢臂上的窗户,听冼歆这么一说,特别严肃的回了下头:“你自已注意安全,若是找不到就算了……晟狠不下心杀我,但是烧了我真身这种事有可能做得出来……”
冼歆还不及再说点什么,花千久已经推开窗子跳了出去。
车窗外有风雪刮进来,刺骨的寒冷。冼歆连忙将窗子重新掩好,然后将耳朵贴上车壁,倾听车外的声音。
只听得远远传来车辗的声音,然后突然停了。有人在大声喧哗,但是却听不真切。而且随着身处的车子越行越远,那声音越来越模糊。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冼歆听得后方传来一声类似火药炸开的声音,她猛的拉开窗子,想回头去看,却被风雪迷了眼睛,放眼望去,白茫茫一片苍凉,什么也没有。
冼歆想了想,缩回车内,关好窗子。花千久既然要她去找真身,想必也是有些把握,若它嘴里的那个晟不想杀花千久,那他的手下更不可能太过为难。冼歆不停的告诉自已,花千久不会有事,她现在要做的,就是找到花千久的真身,想办法唤醒它。
车子共行了一天一夜,终于在极北之地停下。
冼歆下车的时候留了个心眼,将车厢内剩下的包子揣了几个在身上。饶是如此,一出车门,那扑天盖地而来的风雪依然让她站不稳脚。
“小姐,要买棉衣吗?”车夫戴着宽大的斗笠,挡住了他的眼睛,身上穿着长及地面的大棉袄,似乎早有准备。
冼歆有些戒备的看着车夫:“多少冥币?”
车夫也不吭声,沉默的竖起一根手指,紧接着又竖起第二根,停了停又竖起第三根。
“三十冥币?”冼歆见车夫不说话便信口开河。
“小姐。你杀人啊……”车夫一听便再淡定不起来,一蹦老高:“至少三百冥币。”
冼歆冷哼一声:“拿棉衣出来我看看。”
车夫一听,便从大棉袄里掏出一件衣物,抖了抖。从长度上来看,的确是女子的棉衣没错,不过上面密密麻麻的补丁……
“最多一百冥币。”冼歆抹掉额头上的雪花,打着哆嗦说道。
“小姐,这极北之地,除了我碰巧还带着这买给女儿的棉衣,你再找不出第二家了。”车夫似乎十分愤慨的样子,大声的控诉着,然后作势欲走,但却又回过头来:“最便宜二百五十冥币。”
“一百五十。”冼歆觉得雪花化成了水,似乎在身上爬来爬去,又冷又痒,肝火噌噌的往上冒。
“小姐,我买这件棉衣的时候,还花了整整二百冥币,你不能让我连本都捞不回来吧?”那个车夫做出一副悲愤欲绝的模样。
“你到底走不走?”冼歆暗捏包子,随时准备着,若那个车夫还是唠唠叨叨说个不停,就用这个冻得像石子一样硬的馒头砸晕了他,然后再把棉衣抢走。
“两百冥币,小姐,不讲价了,你赶紧穿上吧,这天太冷了,小心冻坏了。”那车夫以壮士扼腕的大无畏语气说道。
“成交。”冼歆转了转眼睛,接过那车夫递来的棉衣披上,然后从腰间掏出装有冥币的钱袋,丢在车夫怀里,转身就走。
走不到十步,那车夫就嚎叫起来:“小姐,你少给了我一冥币。”
冼歆一脸凶恶:“你诓我吧?我给你钱的时候你不说,给我衣服的时候你不说,等我走开了,你说少了,有什么证据?我告诉你,虽然我不是什么大人物,来头还是有一点的……”
那车夫张了张嘴,却说不出反驳的话,结果一怒之下,把头上的斗笠掼在地下:“气死我了气死我了……”
只见他满口暴牙,额窄下巴宽,耳朵几乎看不到,两只眼睛冒着凶光,下巴处还长着几根胡子。一看就是个土匪。
冼歆后退两步:“你想怎么样?”
那车夫二话不说,跳上马车吆喝了一下,就走了,远远扔下一句:“这么抠门的女人,我还是第一次见到……”
冼歆也不说话,伸手就扔。
“哎哟,这冰天雪地的,谁这么缺德,乱扔石子?”已看不清东西的风雪中传出车夫的惨叫声。
冼歆微笑着拍拍手:“砸到花花草草是不太好,砸到影响界容界貌的,我不负责。”
地面上的斗笠安静的躺着,冼歆捡起来拍拍上面的积雪,吹吹戴到自已头上,然后掏出珠子进四个方向指了一下。
珠子在指向右手边时,发出了强烈的蓝光。冼歆指了指那个方向,花千久留下的珠子像是赞同一般,一明一暗数次。
“这里吗?”冼歆犹犹豫豫的看着不远处的悬崖峭壁,此路明明不通啊!
二女比美
在冼歆前方不远的是一堵悬崖。虽然风雪迷眼,可是那么大一座山横在面前,想要忽视,还真挺难。
冼歆紧了紧棉衣,艰难的向着珠子指示的方向走去。
看着近,并不代表真的近。冼歆也不知道走了多久,渴了吃雪水,饿了啃包子,吃完了身上剩下的两个包子,悬崖也就在前头了。
或许因为悬崖太高的缘故,冼歆觉得风雪变得小了许多。她手中的珠子蓝光大盛,越接近悬崖壁,就越是夺目。
冼歆虽然很怀疑这颗珠子是不是产生了什么错乱,但仍然按照指示,慢慢的向悬崖壁贴近。
等十分接近了,冼歆才发现这悬崖与普通的大山差别极大。石壁上居然带有莹光,似乎呈半透明状,就像是一层水幕。
冼歆好奇的伸手去摸,却在抚到石壁的那一刻觉得一股大力不停的吸附着她,甩也甩不开。她眼睁睁的看着自已的手一点一点没入石壁之中,甚至可以清晰的感觉到穿透时的冰凉粘稠感,十分恶心。冼歆将珠子收入怀中,用另一只手握住那只消失一半的手臂,身子向后仰着,努力的后拉。
然而,令冼歆意想不到的是,石壁似乎和她卯上了劲,她越用力,石壁里的吸力也就越强,怎么拉都不动。冼歆有点恼火,用力一跺脚,使劲的后仰,靠体重来带动拉力,不想,石壁也不高兴了,居然像植物一样开始生长,然后迅速的将冼歆包入石壁。
冼歆只觉得有一瞬间自已无法呼吸,周身冰冷,胃里一阵阵的翻涌。她猛的坐起来,对着一旁干呕了几声,这才觉得好受了一些。
突然,冼歆觉得周围有些不对劲,之前肆虐的风雪居然不见了。她下意识回头看去,只见银色的世界如被一壁阻隔一般,可望却不可及。她爬起来,伸手去摸,发现那石壁就如同一面镜子,坚硬的根本就不像是能穿过。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冼歆觉得背后突然寒气直冒,她猛的回头……尖叫:“鬼啊!!!!”
“人啊!!!!”一个披头散发的女鬼两手高举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左蹦右跳……
冼歆吓得几个退步抵上了石壁,这才清醒的认识到她是出不去了。她的腿还在打着哆嗦,实在不是她胆子小,而是那个女鬼长得太吓人。其实现在一下子要冼歆说出那女鬼长得什么样子,她也说不大上来,就觉得白白一片,似乎没有眼睛没有鼻子也没有嘴,就是跟个包子一样……也就是没有脸。
“喂……你停下来……”冼歆无语的看着那个女鬼跟只没头苍蝇一样到处乱窜,便大喊出声。
那个女鬼听到冼歆说话,显然更加紧张,又到处窜来窜去,最后也不知道撞到了什么,重重的掉在地下,发出怦的一声,听得冼歆偏了偏头,不忍再看。
那女鬼晕头晕脑的爬起来,头上一圈圈的螺旋纹。
冼歆小心翼翼的靠近几步:“你是谁?为什么在这里?”她看到藏在怀里的珠子蓝光更甚,很明显,花千久的真身就藏在这里。
那女鬼瑟瑟发抖的缩成一团:“不要过来,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你明明还没有死啊……”
冼歆恍然大悟。当时进幽冥界的时候,花千久只不过是闭了她本体的五感六识,余了一魂一魄在体内蕴养,便将她的魂体提出来到了幽冥界。所以她是生魂,与幽冥界里普通的魂体不同。据说若是碰上恶鬼和邪修,生魂就是最好的补品。
“你为什么在这里?”冼歆看那个女鬼傻兮兮的样子,心里的害怕减了几分:“我来这里找朋友的,他住在这儿,你为什么在这里?”
女鬼抖得像筛子一样,顶着那张包子脸说道:“我一到幽冥界就来了这里,当然就住在这里了……”
冼歆觉得有一些奇怪,于是在女鬼身边坐了下来:“我那个朋友住在这里……有一段时间了,不知道你有没有见过他?”
女鬼见冼歆平易近人,也渐渐停止了颤抖:“他长得什么样子?”
冼歆开始有点苦恼,这花千久的真身到底是一个人还是一只狐狸?“唔,这人是个男的,眼睛特别长……长得一般般好看……”冼歆心想,这不管是人还是狐狸,应该都差不多。
“我不认识不认识,你快点走吧!”那个女鬼突然从地面上飘了起来,两手叉腰。
冼歆有些错愕,这女鬼的样子明显就是知道内情,所以心虚。“别装了,他就在这里,你快点把他交出来……”
“他是我的!”那个女鬼依旧是一张包子脸,可是冼歆却从她抽动的脸上看出了愤怒的表情。
“凭什么啊?”冼歆也来气了,腾的站了起来,卷了卷袖子和女鬼对峙。
女鬼看到冼歆气势汹汹的样子,畏缩的后飘了……两步?“只有长得像我这么好看才配得上他……我没有腿的喔……”
“我还没胸呢……”冼歆信口胡说:“你跟我比?”
“你骗鬼啊,那你这是什么?”女鬼似乎十分震惊,摇指着冼歆的胸膛道。
冼歆篾视的看着女鬼,抬高下巴:“我塞了包子,不行吗?”
女鬼呆呆的看着冼歆,好半天才抽动着脸皮道:“你比我吓人,我认输……”
冼歆在女鬼的带领之下走到了悬崖深部,只见一只巨大的蚌壳在通道尽头散发着柔和的光彩。那巨蚌足有一人来长,置放于寒冰之上,越是接近,便愈能感受到刺骨的寒气。
巨蚌里躺着一个身穿白衣的男子,冼歆一看却有些不大确定。眉目倒是相仿,但这个男子闭着眼,沉静的躺着,额头与身上的饰物金光闪烁,十足的贵气。光看脸相,冼歆便有一种相隔甚远的感觉。而且冼歆见惯了花千久嘻皮笑脸或是不正经的样子,乍一看到他如此,觉得极为不自在。
“你一直在照看他的身体?”冼歆见到蚌壳擦得光鲜明亮,又见花千久皮肤洁白无一丝尘埃,便知道一定是这个女鬼帮的忙。
那女鬼一见到花千久便含情脉脉的走了过去,坐在蚌壳边,捧起花千久的手贴在包子脸旁轻轻摩娑。“他在这里已经躺了很久很久了。幽冥界里时间无穷无尽,就算如此,我还是觉得他躺了很久……我总想着,他有一天能醒过来,对我笑一笑……又怕他醒了就要走……”
女鬼絮絮叨叨的对着冼歆诉说她是如何爱慕花千久,听得冼歆一阵发寒。
“那个……这位姑娘,不如让我看一看他,说不定我有办法让他醒过来。”冼歆见女鬼一直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只好抖抖一身的鸡皮疙瘩,主要上前要求。
那女鬼用那张包子脸继续凝望了花千久片刻,这才依依不舍的让开。
冼歆坐到花千久身边,先伸手指在花千久的鼻孔前探了探,然后便感觉到他的呼吸平稳舒缓,就像在熟睡一般。
怎么办呢?冼歆皱了皱眉,余光却发现藏在怀里的指示珠蓝光一闪一闪,便伸手取了出来。
那颗珠子一感觉到花千久的真身,便蓝光大作,十分耀眼,渐渐笼罩了花千久全身。
冼歆用手挡在眼睛前,直到感觉强光过了才慢慢睁开眼睛。
只见花千久慢慢的坐起,双眼仍是紧闭。冼歆试探的叫了一声:“花千久?”
花千久的眼睛颤动了一下,缓缓张开,温润的黑眸,极长的睫毛,显得那双眼极为深遂。脸部的线条与在凡人界的花千久基本相同,但却仍有些不一样,比如神情十分冷淡,又比如头发长得像女人的裹脚布。
冼歆心里暗自挑剔,但挑剔了一圈,她仍得承认,花千久帅得没有天理,好看得人神共愤。但有一点,冼歆觉得很难接受,花千久的十根指头上全戴满了戒指,而且不止一个……这就和他当日从袖子里掏出一支鸡毛掸一样,让冼歆倒足了胃口。
“花公子?”那女鬼以一种极为娇羞的声音呼唤道。
花千久冷冷的瞥了她一眼,优雅的站了起来,然后走到冼歆面前:“跟我走!”
“哎?”冼歆有点莫名其妙,眼前这个花千久不仅十分傲慢,而且有点自作主张。
“花公子……”那女鬼哀怨的叫唤。
冼歆一抬头,从花千久眼睛里看到一闪而过的狼狈,顿时心下明了,于是她突然娇滴滴一笑:“夫君,你总算醒了……”
花千久明显愣了一下,不过立刻便配合着轻搂冼歆:“娘子,我等你等得好辛苦。”
冼歆心中暗骂:敢吃我的豆腐,等着瞧吧。不过侧脸看到那女鬼失魂落魄的样子她又觉得这样也不错。
“我们走吧,外头有很多人等着接我们回魔宫……”花千久有些不情愿的说道。
冼歆故作乖巧的嗯了一声,随后便见到那女鬼对着花千久的背伸出了左手:“小心……”
花千久还没来得及回头,冼歆便已见到女鬼伸出的那只手臂猛的变长,犹如绳子般在花千久的脖颈上绕了数圈。
“想走?没那么容易……”女鬼用另一只袖子抹了把脸,顿时显出了她的真面目。额头上皮开肉绽,露出了红白相见的……脑子,鼻子是歪的,豁嘴,神情十分凶恶。
“咦?”冼歆只觉得眼前一花,原本站在自已面前的花千久却突然消失不见了,她心里一沉,有一瞬间觉得身体全部麻木到失去知觉,心跳却突然加速。
只听得几声狂乱的惨叫,冼歆便见到那个女鬼的手臂寸寸断裂开来,虽没有血肉横飞,却也是十分吓人,她忍不住后退了几步。
花千久正站在女鬼身后露出残忍的笑容,他修长的手指变为利爪,眼角居然出现了长长的勾线,妖娆的没入两鬓,眼中似有银光发出,与他的配饰相呼辉应,既美丽又危险。
“小白!!!接着……”冼歆虽然对那女鬼也没什么特别的好感,但花千久刚才的做法过于冷酷,这让冼歆很不舒服。她随手从地面上捡起一块圆形的石子,就朝花千久扔了过去。
花千久一愣,似乎犹豫起来,但随着那石头越来越近,他终于忍不住向着石头飞奔,迅速接住。
“……”花千久愣愣的看着手里的石头片刻,怒吼出声:“冼歆,我不是狗……”
冼歆耸耸肩,指着花千久身后那愈发显得凄惨的女鬼道:“她可算是对你有恩,你不会杀她的吧?”
花千久哼了一声,随手从一根手指上拔下个戒指,丢在女鬼尚完好的另一只手中:“你的伤不算太重,只要修练一段时间就能聚气复元,这个戒指算是我报答你照顾我真身。以后我们各不相欠……”
女鬼愣愣的看着花千久冷淡嚣张的样子,居然用手捧着脸惊呼:“好帅啊……”
冼歆翻了个白眼:“花千久,你快一点。”
花千久连忙跑到她身边,嘴里开始咕哝:“小歆,你真是反复无常,一会儿叫我报恩,一会儿又乱吃飞醋……”
作者有话要说:= =这篇文很水,真的很水,不过赤祼祼的摆出来,还是觉得有点受伤啊……叹!上得匆忙,写得太快,笑话也不过是大家都听过的,实在算不上什么,但是既然已经写了,我会写完的,谢谢大家一直支持我。我会尽快把它填完,然后回归BL= =,酱紫~
真假难分
冼歆一脸莫名其妙的被花千久抱起,然后就听到嗖的一声,感觉到身体失重,头晕目眩,紧接着,她又感觉到漫天的风雪向她吹来。但随之而来的是,花千久扬起的斗篷。那些风雪就犹如遇上透明的屏帐,全数挡在外头。
他们居然在一瞬间便离开了那个奇怪的悬崖,四周白茫茫一片,刺得冼歆眼睛发疼。
花千久看向雪地上的某处,冼歆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居然发现黑压压一片……鬼,都站得笔直恭候他们的大驾。
“有没有这么夸张?”冼歆吐了吐舌头,她觉得事情的发展似乎有些不受控制。
“怎么会夸张,听说魔后归来,那些人都高兴得很……除了我哥……”花千久说到最后一句,脸色突然阴沉下来:“我不懂,羲娥那么好,为什么晟就不能对她好一点?”
“花千久,我可不是什么羲娥。”冼歆嗤之以鼻,想了想又补充道:“我哥也不是。”
花千久似乎不想与冼歆争论,只是淡淡道:“是不是,不是说过就算的。”
“久公子……”说话的那个魂体长得倒是十分周正,就是眉目间煞气极重,一看就是个狠人。“魔后是幽冥界之主,你现在的举动似乎有些不合宜吧?”
花千久落在雪地上也有一会儿的时间了,冼歆也不太明白他为什么不把自已放下来,虽然这样还挺舒服,可是男女授受不亲。冼歆扼腕了一下,开始怀念花千久是狐狸的时光。她挣扎了一下,便站到地面上。
“秦将军,她现在不是魔后。”花千久的表情冷冷的,看着那个秦将军时一脸厌恶的样子,冼歆见了有些不解。不过他说的话倒是让冼歆觉得舒服。
“千久公子,魔后是天生命定的,天命不可违,你还是早点死心为好。”那个秦将军虽然看着凶悍,但冼歆却是听出了他的关怀之意。
“你很烦,我的事情,不要你来管。”花千久似乎十分暴怒,扬掌就要打,冼歆见了连忙拦下。
“花千久,不要节外生枝。”冼歆背对着那些兵士,对着花千久眨了眨眼睛。
花千久一愣,狠狠瞪了秦将军一眼,二话不说就往他们身后的软轿走去。
软轿分两顶,花千久坐在前头,冼歆则被秦将军引到了后头。
自从花千久出现之后,冼歆觉得她似乎还没有和花千久分开过这么远。那秦将军简直就像是故意要隔开他们一样。
花千久上轿之前回头看了一眼,冼歆冲他晃晃手,便自已先爬上了软轿。
隔着轻薄的纱帐,冼歆看到花千久站了片刻,也钻进了软轿。轿中似乎和那个悬崖一样,自成一个世界,温暖,舒适,而且十分柔软。于是她睡着了。
按花千久所说,魂体是不知疲倦的。可是冼歆真的睡着了,对于这一点她也很不理解。她只知道,当她醒来后,花千久以一种十分奇怪的目光看她。
“怎么了?我脸上长花?”冼歆一脸奇怪的摸了摸脸,不仅光滑如昔,而且还很粉嫩。这是当然了,魂体自摸,谁都是这种触感,哪怕是长了一脸疙瘩,恐怕也是一样的感觉。
“你的魂体要是再不回去凡人界,恐怕会有些危险。”花千久犹豫着,但还是老实说出了冼歆目前的状况。
冼歆听了却不觉得特别惊讶。或许这样才叫正常,她本就不是通过正常方式进来的魂体。当时花千久破开封印薄弱处时曾说过,带着她的魂体进入幽冥界,他也不敢肯定会有什么影响。是冼歆坚持要来,花千久不得不带着她。这件事情,与花千久没有任何关系。
“那我哥呢?会不会有什么影响?”冼歆突然想起早被那个什么晟帝带走的冼韶,他现在过得怎样?
花千久一脸哭笑不得:“你不先想想自已吗?羲娥是天生命定的魔后,就算人身不能在此存活,但若蜕回魂体,那是如鱼得水,与你显然不同。”
“那就好!”冼歆又想起梦中见到的那个女子,美丽又忧愁。虽然她不清楚能令她如此伤心的是什么事情什么人,但总归和那什么晟帝脱不了关系。“我哥就是羲娥的事情,现在有多少人知道?”
花千久指指自已又指指冼歆。
冼歆皱眉:“这样,那还是照计划进行,先把我哥换回来,然后你再想办法弄我出去……”
“小歆,如果现在我就把你送回去,你会什么事情都没有。”花千久打断了冼歆的话:“而且我哥也不可能对羲娥怎么样……”
“不会怎么样?”冼歆冷笑:“那当初为什么会去投胎转世?”
“这……”花千久迟疑了一下:“当时我哥以为我和羲娥私通……你别瞪我,我可没有……”
冼歆不可思议的扯着花千久的头发:“没有?如果没有,他用得着去转世?”
花千久委屈的直缩头:“当初我见羲娥身上有伤,就想着替她疗伤……谁知道晟突然出现,然后就说我和羲娥有奸情,也不知道是哪个碎嘴的胡说八道,更奇怪的是晟居然信了。他们最初的感情真的很好,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哥就经常冷落她。如今又不分清红皂白的指责羲娥,她一怒之下就要以死表明清白。可是你也知道,她是命定的魔后,死不了,所以元神就去了六道轮回……”
“就这样?”冼歆觉得这说法似乎有些牵强,可是看到花千久那绝对正直的眼神,就知道他又没说老实话。再问几次,恐怕答案也是一样。
“我们现在在哪儿?”冼歆看了看周围 ,依旧是白茫茫一片,但是软轿却是辙了,她正躺在一张极其奢华的动物皮毛之上。
秦将军率着众将远远的站成一圈,替冼歆和花千久护卫。他们似乎合力支起了类似保护罩的东西,冼歆抬头能看到上头浮光流动。
花千久转头看了看秦将军所在的位置,然后低下头来压着嗓子道:“我说你受过伤,所以现在魂体有损,而且等不及先回魔宫……现在我们正在前往地府的路上。”
“去地府干什么?”冼歆也压低了声音。
花千久的声音恢复了正常的语调,就仿佛怕别人听不到一般:“地府的血海深处长着一棵鬼树,它可是在幽冥界出现的时候,就已经扎根在此,没有什么它不知道。地府在幽冥界中心的位置上,而魔宫在西南边,我们正好先去地府请鬼树问问你目前的情况,再回魔宫不迟。”
说完,花千久又压低声音道:“光凭嘴上说你是魔后,晟也不可能相信,我们去找鬼树要一种玫瑰膏,这是鬼树每一千年必定送给魔后的礼物,只要有了这个东西,晟只能信你就是魔后。另外,我再和你说一些幽冥界的情况,以防盘问……”
幽冥界是一个奇怪的地方。在这里只有居住了上万年的老鬼们才知道,原本天地不是如今的格局,而是分为天人地三界,根本没有什么幽冥界。
地府自成一界,掌管着三界的根本,六道轮回。除了一些超脱于天地之间的大能者,无论仙凡,均有机会来此走上一遭。
天地间的魂魄失去肉身后便自动前往地府,十殿受审,受血海洗涤,再安排进入六道轮回。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有越来越多的魂魄变得十分强大,人心的怨念越来越深,执念越来越重。
再加上,神仙贪恋红尘,频频下凡,惹出了许多风流债,人间的有道者数不胜数,原本生死薄上的名单再做不得准。而起初安份守已的地府鬼差们也开始按捺不住,在人间留连忘返。
这地府出了问题,天地各处也就跟着乱了套。战乱、疫病……天地灵气失调,山崩地裂。凡人界出生的人越来越多,死的人同样也多到让地府头疼的程度,但又不得不安排他们继续转世。
天地间的大能者觉得问题出得太快,一时间不知如何解决,便想了个法子,天地人三界称谓不变,却是集众大能者之力另辟一个幽冥界,将天地间的戾气与不该逗留人间的魂体悉数封入其中。地府则迁入幽冥界中心位置,除了继续负责六道轮回,还担负起吸纳教化那些不愿意转世轮回的魂体。
原本地府所在的位置改称地仙界,将那些有了一定道行的修行者接去居住。那里有人,有妖,有魔,争斗从未停止。当有人能达到天界修为时,便可度劫飞升。
凡人界的人若是修练有成,便可通过东海之眼,历经考验,前往地仙界。
除幽冥界外,其余三界皆有能相通,虽不易过,却是有大能则无碍。
幽冥界最是不同,此处因吸收了天地间所有戾气,气候差异极大,无论何处,居住条件都十分恶劣。
幽冥界里不属地府的魂体受了戾气影响,个个变得凶暴异常,不服地府管制,纷纷自立为王。
地府承三界功德,有着无上金光,想占据地府的恶鬼们不得不打消了这种念头。
在漫长的岁月里,幽冥界除地府之外的地方,都充满着厮杀与吞啮,天地无光。
四界的封印虽然牢固,却不是坚不可破。自有人发现四界壁垒只要有比其强大的能量击打便能从封印中自由穿梭各界后,四界的格局又发生了一些变化。
一些追求突破自身的邪修者来到了幽冥界,凡人界人妖混杂,地仙界则仿若另一个凡人界,唯一不同的是,那里充斥着许许多多的修真门派,正邪掺杂。
幽冥界愈发腥风血雨。但令人奇怪的是,幽冥界争斗的愈加厉害,死的鬼妖愈多,幽冥界就越大。这个世界已经单独成形,不再受任何人控制。
就在幽冥界成形后的第九百九十九年,幽冥界内自行孕育出一块阴阳石。又过了九百九十九年,石块上孕育出一只金色的老虎,自称为晟。它一离阴阳石,便可化身为人,一身法力霸道钢猛,渐渐的,归附于其下的鬼怪越来越多。如此又是一个九百九十九年,阴阳石翻了个身,孕育出一只银狐。那银狐是阴阳石内的阴力所化,十分美丽,全身如银铸,周身闪耀银光。
晟帝自阴阳石而生,自然对其异动十分敏感。他一见到银狐,便起了吸走其法力,阴阳融合的念头。
然,晟帝不知为何,最终只吸走了银狐大半法力,却没取其性命,反而施加助力,帮其化成|人形。
晟帝看着那只因被吸走大半法力而毛发颜色大变的狐狸道:“你逢九而生,差一为千,我替你取名千久。”
作者有话要说:这是真的吗?我也不保证喔!
鸡毛蒜皮
“等一下!”冼歆举手示意暂停:“那个晟帝吸了你的法力,你还叫他哥哥?”
花千久一脸理所当然:“妖怪之间本来就是以实力为尊,他没有吸干我算是手下留情了,而且他对我很好,我们又是一石孕育,当然叫他哥哥。”
冼歆觉得和花千久沟通很是困难:“什么样叫做对你很好?”
花千久沉思了片刻:“我一出生,就把阴阳石当成吃的给吞了。他都没怪我……”
冼歆心说,废话,都吸了你一半法力了,还要怎样?
“他知道我喜欢羲娥,但是羲娥不喜欢我,于是就娶了羲娥做魔后,我天天都能看到她……”花千久想了想又道。
冼歆哑口无言。那是人家在横刀夺爱好不好?
花千久也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眼睛里居然露出温暖怀念的光来:“我最爱吃包子,在魔宫的时候,我一顿最多吃下了三百个包子……晟知道我喜欢吃包子,所以每顿的包子味道都不一样……”
冼歆觉得胃里一阵翻滚,她想,她这一辈子恐怕都不会再碰包子半下了。
地府外围有功德持护,冼歆是生魂,影响不大,而花千久算是灵物化妖,也没什么感觉,那些鬼兵包括秦将军在内却是寸步难行。
“秦将军,你们在这里等我,我和魔后会尽快出来。”花千久对着秦将军吩咐道。
秦将军却显得不太乐意,他一脸为难的看着花千久:“千久公子,魔后与你孤男寡女……”
“放肆,魔后的清白怎能容你污蔑?”花千久提着声音喝斥起来。
秦将军连忙单膝跪下:“请公子息怒……”
“千久,算了。秦将军也是一番好意。”冼歆心里那个乐啊,这魔后的头衔好像还挺大。
“好吧,看在魔后的面子,我就不与你计较。”花千久故做宽容的挥挥手。
“恭送魔后,恭送千久公子……”秦将军扬声道,众将士跟着齐声恭送。
直到走进金光,回头已看不到那些鬼将时,冼歆才揪着花千久的耳朵问道:“花千久,怎么人人都说你和羲娥有奸情?”
花千久嘴里哎哎叫着,高高的个子被迫弯了下来:“我不知道啊,我就是有事没事到她常去的花园晃个几圈而已……”
冼歆看了好笑,继续用力拧:“你怎么偷腥也不擦擦嘴?这么笨?去看花园也会被别人发现……”
花千久越缩越矮,索性又变回狐狸,被冼歆提在手里,嘴里嗷嗷叫个不停:“耳朵要断了耳朵要断了……”
“算了,你这么笨,也就我不欺负你……”冼歆一乐,把花千久拎回怀里。“乖啊,狗狗,我教你,无风不起浪,纸盖不住火……”
--魔宫内--
“无风不起浪,纸盖不住火……”冼韶沉默的听着眼前这个男人发着牢骚。“那个贱人一直勾引千久,若不是这样,他怎么会和我越来越疏远?我们一石孕育,感情比谁都要好,若不是因为她,我和千久怎么可能像现在这样,对面不相识?”
“你为什么不说话?”晟帝拧着他的两道浓眉,厉声对冼韶喝道。
冼韶叹了口气,不是他不说,而是这个晟帝从头到尾就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不过这样也好,他根本与这个莫名其妙的男人无话可说。
其实晟帝的外表看起来并不像内在那般不可理喻。冼韶在心里评价了一番。高挑的个子,一头长发像金子一般闪烁着迷人的光彩,无论是脸部的坚硬线条,还是那双大掌,都充份显示了他是一个有力量,而且习惯发号施令的男人……冼韶再一次为自已的判断感到悲哀。
“你为什么不和我说话?”晟帝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脾气,一脚踢翻了冼韶身旁的桌子,然后怒气冲冲的似乎想抓起冼韶一顿狠揍。
事实上,冼韶的确如此认为,所以他用一种极为冷静的眼神看着晟帝,准备迎接即将而来的……殴打。但令他惊奇的是,晟帝的手居然生生在他胸前停住了。
“……”冼韶动了动唇,顿时不知道说什么是好了。
“为什么?你妹妹给我戴绿帽子就算了,你一个凡人,居然也这样藐视我?我是晟帝,幽冥界共生的魔主。除了地府,幽冥界所有的妖物鬼怪都要听我指示……”晟帝暴躁的样子让冼韶更加哑口无言。在他的印象中,晟帝不是这个样子,也更加不会因为一个不相干的人而如此失态。
妹妹给他戴绿帽子,哥哥就要毕恭毕敬?偿债?这是什么逻辑?
冼韶想了想,走到一旁倒了杯茶,递给晟帝。
晟帝吃惊的样子很有趣,不过冼韶并没有因此而忘记过去的意思。他投胎转世不是为了有机会重来一次,否则当初就不会和冼歆互换投胎的性别。
若说在凡人界的时候,冼韶只是偶尔梦到过去,那么一进入幽冥界,那些足以令他心碎的往事就是迫不及待的进入他的大脑,让他想忘也不能。
更令冼韶惊疑不定的是,晟帝在错愕过后,居然接过了茶水。原本冼韶认为晟帝会像前几个月一样,气咻咻的把杯子掀翻,然后叫他滚。话说回来,若真这样,他就可以休息了。
冥界里感觉不到时间的流失。若不是晟帝天天在冼韶耳边念叨着花千久多久多久还没回来,他恐怕也不清楚时间居然会在无所事事中过得像流水一般快。
凡人界与幽冥界全然不同,时间秩序自然也是差异极大。界与界之间的通道,其实就是时空相接的混乱之处,若是走失,就可能永远在时间的夹缝里流浪,如果没有引路人,就会在夹缝中老死。所谓的封印不过是将通道锁住,但时空乱流怎么能轻易稳定,封印出现漏洞不是一回两回,但也要身具大能的修行者,才有实力穿越。
就算花千久在晟帝把冼韶带回幽冥界的当天也穿越封印,也极可能要隔一年半载才出现。
果然,在两天前,魔宫里终于有千久公子回到幽冥界的消息传来。然而,令冼韶郁闷的是,冼歆居然也跟来捣乱。他们在一起生活了那么久,冼歆有几分本事,冼韶心里清清楚楚,除了切菜做饭打扫补衣服,就没什么别的本事,她来这里岂不就是白白送死?
“我告诉你,别以为装可怜我就会放过你。等羲娥回归魔后之位,看我怎么收拾你们……”晟帝一口喝干了杯中的茶水,然后丢下一句警告,脸带满足的离开。
冼韶看着他的背影,突然觉得十分好笑。他从来不知道晟帝是这样一个孩子气的人。其实,当日,逼死他的只是自已,又哪里是别人?
“你说清白?全魔宫的人都知道,魔后与千久公子举止暖昧,千久公子甚至日日潜入后花园与魔后相会……你还有什么好解释的?……怎么?说不出话?既然如此,你不如一死以表清白……”晟帝昔日残酷的话语还清晰的在耳边回荡。
冼歆走到窗边,看了看魔宫下方的无底深渊,不由得苦笑起来。他倒不恨花千久,在他眼里,花千久不过是一个单纯的孩子,单纯的只因为魔后是他见到的第一个女子而深深喜爱。
他也不恨晟帝,至少身为魔后时,他已经感觉到晟帝的心不在他身上,起初的恩宠让他迷昏了头脑,为自已是天生命定的魔后而欣喜不已。然而不久,随着花千久回到魔宫,晟帝便开始冷落后宫。
那时候,魔宫里,人人知道,晟帝与这个一石孕育的弟弟感情十分深厚。冼韶身为魔后时,曾好奇的去见花千久,然后才知道,花千久因为在地仙界与她一瞥,始终将她记在心里。
冼韶还记得,花千久一脸愤怒的质问晟帝,为什么要抢走他的心上人。冼韶已经不记得晟帝是如何回答,晟帝的表情绝不是魔后被弟弟喜欢该有的样子。但他知道当日的自己是失魂落魄的离开了花千久的行宫,此后行尸走肉。
路从来都是自已选的。幽冥界的晟帝是得三界与地府承认的魔主,除了不得Сhā手地府之事,他几乎就是整个幽冥界。幽冥界的气运与之关联,他不得轻易离开幽冥界,幽冥界若有什么闪失,他也不得善终。这就是成为魔主的代价。
而他成为了魔后,却不愿意做一个摆设。能得到晟帝的垂青,曾是她心中最为圆满的幸福。但若得不到真心,便不要罢。所以,他宁愿意放弃魔后的地位,也要逃离。
“千久,替我保护好冼歆,她是我这一世唯一的亲人。”冼韶想到冼歆,心中顿时一暖。他还记得当日在血海边看到冼歆时的样子,毫无情绪,眼里心里什么都没装下,只是盲目的存在着。如今的冼歆会说会笑,不高兴的时候就爱挤出一堆额头纹,多可爱。冼韶想到忍不住轻笑出声,他这一辈子最不后悔的,就是有这么一个妹妹。
---阎王殿外---
“花千九,我们不是要去找什么鬼树吗?来这个阎王殿做什么?”冼歆看着面前阴森森的十殿觉得头皮直发麻。
十殿是魂体生前罪孽的清判之处,站在门外都能听到殿中此起彼伏的求饶声,惨叫声……冼歆虽然不信鬼神,可这些日子以来耳濡目染,是由不得她不信。她嘴上虽然没说,心里却对这些事情产生了一些抵触。有什么办法?那些鬼毫无美感可言。
“鬼树在地府最深处吸收戾气修炼,它不仅通晓幽冥界一切事务,还具无上的法力,阎王当然不能轻易放我们进去。”花千久挣扎着从冼歆怀里跳出,在地上打了个滚,重新幻化为人形。“我们先去与他交涉一番,要得到他的同意,才能见到鬼树。”
“我敢打赌,千久公子来找我,一定是为了讨美人欢心……”花千久刚说完,远远的,从十殿深处便传来一声跟打雷般洪亮的声音。
“阎王,你还是没变,见到谁都要打赌。”花千久笑了笑,拉着冼歆就往十殿深处走去。
“我敢打赌,千久公子一定会为难我……”那个声音又如炸雷一般,在十殿内发出巨大的回音。“这可怎么是好?”
“阎王,我不会让你太为难。”花千久顿了顿道:“不过,你要让我们用脚走遍十殿,才放我们进去吗?”
阎王哈哈一笑:“我敢打赌,你又闯了大祸,找我帮忙来了……”
随着阎王的话音一落,冼歆便觉得眼前一花,来到了一处幽冥清冷的地方。他们身处一条极端长的石阶,身前有一座高大的青石牌坊卡住石阶,犹如一张口,等人入内。牌坊上书:黄泉路。石阶走势向下,路的尽头是一幢宫殿模样的建筑,身后的石阶则一直向着无月无星也无光的天空蔓延而去。青灰的石面颜色使得这个光线昏暗的地方更加森然。
胜负靠赌
卡住石阶的牌坊分上下三重,由四根石柱支撑,高高耸立,抬头看去极具压迫感。明明是笔直,却觉得倾斜,随时可能倒下,但再看,又觉得之前一切不过是错觉。
四周冰冷的青色,更加让人不适。就像是死人的皮肤,毫无生气。
冼歆与花千久慢慢向殿堂走去,青石阶在他们走过后,发出稀奇古怪的声响,既像在笑,又像在哭。
“不要回头,是那些爱捉弄人的小鬼。”花千久见冼歆要回头,连忙伸手阻止:“你是生魂,现在魂体不固,小心被勾走了。”
随着愈加接近殿堂,青石阶两侧开始出现半人多高的石栏,虽是倚栏模样,却粗糙的很,犹如石块天然形成一般。
石阶两旁分别守了一尊小鬼像。冼歆拿眼看去,发现他们都呲着利齿,两鬓发色分别为一红一绿,颈上皆系一方红巾,披棕色坎肩,着绿色长裤,腰间挂着狰狞的鬼像腰带和皮甲,手里则持着类似狼牙棒的兵器。
看着是极有凶相,但他们坦胸露|乳的样子倒十分滑稽,冼歆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等冼歆与花千久到达鬼像前的时候,那两尊鬼像居然嚓的响了一声,活了过来。那模样比起石像又更鲜活一些,冼歆不自觉得就往后退了两步。
花千久见状连忙拉住她的手道:“两位鬼兄为何挡住去路?”
左边那位胖些的鬼差挺着圆咕咕的大油肚道:“千久公子,你进去可以,可是这位姑娘……”他斟酌了一番,小心的看了看花千久的神色,然后才接着道。“她是生魂,未经十殿判过生前罪孽,不能见阎王……”
花千久笑笑:“王辛,阎王请我们来,自然是已经知道,你就不用如此认真了。”
王辛想了想,便从腰间取下一只佩饰递给冼歆:“阎王殿里杀气太重,对魂体影响较大,不妨戴上此物,可以略避一二。”
冼歆看着那个像玉环一样的东西,将询问的目光投向花千久。见到他点头,冼歆这才接过玉环,收在腰间。
“王辛,你与我之间再不相欠,日后见了我也不必总想着报恩了。”花千久对着那个王辛如此一说,他便露出释然的神情,随后招了招手,与右边那个略瘦的鬼差一起重新恢复成石像。
冼歆和花千久走过石像片刻后,花千久突然解释起来:“那王辛以前曾误入魔宫,正巧遇上我,我放了他一马,他便总说着要报答我。”
冼歆听了心下了然,便点点头。
花千久却突然不高兴起来:“小歆,为什么你都不问我的事情?”
“什么?”这回轮到冼歆有些惊讶,似乎一直保密的人是花千久吧?“为什么要问?”
“你……我……”花千久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一张白玉般的脸陡然红了起来。他有些恼羞成怒的嚷嚷起来:“你不是天天把我当狗训?那为什么从来不关心我?”
冼歆陡然明白了,这个孩子缺少爱啊!就一个哥哥,还是个腹黑型的,没有母亲,于是有些恋母。她拿手拍拍花千久的肩膀:“花千久,你放心吧,只要你一日是狗,我就会照顾你一日。但你现在的样子太大了,我不好随身携带,再说了,你一顿要吃三百个包子,我没钱养你……”
花千久气哼哼的甩开冼歆:“我又不是顿顿吃那么多?其实我也可以不吃东西,只要吸收天地灵气就行了。”
冼歆做恍然大悟状:“好吧,既然你又能干活,还不吃东西,我就勉强收留你好了。”
花千久不知为何,一脸别扭。冼歆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不高兴,心想就由着他去吧。反正这只傻狐狸,有包子就是娘,到时候随便哄哄就好了。
阎王殿看着似乎很近,但却走了许久都不见缩短距离。途中冼歆与花千久交谈极少,因为一说话,便有幽幽的回音传来,就像有人在青石阶两侧的深渊里呼唤一般,十分碜人。
途中,冼歆还看到了悬浮于深渊上方的石亭,里面站着一个穿着长袍,一身稀奇古怪饰品的鬼,他戴着高高的帽子,帽子上写着阴阳无常。冼歆点了点头,她发现地府里的鬼们都很爱打扮自己,虽然那奇异的装束使他们看起来更加古怪。不过爱美之心人皆有,更不要说鬼了,冼歆告诉自己一定要淡定。
等终于踏上殿堂前的空地,冼歆有一种喜极而泣的感觉。
殿堂入口处铺着红毯,上面用金色与黑色的丝线绣了异兽的图案,栩栩如生,宛若下一刻便会冲上来一般,让人不敢正视。
入口两侧各立一只金身的异兽,眼若铜铃,皆是按爪欲扑,面目凶恶。异兽外侧点了鬼灯,上半部犹如两盏灯相接,下半部犹如女子的裙摆,看着极为婀娜。然而幽幽的绿光在灯罩里哧啦啦的响着,在这个冰冷黑暗的地方,不但没有让人温暖的感觉,反而显得更加阴寒。
冼歆觉得身体微微颤抖起来,也不知道是因为魂体天生对此处充满畏惧,还是这些建筑散发出的压迫感。
花千久与冼歆顺着地毯走进殿堂,便被一个石屏风挡住去路。上面写着两行字:判定生死,注定存亡。石屏风前有两支一人高的烛台,上有五个托盘,每个托盘上亮有一支手臂粗细的白烛,随着燃烧,有丝丝异香,令人闻之脚步轻浮,迷醉不已。左侧也有一道石墙挡住视线,冼歆只看到右侧标题写着“观世相”,之后长篇的绳头小字,却是没有机会一一细读。
“千久公子,别来无恙。我敢打赌,你一定比上一次见面时更加英俊潇洒风流倜傥……”依旧是如炸雷般的声音,冼歆耳朵边轰隆隆的响着,好一会儿才适应过来。
等转过了屏风,冼歆才发现这个殿堂底下居然是空的。殿堂中心有一块方形平地,除入口的通道外,三面皆有栏道通往不知接向何方的暗处。殿堂底部闪着幽幽绿光,不知从哪发出,但一将头伸出栏外想查看一番,便觉得头晕目眩,险些站不稳脚。
殿堂内的方形空地似乎是由荧石打磨而成,可以散发荧光,呈半透明状,面上刻着黑色的花纹。
冼歆来不及看,便听到阎王再次打雷:“千久公子,我敢打赌,你现在正想着怎么让我答应你要求的事情……”
这回,阎王的模样冼歆终于看了个完全。头顶沉重的金冠,十分华美,身上披着蟒袍,系的是玉带,但却一脸慈眉善目,丝毫没有民间传说中那般严厉凶悍。他站在一张书案之后,那书案不过是极普通的木案,微微上翘的边缘镶着金色的纹饰。案上摆着几封书简,其中一封正摊于案上,还有一个平平无奇的笔筒。
阎王似乎看出了冼歆的疑惑,用宽袖一拂脸,便露出一双圆目,不怒而威,脸上的线条也十分紧绷。那脸似乎一下子变大,近在眼前一般,让人心生畏惧。冼歆承受不住,闭上了眼睛。
“阎王,你居然吓唬远道而来的朋友,真是不该。”花千久轻笑一声,用半开玩笑的语气和阎王搭话。
冼歆再睁开眼睛,发现阎王已经换回先前的面目,不由得松了口气。
“我敢打赌,你心里正憋得慌,再不说出来找我理由,恐怕就要受不了了。”阎王哈哈一笑,便起身走到他身后的巨大屏风旁,并示意花千久和冼歆随他一起。
屏风后是一张方形大桌,上面堆满了书简和锦帛,似是公文。方桌三面各摆三只蒲团,供人坐阅。
阎王轻轻拂袖,方桌顿时消失,变成一张圆形小石桌,三只石墩环绕于帝,正好供他们三人使用。
“阎王,我来找你,是想请你送我们去鬼树那里。”花千久坐下后,也不废话,直接道出来意。
冼歆从花千久的模样判断,他理应与阎王相熟。但阎王的反应就有些奇怪了,他抓抓下巴的胡子,似是一脸苦恼,也没说行,也没说不行。
花千久见状便道:“阎王,不如我们赌上一赌,若我们赢了,你就送我们过去,若我们输了,二话不说,我们走就是了。”
“千久公子,你该知道,鬼树从来不轻易允诺别人什么事情,凡是去找它求偿心愿的,都没什么好下场。”阎王啧了一下嘴道:“我敢打赌,你一定是要做什么惊天的大事,难道说,你准备和晟帝翻脸,夺这幽冥界的魔主之位?”
花千久竖起食指摇了摇:“阎王,你也知道,我没什么野心,何必说这种话挤兑我?我记得以前我们打赌,一般是输赢参半,不如现在我们三局定胜负,”
“爽快!”阎王拍了拍手,立即有一盏象水母一般的鬼灯顶着个盘子飘过来,它将盘子放下后,便又慢悠悠的飘着退下。
阎王取出盘中的酒瓶和杯子,依次放在各人面前,一一倾满:“我敢打赌,这次我们相赌,无论输赢,我必然难忘。千久公子,来者是客,你先开始。”
“我们先赌你知不知道一个人一生能长多少头发?”花千久张嘴便开始打赌。
阎王似是胸有成竹:“一头。我敢打赌,你一定不知道地府一天能超渡多少亡魂。”
“我知道。”花千久答得迅速。
阎王一愣:“千久公子,你知道有多少?”
花千久狡黠一笑:“阎王,你可没问我一天超渡多少,只打赌我知不知道。”
啪!冼歆只听一声脆响,阎王居然自打嘴巴:“我敢打赌,这真是我与人打赌以来输得最乌龙的一次。”
花千久想了想,突然笑道:“最后一个赌,我赌阎王今天一定不送我们去鬼树那里!”
“这……”阎王眉头一皱,开始冥思苦想。
冼歆听了立即对花千久投去一个赞许的目光。若是阎王不送他们去鬼树那里,那么花千久就算赌赢了。可若如此,那么,阎王就得履行赌约送他们去见鬼树。但若阎王不想让花千久赢,那他就得送花千久和冼歆去见鬼树,花千久也一样能达成心愿。
花千久见到冼歆的表情,立即一脸得意,那种下巴仰得老高的样子,就跟他还是狐狸时的小模样毫无差别,看得冼歆连连摇头。
“我认输,我送你们去见鬼树。”阎王冥思了许久,终于大摇白旗。
寻找鬼树
鬼树扎根在血海的深处,靠吸取那些在血海中洗清罪孽的魂体怨气修炼。
能在血海中浮起航行的,只有阎王的玉牌。花千久来找阎王打赌,就是为了能让阎王亲自送上一程。
那面原本不过手掌长短的玉牌被阎王抛入血海后,瞬间胀大成三人轻松可坐可卧的竹排。
“千久公子,愿赌服输,我送你们一程。”阎王站在竹排前端,对着冼歆与花千久拱手道。
冼歆看了看无边无际的血海,小心翼翼的踩上竹排。那竹排稳若磐石,丝毫没有摇晃,冼歆顿时放下心来。她曾在在血海边坐过无尽的岁月,那些魂体在血海中的惨鸣,没有一刻停止。那种声音,是一种痛入骨髓的嚎叫,闻者皆感同身受,心惧无比。
待花千久也上船后,阎王便面朝血海轻轻击掌数下。只见血海若识主一般,前方主动破浪让竹排通过,竹排后方的水波则不停的推动,加快竹排的行进速度。
一入血海,四边的景色便是无边无际的红,与天空的黑。耳边传来的魂体嚎叫声时断时续,或许因为阎王压阵的原因,传到冼歆耳朵里时并不清晰,然而她却觉得脑子里开始隐隐作痛,浑身都有一种烧灼感,似乎自己正陷身于血海之中煎熬一般。
“小歆。”花千久最先发觉冼歆的不对,立即将手放在她的额顶输入一道精气,冼歆因此而平静了下来。
“千久公子,有一件事我要提醒你。”阎王转过身来,对花千久说话。冼歆发现他的脸已变回公正无私的鬼脸,再不是之前慈祥和煦的样子。“这位姑娘还不到该死的时候,你强提了她的魂体出来,对她本身损伤极大,若她不早些离开幽冥界,最坏便是魂飞魄散,好一点的话,回复真身后,有可能魂魄不全,那样人就可能变得痴傻,或是颠狂。”
冼歆感觉到花千久仍扶在她额上的手似乎僵了一下:“阎王,我去找鬼树正是想求它帮忙。”
阎王沉思了片刻,冼歆注意到他不停的动着手指,似乎在苦恼该不该说。“千久公子,其实你与其来求鬼树,不如找晟帝替她凝实魂体,这样不但有助于她的修行,对你来说不也是轻而易举吗?”
花千久苦笑一声:“阎王,多谢你的美意,我有我的难言之隐。”
阎王一脸恍然大悟般的点了点头。冼歆看了心中好笑,这阎王再如何聪明恐怕也想不到,为什么花千久不敢让晟帝替她凝实魂体。真要如此,冼韶的身份就暴露无疑了。
也不知道竹排在血海上究竟行了多少时间,冼歆发觉前方不远处的红海面上竟有一团黑影,这在一片红的世界里极为显眼,但一时间看不清楚究竟为何物。
“前方就是鬼树所在之处。”随着阎王述说,竹排仿若受了驱使一般,又增加了几倍的速度。冼歆只觉得身体不由自主的往后倒去,然后便有呼呼的强风刮过耳边,十分刺耳。
花千久眼疾手快的扶稳冼歆,对阎王点头致谢:“多谢阎王成全。”
阎王摆了摆手:“成或不成,还要看鬼树是否愿意帮你。它虽守护地府,但却不受我管束,行事也颇为古怪,你恐怕得多加小心……”
竹排靠岸也十分平稳,等花千久与冼歆都下了竹排,阎王才道:“待你得得偿所愿后,鬼树会自行将你们打发出地府,我先在此告别了。”
花千久拱手谢道:“不必客气。”
冼歆见了也正经的欠身做了个万福:“多谢阎王成全。”
阎王看着冼歆,突然长叹一声:“天命始终难改……”
花千久一脸莫名其妙的看看冼歆,然后张嘴想问,却见阎王连同那竹排被笼罩于一片绿光之中,瞬间消失在他们面前。
“什么天命?”花千久皱着眉打量冼歆,从头看到脚,外加绕着走了三圈:“对了,说来奇怪,你的命格我怎么都看不出来。”
冼歆一掌拍在花千久头上:“快去找鬼树吧,这么多废话。”
看着花千久在前方开路,冼歆的神色蓦然变得黯淡。既然想起了前世,冼歆当然知道自己是个短命鬼。可是冼韶不是说,他们在投胎时互换了性别,所以命格也可能会发生变化?阎王刚才说的那句天命始终难改,明显是对她说的,他的意思是就算互换了性别她和冼韶的命运也是不能改变的吗?
冼歆与花千久现在正身处血海深处的一片沼泽地之中。除开靠近血海的边缘地带,沼泽地上遍布树木,自成一林。而且颇为古怪的是,那些树木全无枝叶,只有光秃秃的树干与旁支,而且姿态扭曲,遍体漆黑,十分诡异。
脚下的泥沼因为长满绿色的阴阳草而看不清哪里是实地,哪里是水沼。
“冼歆,阎王说这里长着的是阴阳草,它可是制作忘情水的主要成份。”花千久先探好了路,便示意冼歆跟着他的脚步走,顺便卖弄了一番他的学识。
“这世上真有忘情水这种东西?”冼歆提着裙脚慢慢的走着,心里好奇得要命。
“当然是有的,你不知道,天界那些神仙实际上最寂寞难耐,人手一面镜子天天往凡人界和地仙界看,呃,偶尔也看看幽冥界……偏偏他们又要断情绝爱,一动情就叫动了凡心,不严重的就给他们喝忘情水,严重的,就会让他们跳诛仙台,毁去他们的修行,重新转世修炼。”花千久又变出了他心爱的鸡毛掸,在地上戳戳刺刺,头也不回的说道。
冼歆听了心中一动,脚步不知不觉就停了下来:“那你知道配一份忘情水要用多少阴阳草吗?”
“两棵吧?还是三棵?配方我不太清楚……”花千久随口答道,不过很快就疑惑的直起身子,回头看着冼歆:“你干嘛?”
冼歆冲花千久微笑:“什么也没有,我好奇心比较重。”
花千久哦了一声:“你快点跟上,阎王说鬼树就扎根在这片沼泽最中心的地方。”
冼歆漫不经心的应了声,弯下身迅速的拔了三棵阴阳草藏在袖子里,然后若无其事的跟上花千久。
有花千久这个魔主的弟弟在前方探路,自然是一切不成问题。
很快,冼歆就发现附近的树似乎越来越密集,地下的阴阳草也渐渐稀少,逐渐变成一种奇怪的花。
那些花朵与血海边生长的蔓珠沙华极为相似,却又不尽相同。蔓珠沙花叶花不相见,红艳得像血,却浓得惨烈,让人望而生畏,这里长的花虽红,颜色却显得更加暗沉些。蔓珠沙华开得极大,花瓣纤长,却又蜷缩着想包住蕊芯,然而花蕊却是根根张扬,如爪状向上向旁展开,烘托出中间的花芯与花瓣。这里的红花,却是花叶俱在,花瓣肥厚舒展。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奇怪的甜香,微微带酸,十分浓郁。
冼歆用力嗅了嗅,觉得自己轻飘飘起来,似乎脚再踩不到实地,人就像要浮起一般。但奇怪的是,她的意识明明还十分清醒,魂体却像是失去了控制。
“花千久……小白……”冼歆也不知道自己喊出声没有,她觉得就连自已都听不到说话声音,可分明又能确切的肯定自已是喊了的。
“小歆……你醒一醒……”花千久的声音忽远忽近。冼歆却找不到他身在何处,她只觉得自已的身体正在慢悠悠的离开地面,向天空升去。
突然,冼歆觉得有道清流从嘴中注入,在脑子里盘旋一圈后,眼睛猛的就睁开了。然后……冼歆看到花千久正伏在她身上,他们的嘴似乎正咬在一起。
“死变态……”冼歆用力一推,把毫无防备的花千久推得打了好几个滚:“你干嘛趴在我身上……”
花千久满脸通红的爬起来,在白衣上拍了又拍:“你刚才昏过去了……”
冼歆没好气道:“昏过去也不用亲我吧?”
“我……我我……”花千久的脸更红了,冼歆觉得他的肤色现在和地上的花有得一拼。“你被血玫瑰迷晕了,我渡了些阴气给你,你才能醒过来……”
“……”冼歆有些尴尬的捋捋头发:“啊,那个,不好意思啊……”
莫名其妙的,冼歆也觉得脸上发起烫来。其实这不是他们第一次碰到嘴了吧?冼歆心中一动,原本只是模糊的一个念头渐渐清晰了起来。
“啊,你没事了就好,鬼树就在前头……”花千久别别扭扭的指了一个方向,便逃也似的快步走了过去。
冼歆原地站了片刻,才反应过来,连忙疾步跟上。
费力的钻过密集的树林,冼歆突然发觉眼前已是一片空旷。但旷地中心处却是有一株一人可抱的枯树扎在土中。
冼歆看了看那株枯树,远远的比划了一下,又回头看看身后那密集的树林,有些不可思议的问站在身边一样傻眼的花千久:“它就是鬼树?”
花千久直着眼睛想了半天回答:“若从推论上来看,的确如此没错。”
那枯树比周围的树林显得更黑些,完全是干死的模样。树枝也一样无一片叶子,奇形怪状的肆意生长着,那虬枝犹如人手,似乎正在挣扎求救。
四周一片静谥,冼歆这时才注意到,无论是树林中,还是这片旷地,除了树草花之外,没有一样活物。
从不同的角度看去,枯树似乎都在狞笑着挥舞利爪。那样子,简直是下一刻就会扑上来,撕碎所有一切,冼歆顿时毛骨悚然。
提问回答
冼歆和花千久不知不觉中挤在一起,背靠着背。
“花千久,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冼歆觉得声音有些抖,不过她坚决不承认自已有些害怕。
花千久把手往后捞了捞,握住冼歆的手低声道:“我会保护你的。”
冼歆突然觉得想笑:“上回你也这么说,结果我哥就被抓走了。”
花千久听了不由得有些郁闷:“那是意外……”
“好感人啊……”一个粗嘎低沉的声音忽左忽右的响起,还伴随着诡异的笑声。声音响起之后,原本枯黑诡异的鬼树周围突然升出许多幽蓝色的小光团,每颗不过眼眸大小,看着极似萤火虫,每上升到一定的距离,光团便会嗤的一声消散,美丽极了。
但在此种情况下,冼歆却有一种在坟地看鬼火的感觉。
“你是鬼树?”冼歆下意识的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然而什么也找不到。
仿若回答一般,鬼树的枝干如得了生命一般开始摇摆起来,那有序上升的光团因此而杂乱起来:“你们来找我,却又害怕我,这是为什么呢?”
冼歆看着鬼树底部不知何时咧开的如嘴般的裂口,还有每一次从裂口里喷出的大量光团,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一直传上来。
“我们来找你,是想请你帮忙。”花千久捏了捏冼歆的手,似是想安慰她不要害怕,冼歆不由自主的就回握了一下。
“既然是阎王送你们来的,那就应该清楚,想找我帮忙,就一定要付出代价……”鬼树说完就大笑起来,那若嘴般张兮的裂口一张一合,若林中有乌鸦,绝对会飞起一群应景。
“那你要怎样才肯帮助我们?”花千久冷静的回答。
“我需要想一想……唔……”鬼树沉思了片刻:“啊,我在这里太久没有见到过除我以外的魂体和妖怪了,不如你们回答我几个问题,陪我玩一玩,如果我心情好了,也许就答应你们了……”
冼歆和花千久对视一眼,均觉此行难度似乎并不太高。
“我当你们默认了?”鬼树似乎变得兴奋起来,声音也有些不稳,之前的粗嘎顿时变成尖细,但它很快便又用更加低沉的声音掩饰过去:“咳咳,做好准备了?”
冼歆和花千久对视一眼,都点了点头。
“第一个问题:根据野史记载,开天辟地以来,最早的精神分裂病人是一个没有得到允许便擅自在烈日下祼奔的男人,他以追求光明为由,早上向着东方一口气跑到了下午,结果发现太阳在西边落下,于是来回往复,终于中暑而死……”
“……”花千久扯扯冼歆的袖子:“小歆,你知道吗?”
冼歆嘴角抽动了一下,以不确定的语气回答:“如果说……我猜测的没错,这个人是夸父吗?”
“哈哈哈,你是个聪明的姑娘,我喜欢你……”鬼树的枝干又是一阵乱抖,就连树干也跟着扭动了几下,似乎要把自已从土里拔出来,吓得冼歆又后退了两步。
花千久满脸黑线:“如果夸父还未身陨,他一定会冲来幽冥界找你算帐。”
鬼树嚣张的晃动枝干,发出啪啪的声响:“小子,少说废话,听好第二个问题:这个故事是说一个任性的女孩子,因为父亲很有势力,于是不听劝告,在不适合游泳的地方玩水,结果溺水而亡,死后她执念太深,于是化做一只呆鸟,每天飞来飞去,学凡人界的人堵堤填坝……
请问,这个女孩又是谁呢?”
冼歆和花千久都开始皱眉。
“怎么样?回答不出来了吧?”鬼树得意之极,声音又变回尖细,且不再忽左忽右故弄玄虚。
冼歆的眼睛突然一亮:“是精卫填海的故事吧?”
“什么?你为什么会知道?”鬼树显然十分吃惊,它本身没有动作,却影响着旷地周围的树林都发出啪啪的枝干击打声,表达出它的疑惑。
花千久目瞪口呆的捏紧冼歆的手:“你怎么猜出来的?”
冼歆无语的看向鬼树:“在我和我哥没被冼家赶出来以前,生活还算不错,长辈们经常请些说书先生和戏班回来表演,有一回说的就是精卫填海……”
鬼树的枝干猛的抽长,在地面上一顿乱抽,发出啪啦啪啦的响动,搅起一阵尘土,把冼歆和花千久又逼退了十来步。
“最后一个问题,我就不信,你还能答得上来。”鬼树的声音陡然变得十分幼嫩,就像是一个小孩子在吵闹撒娇一般。“洪荒破碎,重聚四洲,有一个脑子发愣的顽固修炼者,为了追求自身境界圆满,到处收集仙丹妙药,遇山搜山,遇丘刨丘,逮着什么就往嘴里塞什么,最终死于食物中毒。请问,这个修行者又是什么人?”
冼歆这下可犯了难,之前两个是半蒙半猜,可这个什么修行者的,她怎么可能知道?
“你们要是答不出来,就永远留下给我解闷吧……”鬼树见冼歆和花千久半天答不出来,顿时得意忘形。不仅它的本体,就连周围的树林也跟着摇摆,而且同时开始冒出大量的光团,兴奋之情昭然若现。“像树林里那些阴阳草跟血玫瑰……哈哈哈……”
“难不成,这林子里的阴阳草和血玫瑰都是以前来找你的人?”冼歆觉得袖子里那三棵阴阳草似乎会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