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火寇似乎看不起古大妈,脸都懒得朝向她,冷冷道:“我不过是在算龙生的九子,数一数那九子的名头——对付叶老儿,他的擒龙纵鹤双修手中的‘屠九’之式你能对付几式?我是怕你连名字都不知道,就折在那上面,所以赶在你‘彼岸’之前,念出来给你听听,好让你死了也不屈为枉死之鬼。”
说着,他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对付叶老儿?就凭你!”
古大妈一时被气得说不出话来。
却听魏傀儡这时得了机会,学着胭脂寇的声音道:“好姐姐,要图谋大事,你还是别找风火寇。七大寇中,他虽一惯想充老大,遇到大事儿时却从来只知退后。要说找挑头的,你还是去找七杀寇为妙。”
风火寇被他一激,冷声道:“你是说我不及七杀寇?”
看来他在七大寇中声名极高,魏傀儡吓得一时不敢吱声。
白虎寇古大妈冷哼一声,冲魏傀儡道:“你说得不错,是我看错了人,咱们走!”
魏傀儡点点头,二人转身就走。
风火寇却断喝了一声:“都给我停下!”
看来,这小子受不得激,一激就落了套儿。
只听他问道:“七老杀凭什么号令七大寇?白虎婆,你说要联手对抗叶公与探骊五处,那你有什么计较?”
古大妈道:“计较?还要什么计较,咱们先去中心广场,一把火把那儿烧了,那儿的人最多,这事儿就归你了,放火本来就是你的拿手好戏;然后,叫傀儡寇去拐带上十几个小孩子,闹他个沸沸扬扬的,他不是一直想成立戏班吗?再叫七杀寇好好杀几个人,什么省长市长都好,动静越大越好;再叫胭脂寇那骚婆娘也别闲,弄点艳尸惨案什么的出来,个个能上晨报晚报都市报做大标题的……如此一闹我保证叶公必然就急了,我们先把叶公引出来,再七人联手,我就不信杀不了他。至于探骊五处……”
“嘿嘿,嘿嘿。”
她忽阴笑不止。
“咱们只要做上这几票大案子,到时跟他们说,如果他们再追着我们不放,我们一个大城市一个大城市地给他们不合谐去,保证他们就此服了软。这些,我一个妇道人家都拎得清,你还要什么更精明的计较?”
我听得脑子一晕:哎哟我的妈!这白虎婆子果然歹毒,她居然要去烧人民广场!整个城里,就数那儿的树最多,要是把那儿都烧了,这城里怕不真的变成敦煌?
“不行!”
我陡然大喝了一声。
这一声,不只把他们吓了一跳,连我自己都吓了一跳。
我也不知哪儿来的勇气,怒叱道:“冤有头,债有主。你们恨叶公,恨探骊五处,直接找他们去就是了,干什么拿无辜的老百姓作垫背?我不答应!”
“哼哼……”
“哈哈……”
“嘿嘿!”
——只听得一连串嘲弄的声音响起,古大妈笑得嘎嘎的,魏傀儡笑得哈哈的,风火寇却看了我一眼:“你不是刚恭维过我们是弱势群体里的强势个人吗?”
我怒道:“强、你跟比你更强的那些人强去。欺负没功夫的老实人算什么本事。再强,你们也只是寇,不是侠!”
风火寇的声音阴沉下来:“你是现在,才知道我们是七大寇吗?”
“我是现在,才知道原来你们只配做寇。”
哼哼,当此关键时刻,小编我还是相当大义凛然的。
可大义凛然却有代价。白虎婆一时大怒,一个耳光就冲我抽了过来,抽得小编我牙都松了,脸上肿起好高一块。我一时大怒,无奈手脚被缚,就是没被缚估计也打不赢这死婆娘。难道不知道我最喜欢吃那贼老硬的老四川牛肉干吗?打松了我的牙,那我活在这世上唯一的乐趣也享受不到了!小编我真恨不得跟他们拚了!
妈的,枉我刚才还同情他们,可这些贼厮鸟,原来都是些反社会者!情急之下,我不由冲着黑暗处大叫起来:“g美女,快给我出来!七大寇打算火烧全城,屠戳婴儿,还要伏杀叶公呢!他们现在就在这里,你马上带着人马来逮啊!”
可恨那g美女,找了我小编做探员,也不在我身上安个全球卫星定位系统什么的,不用gps,起码也来个“北斗”嘛!要不,看到我跑到这荒山野岭来,动动脚趾头也知道是为了什么了。这些公务员果然都是干吃不干活儿的,没一个靠得住。
这么想想,我一时悲从中来,怀疑她那只香猪身上,都被她安放了卫星定位。而我的价值,在她心里,估计连那头猪都不如。
白虎婆大笑声起,魏傀儡也在旁边凑趣,为了笑话我悍不知死,居然弄出了数十种笑声来。这家伙口技果然了得。
风火寇先开始也一笑,但突然,他就闭了嘴。
接着,他挥起手来在空中一切。
那动作似乎示意其余两人闭嘴。可惜那两个没看到,还自顾自在那里继续笑。却听得一阵狂风涌起,却是风火寇左手一劈,劈出一股狂风来,那狂风直冲着刚烧着的那棵小树上吹去,一下就灭了那树身上的火势。山岗上重新陷入一片黑暗。
黑暗中,这时我才注意到魏傀儡那口荧光闪闪的牙。
风火寇看了那牙一眼,忍不住一怒:“你就永远不知道什么时候该闭嘴。”说着一扬手,只听魏傀儡痛呼一声,马上用手掩住了嘴,他那发着荧光的牙也被遮住了。看来风火寇脾气不好,一出手就掷出了他刚才玩着的打火石,不知打碎没打碎魏傀儡的牙。
魏傀儡似乎相当服狠,硬是没敢再吭声,当真打碎了牙齿往肚里吞。
我的眼睛好容易借了火光刚能看清他们的影子,这时猛地一黑,只觉得跟目盲了也似。
可就在这时,一颗信号弹突然升上高空。
哪怕用脚趾头想,也可以猜出那信号弹分明不是什么民用的普通信号弹,因为它弹得这么高,还如同一道闪电似的,如此耀眼。
我睁大眼睛,自己都惊呆了。
——小编我今日人品大爆发?随口喊了句,救兵就真的来了?
却听白虎婆急怒道:“什么人?”
黑暗里全无回音。
旁边风火寇却压抑着怒意斥道:“别说话,来的应该就是探骊五处。这小子、是他妈的他们的线人!”
一瞬间,四野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这样的浮尘天,没星没月的,简直没一点光。可恨魏傀儡这时还闭紧了嘴,连他那口能发光的牙也不见了。黑暗中只觉四处张力四伏,绷得都要炸开来。到处鸦没雀静的,更没有一丁点声息。
今日,想来还是探骊五处头一次跟七大寇朝相,他们准备多年,必然会谨慎从事。而他们都是朝廷的人,七大寇就算功夫再高,多半也会怯他们。所谓麻杆打狼,两头怕。所以山岗上这时空气才会绷得这么紧。
刚才我还在愤恨七大寇来着,不知怎么,忽又变得有些同情起他们来了。将心比心,要是主编发动整个文化系统针对小编我来一次围剿,那我会是什么感觉?
正在胡思乱想,只听“嗡”声忽起,照明弹一颗接着一颗地飞上天。那照明弹每一闪,都让四下里亮如白昼。
除了电影里,我还真没见过这样的场面。只见这个小山岗原来就是树多,论高度,其实也不过是个小土包。而这小土包四周,树林被那闪电样的照明弹,照得一闪一闪的。黑与白来得如此分明,到处都是高树密林,可那高树密林中间,我听到了窸窸窣窣的声响,那似乎是特种部队的战士们在匍匐前行,手里多半还拖着半自动步枪、夜视仪与瞄准器。
更要命的是,还有轰隆轰隆的、发动机的轰鸣声传来,四野里,怕不知正有多少辆改装过的悍马在一起行动。那车的大车轮子,恨不得都有半人多高,哪怕这里是荒山野岭,也阻挡不了它们的行动。
为什么我还听到了履带的声音?难道……我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连军方都出动了?那是装甲车还是坦克?!
一阵巨响从头顶上传来。
那是直升机的轰响。直升机上还带着探照灯,雪亮的光凝聚成束,正东闪西挪地在这片密林间的小山岗上照着。
借着那照明弹的光亮,我终于看清了那三大寇的脸。
只见他们个个表情肃然。
——让我万万没想到的是:风火寇居然长得如此之酷!一直以为,除了外国电影中的男性,中国男人再没有谁能长出什么有质感的脸。可你看看那风火寇!只见他的脸在雪亮的光下,坑坑洼洼地诉说着一辈子的坎坷不平。这小子,看来经历过的事儿不少,他的人生,那是相当的重,生命中不可承受之重。让我羡慕的是他那副肩膀,横强一线的,硬方方的,直戳戳的,似乎扛着什么命运的铁枷,西西弗斯样的,顶得起那个不断从山顶滚下的大石头……
而古大妈,平日在杂志社里,一向只见到她的胖,这时才知道,人家那胖,胖得横霸!她不只是胖,而且还白,白鼓鼓的一身筋肉。看她从脖子到肩膀再到胸脯的那浑圆圆、硬滚滚的线条,靠,唐代敦煌壁画飞天不就是这么画的?别以为重了就飞不起来,她是一头随时要择人而噬的飞天白虎!……
至于那个魏傀儡,原来我还一直小视了他。这小子个子不高,怕不才一米五几?可这时,他立在那里像一颗黑豆。不、黑豆没有那么硬,那简直是一颗铁豌豆,蒸不熟、煮不烂、捶不垮、打不碎的铁豌豆,是一个小号的钟馗,鬼一样地立在那里,一口牙这时龇了出来,发出幽幽的白光……
靠、小编我这时看到他们,简直是上了一堂中国版的米开朗琪罗的美学课:果然不错,真正的美来自于力度。
——而这些家伙,简直该出现在壁画里,让人知道,所谓汉人,原来也曾烽火连天过,桀骜不驯过,在九百六十万平方公里的土地上大野荆棘过,不得为人、宁可为寇过!
“我站在、烈烈风中……”
鬼使神差地,我忍不住开口唱了起来。
当然,别的我不会,要唱也是ktv里那些熟烂了的口水歌。
不知怎么,哪怕刚才还那么不待见这七大寇,可这时,却猛然地为他们感动起来。
“……恨不能,荡尽绵绵心痛!”
满天满地的都是探骊五处前来捉拿这些反叛的兵马,车吼雷鸣的。而这几个寇,像是被逼到旷野极荒凉处的兽,一个个磨牙探爪,为自己的生存作最后的反击。
但那爪和牙,再怎么磨,再怎么探,都也不过是人的爪牙,有血有肉的爪牙,而他们面对的,却是钢铁长城!
他们平时看着就是引车卖浆之流,但在这雄师奔突,兵临城下之际,只见到那三大寇猛然祭起的爪牙,小编我不知哪根筋错乱,居然忍不住大声为他们唱起来了!
“望、苍天……”
“……四方云动。”
哪怕我还被倒吊着身子,哪怕那绳子已勒进了我的皮肉,毛刺刺的扎得我疼,可我还是仰着脖子,冲天上吼了起来。
——靠,哪一次在ktv里,都没有这次吼得痛快。
却见那个铁豌豆似的魏傀儡居然为我感应,也直起嗓子吼道:
“剑在手……”
“……问天下谁是英雄?”
别看他身子小,这一吼,居然把民族风吼出了异世代、新世界、地下摇滚的风范。
他小子一张嘴,那口技可不得了,叠唱、轮唱、重唱,一时都冒了出来,仿佛七大寇齐聚一堂,这时正狼群般地仰天长嚎。
我看见风火寇立在一块巨大的石头上,这时负手而观。他不唱,可一枚小骨笛就挂在他的胸口。难道那是他童年时屠杀的第一头野兽的骨?
他满脸悍厉,姿态雄霸,口中居然一字一顿地喝道:
“风!”
“火!”
“连!”
“营!”
——看来小编我悟性不错,他练的功法,果然是叫做风火连营!
然后,他的双臂摊了开来。
一股超强的狂风就在他身边涌起,照明弹一闪之间,我只见到地上的落叶、枯草、树枝、石子儿,打着旋儿绕着他的身子飞了起来,那狂风顺着他的两臂,呼啸旋出。『txt在线书库』永无弹窗广告、干净清爽,提供经典小说文学书籍在线阅读,txt精心筛选只收录和推荐同类精品。『txt经典书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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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怕的不是风,而是照明弹一亮即暗间,那突然变得黑洞洞的天地间,那狂风中夹杂着的无数猩红的火星。
那火星简直就像铁匠营掀翻了打箭炉的炉火,黑通通的烟囱横置,狂风啸涌,烟囱里喷出了夹带着灰烬与火星的黑风。……炉火照天地,红星乱紫烟,赧郎明月夜,歌曲动前川!
随着风火寇的狂风出袖,只见这小山岗上,两侧的密林一沾着那火,登时熊熊燃烧起来。
风助火势,火借风威,怪道他要吼叫什么“风火连营”!原来他就算不能火烧赤壁,也要火烧连营八百里。他像是从古代画卷里走出的烈火袅雄。随着那火焰冒起,林中惨叫连连,却是埋伏的特种战士身上衣服着火,正在满地翻滚。
恰在这时,一头白虎纵身而起。
——是古大妈!
她这时已全不像杂志社资料室里的那个大妈了,而是活脱脱的一个白虎寇。
这只大白虎仿佛久遭禁锢,今日终得重返山林。她的身形在熊熊烈火间时隐时没。
那过于强烈的火光与过于强烈的照明弹估计帮不上探骊五处的忙,反而会耀花了他们手下人马的眼。而魏傀儡也已出动,他一出动,简直跟出动了一个戏班子也似,或者如同招来了好莱坞最负盛名的音响特效团队。四下里,有的没的,真的假的,只听到枪声嗖嗖、惨叫连连,那声音估计有一小半是他添加进去的。他把没到场的七大寇的声音也模拟出来了。
就在这工夫,他还有空挤着嗓子唱歌:
……我心中,
你最重;
悲欢共,
生死同;
你用柔情刻骨,
换我豪情天纵!
靠,小编我简直被雷得一塌糊涂,兼之感动得一抽一抽的,这三大寇,太他妈拉风了。一时恨不得改了贺铸的词,把《六州歌头》直接镶到这《霸王别姬》里面,跟着大吼几声,唱出我少年时代的梦想:……肝胆洞,毛发耸;立谈中,生死同;拚我少年豪气,交结五都英雄……一诺千金重!
part6.持续千年的游戏
那一时我情怀激荡。
可我光顾着看别人了,全没想到自己也身处险境!
直到身边“嗖嗖”声响起,我先还以为那只是魏傀儡的口技,直到一粒“嗖”声贴着我耳垂划了过去,我才明白过来,那可是真枪实弹!
乖乖隆地咚,小编我好容易盼来了援手,可这些援手太鲁莽,搞不好还会要了我的小命。
眼见得枪声越来越密,连我的衣服都被划破了。我不由破口大骂:“g美女,g探员,我还活着,你他妈别瞎打。我可不是靶子!你借着我找到了七大寇,紧接着就要卸磨杀驴吗?”
可、当然没有人理我。
情急之下,我只有用尽全身的力气,试图摇晃得那树枝跟着我上下晃荡——没有人相救,我只好自求多福了。
这一招果然多少还有那么点效果。那树枝被我摇晃得上下摆动,可无论我怎么晃荡,它韧劲十足,怎么也折不断。
我一头都是汗。时明时暗的夜空里,耳边枪声满地。那些子弹可都是不长眼睛的主。小编这下要是死了,以探骊五处那个国家秘密机关的行事风格,估计就算给我发个勋章,也不过是悄悄地塞到骨灰盒里了事,不会让任何一个人知道。说不定还会大大方方地给我发一笔奖金,签一张有无数个零的支票跟我一起埋到土里去,反正死人是兑不了支票的,也不怕引发通货膨胀。
眼前一浮起这幕可怕的“死后哀荣”,我的求生意念立马变得无比强悍。
可如此求生,那滋味是大大的不好受。眼见得树枝被我荡得上下直弹,我的手脚都被倒绑在那树枝上,每一弹,那麻绳的毛刺都扎得我火辣辣的痛。
更可恶的是,弹到高处时,我感觉自己像在被树枝抽ρi股,还抽得个生痛,比小时弄坏了家里的十二英寸电视机时老爸用笤帚打得还疼。
挣扎了好一会儿,我都想放弃了。可这时,想让它停却停不下来了。我只能眼见着自己的鼻尖一次次越来越贴近地面,真怕自己撞断了鼻梁,可那树枝还没断——万一我死时成了个塌鼻子,g探员那没良心的美女,在葬礼上见到我最后的遗容时,估计愧疚感都会减轻不少。
我一时恨煞了g美女,若老子不死,再见到她时,非要把她绑起来受受这个罪才好。
夜空里的照明弹没命地弹起,估计这样深夜交锋,那些特种战士终究不敌这些老江湖,要吃他们的亏。
但听得风火寇口中的“风、火、连、营”四字不断。每一字落地,子弹声就会略微顿一顿。我真想看看这等江洋大寇出手时的场景,可惜看不到。
只觉自己现在独自倒吊在这世界最冷清的角落,没有人记得我,无论是三大寇,还是g美女。我之前说的果然不错,哪怕一整个世界的热闹就在眼前,我依旧是那个跑龙套的。
这想法让人伤心,偏这时有人说:
“你这样是不行的。”
那声音很柔软,听不出性别,在满耳杂响中,却又清晰异常。我本来被满天轰鸣声震得个头昏欲裂,唇焦口燥。听了那声音,却觉得心里平静了许多。
我脱口道:“那怎么样才行?”
接着才回过味来,这山岗上居然还有人?风火寇、傀儡寇与白虎寇这时早不知窜到哪里去了。怎么还会有人在我身边?
我心里一激灵,问道:“你是谁?”
“我不能告诉你。”
那声音叹了口气,“你是探骊五处的线人,我好小心才没上他们的《雪泥鸿爪》档案,若是告诉了你,我就危险了。”
我一时只觉得,我是天底下最失败的线人,刚刚当上不过一天,就让天底下所有人都知道了。这线人混得可真失败。
可毕竟碰到了一根救命稻草,我再都不肯放松,哀求道:“不告诉我也行,但好歹你先把我放下来吧,就当一回无名英雄,很好玩的。你看,这身边的子弹嗖嗖的,它们可不长眼睛……哎哟……”
说话间,我只觉得一颗子弹贴着我的大腿根擦了过去,再偏一点,我怕不要断子绝孙?
那声音道:“我不能出手管你的事。我如果出手,就坏了我门中的规矩,也坏了我们一门当年与叶公祖上签下的江湖约定。我们是不能管人世间事的。无论怎样,都不能管,对不起。”
我心下不由大怒。
既然不能管,你猫哭耗子做什么!
可我这时哪敢得罪这最后一个能帮我的人。听那声音,清清软软,跟小孩儿似的,那声音主人料必心肠很软。
一转念间,我计上心来,假装着惨号一声,然后,学着电影里的腔调,哼唧道:“啊、啊,我中弹了,估计没几分钟就要不行了。我不求你别的什么,只求你带话给我那八十岁的老娘……说我很爱很爱她。孩儿生不能尽孝,死后劳烦她给我多少烧一点纸钱,最好照g美女的模样扎一个纸人,把她烧给我,让我在泉下也好有个丫头来服侍,就不枉我们呣子一场了。”
天可怜见,我妈妈最怕的就是变老,如果听到我这句话,不生生把我耳朵给拧下来才怪。
却听那声音急道:“你别死!”
然后,那人似乎急得搓手道:“这可怎么办,这可怎么办?嗯,我不能救人,但也许,动动树枝总可以吧?”
那人这么自言自语、傻乎乎跟自己商量,我还没明白过来什么意思时,只见到一点微光一亮,划过我的身体,似乎点到了我背后的树枝上。
绑住我的树枝猛地往上一弹,它弹上去时,似乎正好撞着了一枚子弹,那树枝啪地一下断了。可怜我正随着那树枝弹到了两三米高的高度,这一断,我就直摔到了地上,结结实实的一个嘴啃泥!
——我那虽不太帅但多少还有点看头的脸!
这脸上,最值得骄傲的就是咱高挺的鼻子了!
可这鼻子,这时却亲到一块小石子上,我只觉得钻心的疼,差点没哭出来。
这江湖、这线人,妈妈的老子不混了!
趴在地上装了一会儿死,只听到一声幽幽的叹息。
抬起头来时,我看到了一个弱小的身影。那身影背对着我,看似静止的,其实每次照明弹亮起时,它都换了地方。可每一次,那身影都是那么静的。
四周的小山岗,已被探照灯、照明弹、子弹、剥落的树皮、激起的尘土、硝烟味,还有风火寇放的火,毁得如同世界末日。
我第一眼看到那弱小身影的感觉,却像是……《地球废品分装员》里,脏兮兮的瓦力第一次碰到伊芙时那样的感觉。只觉得在这乱糟糟的世界里,它仿佛是一个非真实的存在。
非真实、而完美的存在。
——而它刚刚救了我。
之所以说是“它”,而不是“他”或“她”,是因为我不知它是男是女。我们在火器纵横、枪炮轰鸣、冷兵器闪耀、暗镖疾飞、尘土激扬、照明弹耀眼的末日里相逢。它是他或是她已不重要,重要的是,它跟我都像是无意间卷进这场争斗的生命。
那一刻,小编我刚经历过生死大难的心被轻轻触动了,自己被自己煽情得不得了——如果终将有什么世界的末日、江湖的末日、争杀的末日……那我情愿在这样的时候,与这样一个小小的、穿着一身白衣的、与什么都不相干的身影相逢。
我只奇怪那身影会那么小,似乎比魏傀儡的还小。
它注目的方向,偶然会现出魏傀儡的影子。
我的下巴还贴在地上,感觉触到了一个半软不硬的家伙——原来是橡皮子弹。也是,探骊五处从来都不是要杀七大寇,他们是想把七大寇捉回去,像小白鼠似的研究,以增强我军战斗力的。
——即然美国人在秘密研究外星人;俄国人在研究心电波与特异功能;日本人不知在研究什么、或许是哥斯拉?我们当然也需要强国强军的必杀技!这都是g美女告诉我的。
我想若干年后,如果再打一次世界大战,各国的外援就要全数上场。到时,外星人、特异功能者、变态人加上中国的武术健儿百花争放。
那仗,一定会打得很好看!
何况,凭风火寇那威势,做个八十万禁军教头也算对得起他,对得起那个职位了,起码不会让那八十万禁军变成华英雄。
——想起风火寇,我就看到了风火寇。
他分明还在寻找机会突围。
可哪怕突围,看来他还是想起了我。借照明弹一亮间,我看见他重又现身在这个小山岗。
然后,他手一挥。
只见一把飞旋的冷兵器直冲我这边飞了过来——他这时还不忘要杀了我灭口!
他凶器一出手,人就已经不见。
看来,他心中,我已是死物!
我双手双脚还被绑在树枝上,一动不能动,这时眼看着那飞旋的发出雪亮光芒的飞去来器样的东西直冲我飞来,心下急得要死,却也只有等死。
好在,照明弹再一亮间,我见到那小东西突然出现在我的身前。可笑的是它还在稚声稚气地念着:“我不是要救他,我不是要干涉他们人间是非,只是这‘不如意镖’实在太好玩了,好玩得我非要摸摸它才好。”
说着,我就见到一只秀气之极的手指伸出。
那手指对着那‘不如意镖’就是一弹。
然后,那镖就略略偏转了方向。
可它还是向我背上飞来。
我吓出一身冷汗,心道:人常说开膛破肚,要是背后被剖开不知叫做什么。
后背一凉,我突然发觉,被绑在树枝上的手和脚突然能活动了。那小东西居然有如此精准的眼力和指力,它又是谁?
一出手,居然就破了风火寇的“不如意镖”!
风火寇若是知道,还不气死?
我念头还没转完,耳边呼啸之声大作。
想来是为风火寇突然现身在这山岗上,这里也就成了射击的重点地带。如此密集的子弹可就不好躲了,我吓得一闭眼,忽觉得本已被绑得麻木了的手上,忽然触觉轻软。然后,整个身子被带得飞起。等我重新睁开眼时,发觉,自己已经坐在树巅。
而我不是一个人,身边,还有救了我的那个小东西。
夜太黑,我只见得到它的一身白衣,我的手被它握着,只觉得又凉又软。这时它忽然开口说话,很突然的一句:
“很美,不是吗?”
我低头向树下看去。
——下面,就是整个山岗。
直至此时,我才看到了颜色。
刚才被绑着,加上心里惶急,只觉得身边到处都是黑白片的片段,还有血与火的色泽。可这时,从上视下,只见,照明弹一升起,夜空中,就被赋予了奇妙的色彩。
这是一个浮尘天,那些天上悬浮的尘土,在照明弹的照耀下,居然会幻化出那么多微妙的色彩,那该是物理学中讲的折射。有暗蓝、有薄紫、有浮金、有倩碧,当然,那些色彩都很淡,且变幻极快,不静下心来细细地看是看不出什么的。
而照明弹每一闪亮间,只见岗头坡下,无数的树,显出一种奇特的黯绿。那绿郁郁的、蔚然的,像黑白片中淡淡地着了一笔色,却色出了张大千“泼彩”式的奇郁。
而在这些微妙而奇幻的色彩上,居然有那么多火线在交加重叠,那是种种自动步枪、半自动步枪、麻醉枪发出的枪火。那枪火跟烟花一样绚烂。
一旦脱出生死之境再看它,原来它是那么的美。
直升机雪亮的探照光柱在暗野里闪烁,耀眼的照明弹不停升起。到处都是微妙的颜色,那颜色还有着速度。
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壮阔的烟花,只听那小东西道:
“很残酷,也很壮丽,是不是?”
它的声音定定的,衬着它的身影的背景非常杂乱,是这样纷繁绚丽的“烟火”,让人感觉它坐在那里像一句诗:家在苍烟落照间。那背景的颜色,就是苍烟落照的颜色。
只听得它喃喃道:“等有一天,真正到了世界的末日,我如果真的还有机会去看,不知道会不会是同样的绚烂。”
不知怎么,跟它在一起,我的心忽然变得很静很静。
它似乎有一种气质,可以把残酷的和美丽的分割开来,分开来去看,那样的感觉,可以让人置身事外。
而那时,所有美丽的、残酷的、绚丽的……才会呈现出你想象不到的壮丽与纷繁。
可我是俗人,我忽然想到了一个问题,开口道:“刚才,你提到了叶公。”
“我有吗?”
我肯定地点头:“有!”
接着,我说出了心底一直藏着的疑惑:“我想知道,叶公为什么要追杀七大寇,他们之间又有什么恩怨?”
那小东西叹了口气:“我不该跟你说这个的。”
“这个,说来就话长了……但我不是要跟你说,我只是想自己念叨来听听。因为我总不想起它的话,怕有一天,自己就忘了。”
“好在,他们像是还有好一会儿要打。”
那小东西顿了顿,眼睛望着下面道:“你看到了下面战斗的场面了吗?这种场面其实不是现在才有,很多很多年前就有,哪怕在一千年前,北宋时就有。”
我在脑中努力去回想北宋的建国年代。中国古代史我可是考过高分的,可惜现在一点都想不起来。
只听它道:“你知不知道,在北宋之前,中国,其实一直是有着很多草莽英雄的。他们所精擅的,当时名为技击,名为剑术,名为导引……后来,统称为武术,现在似乎要叫国术了。可武术的突然衰落,就是发生在北宋年间。因为、那时候出了一个大豪杰,他的名字叫做归有宗。”
“万物有归,皆归一宗。这名字很霸气吧?”
“他的人也很霸气。据说,当时,他因缘际会,曾和宋太祖成为好友。他与宋太祖都认为,有唐以来,国力强盛,但藩镇割据之势,就起于那强盛之时。这世上,儒以文乱法,侠以武犯禁,很多麻烦,就是因为有太多自持己力、而特立独行之士。所以宋太祖要杯酒释兵权,而归有宗为了帮助自己的好友,发了一个宏愿:他要这世上,永不再有江湖。”
“当时,曾有这样一段歌谣:‘大石坡上大石翁,多少英雄困其中;大石坡上大石响,但见仲春草木长;大石坡上乱石流,一代才人不自由;大石坡上语如钟,廿九高手逝随风’……讲的就是归有宗独力碾平天下二十九大门户之事。”
“归有宗一生只做了三件大事。一是、尽收天下武学秘笈,将其封入那牟达曲的永闭武库;二是、他困尽了几乎当世所有的高手,把他们发配到了一个地方,那地方他名之为‘彼岸’;三是、他建立了‘龙门’。”
“据说,归有宗作为一代武痴,虽技绝天下,可真要他歼灭了天下高手,他也于心不忍。好在,他在早年间,曾在海外发现了传说中已经消失的仙山。他将那座山命名为‘彼岸’。当年,凡收到他‘彼岸帖’者,必与其一战。如果战败,就要永绝中土,远赴彼岸。归有宗没有败过,所以归有宗之后,有宋一代,草莽英雄越来越销声匿迹。当然,这不只是他一人之力,还因为,他建立了‘龙门’。”
“所谓‘龙门’,当然首修的就是屠龙之术,目的就是要继承他的遗志,要让这世间永无江湖。”
“他们经过世世代代的努力,到了明朝年间,江湖中的奇人异士,已经变得很少了。但凡有会功夫且达到一定级别的人,都会引起他们的注意,收到‘彼岸帖’,最后落得永绝中土,远归彼岸的下场。”
“直到了清朝末年,有了那一段有名的话,叫做:‘左无才相,右无才史,巷无才偷,泽无才盗’,用以描摹当日的社会风景。龙门的职责可谓完成得非常出色,你看,现如今,那么多地方挂着武术协会的牌子,其实它们早已徒有虚名。”
“而叶公,就是‘龙门’的当代传人。”
“他要追杀七大寇,因为,那就是他的使命。依他门中的规矩,七大寇的艺业,早已超出了他们的限制。所以,他必须把他们送到‘彼岸’,所以,他哪怕年老,也不惜临老一击,要解决七大寇之患。”
“可以说,所有的江湖中人,只要功夫练到一定级别,都会隐约听说到‘彼岸帖’的传说,他们也就会忌惮‘龙门’,害怕叶公。”
“这是‘龙门’与江湖斗了千百年的游戏,他们一直乐此不疲。只是如今,岔出了个探骊五处而已。”
我有些明白了,可就在这时,突听得一个声音大声叫我:
“臭小边,你妈妈喊你回家吃饭。”
我正跟那小东西好端端地坐在一起,听了这一句,差点没被雷得掉到地上来。
那是g美女,死丫头,这时才出现。要是等你,老子身上不知要被射出多少个窟窿了!
却听身边那小东西一笑:“你原来叫小边。”
我抓紧时机,侧过头去问道:“我叫小边,你呢?”
那小东西抿嘴一乐,转过脸来,我终于看清了,它的脸上戴着面具。那面具也是白的,面具上的表情若悲若喜,细看,却是悲喜过后、悲喜两忘的茫然。
它还没有回答,g探员的声音更近了,她怒道:“臭小边,你死了吗?你妈妈在喊你回家吃饭!”
靠!这么老的网络笑话,都过了两个月了,拜托你别一再引用好不好?
我一低头,就见g探员英姿飒爽地站在那里,她一身劲装,生怕自己那劲爆的身材还不够惹眼似的,套用一句恶俗的话,那就是“胸是胸,ρi股是ρi股”。
我对她满心恼火,哪怕她好看,也不打算多看一眼,只多看两眼算了。
只见她手里还提着一个人。
见到那人时,我才一惊:那却是中了麻醉弹的魏傀儡!怎么,他居然失手被擒了,怪不得g探员这么意气风发,跟打了鸡血似的。
看着魏傀儡跟一个软体动物似的被她拎着,我忽然代他难过起来。这时却听得耳边那个小东西轻声说道:
“我叫角角。”
在我还没回过味来时,它忽把我一推,让我直跌向正走过来的g探员。
我没料到会这样,在空中惊呼一声。
g美女大概也没想到我会这样横空出现。她久经训练的职业素质也不是盖的,只见她双手一掏,迎空向上,已掏出她那两把大得吓人的枪来。
我吓得疾呼道:“不要,是我小边儿!我回家吃饭!”
其实不用我喊,她也来不及反应,被我一下扑倒在草丛间。
好在这回跌下来有垫子,且还是极舒服极有弹力的垫子。我都没觉得疼,一抬头,要看看那小东西为什么突然把我推下来。
却见它已紧跟着从树上跃下,一把就捞住了魏傀儡,然后身子一弹,带着他就向树梢跃去。
g美女当然不是一个人,她身边的好多特勤人员立时拔出枪来,举枪就冲那小东西的背影射去。
我生怕他们射中,好在,那小东西的身法说不出的灵动古怪,一跃起来,简直快如一道白线。
知道它必然脱险,我才放松下来,追着它的背影问了一句最能反映我本质的话:
“喂,你是不是女孩儿……”
(……是的话,我的电话号码是1390977****,二十四小时在线,随时可来找我……)
——可惜我根本来不及说出括号里的话,就被g探员狠狠地一把掀开,滚在地上。
她望着小东西抢走魏傀儡后消失的方向,一口银牙咬得嘴唇都泛了白,恶狠狠地盯着,足有三分钟没开口,一开口,就冲我喝道:“小边,你又在哪儿认识的这个女人,她是什么来历,什么师承,什么门派?怎么我们雪泥档案上一点她的影儿都没有?她跟你又是什么关系?为什么要救魏傀儡?你可小心回答,否则,我判你通匪!”
我慢悠悠地坐起,今晚经历的事太多了,多得让我都懒得理会她的威胁,但看她凶巴巴的样子,我不想皮肉受苦,只有嘻皮笑脸地回了一句:
“为什么你要为另一个女人大动肝火?”
“我可以理解为:你在吃醋吗?”
我脸上贼忒兮兮地冲着她在笑,心中却在想:靠,这个江湖,真真是好!小边我才不过踏入了两天三夜,就已认识了两个女子,一个热爆如火,一个凉柔如水;一个有两把大得出奇的枪、还号令着这么多大兵,一个指头会发光,可以相对隽永。只不知接下来的那个胭脂寇……
靠,我打断了自己的思路——当着g美女,我可得悠着点儿,总不能让她看见我在吞口水吧!
如果出卖给她一点七杀寇、风火寇、傀儡寇这些不相干的大男人的消息,她会不会忘了那个女人,也就此饶过我?
我要不要把消息告诉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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