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姑到河边清洗红薯,教芝隔河守望。约会的开始都是一样的,约会的结果则充满变数。
“我没有说今天还会在这里。”秀姑说。
“我也没有说今天还会来这里。”教芝说。
“昨天你让我娘提前收工了,你看得出我今天还要来。”
“昨天你让我失言失态了,你也看得出我今天一定会来。”
“你不来我也要来干活,我不来你照样可以游手好闲。”
“照这么说,你自己还不愿意看见我在这。这样不好,辜负了你娘的一番美意,我说过你娘喜欢我,昨天你回家她肯定没有骂你,今天又放你一个人来,都不监视你了,就不怕我拐走了你?”
“你胡说八道!”秀姑抓起一根红薯奋力扔向教芝,教芝把它接住,奇怪她今天情绪不振。
“我明白一件事,昨天你过河来并不单单是送红薯,还送别的。”
“求你别笑话人家了,我娘病了。”
教芝哑了,看见秀姑流出几粒眼泪,挑起箩筐,以为她不再理睬他,哪知道她走了几步又放下,捏起裤脚涉水而来。教芝牵起秀姑的手,问她娘的病,秀姑说只是风寒,但需要休养。教芝松了口气,抚摩秀姑的辫子。
秀姑回头看着清浅缓慢的水流,问教芝:“这条河宽吗?”教芝说不宽,“这河水深吗?”教芝说不深,“那你怎么过不去?”教芝认为秀姑在指责自己的薄情懒惰,无言以对。“以前在毛竹坑,那么远,你也不会光等着我走过来,这里那么近,却隔河千里。”教芝问她:“那你怎么过得来?”
“我是光脚不怕穿鞋的。”
教芝几乎要笑傻。秀姑从怀里掏出一双布鞋送给教芝,说:“那次在驿馆我量过你的鞋码。”教芝把一绽银子塞与秀姑,秀姑吃惊地掂量着,问:“你干嘛?”教芝说:“算我探望你娘的病。”秀姑试探着问:“除了钱还有没有别的?”教芝知道秀姑要与鞋子匹配的礼物,推延地说:“别的以后再说。”秀姑泄气地说:“我娘的病抵不了这么多钱。”教芝说:“那更好,给你娘买点东西,让她高兴高兴。”秀姑笑道:“人家都是通过爹娘向姑娘行贿,你都反了,没心没肺。”教芝承认,从第一次的无心会面到现在默契的不约而会,从山丘下转到河边,从黑夜的小心翼翼到白天的堂而皇之,秀姑质朴大方地展开她的心情,几乎走上了一条不归路,因为教芝娶芝兰的决心就象仁善河的水一样不可逆流,他单方面怀着秀姑爱情的证物,回去陪伴芝兰,共商成家立业的大计。
村庄的建设进度令教芝满意,房子快做好第一层,井里水质很好,在环行结砖,做工的很友好,教芝会付现钱,会让芝兰烧水给他们喝,会比较纯熟地用当地方言跟他们说话。教芝是跟秀姑和芝兰学的,那天夜里当他第一次成功地与芝兰合二为一,情不自禁地用当地方言表达他愉悦的感受的时候,他知道他可以成为泰和人,可以做芝兰的丈夫。开始是芝兰说月信结束,教芝理解为表姐做官奴的遗迹被彻底冲刷干净了,后芝兰暗示教芝早点上床,将胸脯贴紧教芝,教芝吸收到了芝兰沐浴后的体味,生硬地把芝兰翻转过身压上去,芝兰用她的柔情把教芝融化了。芝兰的张开是回归,教芝的Сhā入是收复,他们的拥抱是团圆,是对历史的修正。
教芝已经很久没有去跟秀姑约会,两人都明白每一次约会都很危险,危险不是来自芝兰,她会大方地过问不明布鞋的来历,由衷地称赞秀姑的手工,表示要向她讨教,还建议教芝请她来给做工的做饭,顺便陪芝兰说说话,但教芝并不认为芝兰说了心里话,眼不见恐怕是芝兰的底线,毕竟教芝还没有正式娶芝兰,芝兰心里并不塌实。危险来自刘家,谣言随时会在固陂圩蔓延,教芝负责任的唯一办法就是纳妾,但教芝不敢想象在宗族整体贫困的情况下自己做这种腐朽糜烂的事。但教芝对秀姑的思念就象仁善河里的水草一样,拔不净,冲不走,暗地里不停歇的飘扬,默默地生长,直到有一天秀姑带了一支庞大而喧嚣的队伍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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