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手在离我两尺处停住了。然后,我的胸口一痛,感到一块冰凉锋利的东西刺了进去。
我一剑逼开她,手捂着胸口,更是大惑不解。她手中明明没有兵刃,却又如何伤得了我。莫非,她会那无形剑气?不,不可能,这登峰造极的剑术一百年中也没有一人能练成,别说她一个年纪轻轻的小女孩。
她退了几步,双手不断变幻。
我忽然明白,难道,此人手中,拿着一柄看不见影子的剑。
我凝神看她手中的变化。果然,她手动之时,好像是在将一把剑左右手替换。
剑动,必然会有风声。
想到这点,我猛然醒悟,那大嘴男子的剑发出刺耳的声音,扰乱别人的听觉,完美的弥补了少女手中剑的风声,使人无法预料她剑的走势。
所以,二人之间只要有一人毙命,另一个就不足为虑。
当然,既然处于无声环境中,那男子就是最好的目标。因为他的剑,能让人瞧的清清楚楚。
我弃开少女,奋尽全力攻向那男子。男子迎剑力挡。此人剑求不赖,只是内力稍弱。那少女却是攻势不减,双手挥舞快速杀来。
面对她,我竟不知该如何出剑。因为,你不能假装她手中有两把剑,更无法断定剑的来向,如果剑击向她无剑的那只手,剑一扑空,收势不住,她的剑便会趁机杀来,届时回剑格杀也来不及了。
我背水一战,心下一横,左手化爪击向她的右手,落红剑试探性的击向她的左手。
如果她的剑在右手,我的左手必断,但凭她一点微未功力,落红剑必要取她性命。但如果剑左手,由于我右手中剑上未用到三成力,二人想是都不会受到伤害。
她没有给我机会尝试,而是选择了闪避。我正准备举剑冲向她,却突然明白,我心思全在她身上,忘了我身后还有一个人。那个制造噪音的男子。
一个小小的疏忽,足以要了一个人的命。
我还没来的及提防,一把剑已从我腹中穿出。
我一步一步向前走,剑顺势一寸寸从腹中滑出。血如泉涌,我感到一股血液蒙上我的双眼,眼中所看到的东西瞬间都染上一层暗红。
我转过身,狠狠盯着那个男子。他似是被我的气势慑住了,双目惊骇盯着我的眼睛。我高扬起剑,一步步逼向他。他醒过神,连忙举剑相格。
嗤的一声,背后一麻,一股黏黏的液体顺着脊背汹涌流下。又被那女子偷袭一剑。我不管这些,只是奋力击向那名男子。他慌乱的连连格挡,剑式急乱,已没了先前的章法。我冷笑连连,加快了攻势。男子面露难色,想是支撑不了多久。
嗤。又是一剑。
我感到背上已没有一块完整的地方,到处都黏黏一片,疼的已没了感觉。
我歇斯底里大吼一声,摒尽全力以诡异的角度连环三剑罩向那男子。要不是因为那少女在后频繁的出剑阻拦,牵扯了我的攻势,这男子如何抵的住我三招。
我的眼光不经意触到蹲在墙角的楚嫣。只见她双眼紧闭,双手用尽全力捂住双耳,面露痛色,双肩不住发抖。
我心中猛然涌起一阵疼惜,但更多的是愤怒。要不是这个男子和他的那柄破剑,楚嫣也不会难受至此。
我腔中的怒火像火山一样猛然爆发,全力顷刻间涌出一股大力,力贯于剑,落红剑红光四射,烁目耀眼。那男子如何敌的住,不一下剑被击飞落地,身上连中几剑,他人也倒在地上爬不起来了。我兴奋到了极点,看着那鲜红的液体从他身体里泉涌狂流,忍不住黏了黏干裂的嘴唇。我很清楚我的剑并未伤中他的要害,所以我迅速扑了过去,剑尖Сhā向他的头颅。
那少女却趁此机会又是一剑袭来。也许,她忘了,那男子的剑停了。
所以,我非常清晰的听到了她那背剑在我身后舞动的风声,尽管,这声音十分细微。
我大吼一声急速回杀,在极短的时间内判断好她剑的方位大力砍去。那少女眼里浓浓的笑意顿失,取代的是少有的恐慌和惊悸。
呯的一声暴响,落红剑在半空停住了。因为它撞上了一件东西,一件很硬的东西。
那少女的右手中,果然握着一样无影的物什。
落红剑击中了它,剑上的万钧势力透过那个东西传递到少女身上。她尖叫一声摔飞出去,右手虎口大裂,血迹斑斓。
我冲上前,一脚踩在她的胸窝上,将剑高举过顶,瞄准她的额头。说实话,看她一付楚楚可怜的样子,一脸的稚气未脱,我还真不忍心杀她。可我心底深处不断冒出一个声音,催促我快点动手。
岂料正在我怔忡之间,我惊然发现,我已经被包围。
师父,雍孟恒,肖蚕,吴蒋,杨远,许文。还有雍孟恒身后那个高大威猛的男子,而他的肩上,更是扛着一把硕大无比的阔口重剑。
我踢开脚下踩着的少女。冷冷环扫众人,道:“一起上吧。”
楚嫣大叫着向我冲来,神情甚是焦急担忧。她的前面站着肖蚕,他一扬手厌恶的大叫道:“烦人,滚到一边去。”扬手之际手掌一翻,砰的一掌结结实实击在全无防备的楚嫣身上。
此人内力雄浑无铸,走的是刚猛一路,楚嫣如何抵的住。她跌飞出去,药王一声大叫将她抱住轻放于地,脸上已是堆满怒气。
金枢义讥笑道:“真是无耻至极呐,这么多的前辈欺负一个小辈,也不怕人笑话。”
没人理会他的话。
肖蚕居然敢当着我的面欺负我花落杨的女人。我说过我三招之内必取他性命,赌注还在。只是玩的方法会更加疯狂。
头顶上划过一个身影,一个人落在包围圈中。是那个蒙面的少年。他的嘴角还残留着被我击伤后的血迹。而他的手中,自是握着那柄寒气迫体的凝霜剑。
金枢义长笑道:“千年难得一见,凝霜落红合力而战,应是如何精彩啊?哈哈哈。”
就在他说话的时候,我扑向了肖蚕。我一动,众人皆动。少年扬剑荡开了杀过来的另外六人。肖蚕双手合十,夹住落红剑。他狂笑道:“好强的内力。真是令人难以置信,可惜空有一付蛮力。搁哪学来的这么一套笨拙的剑法。”
剑像刺入了一面铁墙之中,更像是被紧紧焊在里头,纹丝也不能撼动。
金枢义飞身而入一爪抓向肖蚕。肖蚕似是对他十分忌惮,他人还未过来他已松开剑退到一丈开外。
金枢义拉我闪身一旁,其它人想欺上来,却被少年奋力挡住。由于均对凝霜剑心存忌惮,众人也不敢离他太近怕被寒气侵体。
金枢义附耳小声道:“‘冷蝉诀’你已学到了第几诀了?”
我答道:“‘冷蝉诀’共二十四诀,我练到第二十一诀‘惊蝉诀’便再也练不下去。不过师父他正在修炼第二十三诀‘寒蝉诀’。”
金枢义道:“能在你师父那样资质平庸之人的教授下学到第二十一诀已算是不错了。冷蝉诀既是老夫所创,其奥秘自是烂熟于胸。你好好听着,老夫现在教你这第二十四诀‘息蝉诀’。”
我闻言激动不已,能学到这第二十四诀平日我连想都不敢想,门中之人能学到第十九诀“追蝉诀”已属罕见,我不知耗了多少时日和精力才初窥“惊蝉诀”的门径。而那第二十二式“戏蝉诀”在三十岁之前是想也不敢想,更别提那二十四诀“息蝉诀”。
他继续道:“其实这‘息蝉诀’是易学难精,关键在于个人的悟性和天赋。所谓息蝉,万物皆息,四合齐归,就注重一个息字。和人动剑之时,心静如水,正如酣眠之中的睡蝉,处变不惊,众人皆醒我独眠。不管对方攻的多猛多凶,你只要牢记一个字,静。静如秋水,淡如秋风,徐而不躁。但不能误解为一味的躲避。息蝉诀其实是惊蝉诀的深化。惊蝉,一击必杀,但若对手强大一击未成反会被动。息蝉,敌不动我不动,敌动更不动,蓄满力量以最佳时刻最佳方位一招爆击,击完即息,停剑躲闪。本来这招剑诀里还有一套极强的剑路,可惜现在这种情况没法给你演示,只能初授你心法。话至此已止,剩下的只有靠你自己领悟。肖蚕那老儿居然敢看不起‘冷蝉诀’,你现在过去把他打的看不见人形,就拿当活靶子练剑吧。”
息蝉。
我细细品味着他的话,酝酿许久,似是懂了,可细想又有些不明白。只有心法却无剑式,剑招那还得自己去创,临阵创招,想来也不大可能。
我走上前去。师父见我和金枢义在一旁细语良久,心里定是十分惊急。见我上来便抽身欺上,扬剑问道:“你们在嘀咕什么?”
我冷声道:“把你的剑拿开,别逼我动手。”
师父有些迟疑,不知该说些什么好。但我,分明从他眼中看到了胆怯和心虚。
我没理他,径直来到气喘吁吁的蒙面少年跟前,道:“你,回去。”
他捂着胸口连呼几口粗气,想来是疲惫已极。他看了我一眼,赶忙回到金枢义的身旁。
我动动脖子,道:“我不想浪费时间。快点动手吧。”
师父没有动,因为金枢义和药王挡在他面前。药王怒叫道:“把老夫的‘一点红’拿出来。”
金枢义九指搓动,像是在磨着铁棒一样发出阵阵金属锵鸣之声。他冷笑道:“正好趁这闲功夫。”
师父有些着急,脚下竟是踉跄后退一步。他急忙朝雍孟恒大叫道:“雍总管,快过来帮我。”
雍孟恒倒是不急,负手笑吟吟道:“哎呀,冷兄,说来也伤感情,忘了跟你说一件事。魏忠贤那老阉人近来好像不大相信杂家了。杂家在他身旁安的眼线前几日跟杂家讲,说他开始怀疑杂家与冷兄之间有端倪,没办法,古剑盟在江湖中的势力越来越大,谁也料不准你哪天会倒弋而反。”
师父惊叫道:“雍兄,你这是什么话。咱俩不是早说好了吗,我助你杀了魏忠贤夺得东厂大权,你助我一统江湖。”
“没错。”雍孟恒笑道:“只是计划稍有些改变。嗯,魏忠贤既然怀疑到你头上了,杂家也只能明哲保身。冷兄也不能怪雍某无情,实话跟你说,东厂已经开始在策划血洗古剑盟的行动。唉,其实想来你对我也没多大用处,现在江湖中不知有多少帮派在暗里向东厂俯首称臣。除了能帮着暗杀魏忠贤,你也没什么价值。”
“你…你…你…”师父脸色铁青,气得说不出话。金枢义狂笑道:“众叛亲离,冷寒川,你也会有今天。”
药王道:“跟他废什么话。这种人活在世上只能糟蹋粮食。”
师父面无血色,环视众人,忽地眼色一变,对唐汉生大叫道:“唐汉生,你可知你小女儿在哪?”
@奇@唐汉生闻言大惊道:“怎么,你知道。”
@书@师父冷笑道:“她叫唐梦,十五六岁的年纪,身旁还跟着个侍女叫小兰。是也不是?”
@网@唐汉生须发尽抖,道:“你看到她了?”
师父道:“不止是看到。你那小女儿长的可真是可爱,穿着对襟红裙,扎着两个小辫子,让人瞧着就心疼。实话告诉你,她现在就在我京城一个故友那。我那位朋友跟你唐门多少也有点过节,你女儿在他们手里可真有点凶多吉少。只要你今晚助我逃出去,老夫担保你那个人见人爱的小女儿能安全回家。”
唐汉生锁眉不语,雍孟恒似是有些着急,道:“唐兄,切不可听他一派胡言。”
唐宁扬刀嚣叫道:“冷老贼,你最好快告诉我小妹身在何处,否则要你死的很难看。”
师父纵声长笑,尖厉的笑声刺的人耳发痛。他笑道:“老夫再怎么不济,也不致于被你这条东厂小杂狗威胁。唐汉生,你真应该花点时间好好管教你那两个宝贝女儿。你那小女儿性子特倔,在我那几个朋友那可吃了不少苦头。”
看着师父那一付奸邪的嘴脸,我的心也随之凉了半截。什么大宗师大豪侠,跟市井的地痞流氓又有什么区别。只不过是,一条狗,穿上了人的衣服。
唐汉生在犹豫。我回眼瞧向肖蚕他们,寒声道:“愣什么神。肖蚕,我说过三招之内要取你性命,先前已用了一招。还有两招。”
他瞪目道:“找死。老二老三老四,列‘无为大阵’。”
另三人高声答应,身形一变快速左右穿梭,紧紧将我围在一个圈内。
我深深闭上了眼睛。屋顶上那个大窟窿内不断往里灌进晚风。风中裹着一股黑夜里特有的冰凉的气息,泌人心脾,让人精神为之一爽。
息蝉。
我轻缓地呼吸着。内心慢慢平静下来,就连方才满腔杀人的欲望和戾气也逐渐消逝,代而之的是宁和安祥。
我睁开了眼,恍如清晨梦醒,迎着朝熙虔诚地祈祷上苍。他们四人不断的转动,身形越来越疾,逐渐化成一团团模糊的影子。楚嫣扶着墙忧心忡忡地注视着我,我迎着她的眼神温馨地一笑,笑时,剑动,一动即逝,剑扑了个空,刺中的是一个虚影。
我没什么反应,内心依是静如秋水。剑回护住周身各处大|茓。
那一团团影子时散时合。里面传来肖蚕的大叫:“老四,是时候放药了。”
耳边传来药王的骂声:“卑鄙。江南四恶好歹也算有点名气,竟然用这等下三滥的手法。”
放药。我心神一动,剑锋一转,用尽十成力量,削向迷影中一团白烟升起的地方。
剑回时,带起了一朵妖艳的血花。一个人哀号着翻滚在地,他的右手手掌齐腕而断,断掌中还握着一个翠绿的小瓷瓶。
蝶香,许文,可惜,他再也不能凭他那一双纤纤美手去诱惑女人了。
药王大吼一声袖袍齐张,鼓起一阵强风,将那团白烟尽数吸到袖子里面。
肖蚕气极败坏,怒吼道:“动手。”
三人上中下齐时攻至。
八步赶蝉,当真是一门极好的闪避的武功。我悠闲的踩着步子,闲庭散步,风清云逝,虽没这等意境,却是感觉和人在嬉戏一般心静平和。
我张嘴道:“肖蚕,已经两招了。记住,第三招一出手你必死。”
话虽恶毒,我依是笑意盎然。
肖蚕大叫道:“老三,挡住他的后路,将他逼到墙角。老二,注意他的下盘,牵制住他的移动。”
吴蒋紧紧跟住我,但由于他身躯过度庞大,行动不甚敏捷,连连被我甩开。他又气又急,肖蚕在他后面又不断催促,他不由气呼呼地大叫道:“老大,你能不能别说话啊。”
他说话的时候,脚下不经意的停顿了一下。
身后的杨远大叫着冲将过来,我扫了一眼跟前的吴蒋,故意往他身前一靠,他大喜之下全力挥拳砸下。
他这一拳聚满力量,别说是人,就算是一尊石狮子也要被击成碎屑。
可惜,他砸中的不是我,而是一付边缘锋锐无比的扇子。他全身心的注意力都在我身上,根本没留神我后面的杨远。杨远倒先发觉到了他,可是他扇子不是握在手里而是抛飞出去的,我和吴蒋离的那么近,他想收扇已是来不及了。我一拧腰抽身从吴蒋的胯下钻出。接着,那扇子就Сhā在吴蒋肥大的拳头内。
吴蒋发出一声杀猪般价天响的惨叫,拨开扇子,捂着手弯身蹲地,瞧那模样倒是疼痛至极。再仔细瞧时,却见他正有滋有味渍渍吸着伤口涌出的血,那脸上的神情,倒像正在品尝一碗甜美的羹汤。
看到他喝血的模样,我内心猛的涌出一种冲动,真想跑过去吸一口。我强遏住内心瞬间剧烈翻涌的杀气,可是感到四肢都在发抖,落红剑急烈颤动几乎握将不住。双目渐渐爬上一层血影,我再也忍耐不住,大吼一声提剑杀去。我也不知道自己的剑竟可以这么快,剑光化为剑芒,红光夺目,闪电一般瞬间洞穿还没来的及转头的吴蒋。剑锋撤,蓬地溅出一大丛血花。血溅的我满脸都是,我伸出舌头黏着嘴唇周围的血液,邪邪一笑,对呆若木鸡的肖蚕冷笑道:“我也好想喝一口你的血。”
肖蚕直直看着我的剑,道:“不…不…可能,这…这么快…快的剑。世上不会有如此快的剑,不会的。这把剑,一定是来自地狱的,是来人间索取魂魄。”
他的眼中,盛满绝望和恐惧,好像他面前站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索命的恶鬼。
我喜欢别人用这种眼神看我。
我用剑指着他,慢步上前。他盯着滴血的剑锋,一步步后退,直至退到倒在地上捂着手腕惨叫的许文跟前。许文揽住他的腿,悲号道:“大哥,救我,救我,大哥。”
我凌空一挥,剑气化作一道血影斜劈而去。许文昂起的上半身直直倒了下去。他那颗齐颈而断的头颅围着肖蚕滚动几圈后停了下来,却又忽地犹自左右慢慢地来回滚动。
肖蚕耸动着鼻子,双颊肌肉不住地抖动,瞳孔放大到了极点,蒙上了层惨白。
我定定望着他,道:“我说过要你死的。”
身后的杨远大叫一声“大哥快走”,整个人扑了过来。我没有回头,只是剑尖向后一转,然后一刺,身后便卟的一声响,想来有人摔倒在地上了。
我收回了剑,放在袖上擦擦。突然,我感到小腿一阵剧烈的疼痛,低头看时,只见杨远揽着我的腿正张嘴在上面撕咬。他一脸狰狞,脸曲扭的可怖至极,跟先前那个一脸斯文的书生模样判若俩人。
我怒吼一声抬手一剑将他头砍断,他的身子倒了下去,但他的头依旧挂在我的腿上,牙齿深深的陷在肉里。
我抬起另一只腿将他的头踢飞。再回头时已是怒火燃腔,举剑劈向肖蚕。
肖蚕没有格挡,却啪的跪在我面前,我大奇之下收住剑势,却要瞧他作甚。
他深深埋下头,道:“老夫平生杀人无数,如今已至暮年,每晚都要做噩梦,以前那些被老夫害死的人都化作厉鬼向我索命。每日,我都活在担惊受怕当中,一到夜黑,更是不敢随便出门。你一定是阎王爷派上来取我性命的。老夫深悔当初走入歧途,想回头已是不能,今日遭此大难猛然大悟,老夫不能再错下去,还是尽早去下面赎罪吧。少侠,你快杀了我吧。”
我冷笑道:“你赎你的罪,我杀我的人。”我深吸一口气,照着他的脖子一剑劈下。
“少侠且快快住手。”头顶上突然传来一阵雄浑有力的声音。抬头看时,只见屋顶大洞中落下一个人来。此人身裹袈裟,双手合十,慈眉善目,银须飘飘,却是一个老和尚。
药王惊叫道:“千机大师。您怎么这么快就赶过来了,您在书信中不是说三日后到吗。”
老和尚道:“由于心急洪荒古卷会被歹人夺走,故提前而至。”
他又宣了声佛号,转头对我笑道:“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我冷笑道:“我要不放下呢。”
他慈笑道:“一念之差,天堂地狱。这位肖施主已然醒悟,少侠为何要咄咄相逼呢。”
我冷笑道:“我是在做好事,他想下去赎罪,我正好送他一程。”
他叹道:“佛曰: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这位肖施主诚恳至此,不禁让老衲抚掌自叹。快快请起。”
肖蚕挣扎着不肯站起,道:“大师且勿多言,肖某恶事做尽,理应受到天谴。我寻死之心已定,少侠快快动手。”
我长笑道:“有意思。还没人求我杀的呢。不过你别指望我会可怜你。你就装吧,装着一付可怜兮兮的样子博取别人的同情。你这种小人我见得多了,大宗师又怎么样,大豪侠又如何,还不通通是帮小人,只会干些见利忘义的丑事。你们这些人也会忏悔,那天下人全是君子了。我要杀了你。”
老和尚伸掌按住我握剑的手,一股刚猛绝伦的大力迅速自他宽厚的掌中传来,我的手像是被定在空中,竟是不能撼动半分。我挣扎几下,犹如蚍蜉撼树,我不由怒叫连连,左手化掌一掌劈向老和尚。谁知这一掌打在他身上就像击中了一个棉花包,掌力顿失,左掌反而被一股柔劲吸住,牢牢定在他胸口。
就在我两难之时,只见一道白影自上而下贯入我的小腹。
“小心。”老和尚大惊之余挥掌去格,却已是来不及。
肖蚕奸杀道:“想杀我?你还嫩了点。”
我对老和尚冷笑道:“这就是你佛要救的人。”
他一时无语,面色怆然,抓着我握剑右手手腕上的劲力却是一松。我挥剑砍在肖蚕头上,将他脑袋削成两半。
老和尚悲叹一声,摇头道:“造孽啊。老衲还是错了,好好待在洗尘阁内,又何必出来管这江湖之事。喃呒阿弥坨佛,罪孽,罪孽。”
我冷笑道:“我现在还要杀几个人,你要不要管?”
他看了我几眼,道:“少侠戾气太重,杀气凌人,小心肉体承受不住反遭其害。老衲瞧你身上多处有伤,而且伤势不轻,如果再妄自催动真气与人打斗,伤的最多的还是你自己。药王就在此地,你停下手来让他治你一治,否则耽搁太久就回天无术。”
药王愤愤道:“想让我救这小子,门都没有。”
被这老和尚一说,我不知怎么地忽然感到全身各处都疼痛不已,体内本来充沛的真气消逝无踪。身体内的血像被人抽干了一样,痛的不行。
我弃剑跌倒在地,浑身似是有千万只毒蚁正在噬咬我的骨头,疼痛至极,四肢更是没了知觉。
我汗如浆出,浑身忽冷忽热。楚嫣惊叫着奔跑过来,揽住我哭道:“落杨,你怎么了。你不要吓我,你身体怎么在抖,你是不是很冷,可你皮肤怎么又这么烫。你到底怎么了,你说话啊,你能听到我讲话吗,你说句话啊,落杨。”她已是泣不成声。
老和尚看了眼楚嫣,道:“这位想必是步之聆的后人吧。”
药王点了点头。
金枢义上前一步,道:“老施啊,你也甭记仇,这小子入了魔,也是身不由己。你就当看在步楚嫣这小姑娘的面上,救他一救。”
药王挥手道:“算了算了,你和千机大师都开口,我再无动于衷就显得小家子气了。其实也不能怪我,我早说过这小子身负几处致命重伤,还如此折腾身子骨哪吃的消。不是我说丧气话,瞧他这样,就算是喂他吃十颗‘一点红’也没多大的效用。其它地方都好说,就他胸口那一剑,也就是先前被他自个那个好师父刺的那一剑,实在太厉害了,心脉都伤着了,能怎么办。我捉摸着也只能请大罗神仙了。一点红又不是仙丹,还当真能起死回生啊。”
楚嫣瞪圆双目,愤怒地盯着师父,道:“落杨要是有什么不测,我拼了性命也要你偿命。”
我摆摆手,平静下来,对楚嫣小声道:“别浪费时间了。听我几句话,我这条命是他救的,他拿去也是应该的。我现在只想一件事,好想再回到无思崖,静静地看从崖顶飘下来的絮絮雪花。楚嫣,你可还记得小时候和雨香荣戈一起躲迷藏时不经意在无思崖半山腰发现的那个小山洞。告诉你一个秘密,在那个洞里,我偷偷刻了一行字。现在我好希望,你能看到它。”那个小洞又深又长,诡秘异常,当时我们都喜欢藏在那个洞里。因为这洞不仅怪石嶙嶙,多有暗道,而且一年四季温暖如春,干爽宜人,洞中更是多生藤蔓之物。我还记得,在洞内的一块巨大石板上,题着两行诗句:无思叹有思,谁笑梦人痴。也许,无思崖的名字正因此而来吧。
楚嫣泪水涟涟,哽咽道:“好。什么江湖,什么血海深仇,让它们统统见鬼去吧。我现在就带你找那个小洞,你支撑住,我们现在就去。”说着她奋力抱起我的身体。
药王急忙制止住她,急叫道:“我又没说他非死不可。你把他放下来,让老夫再想想办法。”
他蹙眉在屋内踱来踱去。屋内那帮人倒也不知干什么好,都静静看着他。师父的眼光一直在门窗之间徘徊,我知道他想干什么,只是已没心思去想这些。
药王焦急的走来走去,蓦地撞到了师父。他不耐烦地说道:“都是你这家伙,害的老夫煞费心思,想的头都痛了。对了,还差点忘了,我那颗一点红还在你那了。那个谁谁谁,快来个人把他杀了好不。”
金枢义大声道:“阿九,快过来。”
千机大师欲上前阻拦,顿了顿还是长叹一声把头捌过一边。
师父惊惧不已,长叫道:“唐汉生,你不想知道你小女儿在哪啊?”
唐汉生咬牙切齿,愤愤盯着师父,内心似是在进行着极大的挣扎。
“唐汉生。”药王突然大叫一声,声音之大,直把众人都吓了一大跳。
他像是猛地想到了什么,冲向唐汉生,急声问道:“当年,当年,就在当年。那个…那个…”
他可能是太过激动了,有些语无伦次,连吞几口唾沫,才道:“当年你谋害我的时候,是为了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