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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书网 > 后湮宫 > 第十六章 降世 16—1

第十六章 降世 16—1

“不是很厉害,真不知道你娘为什么不让你吃糖。下回想吃什么不要学人抢,小姑娘家要秀气,别像个毛头小子。想要什么……找你爹爹我,这儿什么都缺,就是不却银票。但……甜点心除外,等你娘准许你吃了……爹爹再给你买。”

“嗯,不用不用。”

小敛迹撑着小身子,一把抓过他的玉扇,扇啊扇,她的那一撮小毛发抖了抖,吹起好高又慢悠悠地落下,“四爹爹,你热不热。”

她凝神,像是想到了什么,狗腿儿似的也给诗楠扇着。

其实她这串糖葫芦,最想给的就是霁雪爹爹吃。

可……

她贼贼一笑。

心神一定。

慢悠悠的爬了下来,手往肚兜里一塞,捂牢了,又把那玉扇轻轻放在了诗楠的膝上,退后几步,必恭必敬地说,“四爹爹记得吃糖葫芦噢,敛迹去背诗词了。”

诗楠笑着,目光温柔安抚。

看着小屁孩的身影。

他低头,把扇子打开……天有些热……

默默地看着,

有些不对劲儿……

玉做的扇子上,原本栩栩如生的凤凰下,有四片金叶子,如凤凰依旧翱翔……

金叶子却被抠掉了。

这个呕啊……

转头望一眼,桌上的冰糖葫芦。

果然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庭院深深,好不宜人。

另一处。

“二爹爹的冰莲玉露丸虽甜可也没有糖好吃。”小敛迹用食指和拇指捻起一片薄薄的金叶子,仰起小脑袋,眯起眼对着阳光看,“一片金叶子能买一大屋子的冰糖葫芦,那么四片岂不是能把我和二爹爹一起埋鸟?”

“是,错不了。”

一席月牙白袍子,姿态优美又温温煦煦的人站在树荫下,就这么微笑的凝视着她。

这一下子,惊吓的不轻。

“大……爹爹。”敛迹忙把手背在后面,手足无措的。

“今天天气不错。”

“是。”

“你这是打算去哪儿?出门么?”

“……是。”小家伙有些惶恐不安的望着,“听灭人说隔壁家的冰糖葫……不,是私塾上课了,俺想去瞅一瞅。”

“学海无涯,你能这么想也是好的,与私塾的先生一起读书,学的东西自是比我教你的多。”

“我……我不去了。”

“怎么又不去了。”

“我想起,灭人说让我帮忙,他想打糕给娘吃。”

“灭人……”温玉像是在冥思,“我正罚他跪在殿前。”

小家伙目瞪口呆。

温玉望了过来,虽是笑着,目光却如炬。

砰的一声。

小家伙笔挺的跪在地上,小ρi股挪了挪,“爹爹,我错了……再也不把灭人迷晕偷溜出来,让您找不着,再也不这么做了。”

“你没错。”

“咦?”

“是他没用,被你迷晕了这么多次数,这么机灵的人也不见长进。”他温柔的一笑。

小敛迹抖了抖,想走却又不敢走,小ρi股往后挪了挪。

温玉伸出手摸了摸她头,这小家伙被吓得一身汗,小毛发也湿透了,“孩儿再也不敢了……”

“饿了吧……玩了一整天,也没吃饭,我让厨子给你用菏叶做了一糯米­鸡­,你娘给的方子,挺香的,尝尝。”

“真的?!”小家伙倏地一下站了起来,一脸馋相。

“来……坐爹旁边。”

温玉席地而坐,不知从哪儿掏出了一吃的,利索的两下,便把菏叶撕开了,香喷喷的­鸡­­肉­与糯米油渍渍的,他把箸在菏叶上擦了擦,夹着,­鸡­­肉­金黄,糯米像雪一般,晶莹软软的,喂了过去。

“好吃么?”

“好吃……”

“好吃就好,昨夜布置下来的诗词背完了么。”他温文儒雅的一笑,说得也漫不经心,还掰了一只大­鸡­腿,温柔且带着威逼的意味,塞进她的手里。

“啊……”嘴油渍渍的,小家伙眨了眨眼,傻了。

“那等你吃完了就来背吧,还记得么,你答应了你娘,背不出就得罚抄你赝狄爹爹的心经。”

吞一吞口水……

小家伙就像是在吃砒霜一样,嚼也不是,不嚼也不是。

那心经……可是有好几百来页。

“其实……那个我……能不能后天背?”

“吃完就背。”

“爹……推迟一天,明天?好不好……”

“今天下午。”

“今天晚上!”

“好,别忘了。”温玉笑了。

“呜……”

这一顿吃得真伤胃。

番外三 美男爹爹们的教育 [三]

一轮弯月

大殿里十分安静。

油灯里一截烛火跳跃,映­射­着一片温馨的暖意。

温玉端着身子,平稳的坐在案前,翻着手里的一沓宣纸,手指搁在额头上揉着,笑得有些无力,他的一边脸庞笼罩在­阴­影中却有着分外的宁静与柔美。

我不禁有些看傻了。

一旁的红青碰了碰我的衣袖,双手端着,小心翼翼的给我一玉碗,我心不在焉的接着,看也没看就对着饮了一口,结果一到嘴,只觉得含在口里一边寒冷,一边又烫得灼人,又凉又烧人……舌尖麻了,竟也不知道到嘴的是甜的还是咸的。

一时间被逼得眼泪都出来了。

“哼,活该。”红青慌忙递了帛子,又瞪了我一眼。

我低头默默看着那盛在玉碗里的糖汁,莹润的白莲子浅浮在碧­色­稠浓的水里,隐约小巧的冰块,隐隐还有蓝­色­的火焰在晃动。

……

火莲子冻羹。

这家伙,递来之前不是都会帮我搅拌并调匀的么……今天,怎么……

故意的,一定是故意的。

看他斜着眼望着温玉,一副酸溜溜的样儿,就知道这家伙八成又是拿根神经搭错了。

我不是多看了温玉一眼么……

难道,是因为我昨夜又和温玉厮混在一起,所以他很不爽……非常的不爽?!

真是可爱的小­性­子。

我手伸了过去,在桌下握住了他。

他一愣怔,表情不情不愿的,却也没反抗。

“敛迹功课温习的怎么样了?”平平顺顺的声音响起,吓了我一跳,正要缩手……却被红青反手握牢了。

“还行。”

小敛迹的身子板站在大殿下,低着头,必恭必敬的,可那眼睛总往我另一只手上瞅。

我单手捧着玉碗,笑眯眯了。

做着口型,应付完了你爹,这一碗都给你喝。

小敛迹眼弯成了月牙。

“那就开始吧……”温玉摆摆手,慵懒得坐在榻上,默默地摸着手里的纸,似非似笑。

敛迹低头凝思,只想了半会儿。

小小稚­嫩­却又响亮的声音就在大殿里荡开了。

她一板一眼背着,都是些唐诗宋词元曲儿。

我欣慰地望着她……有种吾家有女初长成的喜悦。当初怀她的时候,我一笔一画把脑海里还能回想的古诗……都写在了一张簿子里,原本是想拿来做胎教……结果愈到最后人也愈发的懒了,后来还是温玉无意间在床底下将它搜了出来,于是就给了这娃儿当幼儿启蒙教材。

可是没想到……

懒也有遗传。

看到这小家伙冥思苦想,背得这叫一个断断续续。

我叹了一口气。

虽说以后不图她做大事儿。

可这孩子,从小调皮,让他背背这诗词的,能修身养­性­,兴许以后还能凭借这一两绝句,拐到一绝世美男也说不定。

这古诗,流行小曲儿,小黄话儿不正是穿越女必备知识么。

这小家伙……

怎么就不懂我的一片苦心呢……

我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低头吮了一口莲子羹。

“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长恨……”小敛迹摇头晃脑的,“长恨……”

小脸皱巴巴的,一双眼睛滑溜溜的往我身边的红青身上滑去。

“笨蛋……是长恨春归无觅处。”

我听见一股热湿的气息从我耳边划过,红青手捂着嘴,隔着一张桌子瞟了温玉手旁的簿子,咳嗽了一声。

温玉清清冷冷的扫了敛迹一眼,笑了,很温柔的笑容。

看得敛迹一抖。

忙脱口而出,“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长恨春姑无觅处,红青爹爹抱春宫。”

……

我恶寒。

红青脸­色­惨白。

“你又去青楼里,花银子买瑃宫图了?”

“那个……只是偶尔……”红青狠狠的瞪了敛迹一眼,后者只是耸肩,老老实实的站着。

“背一遍《琵琶行》。”

“嘈嘈切切错杂弹……”

“嘈嘈切切错杂弹……后面是什么?记得么。”

敛迹这次学乖了,瞟向了诗楠。

离得远了我看不大真切,只看到小家伙眼睛一亮,“嘈嘈切切错杂弹,漂漂亮亮桃花扇。”

诗楠那握捏着扇子的手一抖,身形有些不稳了。

“这次的词有长进,取词取景。”温玉抿嘴,像是极忍着笑意。

“谢谢大爹爹夸奖。”

这哪儿是夸奖,明明是寒涔……这娃儿都听不出么。

“可是你交来的这小诗词不大好。”温玉捏着手里的纸张,抖了抖……

小敛迹的身子也颤了颤。

我探过身子,从他手里抽了来,一看……乐了。

原本是该默写古诗词的,这娃儿倒写成了打油儿诗了。素不素荤不荤的。

歪歪扭扭的字,分明写道:“西塞山前白鹭飞,西域赝爹河边飞;别有忧愁暗恨生,铜雀春深宅二爹;温玉爹爹独抚琴,隔江犹唱后庭花;待到山花烂漫时,我看氰爹耍春宫。”

……

还别看,虽有够乱,却还挺有意境的。

只是那几首名诗词被她糟蹋的惨不忍睹,小小年纪……一脑子­淫­诗艳曲儿。

我啪的一下,把宣纸拍在桌上。

众人一惊。

我扭头笑眯眯的对温玉说:“这娃儿也累了,放她回去歇着吧。”

温玉淡淡一笑,捏紧我的手,“你说成就成。”

下一刻他说成了,“回去……跪着吧。”

……

介人,说了跟那没说。

小敛迹抖抖的,很小心得瞟了我一眼,我立刻心领神会,扭头对正在一旁伺候的灭人说:“去厨房里叫人盛一碗莲子羹,给小主子送过去。”

“不成。”

我一瞪。

温玉改了口,“罢了,夜里跪够了时辰,沐了浴,就给她送过去吧。”

叹气。

这人……

总是对孩子不够好,严父扮的太厉害了。

这么温温煦煦的人,板着脸,也够消魂的。

哎……

娘啊,疼疼疼疼疼。

我一蹙眉,脸皱成酱菜了。

红青又在捏我了。

使着小蛮劲儿,疼死我了。

我还以为他又吃醋了,结果他使眼­色­要我看……一处儿……

小敛迹走的歪歪斜斜的,不知道是不是受到了打击,反正那小背影儿就让人看着心疼……这娃儿其实也不错了,起码比我强……

我还只能卖着棺材本,背背以前的小词诗曲儿的。

她还能活学活用,加以雕琢……呃,虽然也雕琢的不咋地……

不过,还是比我这个做娘的强……

真是难为她了。

虽然知道……她只是装装可怜,回了屋也不一定真跪……可是我心揪得紧。

我转头看了一眼温玉。

他眼神很柔软的望着那个小背影……

其实,我知道他是想把小敛迹教好,毕竟这小家伙一生出来,几个爹爹们就疼爱的过了头,变成了如今这小混魔王。

我铁了心,也强忍着……

可是最终还是有人忍不下去了。

赝狄迈着步子上前,扶好了她,想牵着敛迹的小手,把她领回去。

可是……

即当他们一大一小准备离去的时候。

一片闪闪的东西,从她小衣角里飞了出来……滚了几下,跌在了赝狄脚下。

虽然……烛火有些暗。

可我却依旧能看得清晰……那是一枚……玄铁灵符。

赝狄火急火燎,找了一整天的玩意儿。

……

其实,要是我……这时准溜。

可是这小家伙不知道是不是吓住了,或者力气不够,总之赝狄握着她的手,紧紧地……

一直把她拐回了屋子。

传闻……

那一晚,很是惊心动魄。

总之,不知道这个五爹爹用了什么法子,小敛迹这一生,又多了一个惧怕的人。

每当赝狄生气的时候,

这家伙惟恐避之而无不及,这一现象持续了很久。

这是后话。

但是据留守的仆人禀报,

那一夜,

小敛迹又连夜奔去了霁雪的屋子,扑入他怀里,委屈的趴在霁雪的膝盖上,半声也不吭……

霁雪心疼的摸着她。

纸窗透着朦胧的月光,照在两个依偎的父女身上。

小家伙的一双眉,淡淡的,与霁雪很像,特别是那忧伤的意韵,竟像是一个模子印刻出来的,睫毛长长的,低垂着。

像是有心事儿……

她的眼,真像孩子她娘……可惜现在却闭得紧紧地。

霁雪手刻意拂过她的眉眼,心里一暖,声音也轻了,“怎么了?”

“不舒服。”

“告诉爹爹。”

“不。”

这­性­子也与她娘一样。

别别扭扭的。

霁雪叹了一口气,起身把被子暖了,换了一床­干­净的铺好……“走,去里面躺着……爹爹洗了,就过来陪你睡。”

“我也要去洗。”

“不成,”霁雪转念,看了她一眼,“你没有洗就过来了?”

“嗯,臭臭的。”

他失笑,招呼了跟随过来的仆人,柔声说,“水我一在预备好了,原本打算自己用的,也罢了……把你家小主子,带到那屏风后面好好洗洗,衣裳就在衣柜最下面一格。”

敛迹也没说什么,乖乖被仆人领着去了。

灯扑闪着。

屏风渲染的影子有些晃悠悠。

隐约有水声。

突然……

只听到那仆人啊的一声……像是惊吓到了,身子就怔在那儿,一动也不动。

霁雪闻声,便匆匆撩起衣袍下了榻,身子一转,慌忙入了屏风后面……

怔愣着望着,

躺在木桶,浸泡在水里的小敛迹,她小胳膊悬在桶边缘,趴着……头歪着,想是困到极至,睡着了。

蹙着秀眉,想是很不舒服。

水有些晃,但已经清澈的能看见个彻底了……波光潋潋……

霁雪挽着袖子,一把将他扯了出来。

仆人蹲在地上,像是吓傻了,嘴里含糊着,“不可能……怎么一回事儿……”

番外四 梨花自飘香 [一]

一盏孤灯。

一席白­色­的身影挺起脊梁,安静的坐在榻边,昏黄的灯光将他的影子投­射­在墙上,那般的无助与凄凉。

小娃儿睡在被褥里,遮挡着额头的发微湿凌乱,她似乎睡得很不安稳。

他坐着,静静的望着她,眉间泛起惆怅。

小家伙抿起的嘴角,梦中紧皱的眉,像极了……若是明眼人都能看出,现在这个小娃儿与一直守着她且默默不语的男子,这二人,想多么的相象。

神仙般的男子发出一声叹息,带着点轻愁,在空旷的屋子里格外的令人侧目。

他伸着手,触向了被褥里的那个人。

“霁雪主子,你衣衫都湿了,换一套可好?”旁侧的仆人轻轻唤了一声。

他只是怔怔,摇了摇头。

手轻柔的摸着她光洁的额头,拨开她的发……俯下身子,极专注的看着,他的脸上泛着极柔和的光却又有着一份忧伤,那是种痛苦与沉闷交糅的发杂感情。

“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三更。”

“已经这么晚了,难怪她入睡的这么快。”

他替熟睡的小家伙,捻好了被褥,手迟疑了下,像是为了再确定什么事情一样,抖动着,掀开了盖在她身上的薄被。

小孩的肌肤很白像牛­奶­一般白,不着寸缕,平坦的胸,女娃儿年纪小,没发育也正常……可是目光下移,落至体下,那软巴巴的东西,那么的醒目……分明是男子才有的。

真可笑,就那么一眨眼的功夫。

她成了他……

霁雪嘴角荡起的笑却是苦涩的。

也怪不得,伺候她沐浴的仆人会吓得方寸大乱。

“呜……”一声虚弱的响动,

他忙定神,小心地将被褥给他盖好。

小家伙秀眉蹙了一下,睫毛抖动,像是没有睡安稳。

“敛迹,哪儿不舒服,告诉二爹爹。”

“挠……”她偏着头,蹭着枕头,小拳头攥紧,“爹爹……我闷,心里头像是有人用手在挠。呜……”

霁雪将她的手握着,轻柔的抚顺她的手掌,探平,低头轻轻吹着被她自己抓伤的掌心,另一只手也探上了她的脉搏。

熟悉的律动,连接着心脏的跳动,就是这个体质……孩子她娘,曾就是这个脉搏。

这能说明什么……

再也清楚不过了。

孩子她娘前段时间为了救温玉,神力耗费的太多,好不容易死里逃生,清醒后,什么神力也没了,体内流淌的南纳血早已不足以让她变身,只能维持长生不老,那奇特的体质没了,几乎是与常人无异。

光靠孩子她娘一人,这娃儿不可能会出现这种异状。

卿湮那会儿十五岁才显现南纳人的体质,这孩子这么小就能变身,血液里流淌的……怕是最纯种高贵的南纳血。

霁雪抚上了她的脸颊,轻轻摩挲着,她像是乏极了,合上眼睡着了。

多么可笑,

他曾以为这孩子长得与自己是多么的相象,心里那份承载的幸福也与日俱增。

瞧,这淡且秀丽的眉,笑起来的模样,轻巧的下巴,随着年龄的增长……以后怕是也会愈发的相象。

可是这一分,相似……

却不属于他,

一直以为,这温软的一团小家伙,便是自己的唯一。

却也,只是一场笑话。

霁雪叹了一口气,顺着那滑如凝脂的肌肤下移,来到脖颈处,修长的手指轻轻蹭着那一小块柔软却也相当脆弱的地方。

眼神一暗。

他这几年坚持的是什么……

到头来却又得到了什么,

敛迹,是温玉的孩子。

手不由也禁不住收紧。

却又在一瞬间回过神来,忙撤掉了手里的力度。

神情有些恍惚。

自己这是怎么了……

他慌忙起身,走至窗前,深呼一口气,背手而立。

院子里很清幽,草药的香气四溢。

厚实的木门与薄纸窗也阻挡不了这份能令人心静的清香。

可是,心却还是那般波涛汹涌,酸涩得很。

他定了定神,神­色­有些恍惚,斜一眼仆人,问道:“你说我长得美么……”平平静静的声音,不带丝毫感情。

那厮四处望着,确定霁雪是与他在说话,提心吊胆的,手里捏了一把汗,必恭必敬地说:“您与宫主都是我在这世上见过得最好看的人,美得不像是凡人,像是……神仙。”

“神仙……”一声耻笑,他说得淡淡的,“我这张皮也不过是偷来的。”

仆人一惊,不觉将目光投向了纸窗前的那个人,白衣似雪,朦胧的月辉洒在他的身上,眉宇间的那抹忧愁,像是能将人醉死……

“把那镜子给我。”霁雪嘴角挂着浅淡的笑容。

仆人必恭必敬的呈上。

一双修长白皙的手,拾起了铜镜,对着月光照向自己的脸。

他望着镜子,

镜子里的人也在深幽的望着他。

眉似远山,目如秋水。

可那双明眸里承载了太多的悲伤与无奈,光是一个笑,竟也有着难以言喻的悲凉。

“好皮囊,活脱脱的好皮囊……可是终究不是我的,我怎么忘了……”他手泄气的下滑,指一松,铜镜砰的一声,砸在地上,清脆嗡嗡的声响,刺人耳膜。

仆人被他失常的举动吓住了,低着头,却又不敢动弹。

躺在被褥里的娃儿像是被惊醒了,翻了个身,却又呼呼大睡了。

这孩子和她娘一样没心没肺,天塌下来了,也不­操­心砸到她自己。

霁雪的眼里泛着温柔与宠溺,却也在一瞬间,眸子变得冰凉起来,他的身子倾斜靠在冰凉的墙上,侧头,望着她的小背影,目光里满是复杂的情绪,他能奢求什么……自己这张脸也只是温玉给的……

孩子长得像如今的自己,这里边的意思再清楚不过了,还是只会是温玉的……他还能奢求什么。

他的存在,就只是一个悲哀。

“主子……您……”仆人唯唯诺诺的递来一个帕子。

他忙侧头,手一撸脸,竟也感到了衣袖上的湿润。

“滚出去,别烦我。”

“是。”

“对了,把敛迹的情况告诉少宫主……倘若她住在别处,不方便说……那就一早再去禀明。”一说到这里,他喉咙里竟有些哽咽,手也攥紧了。

“小的,这就去。”

门吱的一声关了。

原本以为会听到预料中的脚步声,却安静的异常。

突然门外却响来一阵拔高的声音,似乎是仆人的,那分明在说:“少宫主,您怎么躲在门外也不吭声……守了多久?”

什么?!

霁雪瞪大眼睛,忙直起身,侧头,拿袖子擦脸,竟有些手足无措。

门砰的一声。

被人从外头踹开了。

番外四 梨花自飘香 [二]

其实,我在外头看了很久……

这是什么时候开始的……不记得了,久到我已经忘了……或许是当霁雪搬来着偏僻的宅院,当他不在像从前一样待我的时候,我便习惯了在深夜的时候,偷偷来看他一会儿,看他一身可曾寂寞,可能少了什么,生活过得好不好,这已成了每日必须履行的事宜之一。

每次看到小敛迹窝在他怀里撒娇的时候,他脸上荡起的笑容,暖暖的有着神圣的光洁,

但是这么单纯的一个笑,我便觉得心绪复杂的很,心里头一股热流淌过,酸甜杂糅,一时间感触颇多,就连……眼眶也热了。

他对孩子是坦诚的,言行举止间宠爱不会刻意隐瞒,不会像对待我时那样,什么事情都闷在骨子里。

或许这就如他人所说的,血脉相承。

可是,今日却怎么了……

我仰望,一轮弯月挂在空中也恰倒好处,平添了许多清净与寡凉,果然是个多事之秋。

深吸一口气,拨开在一旁惊得促不及防的仆人,

我抬脚,一下把门给踹开了。

其实,我更想把它踹得稀巴烂,看一个破屋破门,他这个­性­子薄凉的人能安稳住下去么,可是却在看到他的第一眼……压抑在胸口的那团火焰顿被一盆水浇了个透湿。

霁雪正拿背对着我,直起身,侧头,拿袖子擦脸,竟有些手足无措。

我眼神柔软了下来,很是心疼这家伙。

“你怎么来了。”他的声音冷极了在这寂静的夜里可真不协调,他就不会说些能让人觉得稍微暖和的话么。

他,可曾知道……

我每晚都会来,在门外守他很久。

“听说敛迹又跑来你这儿,我来看看她。”我讪笑着,手有些不知道往哪儿摆,装模作样的蹲下身子,摸着那个熟睡中的小家伙的脸,侧身偷看,直到霁雪把撸泪的袖子放下,平定了身子,才缓缓开了口,“这孩子……总是这么黏你,给你添麻烦了,要是没生她就好了。”

“麻烦?”他恍神笑了,有些怔怔,“她不是多余的……一直多出来的那个是我,或许我就不该来,来了只能平添了笑话。”

我握着敛迹被褥的手一抖。

我看到了这小家伙赤­祼­的身子,顿时有些了悟,为何先前在屋外纸窗前……看到霁雪那副无主见的样子,一时间竟像是要了他的命。

此情此景,竟有些难堪。

“你看到了么……正如你想的那样……她是你与温玉的孩子。”

我轻抚着小敛迹的脸,她像是很乏累,也是那会变身的时候,我也像她这样……这么小的孩子怎么也撑得住,听到他的话我便停住了手里的动作,迟疑着说:“你听我说……我……”

“有什么,好说的……”

他笑了。

清冷的月辉照在他身上,一池比霜雪还白的发披垂在了肩上,如玉般的脸上苍白得毫无血­色­,他神情格外的凄楚,从未见她露出如此悲伤的表情,竟相是心也被摧碎了一般。

他目光从我身上滑过,落在了小敛迹的身上。

“知道么,我以前从未奢望过她是我的孩子……是我,目睹了温玉把她从你腹部抱了出来,我从他手里接过了她……第一声哭声这么响亮,就在我的怀里……她睁眼见到的第一个人,是我。”

他蹲下身子,手悄无声息的抚上了小敛迹的脸颊,撇头,一双明眸清澈的望着我,暗涌着无尽的悲伤,“我从没这么迫切的希望,这个孩子……是我与你的。”

我哑然,他虽是这么说,可眼里的神情却是相反的……愈来愈暗,也愈发的伤感了起来。

我扶上他的手,轻声说:“你知道,这种事情并不是我所能­操­控的……”

他一把将我挥开,身子僵硬。

“既然不是,你就不该给我这个希望。”他声音拔高了,又顿时低了下来,“敛迹……你叫她敛迹,你知道了……那一刻我是多么的欣喜,甚至觉得千里跋涉的赶来,就为这一刻也值了。”

敛迹敛迹……

你会让我误以为,你还是喜欢我的……一如往昔。

他起身,望向我的眼神,波光潋潋,令人心神惘然。

“霁雪,为何你终究不懂……我们之间并没有变,你不喜欢与他们一起住,我便许你搬来这儿,冬天怕你冻着,哪怕深夜也会派人来给你预备碳炉,白天便叫人小心挪走,就是怕你察觉了会不高兴……”

见他撇开头,一张清冷的侧脸。我有些哑然,剩下的话全落入了肚子里。

你何曾知道……

或许你全看在眼里,却装作一无所知。

你很坏,可是我却忍不住不去关心你,瞧你这处总是这般冷清,我时常惦记着伺候你的人是否上心,你桌上茶壶里的水够不够你夜里喝……

这些还不够么,

为何,你还要怀疑我对你的爱。

霁雪,你在伤我,也在伤你自己。

“我知道知道的斤两,湮儿……我知道自己对你来说是什么……”他身形笔挺,单薄且依旧那般固执,话说得平平稳稳,可那里边的颤音却将他的脆弱展露无疑。

“从一开始,温玉就是为了让你忆起你和他的过往,我才会拥有现在这副模样……我面目十分丑陋,被火烧的满是疮痍,世人皆称我为毒仙子……”他失笑,“若去了这副神仙般的皮囊,我也只有一身的毒和可憎的面孔而已。”

他眼专注的望着我,明眸里有比月辉还要清冷的亮光,比任何一处都要柔软,似乎只需轻轻一碰,那一池的晶莹便都会碎若星辰。

似乎一字一句的都在说着同样一句话,

凭什么……

就信以为真……认定孩子是自己的,都忘了么……这眉目,鼻与­唇­……是别人施舍的……

“对了……”他像是记起了什么,手抚着华发,轻叹道,“光是这副别人给的好坯子,我都没珍惜好……还让他早早白了发。”

“够了,别说了……”

这个傻子,这个傻子,

却傻到让我心甘情愿为他揪心,这般的疼痛,却也甘之如饴。

“你以为我看上的就是你这副皮囊么……你年纪轻轻就白了发,换成你这么说……我何不天天对着温玉看,他比你更温文儒雅与仙姿玉质。可是……”

我又从他眼里看到了令我极心疼的神情……

TNND,这表情,真勾魂……

我深吸一口气,心里酸楚却激荡,“可是我却管不住自己,不能不来看你……你的发白了,终究是因为我。”我喉咙里一阵紧涩,“相公……”

他在我那声相公后,转身望着我,单薄的­唇­抖得慌,

我知道……他忘不了,竹林里那段日子我与他度过快乐的时光。

我何曾不是。

我忘不了,他在行笄的那天,在破了我的身子后,又把我推给了别人。

那种痛,身心俱废。

我忘不了,在竹林里,他割了自己的手腕,盛了一碗的血,一勺一勺的喂我。

他一遍一遍的教我叫他相公。

这种甜蜜,让人牢记一辈子。

番外四 梨花自飘香 [三]

“你可知道竹林里的那段日子,是我一辈子噩梦的开始……你唤我相公,就为这二字,我盼了很多个岁月。那个时候,只有我们二人,我照顾你,你依赖我……没有旁人介入我们的生活,也无人认识我和你……我甚至可以告诉自己,在你眼里,我是你的天与地,是你最亲的人。”

他的头转了,身子对向窗,清冷的月辉中在他的身上……一股悲伤在蔓延开来,像是沉浸在这月光中,醉人也令人心伤。

“我也曾以为,那段日子是我度过的最美妙的时光……”

他望了我一眼,笑了。

手抬起,修长的的指摸上了侧脸,停在了眼角处,他声音很淡,柔软的不堪一击,“可是,你在那么美的日子,做了什么……你在我这张脸上画了蝶。”

“我不是存心的。”我嗓子­干­涩无比。

“是,正是你那份不存心,无时无刻都在告诉我,其实霁雪什么也不是……那声相公,”他望着我,笑得凄凉,“你是为他人而唤……”

我不是你的温玉,

你的爱,只会伤我更深。

我悲伤,不是因为得不到你的爱……

而是我们明明靠的那么近,可是你的心却不在这儿。你给的一切,包括爱,都让我身负罪孽。

一个替代品,

永远奢不来爱情。

“为何你每次都要提及它。”我眼神暗了下来,努力攥紧手指,压抑自己……暗示自己不要生气。

霁雪……

每次,都要这么的伤我,

一而再,再而三。

似乎这就是你全部的乐趣……

“我也不想提。每次你与温玉在一起,都会让我想起那些不堪的往事,我会想……以前你望向我的神情,透过这张皮相,有几分是给温玉的,可曾有一份是给我的……”

“你与他是不同的,相似的一张脸,能说明什么……难道我为你做的一切都是假的么,难道你为我做的一切都能不算数么……从你白发的那一天起,我便打算今后好好待你,厮守一生不离不弃。”

“不要你的报答……”他立马打断我的话,“我霁某人不稀罕,更……不想要。”

他孤傲的站着,

像是万年冰封着的不容玷污的雪莲,可是眼神却极脆弱,一寸一寸,揪得人心也抽痛了起来。

傻瓜,

这个傻瓜倔强的确有本事,让人陪他一起心疼。

“若是报答,我会做的比这更好。”我的手掌已经被指甲划出了口子,却依旧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平稳,一字一句地说,“……给你黄金千两布帛万匹,你若要什么我便会给什么……放任你去游遍那大好河山。我却并没……”

“难道,你不是这样的么,除了黄金布帛没兑现,你何曾有管过我,放任游遍大好河山,他苦涩的笑了,红青跑了你会来寻,你何曾找过我……”

“我那不是看你……不想……被……”我一下子被哽住了。

总算知道……什么叫做贼喊抓贼……

我这叫一个欲辩却无力。

他冷讽着扯动着嘴角,“……你还想说什么,我不想听,你出去,滚。”

他袖袍一挥,气流夹着白­色­的粉末冲了过来,我侧头,一闪躲,直被逼出了门。

在那一刻,我似乎看到他激动的身子直抖……似乎有什么正待宣泄……

光看背影,就能感到无穷无尽的悲伤。

砰的一声,

门合上了。

我还有点摸不着头脑,怎么就被人轰出去了呢。

可能他今天心情很不好。

这……要他先平静一会儿?

摸摸鼻子,

在台阶上蹲了一会儿,却愈想愈不对劲,倏地起身,撩起袍子,身子侧倾便往门上撞。

一踉跄,

我后悔了……

原来,门只掩了,并没锁。

他依旧笔直的站在窗前,闻声回头,一脸哀怨的神­色­来不及收。

我那一跤,跌地正好,正撞入他的怀里。

一片温软的触感,突如其来的梨花香,那般醉人……于是头埋入他的胸前,耍赖般,手臂也跟着收紧了,他那么瘦……

真让人心疼。

“你给我,让开。”

他手抚上我的肩头,撑开,用了七八成力度,我知道他想把我挪开……于是死死的抱住他,他以后说我耍赖也好,什么都行……

“不。”

反正,我是不会再放手了。

“霁雪……你与他们不一样,这我知道的,你这­性­子就是软硬都不吃……你怪我不来找你,可是你认定了的事,谁能让你改口,你真心在躲我……我又如何能找得到你,惟有想法子,让你自己出来,如今……你又怪我欺负了你。”

“你又说这些做甚,你该知道的……” 他握着我肩膀的手有些松,硬生生地撇开头,表情竟有些复杂,“我……不奢求你来找我,我本来就是个无用的人……明明说好了要离开的……却依旧死皮赖脸的回来了,空有一身医人的本事,却救不来你,就连生小孩……也得他来帮忙。你嫌弃我也是应该的……”

“你这个人到底要我说几次才懂,非让我把心掏出来么,真他妈的气死我了……”

为什么我连揉死你的心都有了。

他像是被我突如其来的吼给吓到了,浑身震住。

月光洒在他的身上,华发如流水,倾泻在肩头,泛着朦胧的光,他眸子里有水的光芒,惊乍地望着。

“知道么,我是多么希望这个孩子能将你拖住,让你再不离开我。”我痴望着他,尽量控制声音,柔声道,“我比任何人都希望这个孩子是你的……”

他睁大眼睛,含在眸子里的泪,晶莹清澈,像是止不住一般……

这个人,明明自己做着坏事,却总能让人为他心疼。

“敛迹。我的第一个孩子,叫敛迹……”

我抬头望着他,满目的心疼,

“这字里行间的意义,你还不懂么,我希望能怜你爱你一辈子。你对我却总是这么冷漠……这让我不知所措,我知道自己能活很久,以后又太多的未知……”我的手轻轻摸上他的脸颊,心疼地为他擦去泪,压抑着内心的痛楚,极力隐忍着说,“你知道我最怕甚么……我才年华二八,你却已经白发苍苍步入老年……我怕我正直壮年,却要送走你,然后看着我们的儿女……子子孙孙比我先一步入土。我不敢羁绊你太深,所以一切尽量遵循着你的意思来­操­办。”

可,你都做了什么……你依旧过得这么痛苦。

我只要一想到,若是当真放手了……或许你会与另一女子喜结连理,过着平淡却安稳的日子,或许你会与妻妾生一大堆的小孩,或许会过得很幸福。

可是,一旦这么想。

我就很痛,撕心裂肺的痛……不舍……千真万确的不舍。

“相公……”

他的身子站着,低着头,什么也没说,泪迸肠决。

我拉着他的衣袍,“你不会不要我的,对不对……嗯?”

他无言。

他浑身颤得很厉害,突然将我拥入怀,死死的搂住,像是用尽生命中所有的力度。

多好……

他的怀抱,这么的温暖。

“相公……”我闭上目,任由他搂紧我,吸了一口梨花香,“让我怀上一个孩子好么……”

只是,我与你的……

这样我们便能,

骨­肉­相承,不再分离。

他,笑了却又似在哭。

丰神如玉,白衣胜雪,泪如皓月。

很美很美,美到让人呼吸一窒。

我怔怔的望着,

一瞬间华发飞舞,天旋地转,衣袂纷飞,恍然如梦……我徒然睁大眼睛,只觉得眼前一片明晃晃的白袍,紧接着……脊梁骨便贴在了冰凉的地板上。

还有点弄不清……状况……

啊,只觉得,

今夜的月亮很大,弯得像镰刀。

他的眼神温柔的恍若要把我浸入在这一池月辉般的眸光中,醉得让人沉沦。

“那个……你不会想在这儿做吧,小敛迹还在睡觉。”

他笑了,低下头就吻住了我。

一池洁白无暇的发柔软的撒了我一身,冰凉却不乏温情……

我试探的略微的小挣扎了一下,

他将我的双手束缚在头顶,温暖的身子就这么压在我身上。

我眨一眨眼。

他闭眼,睫毛很长,一开始带着浅尝辄止的意味,吻得很是斯文,可愈到后头却被他侵略的无法抵抗,翻江倒海似的,那满腔的清香带着甘醇的味道直袭入脾脏。

“呜……”

这样的他,我是不曾见的,温柔的背后是新奇的侵占,这么清冷的人却也能做这样的事。

他的手竟有点迫不及待的进入我的袍子里,四处游走,弄得我脑子里像是被搅乱的一团糨糊,除了呻吟,竟不知还能做什么……

罢了吧,他也忍了许久。

禁欲了这么多年,光看却吃不到……难为他了,正当我善良的心在为他说话的时候。

这家伙,准确无误的,探到了我的裤头,扯了绳,拍了拍我的腿,有些得寸进尺的说,“抬高一点。”

我眯起眼,微哼了一下。

他手指探进去,将它全部褪了下去。

真难为他,过了这么多年没碰我,还记得怎么脱我裤子。

他扶着我的腿,倒在我身上,就这么微笑的凝视着我,

突然就这么一下子,挺入我的体内。

我惊得一身的汗,象想去推他,

“湮儿,别动……求你了。”他却单手将我的两手束在头顶,神情格外心疼的望着我,还有些无助。

无助?!

靠……也不知道是WHO QJ WHO 哇……

他的那玩意儿像刀刃一般,灼热的勃发……竟会那么粗大,疼到极致便是被撑到无限的满足。

我脸­色­发白,大口得喘着气,这个猴急的家伙。

真是禁欲过久了,早知今日何必当初……谁让他当初躲着我……

我咬牙,硬挺着。

霁雪额头沁满汗水,薄­唇­紧抿,一脸压制的情yu,

“湮儿……求你,放松点……”

你说放松就放……松哇,你弄疼我了!

我很不给面子的哼了一声。

他微微一动,顶了进来,又深埋了几分,我几乎是闷哼。

他手滑过我的腰,带着温存的意味,一直下探,捞着我的腿将他环在腰间,手抚着我的胸,带着不安分的意味。

“轻点……”

他像是没有听见似的,一下一下,如疾风骤雨般,丝毫没有缓慢的意思,反而刻意加重了这份肆意的侵占和掠夺……像是要宣告他的所有权一般,丝毫没有以往的片刻温柔,却狂野的令人痴迷。

我抚上他的背,只有这样才能免除被颠得无所适从……

小敛迹就睡在榻上,我不能发太大的声音,不然会吵到她。

呜……我眯起眼睛……

快感袭过脆弱的神经,一上一下,聚集垒加了起来……那没顶的刺激与愉悦层层叠叠不断地涌上,升得更高更高……一道白光在脑海中腾起,顿时有片刻的失神,像是什么东西瞬间炸开了,快感袭来得如此之剧烈,整个世界都在一霎那间变得白茫茫……那么得不真实……

他……又深深浅浅的动了几下,

“喂……还有完没完了。”

他笑了,凑在我耳边,亲了一下,“我要你拿一辈子,记住我。”

华发随着起伏的动作,浸了我一身,触感出乎意料的柔软。

月辉照在他的身上,

我看着他,我感觉到他,我让他意乱神迷。

番外五 女娃变男娃

不知哪儿的风,徐徐的吹来,

被褥滑的似水,被一股力气牵扯着,一小截被单落至了榻下。

一片混沌之中,感觉一团小毛发在我胸前蹭着,所处之地柔软极了,很重的物什压在我身上,像是要让我喘不了气一般,我手拂过去,指间动了动,触到一片温软的肌肤,热乎乎的。

“霁雪……别动……”

一阵咯咯的笑声,银铃般,悦耳响亮极了,震得我耳朵里嗡嗡作响,隐约察觉到被褥下的一只脚也蹬上了我的胸,我眉毛一蹙,闭目,介叫一个闷痛,余下的气也一口吐了出来。

“唉呦……”

我猛然一惊,瞌睡也醒了大半。

睁大眼睛,正对上一双圆溜溜水汪汪的眸子,她眼似月弯,胖乎乎的小手扒上了我的脸,“娘……”

我手臂一横,五指扣上了她的小身段……小ρi股­肉­嘟嘟的。

她眼睛眨啊眨,“娘什么时候跑来小敛迹的被窝和二爹爹一起睡?”

可不是么……

昨晚,明明她在床上,我在地上……

我一震惊,倏然,坐起身,四顾望着。

正对上霁雪撑着手,侧望向我们,含笑的玉颜,一件似雪的单衣穿在他身上,怎么看怎么像是衣冠不整,他缓缓启­唇­,“孩子她娘,醒了?”

我绽放一个蒙娜丽莎的笑,视线慢悠悠的从他脸上滑过,定格在被褥上,怔了两三秒后,倏地一下撩起被褥,往里探去……

小敛迹也斜一眼,跟着瞅,

小家伙这身子板赤­祼­­祼­……我也是坦荡荡的。

我立马撸起被子遮胸……一脸警惕的望着眼前的大尾巴狼……你说昨晚这调剂工作做的好好的……怎么就跟他一起滚进了被窝……滚一滚也就算了,大清早的还被自家的娃儿抓­奸­在床。

我眉毛一蹙,眼一闭,拳头握得紧紧地。

真是流年不利……

“你说这大清早的,怎么了?”霁雪紧挨着我们侧卧着……皱巴巴的单衣绸料披着,但也仅此而已,想必里面也什么都没穿,他凑过了身子一脸关切地说,“敛迹别死趴着你娘,没看到她都喘不过气儿了么。”

“可是,伦家有东西要给娘看。”

“啊,哈……”我很好奇的将视线投给了他。

小家伙狠狠的用手撩开了被褥,小ρi股晃了晃,从里面爬了出来……摊开四肢,倒在床上,撇头,一双眼睛一个劲儿的望着我,“娘……你看,我长了小­肉­芽。”

我一瞥,可不是么……长得还真小巧儿……

这小家伙一身雪白­嫩­乎乎的如今是个小男娃儿了。

“这不打紧,过几天就会没了。”我笑眯眯的,轻拍了一下他的小ρi股。

“骗人。”

他胖乎乎的手,一把捞起胯下的玩意儿,疑惑的望了我一眼,手动了动……用力拔了拔他的小弟弟。

“哎呀……你这是在­干­什么!”我大呼,忙想止住他手里的动作。

“小敛迹疼……”一双大眸子立马雾气缭绕,嘴一扁,

“娘又骗人。”一脸不可置信的抽噎了一下,眸里水光闪闪,他怯生生地说,“扯它……没有变不见……还会疼。”

这娃儿,该怎么说他。

这自己身上掉下的­肉­,当然……一扯会痛,他当是拔萝卜啊……

我心疼极了,一把搂住敛迹,像往常一样,习惯­性­的哄着,“不痛不痛,娘给吹吹……”

他小身子一抖。

我说完……自己也给愣住了。

平日里说这话到是可以……今天这话一出口怎么就这么怪啊,忙扯东扯西,“阿怜,以后不能这么做了。”

一把撸住他在我胸前乱蹭的小脸,揉乱他的小毛发,“娘也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以后兴许每个月都会长那么一次,不过平常你会看不见它,要对它好好的……你看……娘身上就没有,就只有你和爹爹有,所以不能拔它知道么……不然爹爹们会心疼。”

啊啐……一口先。

我在说什么,自我唾弃。

“那娘给阿怜吹吹。”小脑袋契而不舍的在我怀里晃了晃,抬头,一脸可怜兮兮的望。

他怎么总记得这茬……

“……好。”我认命鸟,正准备低头……英勇就义。

突然感觉一股力气把敛迹从我身边往外带,小家伙还搞不清状况,眼眨了一眨,就被霁雪从后面搂住了小腰,脱离了我的怀抱。

贴在他的胸口,小身子悬在半空……赤­祼­­祼­的身子板,小­嫩­芽。

他想哭,却回头看清了是霁雪,怔了怔,伸出短胳膊,一把搂住了他的二爹爹,侧头笑眯眯的。

“这点伤不算什么,只是有点红,药都不需擦。”霁雪眸光一闪,将视线从敛迹身上投向我,眼神里忽明忽暗,波光潋潋,脸上浮现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绯­色­,“那个……你先把衣服穿上,莫着凉了。”

我讪笑,忙将被褥裹住自己。

他叹息一声,笑了,递来一件叠的整整齐齐的衣裳。

“你这个做娘的……别光着身子抱娃……敛迹正在变身期。”他像是理亏,声音很轻,“男女授受不清。”

他这会儿就知道是男女授受不清了,

那会敛迹是女娃儿的时候,就没见过他这么老实的背过这训条。

不过……他吃醋的样子,真可爱。

晌午。

我在霁雪处留住一宿的消息,传遍了整个美男的房间外加奴仆的耳朵里。

所以,当我抱着小敛迹出现在大厅,并抑扬顿挫地指挥着奴仆们把霁雪的日常物什搬回大屋的时候,出来看热闹的人……那叫一个多。

我只觉得背后几道火辣辣的目光,倏倏地­射­来时……寒毛都竖起来了。

于是乎,我就很没脸没皮的把小敛迹给推了出来。

这小家伙还叼着指头,津着,一脸无辜的坐在大圆桌上。

我顶着无限压力,一把扒下他的小衣服,一切明朗化。

众人的注意力,全被小家伙给吸引住了。

面面相窥

大厅里,鸦雀无声。

“前段时间,还是这姓总是确定不下来……”我综观了一下,总结陈词,“所以,证据确凿,他姓温。”

温玉脸上恍若被投­射­了一道神光,嘴角荡起观世音般的笑容:“这我早就知道了……”

红青猛拍了一下桌子,“靠!当初是谁咒我量多质差,最滥交,我跟他拼了。”

赝狄:“……我。”

红青估计也没胆儿跟他拼,只恨恨瞪了一眼,酸涩的说,“你质量这么好,也不见是你的。”

赝狄:“……”

诗楠摇着扇子,“反正不会是我的,我先前就知道了……只是,我记得南纳古书上记载道,有南纳血统的小孩,大约都是满周岁时就会变身的,为何小敛迹这么晚……我还以为是霁雪的孩子。”

霁雪只是含糊给他一个笑的动作。

“原本以为要等到十七八岁的时候。才能看出个大概,没料到小家伙身子这么好。”温玉淡淡一笑,轻轻地说了一声,“卿儿在怀孕时,被魅舐灌了抵制南纳神力的药汤,药力通过母体被小孩吸收了,所以,难免有点抑制作用。”

“别提魅舐这家伙,要让我早些知道原来在我回宫后,给他闹出了这么多事,早该多捅他几刀,好生便宜了他。”

红青露出小尖牙,恨恨的说。

我狐疑的望着他,“他不是早死了么?你多捅了又有什么用?”

众人神­色­各异。

“死了?不是还没……”狐狸蹙着眉,望着我,末了转头环顾了一下美男们,恍然,啊了几声,眼睛滴溜溜的转,“我是说死了也要多捅几刀泄愤啊。”

这事儿,古怪……的很……

番外六 神秘师父 [一]

对于魅舐的死,我一向秉着极怀疑的态度。

温玉一向宅心仁厚又待人极是温谦,拿草席裹着人一把丢弃山野外的事,他是一定做不出的,可殿里殿外都这么传,似乎也无假了。

想着刚生下敛迹那会儿他似乎是想跟我坦白,但那会儿谁也没心思探讨那事儿,于是日子久了也淡忘了。可如今旧事重提,一谈及魅舐时,屋里美男神­色­各异,倒像是各自怀着心事,偏偏我又是那被蒙在鼓里的,这滋味可不大好受。

可这宫里,偏偏烦心事又不止这一件,小敛迹这几日的举动令人生疑又颇有些啼笑皆非。

总是……是,说不出来的怪。

昨日,我与温玉在庭院赏花,风流俊俏的红青牵着小痞样的敛迹从外头进来了,

表问我为什么觉得这小屁孩痞……

小家伙从言行举止到神­色­,眉梢里都无一不透着挑逗的意味,这娃儿自从变身期一来,原本就喜欢男孩的红青就一直嚷嚷着要带他出去见世面的,于是早出晚归,也不知道他们去了哪儿……总之小敛迹有样学样,把红青的那风流劲儿学得惟妙惟肖。

原本蹲在一旁拨弄着花花草草的霁雪起了身,接了一旁仆人递来的帕子,擦­干­净了手,袖袍一展,便把小家伙抱了起来。

其实这也没什么,父子间的关爱,实属正常。

谁料小敛迹昂着脑袋,一只手臂勾着他的脖子,伸出另一只胖乎乎的食指挑起他的下巴,斜一眼,调戏道:“美人儿,给爷笑一个。”

霁雪怔了怔。

我呆……

小敛迹嘴角一咧,露出白玉一般的小牙,闪亮亮。

这小模样活象是嫖客调戏青楼女子,虽未遂却又偷腥了……还偷得不花银子。

霁雪似乎还沉浸在震惊中,没有醒过来。

红青尴尬的咳嗽了一下,小心拧了一下小家伙的ρi股,赶紧儿把他从霁雪处抢抱了回来。

“怎么了,看什么呢?”温玉一副置若罔闻的模样儿,颌守笑望着我,搂在我腰间的手紧了紧,很成功地把我的视线硬生生挪回到了他的身上,“你看,这花都开了,好生漂亮。”

可不是么……一片莹白,淡红。

淡淡的清香,沁人心田,令人痴醉。

我脑袋里空空一片,眼睛追随着那在花丛里翩翩起舞的荧光蓝蝴蝶……

突然一个稚­嫩­的声音又大煞风景的响起,“花虽美……”

他小ρi股还死命的拱着,身子前倾,一个劲儿的要挪到温玉面前,小手伸着,眼看就要抚上他俊朗的脸,那吐出嘴里的话分明是,“花虽美……人却比花娇。”

调戏到这种程度,真是令人叹为观止。

大爹爹,二爹爹的黑脸程度显而易见。

幸亏红青拉他溜得快,不然从这“罪行”来看,若家法伺候,小家伙的脚都要被打断了哇。

翌日,下午。

没事做,闲得慌,准备去看望这混世小魔王。

我的脚还没踏进宅院里,就听到从里传来的嬉笑声,响彻而来的声音,震落了不少出墙红杏。

门砰的一声打开了。

远远的看见灭人躬身,手里捧着一件鹅黄绸衣裙,追着一抹小白影儿跑着,嘴里还念叨着,“小主子……小祖宗,别跑了,咱把这衣裳换上吧。”

“不,才不,我不要穿这娘们儿样的衣服。”小脸蛋跑得红彤彤的,脑袋晃啊晃,他突然往我这边一扫,眼睛一亮,胳膊一伸,“娘……”

小碎发在脑门后飞扬,小身段急疾起来也万般风流倜傥。

一阵风似的,那小白影儿就直直扑入了我的怀里,柔软满怀。

“给娘看看……”

我捧着他的小脸蛋,笑眯眯的。

这小家伙头发简单的用根白玉簪子,挽了一下,斜斜得Сhā着,兴许跑的狠了,碎发也落了不少垂在了一小白颈儿上,耳根后都泛着红润的光泽,小胸脯起伏,正呼呼的喘着气儿。

敛迹手里捏着柄折扇,与诗楠那个差不多,只是尺寸小了点儿,手搂着我,那扇子抵得我生疼。

一席­精­致合身的白袍子,穿在他身上,活脱脱一个风流的小儿郎。

“怎么这一身打扮啊?”我惊道。

“这比阿怜穿女装好看,我喜欢的打紧。”他垂头,小手攥着,捏了捏袍子。

可不是么……这娃儿穿什么都好看。

“你这又要和你三爹爹出门游耍了?”

“嗯!”他转了转大眼睛,又补一句,“正是这个理儿。”

这娃儿,才一日不见,怎么说话字正腔圆。

“这大热天的,走之前,娘带你去吃冰花。”

“咦,乾国又收了进贡入朝的大冰么?”

“没。”

“那是凤国?”

“别问个没完,娘自有办法……嘿嘿,不是还有你赝狄爹爹么?”

小家伙一脸冥思苦想。

我也容不得他多想,拎起他的手,引领着他的小身子,左拐右拐,直闯入赝狄的宅院。

正巧了,温玉也在,两人似乎在商量着什么,帐本摊开,见我一来又都合上了。

切,有什么大不了的。

不就是平日这宫里的开销与收入么……

就算你俩参谋着,狼狈为­奸­,弄个帐外帐,存私房钱,我都是不管的……反正这钱都是由你们赚,我只是吃白食的。

我直奔赝狄处,单刀直入,说话一点也不含糊,“我们娘俩……想吃冰。”

然后我一脸正气的招了招手,早潜伏在门外的两三个仆人,每人端了一盆子烧好,又搁凉的水,低头进来了。

温玉失笑,起身,朝那盆子望了一眼,“你不会是想让赝狄用内力把谁变凉,再给你凝结成冰?”

“是啊。”

“那得几成功力?”

“约莫得要七八成。”赝狄剑眉抖了抖,深呼一口气,“我试试。”

于是我拎着小敛迹急疾后退了几大步,一脸亢奋的侯着。

他扎马步,运气,施展功力。

盆子嗡嗡作响,水面上却波澜不惊,慢慢的有霜凝结,然后结成了一层薄薄的冰片……

我手一松,放开了小敛迹的手,独自上前,一脸好奇得往盆里探去,有些鄙夷,“哎呀,不行……这么薄的片儿,得再冰一些。”

一秒钟,两秒钟……

一分钟过后。

“不成了,只能这样,水太多了。”赝狄望了我一眼,虽板着脸,但表情竟有些无辜。

我一脸愤懑,上次不是好好的么……冰,吸溜起来多爽啊。

这水不就多了一大瓢儿而已,这还有俩盆子……怎么办,伦家真的很想吃冰么。

温玉笑了,缓缓道,“你这兴许是心法不好,光凭借内力也不成的,我教你南纳施冰术的心法,兴许你能从里借鉴出新法子也说不定,可惜……我没神力了,也帮不上忙。”

赝狄颌首,望了我一眼,“既然湮儿想吃,也只能这样了。”

于是,传授之。

三分后,赝狄还在凝神琢磨中。

在一旁默默不作声的敛迹,突然踮着脚,晃荡着一个盆子说,“娘娘……冰……”

我一瞅,可不是么……一盆子的冰……硬邦邦的。奇了,这哪儿来的?

“你弄的?”

“嗯。”小玩儿脸上,写着“成就”二字。

“娘不信。”怎么可能……这小屁孩,未必就有神力了?!

“你瞧……”他胖乎乎的小手捂上那个盆子,拧着小眉,默默的念温玉刚说的那一两句口诀,虽是断断续续的,却也字字清晰,突然荧荧的蓝光从指间泻了出来……仿佛是一眨眼间,水面上喀喀作响……瞬间就凝结成块……速度介叫一个迅速……寒气简直快要逼死人鸟。

哎呀,厉害!

我忙扯了温玉往一边站,瞥了一眼。正瞅着小手掌洋洋自得的小家伙,垂下眼,嘴贴在孩子他爹的耳旁,偷偷小声说,“这娃儿天赋异禀,这小小年纪的,你可别传他太多口诀,万一调皮起来,拿这神术来对付几个爹爹,那咱们可就管制不住他了。”

“有理有理。”温玉颌首。

可是……

我发现事与愿违,凡事还真不能违背他的理儿。

在以后的三天里……

当小敛迹耍破风决时,我沉默了。

当小敛迹施火术时,我迷茫了。

当小敛迹置身在一庭院的断壁残垣上时,我望着残败不堪的大树,破瓦……我暴走了。

这无师自通,天赋异禀也不会到这种程度啊,这其中有诡异哇……

赝狄震惊了,望向小敛迹的身子板时,满眼的崇拜。

红青溜得比谁都快……压根就找不到人。

诗楠发誓说他不曾把南纳古书给敛迹看过……我也琢磨了一下,凭他现在这文化水平,估计把书全塞给他,上面的字他也看不懂。

霁雪特地给他号了脉,回来告诉我,那小家伙发育良好……没有不良现象。

温玉细细观摩了全场后,告诉我……没有口诀小娃儿练不到这个程度,于是我问他,在小敛迹这个岁数时,他会什么术,他给我比划了好几十种。

我问他,可曾按口诀来练过。

他说没。

我沉默了。

他忙补一句说,照口诀练和自己揣摩而出的效果是两回事儿,敛迹这比划的姿势就像是有人在教他。

于是……我们双双沉默。

在一月黑风高,清冷之夜,我决定亲自去跟踪这小娃儿,探个究竟……

番外六 神秘师父 [二]

夜黑风高,一轮弯月挂空中。地面都铺了一层霜般的银光,影子被拉得很长……树叶哗哗,鬼影憧憧。

这种好才情的天气与勾人痒痒的时辰,着实很适宜做贼。

不过……似乎,懂得这理儿的人不少。

那一厢,小敛迹蹬了个白­色­的小靴子,在屋子窜来窜去……一副火急火燎的样子。月牙白袍也让他穿不出个悠闲姿态,小脑袋直往门处瞟,终于看见一抹人影儿后,他两眼睛发贼光。

“三爹爹。”

“诶,来了。”红青穿着殷红衫袍,无比风流的合上门,进来了。

“为何这么晚?”稚­嫩­的声音响起。

“还不是因为你,上次一个劲儿的要看花魁,花了帐房这么多钱,你大爹爹派遣着五爹在查呢,这会儿我去帐房预支银子,是一个铜子儿也不给了,幸好平日里存了私房。”红青把袖袍一撂,红丝线绕着皓月般的腕子,手一甩,系在红线绳另一头的艳红锦囊便落入他的掌中,修长白皙的手指捏一捏,锦囊撑得鼓鼓的。

“够了么?”小敛迹眉头皱皱的。

“当然。”红青咧嘴,笑眯眯的。

小敛迹眼月牙弯,露出洁白小尖牙。

这两人不像是一对父子,倒像是相熟的两小嫖,正预谋着出去做­奸­­淫­掳掠的勾当。

事实证明,我的猜想是对的。

他们二人走的方向,正是这一带赫赫有名的花街。

我望着自己匆忙中换的男装袍,一路偷跟着,走得这叫一个踉跄……太刺激了,这是捉­奸­啊……八百辈子没遇到过的事了,太让人亢奋鸟。

他们一大一小,拐进了一间楼。

我仰头看那牌匾,龙飞凤舞的四个字,XX勾栏。

勾栏?!

他们一大一小俩爷们儿不去逛青楼,来勾栏里做什么。有­奸­情有­奸­情……

我又乱兴奋了一把。

一个龟公瞅着我英俊潇洒,贼眉鼠眼的过来了,“客官您面生啊,第一次来?”

“嗯。”我懒得搭理,伸长了脖子,环顾了一下这里的莺莺燕燕,被SHOCK了一下后,终于看到了坐在一中央,饮酒的红青。

“这进来的每人都得交十两茶水银子,若是看中了某个小相公后,还得再付银子。”龟公卑躬屈膝地一手撩起袖子,很平静的伸出了另一只手。

“呦……敲诈啊,欺负我没逛过勾栏哇。”我眯起眼睛凑近了他,“你爷我打小儿逛这花街就跟回家一样,熟得很,你先把这钱给我记着,回头去帐房要。”

“爷,我们这儿不给赊帐。”龟公立马把躬着的背挺直了,板着脸就要招呼看守的。

我不咸不淡的哼了一声,报了俺们家的宅院门号。

立马,打手退避三舍,低头,毕恭毕敬的。

“呦……原来是大财主啊,”龟公凑了上来,挤眉弄眼地说,“你们家老三就在这儿喝酒呢……您是……”

我一把不耐烦的推开他。

“你们去帐房支钱的时候,就报温玉的名字就成了。”

“是是是,原来是温大公子,小的有眼不识泰山。”

我哼了一下,挥了袖子直奔红青。

[那一端,住在宅院里正卧床假寐的温玉,突然忍不住浑身一颤,打了个寒噤。]

我束手,站在红青后头。

斜眼,望着他。

掌一击,拍在桌子上,惊起莺燕无数。

红青诧异的回头,一双略微有些醉意的桃花眼,荡在我的脸上,震惊过后便是喜悦,那嘴角缓慢勾起的笑意,让他整个俊俏的脸上越发得光彩夺目。

邻桌几个正在嫖的人,也正往我们这边瞅来,盯着我们不放……

“好巧,在这儿碰着你。”他一个紧张,话也不经大脑,“你也来嫖?”

我但笑不语,只是望着他。

突然他眉头一蹙,像是回了神,脖子都粗了,耳后根浸染了一抹红晕,“你你你你……你有我们还不够,还敢来嫖?!看我回头不告诉他们。”末了还醉醺醺的添了一句,“有你好看……”

可不是,这会儿也有你好看了。

“我是来,”我淡淡吐出两字,“捉­奸­。”

他蹬得一下撞在桌上,旁侧的几个布料穿得极薄的俊俏少年,伸着手忙搀扶着他,一双双眼睛极有兴趣的往我身上瞅。

“走走走,滚开……看什么看,离他远一点。”红青手用力一挥,到把原本搀扶着他的小公子们推开,一脸警惕和愤懑的瞟了他们一眼,然后身子软软地倒在我身上,仗着酒意用食指逗戳着我的耳颈处说,眼一眯,笑着呵着气说,“你不是来嫖的,是吃我醋才跟来的……”

我哼了一声。

“你摸摸……我心里高兴的打紧儿。”

他笑得眼含醉意,风流无比,将我的手一个劲儿的往他胸口处按,瞥一眼一旁怔住的小公子说,“来……你说,我红青来这儿是­干­什么的!”

“这位公子,三爷他是向我们讨……”那小公子嘻嘻笑着,声音略低了,“讨一些用来增添闺房之事的姿势和趣物的。”

“春宫图。”

“想必是想讨好公子您。”

我一脸黑线……

这毫不知廉耻的人,还一个劲儿的搂着我,笑得开心极了,一双脉脉含情的眼,总往我身上瞟……

天真热。

我扇风……

“你正经点儿……”我轻轻的推了一下他,掐了他一下腰,“回头再找你算帐。”

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小敛迹呢?怎么不见人了?!”

“刚还在,想必是去找花魁了。”红青沉吟了一下,给我倒了一杯酒。

花魁……这小子品位还挺高的。

“你怎么不去跟着……这小屁孩万一出了事。”

“花魁又不卖身,床事更不懂,我又讨不到什么好玩意儿,跟过去­干­什么……还要多交一个人的银子。”

这个做爹的……到他这个份上,也够了。

我啪的一声,把他给拍到地上坐了。

撩起袍子就往阁楼上跑去……

经人指点,来到一处门前,付了一点碎银子,叫人把门扒开了一条缝,朝里望去……

敛迹小小的身子,正半蹲着,似乎在扎马步。

一个身影背对着他站着,手上捧着一卷书,一席黑袍穿在身上,如流水般,布料的一段直拖到了地上。

“师父,你看着这样么……那口诀是什么?”小敛迹脸上满是乖顺,身子一动不动。

那个人转身,回了头。

雪发如一地的银霜,滑在黑袍上,柔软极了。

侧脸映在烛火下,美艳动人。

居然是他?!!!!

我一激灵,吓出了一身汗,难不成见鬼了么……

我也顾不得他,眯着眼再朝里仔细瞅去,只想看个清楚……开了一道缝的门,禁不住我身子传来的压力,吱呀的一声两片门全开了……哎呀一声,我以极虔诚的膜拜姿势倒地,摔了个满堂彩。

屋里两个人,齐唰唰的望向了我。

番外六 神秘师父 [三]

我很羞愧……居然在大庭广众之下摔了个狗吃屎。

“娘……您这是在做什么。”小敛迹依旧在扎着马步,扭着脖子望着我,一脸的诧异。

我忘了回话,只是傻傻的望着他身后的那个人,脑子里现在还是空白一片,耳朵里嗡嗡作响,也不知道是摔傻了还是吓懵了,总之觉得这一切都不可思议。

一只手有力得扶上了我的腕子,如水般滑的黑袖袍偶然间抚过我的肌肤,带来阵阵凉意,我还没回过神来,他便将我整个人拉了起来,我怔怔的望着他那张脸。

死人复活其实也不算什么,逛个勾栏偶尔撞个熟人也没什么奇怪的……只是这魅舐居然成了这勾栏里的花魁?!这让我从头到脚都是软的……简直像是给雷劈了一样。

“这就是你娘?”

他低头轻声问了一句,然后收了手,很有礼貌的退后了一步,仔细打量了我一下,“你的儿子很有天赋,但我身份有些卑微,希望你能不介意我收他为徒。”

又是一道惊天霹雳雷,震得我无所适从。

这个变态,什么时候说话这么温文尔雅,竟像是脱胎换骨了一般。

“……你不认识我了?”我抖了抖,又喜亦忧的望着他。

“你是?”

银发,黑瞳,艳光潋潋的眸子不复存在,如今望向我时,只剩下迷茫……

我心中一沉,忙撸起袖子不顾他眼中的震惊,发颤的执起了他一只手,低头一瞧,他拇指食指间,跃然印着一枚罂粟花纹,殷红的颜­色­落在白皙的肌肤上,妖媚的让人移不开眼。

不会认错人,是他。

怎么回事……

该有的都有……可却居然对我这么客客气气的。

“你当真不认识我了?”

他眼里的诧异一闪而过,他笑了,“我该认识你么?”

言下之意是说,小姐,你搭讪的方式很特别。

可是他却没有收手,仍旧保持被我握着的姿势,一脸饶有兴趣的望着我,虽然红眸子变了黑瞳,可那盯着人时候的效果依旧是没有变,眼神这叫一个犀利与敏锐,瞧着人……浑身发寒。

“三爷,您不能乱闯……这是花魁的房间。”

“给……你银子。”

“哎呦,我的好三爷,这不是银子的问题,公子他不轻易见客……而且里面人也满了。”

“去去去,我娘们儿在里面,得防她给我带绿帽子,我为什么不能进去,滚一边去。”

娘们儿……

居然叫我娘们儿。

这狐狸从哪儿学来的粗俗话……真是,丢人。

只听门外传来一声凄惨的唉声,那阻人的龟公似乎连人带银子都滚下了楼,那被人合上的门又被砰的一声拉开了。

一抹红衫狂风似的飘进来的同时。魅舐那被我握在掌中的手抽走,倏地一下收了,藏在袍袖中,纹丝不动的看着我们。

嘴角抿笑。

这家伙,他手收回去的前一刻,还用手指轻挠着我的掌心,引来的一阵酥麻麻,让我抖得慌……下一秒,他居然还能一副正儿八经的神情看我。

这人……我狐疑地眯眼。

失去记忆也就算了,居然还敢这般无礼,蹬着鼻子上脸,耍戏姑­奶­­奶­我。

“你们,刚拉拉扯扯的在­干­嘛……”红青满是醋意的声音传来,当着小敛迹的面,一把抓着我的膀子。

“别胡闹。”我轻呵斥,声音却又软了。

“哼……”红青从后面一把抱住我的腰,呼出的气息也让人闻着便觉醉醺醺的,“我看到了……死湮儿……”他伏下身子,头埋在我的肩上,哼哼着,“你们刚拉手来着。”

“你醉了。”

“谁叫你不陪我,我在楼下都喝完了一瓶佳酿都不见你来……我倒要看看这花魁长什么样,弄得你连相公都不顾陪了……”红青话里有些气愤和略微一点的撒娇,他一只手臂环着我,将我压在他的怀里,睁着微醉的桃花眼,从我肩上方朝望魅舐处望去,这一看,竟像是呆住了。

我的背紧贴着他的胸,此刻竟能明显的感觉到那浑身的震动,他的心也跳得击鼓一样,下一刻,他像是酒醒了一大半,眸子里­射­出的光芒逼人眼,比谁都要惊诧,声音也有些僵硬,“魅舐?!你怎么会在这儿……”

我也忘了魅舐答了句什么。

总之,红青下一刻便拖着我和敛迹,一刻也不停缓的回了宫,像是怕极了他讨命一般。

可是,魅舐像是不放在心上一般,竟也不声不响的任由我们走了。

“天杀的这变态怎么会在勾栏里……还是个花魁?!”狐狸一副要咬人的模样。

“……”其实,我也有同感,这问题着实是得开个课题,申讨研究。

“你该不是来勾栏会这个老相好吧?”他眯起眼睛望着我。

“我可是第一次来,倒是你……带着小敛迹来了这么多趟,你怎么不知道这花魁是谁?”

“切,谁对勾栏的花魁感兴趣,一男的有什么好看的……”他有些心虚的缩了下脖子,“你怎么知道我带着小家伙常去……”

屁话,这敛迹都学了这么多本事了,也不是一两趟能到手的……也不知道这娃,怎么哄得那人教他东西……想当初这孩子还在我腹中时,魅舐就还想把他给弄没了……没想到如今却还能教他本领,真是误打误撞。

这一路上,我们都没再吭声了。

回到宫后,就听到小灭人说,勾栏里差人送来了张大红帖子是专程给我的,我一惊,差点跌坐到地上,好家伙……这小信儿来得可真快哇。

顶着崇相公们复杂且意味不明的视线压力下,我抖着手,摊开了那花香扑鼻的帖子,字迹很俊秀,简单明了,是说过几日来拜访,也没落款,只说是那间勾栏的主人。

可分明不是魅舐的字,那人的字化成灰我都认识,张狂不可一世,字里行间都透着一股戾气,按道理丢失了记忆,字应该不会差太多。

我琢磨来琢磨去,也不知道这个人会是谁。

倘若这帖子不是魅舐写的……

那么能把魅舐留在那里当花魁,想必是这勾栏的主人也定是极不简单。

不过管他呢……相公们武功都很高,他若是熟人叙旧还行,若是闹事,怕也讨不到什么好处。

我捏着纸张,思绪还在飘……

这边,红青已经抑扬顿挫的,对着温玉他们一伙人,将勾栏里发生的事情全给抖了出来。

温玉只是低头喝茶,一声不吭。

“早知道我应该……弄死他……”红青说得像真象有那么一回事一样,满脸的遗憾,突然瞄了四周一下,“你们怎么不吭声了?”

诗楠一改往日的沉静,倒像是有些心绪烦乱,眸子里也暗了几成。

赝狄手握着腰间的玄铁灵符,也不知道在想什么,突然瞟了我一眼,满脸的坚决,也不知道他在坚决什么劲儿。

霁雪手里捏着银针,慢悠悠的在转……沉吟着,像是对魅舐失忆的事,一点儿也不惊讶,反倒有些理所当然的神情在内。

总之,一屋子的人……

神情各异,竟像是在琢磨,各怀一份心思和鬼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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