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头下了今年第一场雪,
屋子里暖和极了,我抱着白狐褥子,蹭啊蹭……揉着眼睛,有些犯困。许久都没燃香了,空气有些沉闷,窗外灌了些风,那一盆烧足了炭的火堆更旺了,飘炸这火星儿,呛得我连续咳了数声。
小白很机灵,猫着腰,把那金鎏盆移开了些,拾起了地上的细竹条儿,把火拨小了。
弘氰抚着我的背,让我将身子倚在他的怀里,温情脉脉的看着我,一边空出手来,给我在盘里捻了一个青果子,拿手捂热了,递到我的唇边。
酸……
真酸,吃起来真带劲儿。
“好吃么,”看着我吃的小脸皱起来了,弘氰笑着,拿手抚着我腹部,轻轻揉着说:“这季节本不该有这个的,找了整个凤国才摘了这几颗,果子还不太熟,不过幸好这些日子,你喜欢吃酸的。”
我看他眼睛只盯着我的唇边咬着的果子,贪吞了口水,似乎眼馋。想了想,不太情愿的递了半颗给他:“你要吃么?”
他含笑,点头,没接过果子,却低头一把吻住了我,在唇边厮磨着,吮着我的津液:“想吃你……”
他睫毛垂着,分外温情。
我失笑。
这家伙也就喜欢嘴里贪些小便宜,动作却是规矩的。
只是这几日我挺了个大肚子,行动不大方便了,对什么也没了兴趣,一日到头只想睡觉,若是肚里的小家伙乖的话,不踢不踹,我利用睡上一整天。
唔……
我脸色一变。
“怎么了?”
“痛。”我蹙眉。
“这小子又不老实了?”弘氰伏在我肚子上,侧耳倾听着,“等出来了……看我不好好教训他。”
“你怎么知道是个儿子,或许是个女儿。”我扯着嘴,笑得有些勉强。
“若真是那样就好了,你也少受点罪,哪有这么调皮的女儿……”温热的大掌摸上了我的额头,关切的问,“真的这么疼么,要不要把霁雪唤来?”
我抚着腹部,一只手抓紧了褥子,蹙眉,苍白着一张脸,“或许这次你要请稳婆了……”
弘氰大惊,倏然地立了起来,“要生了?真要生了……不是预产期是下个月么。”
“你……”我疼的牙齿打颤,踹他一脚的念头都有了,“还不快些叫人……去请。”
他仓皇而出,扯着嗓子有些抖,“那个啥,快把稳婆叫来,弥儿你把宫主他们都请过来,就说湮儿疼的厉害,似乎是要生了。”
外头响亮的应了一声,一阵轻快急促的脚步声,庭院里乱成了一团。
门悄然的合上了。
接着轻软的脚步走来,似乎是仓促了,床震了一下,他差点被绊倒,我感觉一只手执着我的,温暖极了,紧接着毛绒的白狐褥子把我包住了,弘氰的声音有些失措,只是自顾自的说,不知是在安慰他还是在心疼我,“别怕,忍一忍,快了……”
是快了……
我感觉快生了。
腹部的酸疼与涨说不出来,不似平常那小家伙的小踢小闹,这会儿真是要折腾着出来了……我咬牙,推开温软的怀抱,只想缩个角落里,掐被子……那一阵阵袭来的疼还不是一般人能忍的。
突然我一震,身子一抖动,只觉得……
浑身说不出来的感觉。
弘氰似乎也察觉了,撑着身子伏在我身侧,扳开我,手往下面一探,斜一眼被褥,唇都哆嗦了起来,“怎么都湿了……这么多水。”
他低头望着手只发呆。
笨。
老娘我破羊水了。
你说这风流无度的神官大人咋这么点常识都不知道……平日里调戏了这么多女子,原来是只吃菜不付帐。
我脸色苍白,介叫一个疼。
他像是也吓得不轻,总是挂在脸上的轻佻的神色收起了,想摸我……却又不敢,只是站着干着急,突然捶着桌子,转身跑到门外,高声怒斥着;“真养了一群饭桶,唤个人怎么也这么久,她要再这么疼下去,你们一个个别想活命。”
他发什么神经啊,
我疼我的……关仆人们什么事儿,若不是眼前这个人和那一帮还没露面的准爹爹们做得好事,我能有这么一天么,还把这破事儿怪在别人头上……啊呦……我咬着被子……
你个死狐狸,积点阴德吧。
突然一个白净的手,伸了过来,似乎在扒我的裤头。
“你干什么!”
弘氰瞪大眼睛望着我,似乎被我厉声吓到了,小心翼翼又察言观色地说:“你裤子都湿透了,稳婆等会儿就来了,我先帮你把它褪下来……等会儿好做事。”
“好做事,要不是你做的“好事”我能这么疼么……”我倒吸一口气,脸煞的一下白了,仍旧努力的瞪他。
“是我不好,”他笑了笑,像是松了一口气,“这会儿有精神骂我了,看来还撑得住。”
我翻个白眼,肚子里疼的一片的火燎燎的,他冰凉的指尖触在我肌肤上,只一小片刻变灵活的将我下身的衣物全脱了去,立马将褥子盖在我身上,生怕我着了凉,才掖了两三下,门便砰的一声推开了。
诗楠披着天青油绸斗篷袅袅而来,解了带子,一把递给了仆人,也来不及都身上及发间的雪,揉搓着手便大步的走到床前,我朦胧的望着他,眨巴着眼睛可怜兮兮。
“稳婆呢,怎么没跟来?”弘氰伸着脖子,朝门外探了去,一张脸板得死死的。
“一大早的时候,便说要帮未出生的宝宝买些必须物什,出门了。赝狄这会儿施着轻功去寻了,我跟他说了,找不到原来那个没关系……随便捉一两个来也成。”
16—2
什么?!
现在这紧要关头,告诉我一大早稳婆出门逛街了……
我腹部传来一阵说不出名儿的疼,这个悲愤交加,连带着胸口涌来一股热气,连喷血的心都有了。
攥紧被褥,牙关咬着,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诗楠三步并作一步,朝我走来,斜坐下来,那手抚着我的额,话里带着不确定:“怎么这么多汗,实在疼的紧?”
我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实在不想搭理他,活该疼的是我不是他,他这副悠然自得的神情,看得我这叫一个怨。
弘氰在门外观望了半晌,又蹬蹬地回来了,立在榻边怔了怔,一把将他拨开,粗声粗气地说:“别碰他,正不舒服了。”随即缓缓坐下,俯下身子,堂而皇之的捞起我的手,握在掌中,蹙着秀眉,眼神温情脉脉,“那老婆子都好好的在这儿呆了两三个月了,正要用她的时候跑什么跑啊,回来,非拆她的脚不可。”
“你不是说不要碰她么。”诗楠剑眉一绞,死死盯着他正握紧我的手。
弘氰转头,一挑眉,一副你又能拿我怎么样的神情。
“你们小两口子可以不要打情骂俏么……”我蹙着眉,泪眼汪汪的望着他们,倾着身子,手捂在肚子上,极力想起身,那是撑在被褥上的手却没了力气,伴随着下身的涨痛与酸涩,整个人又重新倒回了榻上。
这会儿,我连爬起身的力气都没有了。
“别瞎动。”弘氰怕了,立马把我按在榻里,握紧我胡乱抓的手,却不敢用力。
“这可怎么办……”
“来人啊,多端些火盆炭炉来,快,跑着去。”诗楠折扇都从手里掉在了地上,一脚还踩在了上面,他兴许是急了,也不去捡,唤完人之后只是怔怔地坐在我榻边,倾身握着我的手,像是想为了分担痛楚,脸上的神情叫人看着好难受,他在不安,却也真真切切的在为我心疼。
那些仆人躬着身子,视线不敢随意瞟,一个个规规矩矩的,将烧得正旺的炭炉火盆,一个个捧着放进来,又一溜烟的跑了。
估计是怕这两个正上火的,急得没了头绪的家伙逮着了,乱罚责备了下来。
“湮儿,忍一忍就过去了,嗯?”
我听见有人在耳边说,疼痛却让泪糊住了眼,看不太真切。
诗楠坐到了榻上,犹豫了一下,小心翼翼的将盖在我下身的被褥掀开,看着我脱的赤条条的大腿,明显的怔了一下。
弘氰一把握住他的手,掀着被褥捂住我,话里十分得不悦:“你想做甚,大冷的天,想冻着她么。”
诗楠抿着薄唇,带着坚韧的意味,“稳婆还没来,不能再等了,都痛成这样。”
话才完毕,就俯下身子,手探进被褥里,有力的大掌摸在我的大腿,用力一分,搭在榻上的身子向上一挪,就在众目睽睽之下,将我雪白滑润的大腿扳开,弯成了一个屈辱的姿势。
一览无遗。
一阵凉意袭来,我哆嗦了一下,
余光瞟到弘氰傻傻的盯着我那处看,像是还没反应过来,脸唰的一下红了,却也不移开眼,只愣在那里。
一时间我脸上红一片青白一片,心里倒腾的复杂的滋味都没法说了,介震惊到让我把身下翻江倒海的疼痛给暂时给忽视掉了。
诗楠还好死不死地说了一句:“用一下力气,试试看。”
我心里这个堵啊,
抽一口冷气。
诗楠他不是想给我徒手接生吧,要轮也轮不到他啊,上有霁雪,下有稳婆……稳婆怎么还不来,我可不想死在这男人手里。
他认识我之前还是一个处儿,女人还没接触一个,还想给我接生,啊啐。
“胡闹,都在胡闹。”
门被推开了,一个白色的身影闯了进来,满屋子夹杂着雪水,风嗖嗖的一阵吹来,把屋里的炭火弄得星火炸出了不少,空气清新了,火也燃旺了,他仿若青山般美好的眉,蹙着,身上满是融化的雪水,像是一路赶来,他随手拨了一下,便急疾走了过来,话音平平却有着让人无法抗拒的威慑:“快拿被子给她捂紧了。”
紧跟着这个神仙般的人后头进来的,是一模一样的一张脸,只是表情清冷了些,发也是雪白的,他转身利索的将门给合上了。
在我望向他们一眼的时候,心里的那块石头也总算是放下了,绷得很紧的身子也放松软了,这下好了……
不怕,不怕了。
“这时候最怕着凉了,莫落下了一辈子的病根。”温玉瞪了他们一眼,却在看见汗涔涔的我后,眼神柔软了下来,“莫怕,我来守着你。”
那两个做了坏事的人,灰溜溜从榻上下来了。
霁雪清冷的眸子瞥了他们一眼,望着我时明显舒了一口气,他站在榻边,从被褥里摸了摸,寻到了我的手,二指压了上来,把脉,他指如霜,白到几乎透明也冷极了,穿着也单薄,想必是下人来唤他时性子急了些,大麾也没披就直接过来了,他沉吟片刻,肃颜说,“得赶快,拖不得了。”
一粒朱色的丸子便塞进了我的嘴里,一会儿便化了,香郁略微的苦充斥满腔,被疼痛压抑的身子也舒适了不少,只能感觉胀,那股莫名袭上的阵痛也消减了不少。
温玉摸了一把我的脸,起身,朝紧闭的门外吩咐:“去烧些水来,动作要快。”
“宫主,小的一早就准备好了。”弥儿的声音突然拔高了,像是带着些喜悦,“赝主子把稳婆背来了。”
门这会儿是被彻底的撞开了。
聚在屋里的人多了,空气也闷,这会儿只觉得清爽了不少,霁雪的药确实奏效,那下身伴随着一阵阵剧烈的疼痛消了不少,又有人时不时的给我抹汗,伺候得我舒舒服服的,不似开头疼得这般浑浑噩噩了,总算有了些精气神儿。
我眯起眼睛看,外头的雪映射下,光有些刺眼。
门又合上了。
这稳婆不是一直住在宅里的这个,看上去似乎是六七十岁了,伏在赝狄身上打着颤儿,身上的雪都快把她淹没了,大口喘着气儿。
真怕她还没给我接生,自己一口气没喘上来,就歇了。
温玉朝榻边上挤了挤想给她腾出个道儿。
弘氰却狐疑的眯起了眼睛,“这老婆子哪儿来的,怎么不是开头那个。”
赝:“雪太大,找不到,在山下随便找了一个。”
诗:“那你怎么知道她是个稳婆……”
赝:“正接生,被我逮过来了。”
“……”
全部默然。
温玉捏紧了我的手,鼓励的望了我一眼,抬头淡淡的望着赝狄说,“下次……不要这样做。”
全部人的视线全聚集在这老婆子身上。
她像是个老实人,开始眼中的惶恐已经没了,只是有些傻呆的望着一屋子的绝色,想必火了这么大年纪,没见过这么多美男,这一下子,冲击力太大,脑子有些混沌不堪。
我埋在被褥里,偷偷观察着。
突然蹙紧眉头,绞着被子。
腹中的宝宝容不得我……怠慢他,虽我吃了药,他却也没消停,一个劲儿的闹腾,像是在为忽视他的爹爹们抱怨,狠狠踹了我一脚。
“呜……难受。”我闷哼。
“出去,都出去,这么多大老爷们,怎么生。”老婆子像是恢复了,一副稳婆样子,挥着手就把他们赶出去。
纵然有千般不舍,一贯大队伍还是被赶了出去。
“姑娘,你命真好,相公急得背着我一路奔,我还没见过武功这么好的,就像是在飞。”
“这些是你家人吧,我也头一次看到女儿家生孩子,哥哥们一个个站着不动,急成这样的。”
“我还以为进了什么地方狐狸窝,一个个相貌好看得就不像是个凡人。”
这老婆子像是恢复了精神,一时间唾沫横飞。
婆婆……您到底是接不接生啊。
16—3
“吸气。”
“呼气,用力。”
“啊……痛……”
一阵极惨烈的声音传来,像是承受着撕心裂肺般的疼痛。
门口处。
脸上惶惶不安的众人,手足无措地站着,皆一抖,一个个竟再也坐不住了。
“怎么叫得这么惨,我得去看看。”弘氰一席大红衫,在一片白茫茫的雪色映照下,明晃晃的刺眼,他板着脸拨开守在门口的小仆人,撩着袍子便要跨进门槛。
“被去,会坏了事。”诗楠反应奇快,展手挡住他,回头吩咐一旁直擦汗的仆人说,“水……快去再烧些来。”
门缝里传来一阵阵极痛苦的低吟。
“啊……疼死我了……怎么还出来……”
“用力点。”
“啊……”痛楚的声音拉长了,却在中途戛然而止,“以后不生了,谁再让我受这个罪,我活刮了谁……啊……”
众人身子皆一抖。
只有温玉稳当的坐着,那手端着茶,低头吮了一口,可那茶杯都是颤得慌。
门砰的一声。
一个仆人抱着一盆脏水,几乎是从里面跌着爬了出来。
弘氰一把拉住仆人,往这盆里的水瞅去,大惊,“怎么搞的,流这么多血,不行……谁也不能拦我,这会儿我非得去看。”
赝狄一把拽着他的袖袍,恨着声音说:“你去只能坏事,帮不了什么忙不,别添乱。”
弘氰瞪了他半晌,秀眉一蹙,一挥手,“你也不知道从哪儿找来的稳婆,技术也不知道怎么样,没听见湮儿喊成这样么,她从来都不怕疼的人。”
原本一声不吭的霁雪听到了他的话,头一抬,敛神沉思,眼神里满是极令人猜不透摸不着的情绪,他却也帮着赝狄的,淡淡地说,“你一大老爷们也就会祭祀拜神而已,接生又不会,你闯进去能做什么?”
弘氰恨恨瞪了他们两眼,甩了袖子,眼神四处扫着,想向温玉求助,那人却也只是默不作声的喝茶,最终弘氰气馁了也只能眯起眼睛望着霁雪,“你就一大名鼎鼎的神医,这会儿不也是什么也帮不上忙,留着你,还不是照旧没什么用处。”
霁雪一张脸都惨白了,修长白皙的手指紧捏着袖袍,紧了紧,又松了。
“啊……不生了,我不生……痛。”
“姑娘坚持住,别乱动,用力啊。”
“啊……”又一阵叫唤声,折腾的人心肝儿都在颤抖。
一直杵在那儿没动的诗楠倏地一下站了起来,终于忍不住发飙了,“老婆子,你要再让他痛,回头准灭了你全家。”
这会儿这小子倒是显现了难得一见的帝王气势,只是弄错了地方。
众人眼神唰的一下落在他的身上,那神情明显写着四个字,你疯了么。
世上最愚蠢的三件事,就是死后在阎王殿里威胁阎王老子;重病需医时还正儿八经的威胁医生;生孩子时拿话威胁产婆。
何况还是个七老八十的老婆子。
吵吵……吵死了。
还让不让人生了,呜……
屋里头我揪紧被褥,一张脸薄的与白纸一般,疼得也快虚脱了。那婆婆都吓的一身的汗,手也抖得厉害。
下身又胀又疼的厉害,宫缩带来一阵阵的抽动,袭来的阵痛那么汹涌猛烈,让我牙关都咬紧了。
浑身被汗湿透了。
泪也不由自主的唰唰的流着,睫毛被糊住了,看什么都有些朦胧,不真切。
“哎呀……”稳婆伏起身子,低着头,半晌摊开掌心,颤巍巍的看着,一手的血,老婆子脸色大变。
叹一口气,使唤着仆人把门打开。
“保不住了……”
“这个夫人的盆骨太小了,这是要保大的还是要保小的。”
弘氰眼睛一瞪,他蛮横着劲儿闯着,伸着手气急败坏要去拽稳婆的前襟,几个人拖都拖不住,“两个都要。”
“大的,一定要保大的。”诗楠脸都白了。
赝狄身子挡着接近疯狂的弘氰,眼神却像刀子一样的,扫到了老婆子身上,一时间杀气逼人。
稳婆哆嗦着,脚直打摆子。
温玉只是不语,弥儿跪倒在地上,抱着他的腿,“宫主,怎么办,要不要再去寻个稳婆?”
一阵清脆的声响,在寂静的可怕的前厅里格外的醒目。
瓷茶杯子,破碎了一地。
留下一滩茶叶,水渍溅得到处都是。
众人还没回过神来,一抹白色的身影,疾风一般的卷进了半合着门的屋子里。
霁雪清清冷冷的望了稳婆一眼,拨了她就往屋里走去,也尾随着温玉后头,把门给关了。
只留下一群手足无措的人在大厅,候着。
屋子里光线没外面亮,
温玉在我榻边俯下身子,执着我的手,一张温润如于的脸此刻写满了怜惜,手也颤得厉害,“卿儿,怎么样了……坚持住。”
“疼……我疼。”
“知道,这我都知道。”他极痛心得抱着我的头,“试着用力,求你了。”
我笑得苦涩,气息很微弱,支撑着断断续续的说:“都说了得动刀子,你们就是不肯……此番折腾,还不是生不下来,我……真的没力气了。”
我撑着身子想起来,迷迷糊糊的我只觉得,天昏地暗的。
只看到霁雪慌乱的神情,
指间一闪,像是银针,却不敢往我身上扎。
我想笑却再也扯不开嘴角了,我知道霁雪想说什么……他那想说却又没说出口的,我都知道。
这让我想到了曾经……那段刻意遗忘的过往。
记得那时我还在竹林疗伤,那会儿被魅舐伤得真不轻,霁雪每一次为我诊治手都止不住抖,而且还抖的特别厉害。
我却装作没看见,笑着说,小痛小病找你真好,果然家里有个懂医术的就是方便。
他手一滞,却仍旧继续给我弄伤口。
那会儿可真疼……
因为被下了蛊毒,得在肩头划一个大口子,把被玷污的血挤出来,弄些蛊虫最怕的东西种下去,与之相克。
我却也能忍,
死咬着没哼一声,我知道他是心疼的。
他几乎下不了手,我流得血越多,他手越抖……我都不敢相信他这就是世上大名鼎鼎的毒仙子,能起死回生的神医。
所以后头,他宁愿损害自己的精元,白了一头的发,喂我他自己的血,也不在我身上动刀子了。
他真的很傻,
傻透了。
我曾经问他,我若是快要死了你会医我么。
他说,不会。
为什么,你不是神医么。
医人不自医,何况是对你……如果哪天你真快死了,怕是我也不远了,关心则乱,对你我是一点法子也没有,只要一想着你的命就在我的手里,就是那个银针手也会颤抖。
那天,风吹着竹叶哗哗作响。
他转身望着我,显得是那样欣长挺拔,但又带着一份柔和,笑得不沾风尘,恍若仙人。
他说,我不会让你受这个苦,情愿痛得是我。
那一日,风很大,他的怀抱却温暖到了不想让人离开。
他拥着我,将我搂在怀里,一起看斜阳。
竹林荡起一片碧海波涛。
这一切恍若是一场梦,
梦,真好。
没有疼痛,也不会悲伤。
可是却有了许多的旧事,无数无数的浮光掠影在脑海里显现,那般让人无法释怀,甚至不想睁眼。
“卿儿……”
“卿儿醒一醒。”
谁在叫我……讨厌。
一时间像是所有的知觉都恢复回了,漫天铺地的疼袭了过来,我眉都蹙了起来,哼吟了一下。
隐约中感觉手被执起了,一片温软碰触到了手上的肌肤,一个浅吻也能这般情深意切,“孩子生下了,你不想看么?”
孩子?!
可不是么……那么响亮的啼哭声。
我蓦然瞪大眼睛,脑子里一片空白,然后便是一片模糊不堪的朦胧,看不太真切只知道许多人都聚集着,围着一个小家伙在逗弄。
我眨了眨眼,眼前的一切清晰了起来。
弘氰搂着小家伙,轻轻晃着,指尖还拨着轻轻逗弄,“这眉眼,长得和我真像……简直一模一样。”
娃儿响应的哇了一声。
赝狄像是在看希奇物一样,大掌笨拙的帮小家伙捻了一下小被巾儿,“嗯……这耳朵和我像。”
“小家伙笑起来和我一个德行儿,真可爱。”诗楠把扇子Сhā在腰间,争着要来抱,却被人挤开无法到手,只能退而求其次,用手戳着那一团小脸蛋。
霁雪站的远远的,什么也没说……可脸上荡起的分明是为人父的喜悦。
“抱给我看……看。”我无力的抬手。
弥儿应了一声,从弘氰手里夺了过来,把这一团肉嘟嘟的家伙抱在了我眼皮底下。
还献宝似的说:“恭贺少宫主,是个千金。”
我望向他的第一眼,
心里面像是打翻了调味料,酸甜苦辣什么味都有,就是这个小家伙……让我疼得几乎死去,这一胖嘟嘟的肉团,皱巴巴,着实说不上漂亮,可却让人移不开眼。
她小嘴吮着舌头,咂吧着。
也不知道在回味着什么……
这副样子,着实有些欠打。
明明是肚子里掉了块肉下来,可一看她,心里都满满的……充斥了许多幸福感。
“是不是长得很像我?”弘氰凑着头,这姿势与样子似乎又想抱她了。
我低头,望着那一团肉,圆滚滚的……
默然,无语。
这小家伙皮皱巴巴的,真难为他们能在这小身子上展开广阔无际的幻觉。
“这孩子,咋整的,这么丑?”我抱怨,心里头想。
着实几个爹爹的基因不错……
一直搂着我的温玉笑了,用手戳着我的鼻子说,“你那会刚生出来,还没这漂亮。”
啊……
他不说,我还真想忘了。
他是我爹爹也是我娘,可现在却是我相公,孩子他爹爹及外公了。
这可……
真够乱的,难怪我一醒来就守着我,也没见掺合着去逗孩子,怕是心里头也怪怪的。
我闷在被褥里笑眯了眼。
“可不是,”弥儿也Сhā了嘴,“孩子养几日就水灵了。”
“你倒懂了。”我翻白眼,“自己老婆也没讨,说起这事儿到一套套的。”
我想撑起身子,下身却袭来一阵难以忍受的痛楚,手不自觉的捂了上去,却疼得龇牙咧嘴的。
“别碰,”一瞬间手便被抓住了,握得牢牢的。
温玉笑望着我说:“小肚子才缝上去,纱布也缠着,由不得你乱动。”
我一怔,脱口而出,“霁雪给我接生的?”
温玉抬眼,淡定的一笑,“……你是知道他的,对你没点辙,依旧是下不了手,现在还为这事儿在郁郁不欢。”
“那……”
“就不许我来?”他浅笑。
我提起一口气,“你?”
“别忘了,我也度过了那一遭。”他修长的手轻轻磨蹭着我的脸,“我知道你很疼,我那时何曾不是。”
温玉的眼神暗了一下,“不然……又怎么会有你。”
我深吸一口气,望着他。
心里头一暖,我拉下他的脖子,他明眸一怔,我便在众目睽睽下吻了他,手也收紧了,耳鬓厮磨。
温玉……
这个人真叫人又爱又怜。
纵然他前世对我怎么样,这一世却是极好的,宠我上了天,自己却又受了这么多苦。
我还只是一个女人,生产之痛便叫人这般难以忍受了。
想当初他一个男儿身孕育产下我,是件多么痛苦的事,违背伦理,被人所不解,他一个人是怎么熬过来的。
“傻瓜,别多想。”
“温玉,你让我怎么待你才好。”怎么待你……都会觉得不够……
“……这是我甘愿的。”
大结局
[上]
四周安静极了,仆人们低头,小心翼翼的走着,生怕发出一丁点的声响。
弥儿站在一旁,斜着眼望我,满是笑意。
大冬天的,我实在是想困,却又不得不提起精神,我撑起身子想坐起来,怀里却传来一阵哼哼声,像是挺不满的。
低头一看,那软巴巴的一团肉,伏在我胸前,胖嘟嘟的手攥拳,小嘴儿嘟着不时的动着……舌头卷起吮着。
这孩子的蛮劲儿很大,我的前襟料都被他的津液弄濡湿了,有些不太舒服,那一股股说不出的瘙痒与疼从胸前蔓延开来,感觉很异样,原本想把她挪开点,她却哼哼一声,吧唧,吮得更欢快了。我低头眼神极复杂,忍不住失笑,一天到头这小家伙就知道吃与睡,活脱脱一只小猪。
不过话说回来,她闭起眼睛,睫毛可真长,卷翘极了。
应该……
以后长得不会太差,可是这一团肉,可真皱巴巴的,着实谈不上可爱迷人,我轻轻拿手调戏着……她却一脸享受。
屋里燃着安神的香。
门吱的一声开了。
一席张扬的红衫袭了过来,顿时空气中都荡着香味。
弘氰笑眯眯的坐在了我的身旁,想了一想,又挪着ρi股往我这边挤了挤,糯糯的粘人极了。
我只当没看见,继续哺育后代。
一股炙热的视线赤祼祼的便停滞在了我那被小家伙吮得湿嗒嗒的胸前,实在是被他的目光侵惹得受不了,我抬眼望着他:“你干吗呢……”
他也不回避,竟有些明目张胆,手伸到我的腰侧摸索着,四周的仆人立马头垂得低低的,恨不得此刻就能走开。
这骚狐狸,发春了。
不知道……我正在做月子么。
“让我搂着,抱一会儿你。”他的话里甜腻腻的,手也愈发的不安分,微用力向上抚去,一把拢住了胸,修长的手指收紧,揉搓抚摸着。
他的呼吸伏在我的颈处,明明是大冷的天,却能烫得我浑身一颤。
谁能告诉我这是怎么一回事。
小家伙在左边吮得正欢畅,他一大老爷们在右侧摸得乐不思蜀,恨恨瞪他一眼,他却回了我一个挑逗的眼神。
我要疯了……
突然怀里的小家伙睁大眼睛,眨巴眨,盯着头侧的那一只手,怔愣,呆了半晌,视线凝在弘氰脸上,她眼中泪水在凝聚,突然嘴一扁,哇的一声哭嚎了起来。
哭到真是哭,小手松了拳头,却紧紧趴住我,可还不忘抽噎着,撇头叼着|乳头,吮了一口。
我直接是无语了。
搞了半天,这小娃儿是怕她爹爹和她争东西吃。
猪……
真是头小猪。
可这猪娃的爹爹倒心疼的紧,忙放开骚扰我的手,想要搂她入怀哄,可一离了我,她哭得更凄切伤心了。
“这孩子,还倒真是离不开你。”弘氰笑得有些讪讪的,还一个劲儿的躲开,那小家伙的利爪子。
我忍着嘴角的抽动……
当然,阻碍她吃东西,无论是谁,保管她一视同仁,亲爹都不认。
“小祖宗……这是怎么了,怎么哭得这么厉害。”
诗楠拿扇子推了门进来,后面还跟着赝狄,他双手护着一个东西,用黑布料裹着,似乎还热腾腾的冒气。
那窝在弘氰怀里张牙舞爪的一团肉,突然停住了抽噎,仰着鼻子还吸了吸,似乎在闻味儿。
“你那是什么东西?”我瞄了小猪一眼,欠身坐了起来,“好心”的帮她问了。
“这不是你身子不好,听霁雪说你……奶……那个什么不多,”诗楠攥紧扇子,脸上浮现出一丝绯红,眼神闪躲着说,“所以就托人弄了些奶汁给这小家伙补身子。”
哦……
原来是这样。
“不是已经在请奶妈了么?”我仍旧不依不饶的问,什么东西还非得这两大美男们亲自送来,着实很好奇。
“那是不一样的。这可都是好东西,有……东侧玄山上蛟龙|乳汁,雪山白狐奶汁,对了乾国那边还捕了个神兽,说是神兽我还就和狮子老虎差不多,听说它八年才产一子,|乳汁更是百年难见,我也讨了些过来,也不敢拿在火上煮,赝狄用内力把它热了会儿。”
这孩子。
还真会折腾人。
诗楠抱了来,这小家伙乖顺极了,身子软绵,头趴在他的肩头,一双眼睛眨啊眨的。
一勺喂了过来,
他偏了头。
又递了递,她才勉为其难的让他灌了哟口。
呦……
看她表情这叫一个勉强,这没心没肺的小家伙,也不知道她的爹爹们能弄到,这些东西是多么的不易。
“这孩子小,勺子不太顶用,以后弄个奶嘴吧。”她那小脑袋躲得慌,一会儿左一会儿右的,弄得我有些晕晕的了,随便就Сhā了一句。
一直沉默的赝狄吭声了,对这未知的事物他一向很虚心请教,果然他问道:“奶嘴……那是什么……”
诗楠也停住了手里的动作。
一屋子人全部唰唰地望向了我。
我抓抓头……也是,古代没这玩意儿,总不能告诉他们是模仿|乳头的一个塑胶吸口吧。
我正沐浴在众人的目光中,正拿不定主意,不知怎么开口时……
小家伙见被忽视了,
小手指执意得抓着勺子的小把柄,咿咿呀呀的叫唤了一声。
诗楠回了神,喂了过来,她却又把小脑袋撇过去了,干脆不理会。
这娃儿……真欠打。
我发现她就喜欢调戏她的爹爹们……一有空就瞎折腾。
不过对两个人除外……
说来也奇怪,她再闹腾,只要温玉一抱她,便老实了,不像是想与他亲热,倒像是怕他,这温温徇徇一个人,竟椰油孩子怕他。
“霁雪还在那冷屋里呆着么。”我作是漫不经心的问了一句。
“是。”弥儿应道。
“那么冷清的地方,他竟也呆得下去。”我长叹了一口气,心绪有些动摇了。
“他就死心眼,凡事喜欢藏在心里,就爱拿自己过意不去。”弘氰不咸不淡的说着,一双眼死死的盯着小猪,看着她契而不舍得躲着诗楠递过来的勺子,一脸的兴趣盎然,忍不住拿手来逗弄她。
我作势咳一下,招呼着弥儿,轻声说,“叫他过来吧,这儿暖和,他那屋子总那么冷,对了……他要是坚持不来,你就说我最近好象是着了凉,让他给我把脉。”
“好咧。”
弥儿一溜烟便不见了,三分之一柱香的时间便把人给我带来了。
霁雪的医术何等高超,还没等把脉就知道我是装病了,一张脸有些无奈,却又不能走,就这么站着,表情有些悻悻的。
小家伙滴溜溜的眼珠子,直往他身上瞄,这会儿喂什么都不吃了。
那娃儿,兴许是喜欢他。
瞧她那贼眉鼠眼的。
诗楠叹气的把碗一搁,“我手酸了……霁雪你过来替我,她一直往你那边瞅,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放手喂了。”
霁雪也没说什么,
倾起身,把袍子抚了抚,便坐了下来,接了那娃儿,一手端着碗,都不用费神去抱她,那小家伙仰着小脑袋,盯着他的脸都快看傻了,胖乎乎的小手死死的揪着他的袍子,趴在他的腿上,逆来顺受的,张着嘴,一勺一勺的吮着。
我瞪大眼睛……
真奇了,
别说,雪山白狐奶汁了,蛟龙神兽的什么东西都来者不拒,估计现在喂糠,她都是乐意的……眼睛眯眯的,似乎在笑,乖顺的趴在他的怀里。
舀,塞,再舀,再塞。
搁碗。
霁雪动作干练的把那一碗碗的东西全入了她的小嘴,为这次艰巨的任务划下了圆满的句号,也利索的收了尾。
末了,还极细心的给她擦奶渍。
她小脸蛋贴着他的胸膛,打了个饱嗝。胖嫩的小手四处晃着,还握住了他的食指,紧紧的……
一屋子的人竟惊得下巴都要掉了。
“霁雪,别住那小侧屋了,孩子这么喜欢你,搬来一起住,也好照应她。”我瞅着这是个好时机,便开了口。
其实也不是真想麻烦他照顾,毕竟家里还会请奶妈带,只是他一个人住在那么僻静且清冷的偏院里,着实让我有些过意不去,心里头不舒坦。
“不。”他视线缠在那一团胖嘟嘟的小肉上,“我一个人冷清惯了。”
小家伙的小手又揪紧了他,像是困了……可眼睛朦胧着,半闭半张的,还瞅着他的脸,像是舍不得。
我依旧劝着,“那边清净到是没错,可宅子又小,冷炉寒水……我怕冻着你。”
他突然身子一颤,也没顾得上理会我,只是呆滞的望着怀里的那一团肉,神情这叫一个复杂。
我斜眼,望去。
乖乖……
这一看,差点让我疯了。
真实一个破天荒,惊世骇俗的举动。
这色娃儿软嫩的小脸蛋蹭着他的前襟,大约是被他满身的梨花香吸引了,居然嗅了嗅,一口叼住了他单薄的前襟,无奈无齿,只得用舌头卷着……那津液渗进了他的衣袍里,胸前也凸出了|乳形。
震惊……
都不足已形容我此刻的感受。
他他他他,居然还一脸宠溺的望着小家伙,无奈的表情让人心生怜悯,让人都移不开眼。
“主子,这是为小主子选的名字……您看看,要不在里面挑一个?”弥儿很不是时机的挡在了我的面前,捧着一个小簿子,翻着什么。
“拿走。”我不耐得挥着手,赶苍蝇一般,倾身靠着榻,继续观摩着这一对父女情深,沉吟一下,缓缓道,“名字我早就想好了,就叫她怜霁吧。”
霁雪诧异的抬头,怔怔得望着我。
如玉般美好的脸上泛着融光,他嘴唇长长地抿成一条线,扬成了很好看的形状。
霁雪……
这一辈子我欠了你,我伤你够深,又让你正值年华却早白了发,
我望了一眼霁雪怀里的小家伙,他搂得很松,可是明显可以感觉到他的手指在抖,那望着孩子的眸子也是从来未有的温柔,目光如水。
这样就够了。
其实,我知道,若不是这个孩子他一辈子也不会出现在我的面前了……
那么,就让这个孩子牵绊他一生一世吧。
[下]
炉子也烧得正旺,安逸且舒服极了。
全家一起聚了吃顿饭,然后也各自散了,这会儿屋子里安静极了。
我卧在温玉怀里,轻抚着他的衣带,打结,又卷着松开……折腾得不亦乐乎。
“孩子取名叫怜霁?”他的声音淡且柔从我头顶上传了出来。
“嗯,冬天生的,唤“霁”,也算是老天可怜我,让我平安生下她,取一怜字。”我趴在他腿上笑着说,“怎么样,名字取得还算响亮么?”
“瞎说,” 他划我的鼻子,“我知道你小脑袋里在想些什么。”
他继而搂紧我,拥我入怀,轻声说,“叫什么无所谓……只希望她能平平安安过完一辈子。”
我心悸,心脏突然一缩,脑子里浮现一件事情,“你说,她也和我们一样么……还是要经历生老病死。难不成我们要看着她一点点衰落……然后步入死亡么。”
他不语,只是轻轻扶着我的肩,“凡人终归是要死的。”
我心里头一窒,难受极了。
“主子,您看……小主子在霁公子走后就一直在哭,没消停过。”弥儿抱着伸出胖乎乎的小手一个劲儿闹腾哭嚎的小怜霁进了屋。
我敛神,忙伸手要抱,“我瞧瞧。”
可不是么……哭得小脸蛋皱着,泪汪汪的。
饿了?
不可能啊……才喝了那么多奶。
我手一摸,也没见发烧。
温玉把她接到了手中,手在襁褓中摸了一下,笑了,“无妨……尿湿了,不舒服呢。”
他修长的手,轻柔的拉开料子,
水淋淋的……一小布条,整件小裤兜都湿掉了。
“怕是有好几个时辰了。”温玉蹙着眉,有些失笑,“这么凉,就属他最能憋。”
小怜霁乖乖的趴在他腿上,
扁嘴,可怜兮兮的,想哭。
却硬生生的忍住了。
莫不是在霁雪腿上就拉了一会儿了……她可真能忍啊。
可……尿布,
我没换过,得怎么弄啊。
“弥儿,把那干净的布片拿来。”
“还弄些热水,帕子。”
我就这么看着温玉,熟埝的掀开柔软的绸子,换小布条,扎好,再把小衣裳穿好,拿东西裹着……
从头到尾,都那么温柔,
想是在做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了。
“你以前也经常这么为我做么?”我粉好奇。
“嗯。不过你那会儿太乖了,没知觉也不曾睁眼,就这么躺着……不会吃东西,尿湿了也不哭……我甚至以为,或许我这一辈子都看不到你长大的样子。”
我眼眶一热。
他笑望着我说,“不过现今都好了,你也在我身边了……知足了。”
说不感动,是不可能的。
想着他以前就这么把我带大,为我换尿布条儿,没日没夜的输灵气给我……
想必也会呆呆的看着我……
也会哭,会懊恼,会责备我没心没肺。
我长叹一口气,伏在他的腿间,他笑了一脸温柔的抚顺我的发……
一时间我想了许多事。
前世今生……这一切一切,看似很遥远,却恍若昨天才发生。
“你后悔了么……”我呐呐的说,“我留了这么多人,在一起生活。”
“不。”他望着我,声音很悠长,明眸望着窗外满湖碎月摇花,像是沉浸在以往的回忆里,“我活的日子够久了,久到对所有事物都无欲无求,你与我不同,短短的十几年与一千年……是不一样的。”
我侧头,望着他温洵的笑容,只觉得有些恍惚。
他说,我怕你以后会孤单,会和我一样。
他的手指缓缓抚入我的发间,为我理顺着发丝,声音也愈发的轻柔起来,“知道么,卿儿,这世间所有东西都是一个道理,能拥有,哪怕一刻,便也是好的。以前我不懂,计较了太多,所以失去了最宝贝的,我不想让你后悔……”
他的眼神有些暗了,“我没有的东西,希望你都能有……将来回忆起来,也不会怨我。”
这个人,傻……真傻。
他笑了,扶着我下榻,站在窗前,腊梅迎雪怒放,雪花飞扬,天地间一片白,美不胜收。
他从腰间取下一枚小玉石,一用力,便投入了池水里。
水面上结了一层薄冰,水花一溅,就消失了。
“看,哪怕石头再小,丢进池水里也总能泛起阵阵涟漪,”
他望着我,眸子里满是易碎的光彩,“浪花虽小,但总比一滩死水来得强,你还有很长的日子要过……百年千年,我不希望你和我一样,无欲无求,石子就像是你的记忆,偶尔想想回味一下,也是好的。还有……”他搂着我的腰,“别忘了……石子是我投的。”
这家伙,是在提醒我宠男是他养的,小相公是他恩准我收的。
“卿儿……”
“嗯?”
温玉沉吟可一下,缓缓说了,“屈指数十年时光……陪着他们能活一日便是一日,也不枉在这世间来过一场。他们是真的对你好。”
“你肚量可真大。”
“不,我也只能对他们这样,别人便不是了,倘若我告诉你……我曾欺骗了你。那草席里……”
我捂上了他的唇。
低眼笑着说,“这就够了,剩下的……别再说了”
秘密终归是秘密……就像我始终弄不清轮回这个东西,罢了,也罢了。
温玉揽我入怀,紧紧的。
人的一辈子有多长,
昙花一现,还是永世永生。
弹指间,刹那芳华,不被凡事所扰,我只愿做一清闲人,对一张琴,一壶酒,一袭云。
朝窗外望去,薄雨收寒,斜照弄情,
琼枝玉屑相倚,暖日明霞光彩。
世人嗟叹光阴少,
其实,月边疏影,只是未到消魂处。
[完]
本作品由(cindy47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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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一 抓周
一年后。
殿里格外的清幽,青铜鹤香炉,徐徐的烟升起,淡且格外提神,令人为之一振。我斜躺在软榻上舒舒服服的伸了个懒腰。
“弥儿求见。”
“进来吧。”
我忙掖好有些皱的衣袍,还没来得及下榻,门便吱的一声开了,弥儿笑眯眯的,哄抱着小家伙,屈膝一弯,“主子,人带过来了。”
“省了,别弄这破礼仪。你抱着孩子跪起来也不方便。”
他应了一声。
小怜霁搂着他的颈,圆溜溜的眼睛注视着屋子,我一说话她便倏地扭着身子,望着我,眼眯眯的弯成了月牙,稚嫩的童音喊了一声,“娘。”
呦……
这可稀罕了,这娃儿平日娇贵得很,见谁也懒得理,自从会喊单音开始,到现今的爹爹一次也没喊过,娘也只唤了三次。
第一次,是我把她从奶妈怀里偷出来,原本想用勺子喂她吃东西,却没料到太困自己却先睡着时,她那一声娘可喊的脆生生,硬是把我吓醒了,汗涔了一身。抬眼,正对上她胖嘟嘟的小手自己捻着小勺柄,一嘴白糊糊,她还坐在小板凳上晃悠着小脚,一脸无辜,可怜兮兮盯着那底朝天的碗……似乎是没吃饱,想找我讨。
第二次,我看她吮雪山白狐奶吮得吧唧吧唧的,十分好奇,就从她手里夺了碗,浅尝了一小口,结果她那声娘唤得惨兮兮,小脸蛋都拧起来了……
这次她一没吃东西,我手头上也没吃食,她这一声唤,倒让我有些受宠若惊……
如今可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小家伙伸着短胳膊死搂着我……
我疑惑的望了一眼弥儿。
他笑着,低眉顺眼地说,“我和小主子说,今天您要带她去抓周。”
那小家伙耳朵一竖,撑起小身子板,“粥……吃……”
恶寒……
她丫,就一个小猪投胎。
我轻轻戳了一下小不点儿的鼻子,“是抓周……不是粥。”
她似懂非懂,水灵的眼睛瞪得极大,瞅着我一个劲儿调戏他的手,小秀眉一蹙,眸子里水光凝聚,一张小脸若然欲泣。
坏鸟……
我忘了这娃儿只喜欢色别人,不准别人调戏她。
连忙一把将她小身子搂起,拥入怀里拍着轻哄,她小身子颤了颤,温软一团,抱着手感极好,一股儿梨花香涌来,我深吸一口气,“她方才去了霁雪那屋?”
“霁雪主子给她备了一大桶药水泡身子,说从小泡大,能强身健体,驱蚊虫防百毒。”
“你的霁爹爹对你真好……千万可别哭,不然药水白泡了。”
小怜霁似乎在听,泪也收了回去,狐疑的望着我。
我轻轻抚了一下他的小背,接了话继续说,“啧啧,他可真下了血本……听说,好几味草药都很难寻,也真难为他了。”
“霁雪主子疼她打紧,这么冷清的人,看到小主子嘴就没合拢过,像是天天都盼她去。”
“你没事就多带小怜霁到他那里去串门子,他一个人住着也寂寞。”我一边说一边躲避着偷袭,这小怜霁总也闲不住了,一个劲儿的攥紧胖乎乎的手,往下扯,玩得不亦乐乎。
“是。”弥儿答了,抬眼望着我,想笑又不敢,忍住了。
她玩得高兴了,可我头发还在他手心捏着……这一来一去的,疼死我鸟。
搂紧她,
手扶在他腰间,一上一下的逗弄着她,她小身子晃的厉害,咯咯笑着,伸着手来搂我。
我拥了个满怀。
她像是心满意足了,不闹腾了,舒舒服服的枕在我肩上。
鼻尖上涔着汗。
兴许是霁雪怕冻着她,把这一小身裹得粽子一般,还系了一个白狐小斗篷,帽檐遮着小脸蛋儿,只露出一双水汪汪的眸子,机灵可爱。
白绒绒的毛轻轻颤晃着,
粉嫩嫩,肌肤吹弹可破。
真是女大十八变,如今还只一岁,就精致的与玉娃娃一般,这大了还得了……真不知道要惹出什么事端。
想当初生下来也是一团皱巴巴的肉,相貌也辨不太清。
如今五官都长开了,
我蹙起眉,聚精会神的看……
这娃儿究竟长得像谁?
这么一眼望去,还真很难分辨……或许大些了,就能明了。早知道亲爹爹是谁也好,总比她被这几个爹爹天天争来争去来得强。
突然大厅前传来一阵轻轻的脚步声。
我抬眼。
一个仆人跪趴在地上,轻声说,“宫主请主子过去,说是抓周的物什已经准备妥当了。”
我点头,“知道了。”
轻轻戳着小家伙的鼻子,“你爹已经弄好了,走……娘抱你去抓周。”
“粥……”小家伙亢奋了,黑葡萄似的眼睛滴溜溜的转,含糊不清的咿咿呀呀的学着,一时间也忘了我正调戏她,伸着小胳膊便把我搂紧了,一脸地乖巧模样。
穿过一走廊,
推开一扇朱漆的门。
“谁帮我接一下,这小怜霁也不知道吃了什么重死人了。”
诗楠笑着把她接住,责备道:“也不让下人抱,这么老远的……不累才怪。”
我揉揉酸疼的胳膊,讪笑,四处打量。
映入眼前的便是一剔透的玉桌子,摆置了文房四宝,仅此而已,桌面上空荡荡的。
“就这么点东西,就能抓周了?也太作假了吧……捻来捻去也无非是些笔墨纸砚的……这都是谁放的?”我掂在手里,有些鄙夷。
“我。”温玉清清淡淡的说了一句,一双眸子凝视着我,整个人温煦极了,却也让人不敢直视。
“哎呀,摆得真妙……这孩子不管捻了啥,以后都会饱读经书,才华横溢。”我忙转了话,说得正儿八经,低头装鸵鸟。
一屋子人看我,喷了。
弘氰还瞅了我一眼,叹道,“你……也就这德行了。”
这狐狸,说话能不这么缺德么……
“我原本也不知道要预备些什么,就只放了这四样,怎么……不妥当?”温玉展手把我拥入怀里,笑望着我。
“妥当。”您老都反问我了……我敢说不妥当么。
“不过……”我滴溜溜转了个眼,“这抓周也图个热闹,干脆……你们这几个人把手里的东西都搁到桌子上,我倒想看看咱家娃志向到底是啥。”
“咱们不是寻常人家,又不是养不起他。”弘氰说得轻佻极了,拿手逗弄着小怜霁,看着她张牙舞爪的样子,更是笑眯了眼。
“没错。”诗楠也放了个物什,“就算想当皇帝也成的。”
赝狄勾嘴笑得沉稳,从怀里掏出一枚黑乎乎的牌子,放在了桌上。
“咦,霁雪呢?怎么不见他。”我四处张望着,这大日子他不可能不来。
“听说雪崖边发现了一株珍贵的草药,摘好了给小怜霁敷身子,想必会迟一些。”诗楠接了哈,把小家伙放在了桌子上。
少了爹爹温热的怀抱,小怜霁一ρi股坐在了冰凉的玉桌面上,有些不知所措。
“粥……”
水灵灵的眼睛,望着那一桌子零乱的东西,
小脸蛋扭着,秀眉竖着,狐疑的盯着。
似乎在琢磨……
这些玩意儿到底哪些能吃。
我斜她一眼,呦……这会儿娃儿他爹爹们可是倾囊全掏了……
黄灿灿的金叶子,星官印,
一枚玄铁灵符,据说能调动暗刹舐所有的杀手。
等等……
“诗楠,你皇位不是给了你兄长么……”
“没错。”
“……可你这乾国的玉玺怎么还在这儿。”
无语了,可真够乱的。
弘氰趴在桌上,修长的手指轻轻戳着她的小屁屁,像是在逗蟋蟀一样,“小怜霁,去……挑一个最亮且你最喜欢的。”
他不说还好……
一说,我就有些望天……一时间气乱窜。
“弘氰,你够厉害的,这可明显的作弊……”我拧了他以下。
他头一偏,还死不认帐了。
嘿,我的妈,瞧这一桌子的东西,七八个忒扎眼……还说他不想作弊,翡翠算盘……用红绳儿包得跟那粽子似的,醒目得很。还有那硕大的夜明珠,被红绸带绑着,就像一东北老汉头上扎着头巾。
真阴险……
这一岁的娃娃不就图个新鲜么……这么明艳的颜色,难保她不会选弘爹爹……
“你这家伙可不能乱勾引她拿,犯规……这是犯规懂么……”
“怎么着,我喜欢。”
“你……”
小怜霁坐在互相吵架的爹爹们中央,左瞅瞅,右瞅瞅,可怜兮兮的望着我,那眼神似乎在说,娘……要粥……
我叹一口气,“女儿,自求多福。”
她低下头。
小脸都皱成酱菜了,
似乎在寻思多福是什么吃的。
突然外头一阵轻柔的脚步声,门吱的一声开了。
我抬眼望去,
一阵凉风袭来,伴随着雪意,芹入人心,一眨眼没又合上了。
屋里的光线又暗淡了下来。
霁雪一席白袍子上满是泥泞,袖口上还被划了一道裂口,他低头弹了一下身上的雪,明眸里满是笑意,“怎么,就开始了?幸好赶上……”
“你这一身衣服,怎么弄的?”我愣怔了,执着他……四处打量。
“不碍事,攀崖时被树杈划破了,庆幸没受伤。”
小怜霁傻傻望着他,魂儿都被勾去了,忘了要抓周这回事儿。
“快些把这套衣衫脱了,换一件,别着凉了。”我催促着他。
霁雪应了一声。
低头,在腰侧摸索着就要去解那带子,修长的手指灵活极了。
那一边弥儿已经恭敬的把干净的衣袍给准备好了。
霁雪想也没想,手一抽,就把那如流水般滑的腰带搁放在了用来抓周的桌上,伸手就去拿干净的袍子,准备把外袍脱了,换上新的。
他这边一松手,
小怜霁就紧紧地揪着他的腰带不松了。一双眸子水汪汪的盯着他,又低头瞅着手心的腰带,似乎很亢奋。
……
宝贝,你在干什么……
忘了这个时间你该抓周么,怎么拽着你爹爹的腰带……不松手。
我简直无语了。
霁雪似乎也感觉不妥,抽着另一端,想扯,结果那小家伙却一把揪住了他的衣袖,用了吃奶的劲儿,就是不松手。
眼巴巴的望着他。
于是……
一大一小,一拉一扯。
终于……一阵华丽丽的破帛声。
霁雪原本就残破不堪的衣袖彻底的断了。
寒,这娃儿,属蛮牛的么……劲儿可真大。
我着实佩服。
更佩服的是……她竟捧着那断袖,宝贝似的,不停的嗅着……左摔,右扯,忙得不亦乐乎,眼眯眯的。
死寂般的厅堂,众人沉默了片刻,哈哈笑了。
逗弄的……
换衣服的……又各自忙各自的了,一时间也热闹了起来。
可是那小家伙却再也不玩这无聊的抓周游戏了,随便爹爹们怎么哄,就是自顾自的玩着那破衣袖。
角落里,弘氰拉着霁雪窃窃私语,“你那衣袍上没沾毒吧?”
“又不用毒你,我没事往上面洒毒做甚。”
“……”弘氰斜眯一眼,望了他半晌,“你够耍心机的。”
“怎么?”
“你若不把自己衣袍上撒香,弄的香喷喷的,小怜霁怎么会死抓着它,到现在还不松手。”
霁雪隐忍,嘴角抽搐,“我什么也没撒……”
“那就怪了。”
是……
这就怪了。
我眯起眼睛上上下下打量着撒腿,坐在桌子中央玩得不亦乐乎的小家伙。
我们家小怜霁……
抓周,抓了一只断袖?!
幸好,她是一女娃儿,倘若是个男孩,我怕……我得晕了。
轰轰烈烈,大张旗鼓的抓周,就这么惨淡的收场。
可是小怜霁却像是玩上瘾了,据奶娘的话来说,便是她一个下午趴在玉桌上,枕着一小截断袖,捣鼓上坐上零碎的小玩意儿,一刻也不得闲。
直到……傍晚。
“小主子,得吃饭了……奴才抱你下去。”
“小主子,您困了?咱回屋去……可好?”
“小主子,您饶了奴才吧,求您了。”
一群仆人趴在圆桌上,急得猴似的,都没了法子。
“怎么了,怎么了……这一个个是怎么回事?”我奇了,踏门进来看。小弥儿跑来,凑在我耳边小声说着。
嘿……怪事儿。
我眼睛一亮,不信邪,挽着袖子,掠过那一直低头玩夜明珠的小家伙,偷偷捻起一块灵符,这手还没撤……这小怜霁就抬头望着我,脚一蹬,就准备哭了。
我一放,松了手。
她就没事儿人似的,自顾自的玩了。
我要抱他离开……她小脸一拧,不情愿了。
嘿,这坏东西。
一来二去,她也懒得哭了,想是吃定了我不敢硬拿,只要我一动手指,她就喵得一声,以示她的占有权。
爹爹们来了,想要拿走这玉玺,灵符什么的去办事,她就死死趴住,说什么也不让。
结果,没法子……
我手一挥,把这玉桌子给拆了吧,七八个仆人嘿咻的搬着玉桌面,抬着这小祖宗和这一桌子的宝贝,回了她的小寝殿。
据说……
还是后来,温玉去了她屋子,把她往腋下一夹,她便乖乖的不动弹,屈于温玉的淫威,她才憋着气儿,没敢哭。
然后那些仆人们才心惊胆战,默默地利索麻利地把那重要的东西拿小布袄捆了,送回了各自主子的手里。
听说,这小家伙连夜奔了霁雪的屋里,闹着让他抱了一宿,才抚平了小内心的创伤。
这只是后话。
所以……这世道,作爹爹们的,还真是愈发的难了。
番外二 美男之地位排序
古有三妻四妾之说。正所谓一发妻二平妻三偏妾。
发妻持家,平妻在旁辅佐,偏妾则要尽心伺候夫君与三房夫人,而我却有五位美男相公,若要在他们之间分出个上下,是万万不可的。
因为我这些美男相公,有风靡整个仙鸣谷的主公,乾国的帝王,凤国的神官,医术高超且毒功无人能及的神仙哥哥,还是暗刹舐的蛊王。他们之中任何一个都是当今女人梦寐以求嫁得相公,如今被我一人独占,已是暴殄天物了,若还想奢望在他们之间分个等级,那岂止是折杀了他们,简直是要了我的老命。
我打了一个哈欠,侧卧在诗楠的腿上,夹着信封,捻着一张宣纸,对着光懒洋洋的看着……
眼神却飘忽地落在了诗楠那紫色的单衣上,单薄的料子如水般柔软,勾勒出他美好的身形,他一脸含笑,拿着梳子给我打理着长发,一下一下,随着手上的动作,那松软的带子都像是系不住了,像是只需手指一弯,轻微一挑,衣袍就能散开。
“唔……好舒服,再轻一些。”
昨夜的荒唐与一大早的春意绵绵,已经让我有些疲乏了,腰腹间的酸痛,在一旁赝狄无声无息的按摩下,竟舒服的只想哼哼。
“那个叫梓泉的又给你写信了么?”诗楠凑了过来,停了梳子执起我的发轻轻闻着,“有股茉莉花的味道,霁雪给你陪的方子?”
“嗯。梓泉那家伙说等他清闲了,想来看我。”
赝狄手里的动作突然停了,板着脸,拿着帕子擦了擦手。
“他一逍遥侯,到清闲……”诗楠若有所思的瞥了一眼赝狄,望着我不咸不淡的说。
赝狄干脆不理我们了,双手撑着头,倒在床上,睁眼望着屋梁,像是在发呆,又像是寻思着什么……
其实,梓泉来玩只是信里写的一部分。
这不怕死的家伙,自从被他做帝王的老公封了一个逍遥侯的虚名后,整日里就闲得慌,隔三差五的就给我写信,闲扯的东西也愈发的涉及隐私了,这一回竟问我房事怎么安排的,是不是也像平日里小说里写的那样,星期一至星期五,五位相公们每人分一天,自留周末两日独睡。
真是……
哪有分的这么均匀且公平的事儿,一屋人都聚在一起,哪有一天只陪一人视其他人不顾的道理,若像他这么说的,每人五天才轮一次,而我又天天赶场子似的,岂不是,日日夜夜都得做那事儿?那我可不得废了。
真是瞎胡闹。
他定不知,每次这么勤的千里传鸿,我的相公们已经对他非常敏感且敌意了。
果然……
每次当他信里说,等清闲了来探我时。
他就定会清闲不下来,不是突发东边造反,就是邻国入侵……要么就是车来到途中遭到蒙面杀手袭击,再不然就是他的帝王老公偶敢风寒,需人照顾。
然后一拖再拖……
我想这次,应该也不会例外。
我瞥了一眼,低头拨弄梳子的诗楠和一脸沉思状的赝狄。
嗯……
其实,现在就挺好。
相公们除了容不得别人外,待我挺好,一家人和和睦睦的,又不分彼此,也没有劳什子无聊的等级……原本以为就这么均衡互谦的过一辈子。
结果……
天算不如人算,却不料还是被小敛迹给打破了。
这……得从头说起。
那娃儿一岁的时候,生活很简单。
吃喝玩乐,她就懂了两样……整天下来,众人忙忙碌碌的,她就只需做两件事,大白天把眼一睁,小脑袋就四处张望着,寻吃的。
一勺一勺的喂,
乖乖的吃。
眼笑得,月牙弯弯。
晌午,就开始闭起眼睛,打哈欠。
无论你挠她,将她胖乎乎的小身子,平放,右侧放,左侧放……将那短手胖脚……摆不同的姿势,她照旧扭着身子,纹丝不动,睡得活象一头猪。
这一年里,她学会了反调戏。
主要学会了反抗来自于红青爹爹和娘的逗弄,
因为温玉爹爹的触摸,她是没胆儿反抗,总是憋着,眼里隐忍着水光,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
赝狄爹爹笨拙极了,抱她都不会,更不会去摸她。
诗楠爹爹因为她小小的反抗,所以很体贴的……不摸了。
但对于霁雪爹爹的亲抚,她是破天荒地眯着眼享受,但这种时机很少,因为霁雪爹爹不习惯与人亲昵接触,娘除外。
一岁里,没有重大事件发生,除了一次抓周仪式使得她取得了前所未有的决定性的胜利,她亲亲的霁雪爹爹心疼且主动地抱着睡了一宿,虽然是仅此一次,却让小家伙亢奋了整整一年。
而就是这么一个无所作为的小家伙却在两岁的时候,凭着她那小小的身子板,改变了家里维持了许多年的平衡主义。
这说来话长,小家伙的脑袋瓜里明显带有歧视,一岁就学会了唤娘,直到两岁才开始唤爹。
自从她对着温玉怯怯的唤了一声爹爹后。
整个后宫的美男们都雀跃着,撸着袖子跃跃欲试了。
于是乎,一向不甘居于人后的红青为这一争夺爹爹名号之战打响了第一炮,在某一春暖花开,鸟语花香的季节。
他特地挑了个黄道吉日,招呼着仆人们在离霁雪小院三尺远的亭子里摆了好些精致的小甜点和糖水。然后大张旗鼓的指挥着众奴仆在亭外Сhā了许多小树杈,以此来达到隐蔽的效果,然后一脸贼笑得实行着他的计划。
他笑眯眯的,搂着宝贝小敛迹,
修长的袖袍一挥,指着在小院里摘药草的霁雪说,“那是三爹爹,来宝贝,跟着爹爹一起念,三…………爹……爹……”
小敛迹眼睛眯起了,似乎很费神。
红青急了,忙招呼着下人把那亭子周围遮掩用的树枝拨开……露出远处霁雪那仙姿傲骨的身段。
只见那满地芬芳的药草中一抹白色的身影,那么翩跹且清傲,那俯身拔草的姿势都这般……消魂……
小敛迹的津液都要流出来了。
啪嗒……
滴在红青那搂在她小腰间的手上。
他手忍不住一抖,低头一看。
寒……
小家伙依旧在花痴。
红青觉得不妥当了,狐疑的捧着她的小脸蛋,让她凝视着自己,撸起袖子给她擦擦津液,然后很认真,很认真的教她,“来,跟我一起说,三爹爹……”
“三……”
“三爹爹。”童稚的声音,脆脆的
红青笑眯眯的,捻起一块儿小糕点塞进了她嘴里。
小敛迹,眼一弯,也笑了。
于是叫一声,
赏一块。
一大一小,一个喂得高兴,一个吃的Happy。
把这三爹爹喊得这叫一个利索。
直到小点心全然不剩,只留下一点小碎屑。
红青亢奋了,拥着她胖嘟嘟的小身板,贴在她耳边轻声教着,“宝贝,记住了,以后叫你霁雪爹为三爹爹,我是你的二爹爹,懂了么。”
小敛迹眼眯眯的,打着饱嗝,似乎心满意足了。
红青欣慰的摸着她的小毛发,心里打着小算盘……虽说普今天下都有这三妻四妾,可没说这相公多了该怎么称呼,以前也和和睦睦的平稳过了,但如今孩子都有了,等小娃儿长大了,总不能都一并爹爹的叫唤吧,还是得分个一二。这一二又不能乱分,代表这各自在家庭的地位。众所周知,温玉在家里很强大,这一观点在小家伙的脑子里算是根深蒂固了,不然她也不会那么怕他。这小势利鬼第一声爹爹唤得是温玉而不是他人就足以说明这事儿了。
霁雪长得又和温玉这么像,小丫头特喜欢他,怕就怕抢在他之前喊他做爹,如今来个先下手为强……教她唤霁雪作小三,想一想,小三也是个平妻了,算是对得起他了。看着眼前一切都已成定局了,红青这叫一个喜悦啊,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望着宅院里忙着收拾的霁雪,眼眯眯的。
在他怀里的小敛迹看着霁雪也眼眯眯。
两个人活象一大一小两只狐狸。
似乎是感应到了如此强烈的视线,霁雪回头,就看到了隐藏在树杈里贼眉鼠眼的两人。
于是撂了袍子,缓缓走来。
蹲下身子,
望着一脸发呆的小家伙,
把她从红青手里抽走,抱在怀里。
脸上泛着和煦的笑容,“小敛迹你怎么来了。”
小家伙胖乎乎的小手搂着他的脖子,猫似的哼哼了一声,还沾了碎屑的小嘴巴抖了抖,
瞥了一眼红青,在他无声的鼓励下,小胸脯一挺,重新望向霁雪,“三……”
霁雪笑,拿手逗弄着她,修长的指滑过她的脸颊,把那碎屑一点点捻掉。
小身子板一激灵,立马搂着她,脆生生的喊了句,“二爹爹。”
这会儿。
一声激起千层浪。
霁雪蘅了。
红青呆了。
“什么……你叫他什么,叫我什么……”红青火急火燎的Сhā了话。
“二爹爹。”小敛迹抱着霁雪,回头望着红青,小秀眉一蹙,像是想了半晌,打了个饱嗝,对着红青犹豫了一下,就喊了一声,“……三爹爹。”
亏大了……
小家伙性子倔,认定了的事情改也改不了。
剩下的日子里,小敛迹越喊越溜,
众人都对甘居小三头衔的红青,大为不解。可谁知道这家伙是自作自受,天大的委屈也只有把苦往肚里咽了。
如此一来,处在均衡下的后宫变了味儿,温玉为首,霁雪排在第二,小三为红青,小四诗楠,小五赝狄。
对此,孩子她娘也背地里快笑岔了气。
番外三 美男爹爹们的教育 [一]
一个娃。
一个女娃。
一个穿着红肚兜,白净净的小胖女娃,头上扎着一冲天炮,一边撒丫跑着,小毛发还一抖一抖的,介叫一个气势。
她敞着手,跑得欢畅,
湛蓝的天空上,隐隐有几个黑点在跳跃,隐入树上的枝杈一片的茂叶里。
“你……下来。”
她仰着头,望着参天古树。
倏地一下,一个浑身黑衣的男子落地,单膝盖跪地,俯着身子,垂头,一声不吭。
“就你一个人?”小敛迹一脸狐疑,又抬头望了其他的树,小手指捏着小胸脯上垂吊着的一枚玄铁灵符,摇头晃脑的,扎着冲天炮的小毛发很有节奏感的抖了抖。
簌簌,像是下雨一般……
三四个黑衣人身形变幻莫测,也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跌地,一个个规规矩矩的,单跪。
“你们都是我五爹爹的手下?”小娃儿奶声奶气地问。
“是。”
“你们之中谁的武功最厉害?”
面面相窥,都不敢吭声了。
“怎么都不说话,是不好说,还是都不好……”小家伙瞪大了眼,“你们都不认识我了?”
一个个头皮发麻,瞟了一眼她穿着小肚兜儿的胸口,那一枚在阳光下耀眼发亮的玄铁灵符,众人竟是异口同声地说,“您是小主子,也是未来暗刹舐的接班人。”
“庵沙柿?是在尼姑庵里做豆沙包和柿饼的么……”小敛迹的眼睛都亮起来了。
“您说的那是小巷口东墙隔壁的瘸子小三。”带头的黑衣人忍着嘴角的抽搐。
小敛迹大失所望,一副原来你们不会做的表情。
小黄毛又抖了抖,她胖乎乎的小手甩着玄铁灵符,在耀眼的阳光下,宝物一闪一闪的。
“那……你们都会做些什么?”小娃儿脸色有些鄙夷,对于白吃饭不做事的人她向来都很看不起。
“杀人,还有保护小主子。”
“噢。”
她凑头去轻声问,“抢劫,掠财,劫色会不会?”
黑衣人们眼神一暗,一脸复杂,各自想着自从魅舐死后,组织里换了主人,一个个以为跟了赝狄之后可以不用再过以前这种奸淫掳掠的生活了,没料到未来的小接班人竟会这般问,于是硬着头皮说,“小主子是天,属下们随时听从本门宝物,灵符的调遣。”
“那好,我要在你们之中选一个武功高超的人,来完成一件任务。”小屁孩摇头晃脑的。
众人瞠目结舌,不知道这未来的主子,究竟想要做什么。
这可是一个无法无天的小霸王啊。
想曾经……
她把暗刹舐折腾的,石室的地都快被她削平了。
这小家伙别看她屁点儿大,十分的不好惹,
更何况她手里还有灵符。
于是乎,惟有妥协。
结果……
在一片幽静且茂密的林子里。
一阵刀光剑影。
众杀手们大战了八九十来回,最终一名黑衣人脱颖而出,地上横七竖八的累倒了四个人,他支撑着起来,踉跄得跪在地上,喘着粗气,目光如炬,只是衣衫褴褛,昨夜才给做的新衣衫不知道被哪个同门兄弟用刀子划了无数的口子,这叫一个残败,总之形象非常令人的心酸,他神情是又喜又忧,一脸复杂,且忐忑不安的听从派遣。
“好,不错。”小敛迹一脸欣慰,拍着他的肩,“我现在就告诉你任务。”
黑衣人眼神闪烁,十分的期待。
她神秘兮兮的靠在他耳边说,“给我抢一串糖葫芦来。”
他瞪眼睛,忍着怒意,胸口一阵剧痛,“一串糖……葫芦?”
后者笑眯眯的点头。
他顿时气血倒流,内伤未愈油又添新伤,身子前倾,一口腥甜的液物喷薄在参天树干上,班驳鲜血,醒目极了,
小敛迹跳开,小毛发一抖一抖的,“不然你还想做什么……你都累成这样了,气血又不足,还能干什么,对了……”她很关心地问了一句,“我来给你把脉?”
“不,不不不。”黑衣人吓得一脸苍白,“属下这就去办。”
一溜烟儿,就没影了。
屁话,能给这小主子医么……听闻师传霁公子,医人不行可毒功了得,却又不会解毒,被她整治的花花草草,小狗小猫外加人,无一幸免。若是被她背地里下了毒,还指不定找谁去解……这宫里冰冰冷冷的霁公子才不会救人。
砰的一声,
他撞在大树上,滑了下来。
震下落叶无数。
晌午。
“小敛迹,你在吃什么?”诗楠坐在庭院热着一壶茶,执着玉扇轻轻敲着桌子,笑着说,“来坐……瞧你一身大汗的。”
“糖葫芦……”嘟囔着,啐了一个核。
小家伙手撑在椅子上,费力的爬了上来,一ρi股坐在椅子上,
“四爹爹,在你这儿讨口水喝。”小心翼翼的拿小帕子包着糖葫芦,端着茶杯,也不怕烫,一口气喝了个底朝天。
诗楠诧异的看着她的动作,有些失笑,拿着扇子敲了她的头,嗔道,“和你娘一个德行,牛饮。”
“可惜了茶么?”她偏头问。
怎么会,我倒是希望你和你娘能天天到我这儿饮茶。
诗楠光是这么想着,眼神柔软了。
小家伙趴在桌上,胖乎乎的小手捻起冰糖葫芦的一点糖渣,一脸幸福的吮着。
“对了……”诗楠忍住眼里的笑意,故意板着脸说,“最近不是牙疼么……你娘不让你吃糖了,一个铜子儿也不给你,怎么有钱吃起了糖葫芦。”
“抢的。”
“……”
“你赝狄爹爹说他遗失了一块东西。”
“五爹他丢了什么?”她不经头脑的问了一句。
“灵符。”
番外三 美男爹爹们的教育 [二]
“原来五爹爹丢了灵符。”小敛迹的手捏紧,胖乎乎柔软的手掌里,那枚玄铁质地冰凉,隐隐泛着寒光,扎得她好生疼痛,她眯着眼笑了笑,“我不知道在哪儿……没拿。”
诗楠望了她一眼,直白的说了,“我又没说是你,你小脸涨得这么红干嘛。”
“嘿,嘿嘿嘿。”她傻笑着,原本一溜索滑在桌子下,蔫了似的小身子,立马精神抖擞起来,握紧那枚玄铁的手松了松,塞进了小肚兜里,身子凑在桌子上,摇头晃脑的,拿小手指沾着糖,吮着。
“真不是你偷的?”诗楠又瞟了她一眼。
噗……
小敛迹缩在大大的椅子上,咳得够戗,小肩膀一耸一耸的。
“好生吃,没人与你抢。”诗楠心疼了,起了身子,搂着这一团小肉,帮着抚顺了背,心想这娃儿说谎容易穿帮,他捞起桌上的一杯水递了过去,“等会儿吃完了,赶紧去你大爹爹处,他正找你。”
小敛迹双手捧着大杯子,低头喝着,嘴扁了。“又要做学问,背诵诗词。”
“修生养性是要的,只有他才管得住你。”诗楠伸手刮了刮她的鼻子。
小家伙眼睛滴溜溜的转,脆生脆气的说,“可是小敛迹最喜欢四爹爹,人又温柔从不骂我也不打我。”
“他们何曾骂过你,”诗楠失笑,望着她那禀神思考的小模样,狠下心肃颜说,“这会儿你可别想躲在我衣柜里。”
敛迹一脸悻悻的,叭嗒叭嗒的吮着,化在舌尖的糖,似乎没有起先甜软,吃啥也不香了。
“怎么不吃了。”诗楠握着扇柄指了一下。
桌子上,拿一条白帕子小心翼翼的包着,四颗圆溜溜的,用一竹签子串起的糖葫芦,还剩下那么多……她却不吃了。
“舍不得,留给四爹爹吃。”
“爹爹大了,不与你这小孩争。”
“可是它很甜,化在牙齿嘴间,美滋滋的,心情也会变好,想让爹爹和敛迹一样快活。”
诗楠一怔,看着这垂头的小家伙,心里某一处都柔软了起来,像是浸泡在水里,不软都不行。
这小家伙要是自己亲生的该多好,可是不是亲生的又怎样……
她可是湮儿身上掉下的肉,一直以来就这么看着她长大。
如今,大了……
眉目也清晰了,这么好的模样儿,除了他……不然又能会是谁。
何况这小家伙又那么亲近那人。
“四爹爹,今天娘会与你一起睡么?”
“昨天来了,今天应该是去你三爹爹那处了。”
“为什么不见娘陪二爹?”她眨巴着眼睛,一脸好奇,又有些惋惜。
“就你问题多……”他笑着把玉扇一搁,放在桌上。
捏着她的嘴,手指探进去,往两旁掰。“给我看看你的小蛀牙。”
粉嫩的牙床,两颗小板牙,白生生的直晃眼。
小敛迹仰头,乖巧极了,眼笑眯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