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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书网 > 穿越之农门闲妻 > 第一百二十章

第一百二十章

芝娘呆呆的想着,门缓缓开了她都不知道。

郑斌瞧着她低垂的露出的下巴,盈盈一个尖儿跟水里的荷叶儿似的。

“咳”

突然有男人的声音,还近在身边,芝娘一惊,抬眼看见郑斌更是吓破了胆儿,手无意识一扒,扑掉了桌上一沓碎布。

“你,你你怎么在这!”她惊的往后退,眼中惊恐害怕迸­射­,声音打着颤震得人难受。

郑斌一皱眉,他有那么可怕吗。“我只是随便转转,没别的意思,你怎么这般怕我?”

芝娘手一攥,怎么这么怕他?!呵呵,真是可笑!

她正如厕,他闯了进去看了她,她是有了孩子的女人,他还问她为什么怕他!她当然怕,他若是将这事当笑话说出去,她可怎么在村里做人!

芝娘厉眸瞪着他:“你不是这儿的人,转悠什么!还不赶紧走!”

郑斌没什么反应,道:“我那次,可不知道那是女厕……是我对不住你,我没恶意的……”

“没恶意就别在我眼前晃,你赶紧走吧!”芝娘想到什么,将眼中厉­色­一收,咬­唇­道:“你,你可别说出去!”

她半抬眼看郑斌:“你说你没恶意,就不要做有伤于我的事,别将这事说出去。”

“我说这做什么,总是我的错。”郑斌看了个凳子,自个儿坐下:“你坐吧。”

芝娘皱眉,这人要­干­什么,“你没事就赶紧走吧,一会儿做工的人就来了!”

郑斌没理她的话,这才吃了饭的时间,谁会来?

“我刚才去你家了。”

什么?!恐慌,未知的后怕汹涌袭来,芝娘僵了脚,他到底要做什么!

“我都听见了,你家里没有男人。我还见了你儿子,很小,很乖。”他看着墙边白了脸的女人,皱眉,轻了些声音:“我说了我真没有恶意,你别自己吓自己,赶紧坐下吧。”

“你到底要说什么赶紧说吧!”这是自周顺去世后,芝娘第二次慌成这样,第一次是生良生的时候。她的手都凉了,就算她刚刚才将炭火翻好。

“我……”郑斌一时哑了。

他那日来给周恒家送驴子,在厂房转悠了一会儿,瞧见茅房没想什么就进去要解个手,谁知里面就是来了月事正换月事带的芝娘。那女人惊慌失­色­,却没有喊只立刻捂了自己的嘴,因为她知道,她一喊定会有人过来,那她被男人看了的事儿就会疯传出去……

郑斌才是后悔呢,他真不知道那是女厕,他乱上什么茅厕啊!憋一会儿能咋地,当然他是真的憋了。他一直觉得对不住那女人,虽然他立时就仓皇退了出去,但终究是看了人家,污了人家名节,且那一眼,瞧见她梳着­妇­人头,更不好。

他做人光明磊落,生意也是从不扯谎,这还是头一次自个儿做了缺德事儿。回去后又整日想着,连做梦都是那女人惊吓忧惶的眸子,他深觉自己不对劲儿,便鬼使神差的又来了周家村。

看到她家那小儿,听了她与婆婆的话,他忽然有些高兴,没男人!原来她没男人!他心中,是高兴的,惊喜的,满足的,像一无所有的孤儿突然找到了亲生人。

然后,他得出个结论,他看上那女人了。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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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六章 一定怀上!

郑斌看着眼前满脸慌乱不知所措的女人,自个儿心里皱巴巴的。

芝娘紧蹙的眉头就没舒散过,“你,到底要做什么……”

郑斌犹豫了一下,想想,到底合适不。他独身一人多年了,走南闯北,路遇劫匪也是常有的事儿,这些年下来,自在是自在,但也觉得自己与人不同,没有个着落。若是身边有个伴儿想必也是挺好的,且她还有个儿子,那小娃,让她养的跟从水里抱出来的一样,他能接受。反正他手里有积蓄,也不差那一点钱。

“你若是愿意,我可以娶你!”他起身,笔直站着,像山上的树,话声不大,像风过树稍,但芝娘能听见,且清清楚楚。

男人面­色­郑重,不似玩笑,芝娘却呆愣愣了,完全没从方才的惊吓中转变过来,目光还是束直的,僵硬的。

郑斌无法,走到她跟前,在她眼前晃晃手。芝娘惊得一步退到墙根儿去,“你,你­干­什么……”

“我没女人,你若是嫁给我,就是我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婆娘,我也能养着你的孩子,对他好,给他一个爹。”

郑斌尽量将声音放的很温柔了,听在芝娘耳中也只是他粗粝的嗓音低了些,他又不确定的补充了一遍:“我,我做买卖很多年了,能养活你们。你可愿意嫁给我?”

背后的新墙冰凉,挨上一会儿就透过了棉衣,身子凉了一半,芝娘心中忽然又更空了。她从没想过再嫁,良生太小需人照顾,婆婆一人眼盲更需要人照顾,她再嫁什么?!她茫然看着郑斌,眼前忽然又出现了记忆中模糊的周顺的样子,最后一眼是午间送夫出门的背影,越走越远,远到她看不清,成了山边的一根草。

“芝娘,我……”

林秀英担心芝娘少眠,中午在这儿坐的不安生,特意早出来来陪着她,一见屋里这俩人就呆愣住了。

芝娘更是浑身一震,脸越发的白,糟了!

林秀英嘭地将门一关,门外跟她一块儿过来的周三叔愣了愣,拍拍门:“怎么了秀英?”

“没事儿,有风!给刮住了。”她趴在门边道:“你不是还有活儿没做完吗?赶紧进去吧!”

芝娘浑身一软,差点坐到地上,郑斌手一伸扶了她一把:“你没事吧!”

饶是平日里有些聪慧的芝娘,也没想到自己会被人给碰到在厂房里私会男人,此刻心都提到嗓子眼儿了,哽噎又堵塞的难受,心跳都漏了拍子。

门外没了声儿,林秀英拍拍胸,还好。

她看看墙边俩人,这男人似是在哪儿见过。但芝娘脸­色­比那白布都惨,她瞬间就后悔了,她以为那是芝娘喜欢的男人呢,这么看来,是这人不轨?!

林秀英几个步子窜过去,毫不费事的将芝娘拉到自己跟前,瞪眼看郑斌:“你是什么人,要做什么!”

看芝娘在林秀英怀里瑟瑟发抖,再是不肯抬头。郑斌无法,这样子,再说什么借口,林秀英也是不相信他了。他往后退了退,眼光一直在芝娘身上,话却是跟林秀英说的:“我没恶意,也没欺负她。你好生将她哄哄吧,我,我走了!”

他转身便是大步就走,林秀英不知道咋回事儿“诶”了一声,他也没回应,一会儿身影就消失在厂房窗外。

林秀英赶紧将芝娘扶着坐下,给她舀了热水,将散了一地的布片捡起来,一个个抖­干­净。

芝娘如同惊弓之鸟,林秀英碰她一下都是一身冷汗。

林秀英叹了气,坐在她对面,低声喃喃着:“芝娘你别担心,不管那人是好是坏,婶子都不会说出去的。方才我还以为你们是互相……没尽快将他赶走,你可别怪婶子啊。你在咱村里过的辛苦,婶子也希望你能再找一家。”

芝娘埋着头,垂首中却是咬着­唇­,发白的­唇­都被她咬出了血。

“芝娘?”林秀英低低唤着,“你有什么想说的,想跟婶子念叨的,都说出来,闷在心里难受的慌。你那几日都不说话,也不出去玩儿,是不是就因为这事?婶子看出来你不对劲也没来问问你,是婶子做的不到,你肯定很难受吧……”

芝娘身子一颤,终是忍不住埋在心里多日的担惊受怕,伏在林秀英腿上就哭了起来。

少­妇­呜咽哭声如夜里风过,瑟瑟冷寂。林秀英抚着她的背,一下一下轻缓。

芝娘不是无节制的人,稍发泄了一会儿,便抹着眼起身,嘴­唇­­干­涩沾着血迹。林秀英皱眉,那了帕子沾湿了给她擦:“你这孩子,怎将嘴都咬破了……”

芝娘止了她的动作,自己接过帕子擦拭,面上也是恢复了浅浅的神韵。低低的,缓缓的将她的事儿给林秀英说了一遍,只是没了眼泪。憋在心中多时,这些东西只有吐出来,才能缓解胸中煎熬。

林秀英一把抓住她的手。目里是淡喜:“芝娘啊,那男人是相中你的了!”

芝娘微愣,摇摇头。

“怎么?我看,那人一直瞧着你呢,瞧那眼光也不是­淫­邪之人,不是相中你是什么?”林秀英顺着自己的猜想继续道:“你婆婆也想你能找个人再嫁了,你还年轻着呢!”

到下家不过两年就能给他家添个孩子,就算是再嫁,那位子也就稳下来了!

芝娘没什么反应了,目里再次空了,半晌,浅浅道:“婶子怎知他不是同情我,想对上次那事补偿我?”

这次换林秀英怔住了,她瞧着双眼仍红着的小辈媳­妇­儿,呆呆没了声音。

“良生还不到两岁,若我改嫁,日后怎么跟他说他爹的事?还有,我若再嫁,我婆婆怎么办?让她一个人过……我过意不去。”芝娘声音像叹息,像低吟。

“你这孩子!”林秀英再次握上她的手,一下下拍抚着,“咱们这儿又不是不能改嫁,有多少人再嫁也过的安生,不比一个女人自己好过?若是那男的真想娶你,就不会在乎良生姓谁的姓。”

“还有啊,世上哪有那么多可怜同情、做补偿的?他能再跑来咱们村,定是对你有情义的。若是这样,他愿娶你愿嫁,就是一桩好亲事啊!”林秀英说的语重心长。

王氏为芝娘能再嫁,其实是找过她的。她觉得林秀英每日跟芝娘在一起,能说话的机会也多,她作为婆婆说着话不太好,跟赶人走似的。但这儿媳真的太年轻了,二十不到啊,她怎么能忍心让她守着自己过一辈子?

林秀英一直抓不准怎么跟芝娘说这事,这就看准机会一次给她说完,让她放开手脚去找自己的幸福。

不多时,做工的人陆续都来了,芝娘面上的哭痕已消,没人看出来什么,只是她做工的速度很慢,还扎了几次手。林秀英倒是不时瞧瞧她,看她失魂落魄的样子,知道自己的话在她心里搁下了。若是不时地再提点提点她,这事不准就成了!

在梁城逛游的一行人,各自都买了东西,在人群中挤来挤去终于回到了客栈,吃了饭便去休息。秦玥是一沾床就睡了过去,周恒浅浅笑着看了她,自己也便在她身旁躺下。感到男子清冽的气息,秦玥不自觉的就往他那边蹭蹭,直到蹭到实处,胳膊无意识的扒着周恒的肩,再没了动作。

周恒微笑的眉眼像落了只蝴蝶,抚了秦玥的发便睡了过去。

一番游玩过去,好似每个人都有或多或少的收获。

阿正给周勤买了一盒手油,掌柜的说是用什么绵羊油做的,治手皴手裂最有用。阿正还试了试,抹在手上一会儿就变得滑滑的了。他要了,虽然连程说有点贵,但他还不是给石心给买了根十两银子的簪子。

周雨买了一大串小手镯,个个都不一样,都是她­精­心挑选的。是在小摊子上买的,不贵,但也比县城和镇上的好看,给她那些小姐妹一人一个,也算心意。

周勤却是买个好几个雕刻­精­细的小东西,挺贵的,但他还是咬咬牙买了。他平日不买什么,手里有零花。那小东西雕工真的超级­棒­,他看着还能摸索出点什么。他还给周小飞稍了礼物,另外,厂房做工的叔伯有两人让他帮忙捎东西呢,他也买到了。

邢晨则是挑了点给爹娘的礼物,杨潜陪着她跟她买了一样的,说这才是情人间的默契,招了邢晨的大白眼儿。

因阿正帮过齐漱,他们临走前,齐漱还给了他一盒子吃食,顺手扔给他一个绳子,道是以后也将头发绑好,会长成更俊的小子的。

连程朝阿正龇牙一笑,拍了他的发髻,道他这小毛孩子还得小姑娘送东西,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阿正一下跳上车,朝他后脑勺一锤就钻进车厢,传出话,那是人家的谢礼!但小孩儿还是很开心,捏着那绑头绳子高兴的看了好长时间,像只嘴咧到耳根的史迪仔,连周雨将他那盒吃食拿过去吃了都没说什么。

马车渐渐走远,张文义一袭漂白锦纹长衫被风吹的猎猎响,他在门口观望一会儿,街边人来人往,看着这男人想瞻仰一座华美的雕塑。张文义没有留给他们一丝目光,转身没入祥隆后院,飞身便上了那株缠绕多年的苍劲又不失雅致的古树。

树冠比人们想象的还大,直穿过三层屋顶将上面的瓦片遮了个隐天蔽日。纤细的树稍末端,一人黑衣负手而立,树顶风声鼓鼓,枝叶相触软语,他立着却如履平地,轻的像天边的云。他遥望那马车渐渐走入人群稀少的大路,目光长久凝视,神­色­不明。

“大哥!”张文义没张文隼功夫好,很难立上那削薄软­嫩­的树稍,只坐在一支粗大的树杈上,向上仰望,望着张文隼时隐时现的鞋底。

“大哥,你怎不下来?来了也告诉我一声,还偷摸着爬上我的树!”他咕哝着,像阿正在周恒面前一般。

“你上来。”

“什么?我上不去,你不知道我功夫不行?”张文义再皱眉,上面有细碎的阳光闪下,晃着眼了。

他正抬手挡着那些星点的时候,树顶风声忽起,动荡似飓风过。

呼啦,黑影卷上他的身子将他扯到顶上,视野瞬间开阔,满目苍翠,往下是川流不息的人。张文义急急抱着张文隼的腰,虽知道他不会让自己掉下去,但是这种不受自己控制的感觉实在不好,心里空且慌。

张文隼皱眉,他怎么还是这样?一慌就抱自己……

他手一挥,张文义感到一阵劲流而过,自己被温柔的卷到了屋顶上。

“大哥,你看周恒家马车呢?”他看看只剩下一个手掌大小的车影,“你看他们家做什么?想连程了?还是想那小毛孩子了?”

张文隼没有答话,仍是沉静的注视着那车。

张文义毫无形象的盘腿坐着,托着腮,瞧着高大的大哥,半晌忽然眸子一惊:“你,你该不会是……”

张文义霍的起身,直直盯着张文隼,目里深光闪动:“你不会喜欢上秦玥那女人了吧!大哥,她可是有夫之­妇­!你……”

“后日我就去重城了。”张文隼突然打断他的话,语气淡到如水一般。

“为什么!”张文义一下就从刚才的思虑中跑了出来,重城位于中楚西境,紧邻西凉,难道是,“西凉有动?”

“恩。有探子回报,西凉近日屯兵两万,渐渐东移,不日就能到重城。”

“你怎么不将连程留下?”张文义起身,面沉浓重。

张文隼微怔,隧笑道:“你还不相信大哥的实力?不过少了一个近卫,能弱到哪儿去!”

“所以,你就是趁这时候来看看那女人?!”张文义眸光凉,如这寒风卷起屋上残沙,扑面蜇人。

张文隼毫不犹豫直视他的目光,目里野狼钢锥,瘆人冰寒。这事,许就是无人能解,皆道他不良不义。他转了目光,一刹的失落散泄,如打碎的瓷器颤着尾音。

张文义不禁敛了自己的硬势,想那周恒秦玥,接触的人皆可知二人情谊深厚,无人能破,大哥这般,注定受伤。又何苦这样远远送行,不能直视?

他叹息,忽就失了往日潇洒风流,“大哥,你可要管好自己的心啊。我,只是担心你……”

“我不会陷下去的!”张文隼道:“与西凉,若是开战,不知何时能停。若是战事波及至此,你将她一家护好便可,你不是在他家下了诸番心血吗?”

张文义也不再提其他,嘿嘿一笑,一嘴白牙如玉,“我在相国寺求了一卦,方丈说卦意直指梁城,而梁城诸番事宜,又直指周恒。所以我就来了!”

“周恒……”张文隼遥望马车消失之处,天地一线,遥遥青绿绒毯平铺,如天幕落下洒袖飘绿,尽头染着金光浅淡。

他喃喃自语,目光穿过那淡光飘绿,望向更远处,一瞬便是天涯。他朝张文义一笑:“也别整日在外,多回家陪陪母亲和老爷子。我走了。”

黑衣一卷如煞,瞬间无了影踪,方才一切恍惚如梦入厄境,一霎泯灭,归寂。

张文义静立屋顶,想着大哥这一行,不知再见何时,他来,不止为看秦玥,还是来看自己的吧……

——

回了周家村,大院子里终于又热闹起来。

秦玥给家里下人都捎了礼物,经过镇上的时候已经将店里三人的给了,只剩下发家里人的,拿到礼物的小姑娘小伙子都笑着谢主子。

出去两夜,也是一路劳累,石心已经准备好了饭菜,一家人吃了便又是一夜休息。

那劳累心慌,直到次日才消。秦玥直道自己太弱了,该加强锻炼,春日来了定要跑山采药,多跑跑腿儿!

只余几日周恒便要去学院,秦玥又开始给他收拾东西。而周恒答应给她找的店铺掌柜的还没找到,且大半个月之后便是秦汇成亲的日子,秦玥要开始帮忙那边的亲事。是以,这开学前的数日,两人都是整日不在家,让人赶了车,秦玥在镇上下来,到娘家帮忙,周恒就继续去新县,让杨潜跟着找合适的店铺。

秦玥和王志梅在地上铺了宽大的油毡,在上面做新花被子,被面都是闪着花绣着鸳鸯的红段子,幸而现在是铺棉花,不然就闪瞎秦玥的眼了。

这是做的第二条被子了,王志梅说要再做一条薄的,暖和了就能拿出来盖着。

“娘,我哥成亲了,还是跟你们住到一块儿吗?”

王志梅都没看她,撕了一块花抻开,软软按到花面上,用手按按,“当然了,咱们家又不是没地方住,我也不是什么孬婆婆,怎么就不能跟媳­妇­住在一起了?”

秦玥也慢慢铺着花,王志梅又道:“你还怕我欺负柳卿?”

“哪是啊?”秦玥一抬头,瞧见王志梅发顶沾了轻飘飘的花禳,跟沾了蛛网似的,她笑着捏下来,“我就是看看你们有没有分开过的心思!我又没有婆婆,不知道你们是咋处的。”

王志梅手一顿,道:“反正我和柳卿都不是能吵得起来的人,你就甭担心了。我们住一块儿还能多帮衬着他们两口子,万一有个吵架闹矛盾,我还能哄哄。你啊,好好过你的日子就行!”

“唔。”秦玥拿了一大块棉花,慢慢抻着,撕开来,小心排到一块儿:“柳卿来的时候,应该是带着小丫头过来的……”

“丫头?正好,能照看着她,习惯也知道的多,不会觉得太陌生。”王志梅眼底点点笑意:“我还没用过丫头呢……”

“我不就是你丫头?被你当丫头使唤了。”

王志梅一拧她:“娘哪有?”

秦玥咯滴滴笑,王志梅拧到她腰上的­嫩­­肉­了。“那丫头是柳卿的陪嫁,可不是让你用的,你可得悠着点儿。”

“哦,还有这说?那我就不用了呗,反正我有手有脚,啥都能­干­。”王志梅话里带着遥遥的回忆:“以前没你们俩的时候,我跟你爹一块进货,背很多东西呢,能­干­的很!”

“现在呢?”

“现在有你哥了,就不用我了呗,我管后勤!”王志梅缓缓说着,瞄了秦玥一下:“你现在怎么样了?有动静吗?”

“啊?”秦玥又糊了一脸糊涂:“什么动静不动静……”

“要不一会儿去让许大夫你给瞧瞧?看能不能圆房呢,这都过来年儿了。”看闺女那脸­色­也挺好的,没有什么不适的。

“不行,咱现在就去!”王志梅说风就是雨,扔了手里的棉花就将秦玥拽起来,将她身上的棉花一捏,套上鞋就走。

秦玥无奈被她拉着,怎么说都不放手,就这样一路被老娘拉着进了许氏医馆。

许攸悠闲闲的在位子上捏着南瓜子吃,嚼的喷香,剥了一小盒南瓜皮。见两人进来,抬了抬眼皮,朝她们懒懒招招手。

秦玥眼皮一翻:“师父,您能说句话吗?”她带着王志梅坐到他跟前。

王志梅一拍她:“怎么跟师父说话呢,好声儿点!”

许攸笑呵呵瞧着秦玥,小样儿,还跟师父嚷嚷。他将嘴里的南瓜子嚼完,道:“正吃着东西呢,怎么跟你说话?”

“就是!”王志梅又成了跟许攸一伙儿的了,一点秦玥肩膀,“赶紧许大夫给你把把脉。”

许攸将秦玥上下剐了一遍身子前倾,胡子飞翘:“怎么了?有了?”她将秦玥伸了一半的胳膊一拉,抓上她的腕脉。

“哪有了……有个球嘞……”少女低低嘟囔着。

许攸睁眼,将人看透似的,“这几天出去了?疯玩儿了?”

秦玥惊讶:“你怎么知道?”

许攸轻哼,“药都没喝,我当然知道了!去梁城了?”

“……”秦玥无话,出去玩儿还随身带药,又不是要命的病,她回来就又喝起来了。

王志梅这就紧张起来了,紧紧看着许攸:“是不是又不好了?”

许攸摇头,“倒不是不好,只是还得个把月修养。女人的病症都要长久的疗养,日渐祛病,才能根治。”

秦玥当然知道,不然不敢随意断药。她握着王志梅的手:“娘您别担心,过不了多长时间就能好了!”

王志梅却是在心里盘算着,只要是再有一个月才能那啥,那玥玥有身子再到生,岂不正好是周恒赶考的时候,这可不是什么好日子……

秦玥看自己娘脸上浮着愁云,微微叹气,真是想的多唷。

许攸瞧瞧她,悠闲闲捋着胡子笑的鬼怪:“丫头也想要孩子了吧?那就赶紧的,多做些阿胶,吃了那个还能早半个月好!”

王志梅一愣:“什么阿胶……”

秦玥瞪了许攸,“就是我随便玩儿做的药。”

“那赶紧吃啊,你这孩子怎么都不上心,这可是不是你自个儿的事……”王志梅又开始叨叨,从女人的身子说到一家香火传承,听的秦玥耳朵痒。

许攸满脸兴致瞧着秦玥,不多时来了病人,秦玥便带着王志梅回家,末了许攸还不忘让她赶紧制阿胶。

“娘告诉你啊,这都是必然的事儿,一定要走的,你可不能往后拖,拖来拖去都是事儿。”王志梅语重心长,一路都还在跟秦玥谈着怀孩子生孩子的事儿。

秦玥只“恩”“啊”“是”的回复着她,想起扣扣聊天里最烦别人回这些字……

“我知道!”最后,秦玥郑重跟王志梅保证,面容谨慎,目光坚定:“今年一定给你怀上!”

王志梅一拍她举起的手,气笑道:“什么给我怀,是给周恒怀。”

稍后她哼哼了:“这才刚开年,还有十一个月呢,远着呢……”

秦玥抱着她笑的娇气:“肯定怀,最后也会怀上的!”

娘俩边说着话回了家,继续做被子。

周恒和意气风发的杨潜走在新县街上,杨潜已经到邢府提亲了,经过他娘对邢夫人的狂轰滥炸,和他爹对邢兴的苦口婆心,邢兴和邢夫人双管齐下,竟将邢晨说服了,答应了!

“你到底听见了没有,我跟晨晨结亲了!”杨潜拽着周恒的袖子晃,脸上就挂着我快当新郎官了,快来赞我的牌子。

周恒微微朝他笑,终于翻了他的牌子:“我知道了,你已经跟我说了四遍了。娘子说,邢小姐本来就是对你有好感的,你们的亲事,你应该是手到擒来的。”

“我可没有那么简单!”杨潜摇头,他可是连死皮赖脸和偷亲都用上了,才得了邢晨的应允,“我跟你说啊……”

“周恒大哥!”七水远远瞧见他俩,颠颠地就跑过来,“杨大哥。”

“小子,整天在街上逛游呢!”杨潜心情好,抬手揉了他的头顶,笑成了猫。

七水很奇怪的瞧了他,这是有什么好事儿了,还摸他……

“我去买东西了。”七水将手里的一个大包裹一举,“那边有家店好像快不­干­了,正大减价呢!我买了好多豆子,晚上可以煮豆汤喝。”

周恒深了笑意,瞧的七水心里软软的。“哪里的店?带我们去看看。”

“恩,”他点头,带二人过去。

是家卖杂粮的店铺,因为减价很大,所以店里人很多,掌柜的虽然心疼,也还是笑脸迎客,给他们称着重,找着银钱。店里已经没有伙计了,就他一个人,也将客人们都招呼的都满意。

杨潜知道周恒要找店,便陪着他等着。七水看俩人也不看杂粮,就一直站在空位上,很奇怪,便跟他俩说起话来。

“再有半个月我们的庄子就盖好了。”他道:“都多亏了周恒大哥。”

杨潜一敲他:“这话可别出去说。县太爷也出力了,还有我!”

“知道啦!”七水又看周恒,“大人说要在庄子前面竖个石碑,写捐银钱的人,说还要给我们庄子起个名字呢!我觉得叫恒安庄就好。”

“恒安?”周恒清隽的眸子瞧他,笑道:“是个好名字,七水果然是聪明的孩子。希望你们永远是安定的日子。”

被夸奖了,七水挠头嘿嘿笑:“这是跟识字的爷爷一起想的,因为能有你的名字啊!”

周恒这下倒是愣了,遂又失笑:“我做的不多,得你们这般信任感谢,心中又愧疚呢!”

“都是应该的,大哥不愧疚!”七水忙道:“我们得到的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的帮助里,只有你跟我们说话多,只有你愿意了解我们,在事后还想着我们。真正将我们的烂棚子拆了,而不是一味赶我们走。”

七水因为瘦弱而显得眼睛大亮,专注看着周恒,句句肺腑言,每一句都是他说过的最最真诚的话,说的脸颊都烧红了。

周恒将他的肩一捏:“谢谢你!”

七水一愣,周恒微淡的笑像透过树叶落地的阳光,他又道:“原来我在你们心里是这样的,谢谢你让我知道。”

七水温了满眼的热水,嘴一弯便是可亲的笑:“你值得我们感谢你。”

“我娘子在玄光寺为我求了一签,大师说善施可得善缘,我想你们便是我的善缘。”周恒温和道,目里也是柔和,像对待家人一般。

“好人有好报!”七水道。

那掌柜的早就注意到周恒几人了,不知道他们不买东西还站在自己店里做什么。趁着客人在挑选粮食,他跟周恒交谈上了。

因他卖的是杂粮,穷苦人家买不起,而有钱人都要的­精­粮,他这生意就一直不温不火。但前些日子老爹摔断了腿,又要人照顾又得花钱治病,他没有太多积蓄了,只能想着将这店盘出去,所以才有今日的减价销粮。

但他后面的库房里还有很多杂粮,这减价也是卖不完的,他心里憋闷的很呢!

“这店铺的房子也是你家的?”周恒问。

“是,都是我的,后面还有两间屋子,可做库房。”掌柜的道:“这位公子是想盘下来?”

周恒点头:“盘下你的店。掌柜的可是有时间继续工作?我还想聘请你作为管事,仍旧在这屋里做生意,只是要做我家的生意。”

还要聘用他?掌柜的想了想,老爹的腿虽然已经固定好没什么大问题,但是如厕什么的,还得人照管着,本来他将店盘出去就是因为要照顾老爹,忙不过来。他是想留在这店里的,这可是他的心血啊,哪舍得离开。

“我是很想留下的,只是我老爹需要人照顾,恐怕只能等到他将养好后才能工作了……你看?”

周恒是看这掌柜的在店要盘出去之际还能笑待客人,认为他办事有始终,做人地道,才想着还让他做管事人的。不过,若是在这两三个月期间再找人当掌柜,显然也不合适。

“找个人照顾你爹不就行了?”杨潜道:“你没有弟兄吗?”

“我只有一个妹子,远嫁了。”

七水突然道:“我可以来照顾人啊,我在庄子里也没什么事,搬砖速度都比不上大哥叔叔们,还不如出来呢,帮帮周恒大哥的忙!”

“这法子倒是行!”杨潜一笑:“掌柜的,你给我们七水开几个钱儿,让他来照顾你爹,你就能一直­干­活儿了。”

掌柜的却是不太好意思:“我爹是摔了腿,走不好,如厕什么的,让一个孩子帮着,多不合适……”

“没关系!谁还不是吃喝拉撒的!”七水将手里的包裹一摇:“我也是让爹娘养大的,现在照顾­奶­­奶­,会的多着呢!”

“就交给我吧!”七水瞧着周恒,光怕他不同意。他想帮帮他,他也知道三个月的掌柜不好找,反正自己也是闲着,为什么不能做点让自己知足的事儿呢?

“行不行?”他再问。

周恒在考虑。掌柜的在疑惑,明明是给自己老爹找人的,为什么要问那公子?

七水摇摇周恒月白的袖子,摸着柔软有舒服。

“可以。”周恒温和道:“我给你出工钱。”

“不用不用,工钱我来出就好,不麻烦公子!”掌柜的忙道。

周恒:“无妨,你出你的,我出我的。我们不两掺。”

嘎?还给这孩子两份工钱?

“嘿嘿!”七水笑,反正让他留下了,管他给不给钱呢:“我以后还能给掌柜的帮忙呢!”

“对了周大哥,你要做什么生意啊?”他又问周恒。

“木工出来的东西。”

杨潜笑他,还不让人知道呢!

王贵新,就是这掌柜的,知道生意人都有自己道道,便没多问。周恒说这店先还卖着他的东西,用的时候就提前通知他了。东西卖不完也没事,他帮忙销出去。王贵新一乐,这东家好,还帮忙销货,他笑着应下。

周恒给了银子,两人签了单契,这店面也就成周恒的了。

☆、第一百二十七章 送簪伤己

去镇上接了秦玥,周恒将那单契交给媳­妇­儿看。

又温柔地看着她的侧脸,低低道:“娘子,我还多出了一个孩子的工钱……”

“恩?多出?”秦玥将那单据收了,眼中夹着笑,“怎么个多出法儿啊?”

周恒轻轻凑近了秦玥,小心注意着她的表情,将那掌柜和七水的事儿都说了,末了还添了句:“娘子不嫌我败家吧?”

“败家?”秦玥挑眉,微扬下巴注视着他:“你知道每天花多少钱算是败家吗?就这一个小帮工,还是认识的小孩儿,不算败家!”

“不过,相公你还挺会收买人心的嘛!”

她轻快着语调,勾了手指在周恒下巴上轻挑了一下。指尖划过那棱角分明的下颌骨,硬朗,平滑,温热,在秦玥眼中,如艺术家­精­心雕琢出的珠玉璀璨,处处透着心机的琢磨。

周恒喉结却是忽然一动,修颈细滑宛若平原,那空山伏起一线的抖动,昏暗的光在上面打了个旋儿。

秦玥指尖一颤,瞬间就愣住了,呆呆看着周恒颈间。

那个会动的小东西,真是,­性­感的可爱,又深入骨髓……

周恒无奈笑,笑里还添着温柔,缓缓将她的手拿下握住。

“娘子被我惊艳到了?”

他在秦玥眼睛上揉揉,将她揉醒。

“瞻彼日月,悠悠无思。道之云远,易云能来?”秦玥话里带着起伏的笑音,“相公的确个极美极俊的男子,不需召唤就能被我捡到,算我的福气!”

周恒低低地笑,委婉又含蓄,看表情却很是开心满足。

秦玥看他一直在笑,­干­脆往一边挪挪,抱臂一直盯着他。少女这般样子,周恒忽然就想到了家里那头小鹿跟阿正撒娇的样子,便揉揉她的脑袋,以示安抚。秦玥倒也是很受用,一下就不气鼓鼓着脸了。

“我说的不好吗?你笑什么?”

“好,很好。但一听就知不是娘子之作。”周恒认真瞧着她:“后面那一句才是你擅长的。但是,为夫都喜欢。”

秦玥在他面前哼唧了一声,表示听见了。

“对了,那家店现在还有未销完的杂粮,我说卖不完娘子管卖……”

“啊?我什么时候说过了?”

“娘子这么聪慧,就算不说,也有法子办到,不是吗?”周恒语气肯定,面容温和灵秀。

秦玥一努嘴:“那你怎么不拿回来点?咱们家这么多人,半个月估计就能帮他吃完……我还能做些新吃食。”

“啊”周恒一拍脑袋,“我倒是没想到这茬,真是不好意思了!要不下次去,我再买回来点?”

秦玥撇嘴,“不用啦,店铺都找到了,还整天跑出去?累得慌,在家歇着吧!他们什么时候出去买东西再捎吧。”

“娘子真是心疼为夫。”周恒浅笑着在她手上落了吻。

秦玥瞅着他一瞬低下的发顶,想到今天跟王志梅信誓旦旦的诺言,还是速度制出一批阿胶吧……

此番心思一出,周家几个下人以后好几日都是轮番的上阵,忍受驴皮煎煮的恶臭。按秦玥的话,那叫独乐乐不如众乐乐……

到家之时,入了内院,进了客厅,忽然就看见本该在镇上的许至炎和阿正并排坐着,两孩子正低低说着话,见夫妻俩进来,至炎赶紧往阿正身后躲。

“你已经被发现了,别躲了……”阿正拉着他的胳膊,将他从ρi股底下拽出来,像从­鸡­窝里拽出了一只刺头­鸡­。

秦玥淡定问:“至炎自己来的?”

“恩。”他点头。

“走过来的?”

“不是。”他摇头。

“那怎么来的?”

阿正一叹气:“村长叔去镇上买东西了,他见过村长叔,偷摸爬上人家的驴车就过来了。”

秦玥一抽气,急抚心口,周恒忙过去安抚着,目光闪过忧急。

少女偷偷捏上他的手朝他挤挤眼,周恒一愣,原来是装的,吓着他了呢……

“你爷爷不知道你来,定会以为你走丢了,他老人家那么大岁数,万一一着急出了事怎么办?”她看着许至炎低着的头顶,话声低低的,听着毫无责备感。

许至炎小声道:“爷爷身体好着呢,整天上窜下跳的,比我还活跃。”

秦玥一噎,稍气馁,喊了石心来,让她去喊连程跑一趟,告诉许攸许至炎在她这儿。

至炎紧挨着阿正,瞧那样子跟泄气的皮球一样。

阿正道:“家里人不让至炎到姨姨身边,说会伤到她肚里的孩子……这样已经好长时间了,至炎被嫌弃了。”

他说着话,还安抚着至炎,拍拍他的小肩膀,将他半揽着,轻声哄着。

夫妻俩看两人这般“恩爱”,都不好意思在他们跟前呆着了。

不过,秦玥还是说了话:“至炎是活泼跳脱的孩子,他们是担心你会不小心撞到你娘亲。你娘亲才有孕不长时间,前三个月是必须要注意的,你爷爷可是教过你孕­妇­需注意的事项?”

“人家都知道。都已经说过不会碰到不会碰到了,他们还是不让跟娘亲在一起的!”许至炎忽然就叫嚷起来,情绪一激动,钻进阿正怀里抽搐起来。

阿正朝秦玥做了个嘘声的动作,抚着小孩儿的背开始哄他。

秦玥眨眨眼,怎么觉得自己跟害小孩儿似的。

“今天你可以和阿正一起睡,还能在我家住几日。”周恒淡淡道。

在阿正怀里哽噎的至炎像上了开关,缓缓起来,抹抹眼,委屈看周恒:“真的?”

周恒点头,眼中有星点的笑:“自然。”

至炎抽抽鼻子,安静拿起茶几上的红枣吃起来。

秦玥使着眼神,朝周恒竖起了大拇指……

晚饭之后,天­色­已黑,林秀英进了周恒家门,找秦玥拉家常来了。

石心送上了茶,林秀英仔细瞧瞧她,道:“你家这大丫头真是长得俊!”

“婶子过奖了。”石心一笑便退下了。

林秀英看着小姑娘裙角划过门帘,笑呵呵转了视线,看着秦玥。

秦玥也淡笑瞧她:“婶子是有什么事儿呀?”她微微歪着头,自这院子建好,林秀英工作也忙起来,就没太经常来串门,每次来都是有事。

林秀英凑近她,跟所有女人一样,说什么私密事儿的时候都低着声音,轻着嗓子:“玥娘,你看芝娘的日子,觉得她过的怎样啊?”

“芝嫂子?”秦玥咬准了这个中心词,“芝嫂子她,可以自己养活婆婆和宝儿,是女子里不可多得的,但是一个女人长久这样,其实是很累的。”

日子再过得去,那也是外面人看起来的样子,但鞋合不合脚只有自己知道。周顺死后,王氏又有眼疾,可想而知那些日子芝娘是怎熬过来的。再有生子养儿,夜半哺­乳­,碌碌劳累,总有希望男人在自己身边的时候。做女人不容易,做个寡­妇­带着小儿的女人更不容易。

林秀英也叹气:“谁说不是呢……那,你觉得让芝娘再找一家如何?”

她瞄着秦玥的神­色­,少女只是立刻就点头,­干­脆利落道:“可以啊!”

秦玥是现代人,对二婚再嫁自然是没什么抵触的,只要人在一起过得好,他们愿意就行。再说了,芝娘这么年轻,总不能就这样一直守下去。

“不过……”

“不过什么?”林秀英紧问。

秦玥朝她笑笑,“婶子怎么这么着急,难不成有人请婶子说合?不过芝娘身边还有她婆婆呢,若是她再嫁,以她那­性­子,定是不放心婆婆的。所以,要找,就要找个能全心全意扑在芝娘身上,愿意为了她而接受她婆婆,更能接受她儿子的人。”

秦玥轻啜一口茶,最后浅浅道:“最好啊,是个光棍汉,身边啥人都没有!这样一来,他便能将王氏当做自己娘。你说是也不是?”

林秀英似想了半天,其实是愣了半天,最后突然拍到秦玥背上,惊喜道:“你这妮子咋这么能呢!这不就是天生为那赶驴的设的条框么!”

“赶驴的?”秦玥脑子卡了壳,半天转不过来弯。

“额……”林秀英顿了一下,低低轻嘲了自己,太兴奋将事儿给说完了,不过,她今天来不久是为了让玥娘知道这事儿帮着推芝娘一把吗?

“是这样的……”

两女人在一堆儿嘀嘀咕咕说了好长时间,烛火一旁静燃,火焰时静时动,如一团蒲草飞散开,映着人面温温的暖。秦玥终于知道事情的缘由,原来是郑斌!

“他叫郑斌啊?”林秀英才知晓,这就又夸起来了:“那人人高马大的,瞧着壮实身体好,定能照顾好芝娘的。你觉得怎么样?”

“那人,做买卖估计是好的……”秦玥低低说着,边说边想,语速极慢:“只是咱们都不知道他人到底如何啊?他倒真的事个光棍汉,他也说过,一个人过了好多年……”

林秀英忙拉着她:“他是不是镇上的?还是县里的?咱们去打听打听。既然是送上门来的,怎么也得将这机会抓住了!”

­妇­人话里就带着紧张感,好像错过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秦玥笑她:“婶子怎这么慌?咱们芝娘可是要样貌有样貌,要手艺有手艺的,放出去可不知道多少人抢着要呢!”

“嗨!”林秀英将她一推,手指在被子上摩挲:“这么长时间了,芝娘可是出过咱村子?以前是照顾宝儿照看地里,现在农闲就管往厂房跑了,没出去过,谁能见着她?这就跟那蜜蜂似的,山那头的花儿再好看,它也飞不过去啊!”

“说的也是哈!”秦玥点头:“那我让人打听打听去,看看这人咋样,若是他也愿意养着宝儿,带着芝娘婆婆,咱就再帮他一把。咋样?”

林秀英一拍腿:“久等你这句话呢!她婆婆可是早就跟我说过了,愿意让芝娘再嫁呢!哎,都是苦命人……”

“不。”秦玥将林秀英的手一拉,认真道:“这命里的苦都是有数的,前头苦了,后面就是雨过天晴,是甜头。这男人,说不定是她们娘仨的转机呢!”

林秀英微怔,遂笑:“说的是!就跟你们家一样,先苦后甜,更有味儿!行,那这事儿你上点儿心,今年将那赶驴的弄到咱村来!”说着,她利落站起,仿佛身子都轻了一半儿,人突然就年轻了起来。

总之,她们的苦是到尽头了,有个数的也该被她们连泪带鼻涕的给吞完了,再来的,就是苦尽甘来,她相信秦玥的话。

秦玥呵呵,都知道人家的名字了还叫赶驴的,是不是不太好……

“三婶儿,早些休息。”

“你也早点休息,看你这俩天老往外跑,又想做啥生意呢……”

“嘿嘿,琢磨琢磨再说!”

周恒还在书房看书,是秦玥特意吩咐的,在他离开前的这几日,两人要不时的分开些时候,以免他走了之后不适应。这两月时刻出入成双,有周恒的温柔和煦,有秦玥的欢快俏皮,离别将至,深觉空气孤寂,这种折煞人的抽离,要预防着,或许才能使人不那么失落。

前院里,连程在石青跟前演练了许久,该怎么跟石心说话,他的礼物才能送出去。

石青瞧着他硬挺的面上浮着思虑深深,皱眉:“行了吧?都跟你说了这么多了……你可是行军打仗的人,这么点事儿,早就消化完了,去吧!”

连程缓缓抬起眼皮,最后给自己打了气,起身走出去。

“不准在我姐屋里停留太长时间!”石青突然又添了一句,可是门帘早就安静了,他嘟囔着:“不知道听见了没有……”

屋外的风沙沙响,连程立在石心门前,将手指揉了几回,终于敲响了门。那门才开了一掌宽的缝,连程就一脚跨进去。

“门一开你就进去,不然我姐定是不让你进屋的。”

连程突然将门一推,惊得石心往后退了几步,定了定神儿,她道:“你,有什么事吗?咱们出去说。”

“她肯定让你出去,可别真听话。”

真是姐弟连心,猜的这么准,连程心中一闪而过的惊讶,努力将气息沉下去,将嗓音放轻,低低的,让声音听起来柔和又有磁­性­:“去梁城的时候,给你买了东西。”

他将那裹了浅蓝软布的簪子递出去,伸到石心手边。这是石青告诉他的,他姐喜欢浅浅的蓝蓝的料子。

石心没接,神情不虞地看着他,连程心里打鼓,再抬抬手,道:“送给你。”

“连程,我真的不喜欢你,你不要再花心思了,费钱又伤神,何必呢?”石心直直盯着他,眉头都拧成了团:“你走吧,我不会要的!”

连程指头一紧,将她的手抓住:“那我就天天跟着你,陪着你,一天说一次我喜欢你,直到你喜欢上我!”同时将那裹着布的簪子塞到她手里,转身就走。

石心手里那东西滚烫,烫的她的手都是焦灼难耐的,心中是满满的无奈和渐生的厌恶,将连程背后的衣服一抓:“拿走你的东西!给我我也不会用的!”

丫头的手才触上连程那衣袍,男人骤然转身将她真个人都攥进怀里,紧紧抱着,双臂灵蛇般揉紧辗转。“我是真的,实心实意的想跟你在一起,你怎么就不领情!”男人声音痛楚不堪,喷出的气息夹杂着微微的怒意。

天知道他真拿这丫头没办法,他将全身心的劲力都投进去了,可是一次都不奏效,她一次又一次的拒绝,一次比一次狠绝,目光都是竭力的敷衍,今日连客套话都不说,劈头盖脸的就是拒绝,拒绝,拒绝!

男人的手臂如百年的树藤生灵一般紧紧缠着石心,勒的她骨骼都咯咯在响,体温极高的人呛的她憋紧了呼吸,胸中那一点羞愤被刺激的燃成了恼恨。冷水一盆盆泼下,声厉言狠,声声直挖男人的心口,“放开我!连程我只是不喜欢你,你凭什么将自己的意愿强加到我身上!凭什么你喜欢我我就要接受,我就是不愿意,不喜欢,不想跟你在一起……”

连程对这话充耳不闻,只想将她揉紧自己的身体里,不想放开,不想走。门缝冲入的风将桌台上的烛火吹的无力飘摇,火光在人面上暗暗摆动,将那模糊的眉眼晃的­阴­影重重。

墙上人影纠缠到游弋扭曲,男人臂力极大,竟缓缓将石心提了起来,脸侧摩挲在她颈间,石心却如同被什么灼烧着的野物缠住,每一次微微触动都让她极力的反感惊悚,脸­色­煞白,为什么非要逼着她……

在吴府被那老爷欺辱,在这里又被一个小小的侍卫拿捏,为什么,她就不能过安稳的日子,所有人都要逼着她,做什么选择?她自己的事凭什么受他支配。这­奸­人小兵的手段都这样的不留情面,三番两次,次次将人逼至悬崖边,她就是一个丫头又怎样,她想过自己的日子啊!石心眼中抽痛绝望,扑闪的火光中渐渐蔓延了浓浓恨意。那手中被塞了的东西,坚硬细长,她抬手,毫不留情……

“嗤——”利器入­肉­的清晰声响,连程突然就没了动作,手一僵,石心踉跄落地,手里的东西已经染了血,温热,甜腥,刺目一片。

连程不可思议的看着她,眼中震惊,痛楚,苍白,闪闪掠过,他前襟的黑衣瞬间重了一片颜­色­,洇湿浓稠,如一片软纸进入水流,一霎泡软,那撕裂的一道口子里,­肉­眼可见的汩汩血液往外窜。

“哒”微微一响,石心手中的软料簪子同时落地,散出的银白簪身半只都是红的,那顶上,镶了一朵迎春花……

男人捂上那长长一道裂伤,低低哼了一声,猩红的血水顷刻就从他指缝冒出。她,想杀了自己……他受过多少伤,对这深足数寸的口子心知肚明,再有半寸,就能Сhā进心脏,药石无医。

石心面白如纸,脚步错乱的跑到桌子里找药箱,秦玥给他们每个屋子都备有药,各种各样的。

“对不起对不起,我,我不是……”石心一边胡乱翻着,一边抖着­唇­毫无思路的念叨。

她眸中一喜,找到了伤药!握紧瓶子转身,门边却已经没了人,房门安静阖着,烛火直立,窜的极高,将她一人的身影虚晃映在墙上,淡漠,清冷,像竖起了巨大的屏障横跨,将她与这世界隔开,天堑鸿沟,遥遥如此。

若不是地上还躺着沾血的东西,方才的一切,都好似一场虚脱跑到尽头,却又失足落入万丈深渊的噩梦。

石心手里的药瓶当啷一声落在地上,骨碌碌滚了一圈静止,细长的烛影零落,浑身冰凉的丫头颓然倒地,抱着自己呜咽起来……

秦玥在卧室里看了会儿书便上床休息了,周恒来的时候,少女已经睡着了,花团锦簇的被子微微伏起一道浅浅的弧度,是她侧卧蜷缩,单单躺着,瞧着有些清冷。

周恒将灯吹灭,借着皎洁月­色­宽了衣,缓缓在她身侧躺下,将她蜷起的身子揽进怀中,焐热她冰凉的膝盖和脚丫,秦玥浅浅嘤咛一声,便没了反应。

“傻娘子,为夫走了以后,一定让石心每晚都给你装热水袋用。”周恒低低嗫嚅了一句,握着她圆润冰凉的膝盖轻揉:“怎么能这般凉啊……”

次日,破天荒的,竟没有人过来给夫妻俩送热水。但周恒照例是先起身的,反正这温柔的男人也乐意伺候娘子,什么都没说。

石心是被紫叶摇醒的,人一醒,紫叶就舀了药汁往她嘴边送。昨夜她昏昏沉沉一直走在梦魇里,连程和她自己给的惊吓,将人给吓病了,自己都不知道,还是秦玥起来说石心不在,紫叶才来她这屋瞧瞧,发现了已经烧迷糊的人。

“连程……”小丫头嘴­唇­都已经烧­干­裂了,嗓子哑的像粗粝沙子在地上划着,“连程怎么样了?”

“连程?他一大早就跟重阳出去买东西了。”紫叶奇怪,石心不是挺烦连程吗?怎么一起就问他呢?难道是做什么不好的梦了?“怎么了?”

原来好好的……也对,他是打仗之人,怎会因为一簪子就……

石心摇头,双颊潮红,手指冰凉,脑子里像炸开一样,什么都不想想了。

紫叶哄着她将药喝了,给她添了一层被子,捂捂汗,出了汗就好的快了。紫叶还没出她的屋子,秦玥就过来了,方才给石心把了脉,这病是心火所致,连程又缠着她了?

“主子。”紫叶用气声跟秦玥说着话:“喝了药就又睡过去了,瞧着好像很不舒服呢。”

秦玥轻轻一笑:“哪有生病的人舒服呢?”

她凑到石心跟前,覆上她的额头,烫的跟热水似的,冒烟儿。这丫头眉都皱成周家村的山了,秦玥轻轻给她抚平,听她低低地不知在说什么梦话。

秦玥朝紫叶招招手,让她打壶热水来。不多时紫叶就又回来了,还倒了一碗水端来,秦玥要接过,紫叶收手:“主子,奴婢来吧。”

“好,你来。”

紫叶将水轻吹吹,觉得温热了,才往石心嘴里放。许是极度的­干­渴,半昏迷半沉睡的人也下意识的吞咽,一会儿就将一碗水喝完了。

秦玥在石心的小桌子旁,打算蘸点手油给她抹抹嘴。不过她桌面上没多少东西,也都不是女孩用的脂膏。秦玥顿了顿,拉开了下面的抽屉,却看见了那块沾血的软布。

这是……秦玥捏着那布头,一拉,里面的簪子掉了出来,一半都沾了­干­涸的血迹。

­精­明的少女瞬间就想到了全部的事,只低低垂眸,将眸子遮了,迅速将两样东西搁好,找到手油蘸取了一点。

紫叶将碗放回桌子,秦玥小心的将滋润度极高的油脂抹到石心­唇­上,轻声问:“刚才石心有没有醒来?”

“醒了,喝了药一下就睡过去了。”

“有说什么吗?”

紫叶缓了下,道:“说了连程,问他怎么样了,就没有了。”

秦玥没再问话,只颔首表示知道了,便带紫叶出了石心屋子。

“随我去厂房一趟吧。”秦玥道。

“是。”这是秦玥第一次带紫叶出去,到自己的生产基地。虽然秦玥没强调过她们不能在村子里走动,但紫叶也确实谨守着下人的本分,没有随意外出。

女工还没休息,里面一片忙碌景象,手起手落,缭地飞快花眼。二月一到便是春天,春季短暂,不到多长时间就有暑气了,便是新款上市的时候,女工现在三分之二的人生产老款,剩下的人生产新款,将东西提前赶制出来,多屯些货,以免到时候供不应求。

其实说起来,也算是辛苦活儿,若不是秦玥体恤她们,中间搞个户外活动,这一坐就是一整天,时间短了还行,但这是长久的工作,长了易有各种隐患呢!

秦玥在窗外瞧着,紫叶也好奇地瞧上几眼。芝娘和林秀英坐在一块儿,动作明显没前些日子快,也没发现有人在外面看,倒是林秀英瞧见秦玥,但秦玥朝她做了个手势,她就坐着没动。

芝娘神情染着淡淡愁绪,一针一线绣的皆匀实细密,但瞧着就是没有以往的­精­气神儿,是不是也在想自己那事儿?秦玥思虑着,近些日子,身边这些人的感情问题倒是挺多的。不过,杨潜算是熬出头了……

她缓缓朝里走,到了木工的大房子。男人们皆投入专注,沙沙的伐木声浅浅在空荡的屋里回绕。

“三叔。”秦玥低低唤了一声。

周三叔抬头:“玥娘来了……”他手里有活儿,直接给拉了个板凳,打打上面的木花搁过来:“你先坐一会儿,要是有事儿,就直接跟我说,呵呵。”

秦玥浅笑坐下,若客气的不坐,三叔跟她说话要仰着脖子了。紫叶在她身后一步远站着,以免挡着三叔手下的光。

秦玥扫了眼屋子角落已经做好的几辆车子,问:“咱们的店铺若是二月二十开,到那时能出多少台车子?”

“一个月?”周三叔想了想,“按这手速,一天都比一天快,不满两百台……我看咱们还得找些工人啊,若是生意好,跟不上销量啊!”

秦玥低低笑着:“刚开始没那么简单呢,这车子,要卖成高价位,能接受的人少,宣传做不好,恐怕走量很难。这前些时候,我准备用限量售卖的方式,好吊着人们的胃口,算是抢购,谁抢到是谁的。以后,以后的法子就再说。”

周三叔停了手里的木刀,目光缓缓落在秦玥面上:“那可以像玩偶一样,卖到别的地方去啊。”

“……这个,就先开咱们自己的店,名声出去了再说。之前开玥恒专供打出去的名声,想来也是能为这骑车的生意带来益处的。”

“呵呵。”周三叔笑笑,又开始­干­活儿,“生意我也不太懂,只能大概这么想想,还是玥娘来办吧!什么时候需要添货,就跟我说一声,我再找些人来。”

“行,我就是来问问这出货量的多少,那您先忙着,我就过去了。”

三叔挥挥手:“走吧。”

秦玥没立刻走,她去看了看新出的骑车,将链条脚蹬都摸了个遍。

一旁做活儿的男人们终于有了动静,都紧张地看着她的神情。那是他们这些新手做的第一批车子,能不能入了玥娘的眼,还不知道呢!家里的婆娘都说,玥娘看着好脾气,对那些做工上的事儿看的可严着呢,不能偷一点懒!花纹、绣线都要按要求来,大意不得嘞!

☆、第一百二十八章 连程离,说亲吻

秦玥手下转着脚蹬,觉得链条还算顺滑,那车链子是王师傅做的,也算质量有保障。

她对准了车把手看,两边对称,可以。

她又两手握上车把,渐渐滑着向中间靠拢,感觉车把整体尺寸是否一致。少女低垂的睫毛一翻,­精­亮的眼露出来。

“还不错嘛!”

她低低赞了一声,却因为大空荡的屋子里没人再忙活,而显得那声音微微飞沙,悠长回荡,有些响亮。

一听这话,男人都暗自一笑,手又缓缓活动开来。

被人认可,以及被女人认可,更以及,被作为东家的女人认可,让他们有满满的作为一个做工男人被尊重被赞赏的脸面,并且同时充盈了他们不那么高远的雄心,和养活一个家、撑起一个店的壮志。

虽说人是不容易满足的,但是目前来说,他们这半拉子手艺,求的就是这些了。等店铺开起来,说不定他们也能当师父,加薪水,这就是他们更高的需求了!

秦玥心里想着事儿,没注意到男工的心思,最后在周勤肩上拍了拍以示鼓励,便带紫叶走了。

家里,阿正正教至炎练武,说教倒不如说俩人在玩儿。阿正一个动作,至炎一个动作,却是做的歪歪扭扭,一点儿架势都没有,两孩子也乐呵的很。

“阿正,你连程师父呢?”秦玥在一旁看了一会儿,表示自己欣赏过了。

阿正将腿一踢,做了个经典的猴子捞月,道:“跟重阳出去买东西了。”

出去了?秦玥站在原地想了下,又朝许至炎勾勾手:“至炎你来,让我考考你将药物认的怎么样了。”

要考问自己,至炎朝她眨眨眼,他可是对自己很有信心哦,当然,只是他记过的。阿正停下动作,看秦玥跟至炎低低说了几句话,至炎便将他一拉,“走,陪我出去一趟!”

小小孩子雄赳赳气昂昂拉着小孩子出去了,秦玥风轻云淡地到客厅等他们,一盏茶后,俩人就回来了。

至炎往秦玥跟前一坐,糯糯道:“重阳的屋子有伤药味儿,很重。连程屋子里的味儿就浅了,只有他床上有。还是同一种药哦,跟我家里的不一样,但是我闻出来了,都有白芷,三七和天南星!”

“是不是?”他摇摇秦玥的袖子,眼巴巴等着答案。

“是,说的很对。那药是我自己配的,自然与你家的不一样。”

那昨晚便是连程送簪子去了,很有可能又做什么出格的事把石心惹急了,才失手伤了他,他便去重阳他们屋里上药了,没跟石青说。有伤不宜带阿正出去练武,所以就借口跟重阳出去了。

按那簪子上血迹的长度……秦玥微蹙着秀眉,瞧着不甚明朗。

阿正:“怎么了,嫂子?”

秦玥微微抬眼,朝他一笑:“没事,嫂子在想,什么时候将至炎送走呢!”

许至炎老鼠见了猫一样往阿正身后躲,嚷着“我不走”。抓着阿正的衣服攥的死死的。

秦玥被他那小样子逗笑了,伸长手臂在他ρi股上拍了下:“骗你的!不过就算我不想,过不了几天你爷爷就该来接你了!”

“你知道为什么吗?”她高傲的扬着削尖的下巴,朝目光闪躲的小孩问。

“为什么?”

许至炎从阿正身后猫出一只眼瞅她。

“因为我会去告诉他让他来接你啊!哈哈!”秦玥大笑,不再跟他俩说话,自己进了卧室。

许至炎气鼓的白­嫩­的脸,双手掐腰:“哼,我讨厌你了!”

阿正皱眉,拍拍他,软­嫩­的无官都抹了温和:“至炎,回家也没关系,忘了我跟你说的了?那些下人再不让你靠近你娘亲,你怎么办?”

至炎一抽鼻子,怒道:“看我有妹妹就嫉妒我!想要让你娘也怀一个!”

“好,就是要这种气势!”阿正一拍他的肩:“然后趁他们愣神的时候就跑到你娘身边,尽情撒娇,但注意不要碰到你娘肚子里的宝宝。”

至炎点头如捣蒜。

秦玥在想着,那簪子扎的那样深,不知是捅到哪儿了,希望不要破伤风才好。连程去镇上,该聪明的去师父那儿再看看的吧?

等重阳回来的时候,秦玥担心又加重了一层,因为连程根本就没跟他一起来。

周恒昨天跟他们说了,让去县里买那一家处理的杂粮,到了新县,他们却是碰到了马场张场主。张场主看见连程却很是吃惊,问他为何还在这里,重城已经开战了。

此时已经是他们从梁城回来的六七日之后了,张场主作为张家的旧部,自然对战事很是关心,是以知道的早。

连程却是毫不知情,因为根本就没人告诉他,他就像被人遗忘在军队之外的人。

以往战事起,张文隼用连程最是顺手,若他不在身边,用人上岂不是少了一个?是以,连程就走了,带着伤,骑马而去。

重阳自是担心他,拦着他告诫,至少将伤养好!给他上药时他看的可是清楚,血淋淋一掌长的口子,最深,入­肉­数寸,竖在身上跟地面裂开一道沟壑似的,那丫头的心也真是狠呐!

张文隼对连程有知遇之恩,他怎能在这时候安生呆在小山村?重阳好说歹说不管用,最后还是让他走了,没给任何人留一句道别。

秦玥整个过程都皱着眉,到底也是在自己身边呆了这么长时间的人,还是被自己丫头伤了的,秦玥也不想连程出什么意外。

看秦玥这般神情,重阳忙道:“主子不必担心。连程既是去支援大爷的,定不会让自己有事,路上肯定就找医馆换药什么的,绝不会让自己死的!他行军打仗多少年,受的伤大大小小,早就有免疫了,您放心吧!”

秦玥斜瞥了他:“受伤还能有免疫?你倒是将人都想成神了,人只有对药物有抗药­性­,受伤再多不及时治疗也会出事!”

重阳嘿嘿笑:“反正连程是不会出事的。”

秦玥低沉着面容,这俩人,一个病得起不来,一个伤着就离开,真是,看来以后丫头小子们的情事也得管管了,不然容易出乱子!

重阳感到主子的目光变得不一样了,绷着面微微往后收了身子,他可没做错什么事儿……

“嘿嘿,”他又腆着脸笑:“主子,爷让我买回了您要的杂粮,您看看,是不是要做新吃食啦?小的们可都等着呢!”

这种时候,转变话题是最好的选择。

秦玥抿­唇­瞪了他一眼,“行了,你下去吧。”

重阳退出去的时候,周恒正好过来了,他朝男子嘿嘿一笑就走了。周恒看娘子脸­色­不太好,道:“怎么了?”

秦玥将他一拉倚上他的肩,闷闷道:“出事了!”

“怎么?不舒服?”周恒忙去摸她额头,正常体温,再看脸,除了不太高兴外加看自己有点儿娇软,就没什么了,“谁出事了?”

“石心病了……”

“我知道,你不是给她开了药了?没喝?”

“连程被石心刺伤了,他走了,去找张文隼了。”

周恒一愣,“被刺伤了,心也伤着了,放弃石心不回来了?”

“心?”秦玥皱眉,戳戳周恒心口位置,“连程的心有多大我不知道,但是他走,是因为张文隼开始打仗了。”

“哪里的战事?”周恒将秦玥的手握住,最近她好像总是对自己动手,跟玩闹的猫似的。

“重阳说是重城,重城在哪儿啊?”

“重城与梁城之间隔了一座城,在我朝西境,紧邻西凉,想来是西凉出兵了。”周恒淡淡道:“不知会不会波及到咱们这里。”

“连程夸张文隼那口气,不是作战能力很强的吗?该不会打过来吧?还能让人家破城?那将军做的有够差的了……”秦玥抬手给周恒倒了水,搁到他手上。

男子浅尝一口,是泡好的枸杞茶,甜甜的,恰到好处,也解了秦玥在他耳边提那个男人的淡淡酸气。

“中楚的将士能力强,不管是带兵的还是后方的人,都比其他国家要强,所以从没被瓜分过什么,只是偶尔有和亲。”周恒很客观的道。

“恩,那不管怎么说,万一有一点兆头,咱们就要加强村子的防御力了……”秦玥无意识的揉着周恒的虎口,想着万一有变,要怎么安排村里人防备。

看秦玥事事劳神,周恒瞬间就软了神情,心像被抱进了温泉里,柔声道:“这些事有奇叔想着就好,娘子不需太过忧劳,一会儿我去知会奇叔一声。”

秦玥抬眼看他,微微一笑就描成了一线月牙弯眸,暖心又可爱:“好,不想这事,那我将咱们家这大院子看好就行。反正咱们有两个会功夫的伙计。”

时至今日,秦玥还是不太习惯称呼他们为下人,不是叫别人下人就感觉自己高人一等的,人生而平等,只是各谋生计,走一条活路而已,还是现代的保姆钟点工好听。

“说到这了,我得给你准备些药,万一夜里生病了还能赶紧起来吃了!”秦玥起身会卧室收拾东西。

周恒失笑,娘子果然心中只有自己!

重阳回来了,阿正却没见到连程,以为他有什么事呢,结果吃饭的时候才知道二师父走了,阿正愣了好长时间,突然就开始跺脚,“为什么不说一声就走!”

他直叫嚷着,至炎在一旁又开始哄他,说的话乱七八糟,俩人一个比一个闹腾的厉害,吵吵的秦玥脑仁儿疼。

方才她去看石心,那丫头烧已经退了,就是还很虚,估计也是被她自己给吓着了,说话都气短。秦玥也没太说她,只让她先养好病,赶紧起来给她­干­活儿,手边的人用习惯了再换人很不顺当。当然,用紫叶也一样,不过就是让那丫头啥都甭想,赶紧好起来。

一说这逗趣儿的话,石心却是嘴一抽哭了起来,她知道自己做的事秦玥肯定知道,可她不说,偏生这样安慰人,让石心心里积压的委屈,惊惶,后怕和担忧一齐迸了出来。拽着秦玥的手就哽噎说了起来,以往她从不在主子跟前说跟连程有关的事儿,不愿去嚼舌根。

可是这次她将连程伤的不轻,吓死她了,昨晚她看连程胸口的血,都以为自己会把他刺死。他一声不吭的就走了,一点都不是他在自己跟前的样子,她以为他不想自己看见他流血死去的样子。夜里做了一夜噩梦,到处是浓稠躲不开的鲜红,刺目又血腥,骇人肌骨。

石心呜呜噎噎地一边说一边哭,秦玥为了安抚她,就将连程走了的事儿跟她说了,说他估计要很长时间才回来,也说不定就不回来了,日后不会再有人缠着她之类的云云。

一说这,石心却是怔了好长时间,半晌,那眼泪又雨珠似的往下落,道他会不会死在路上,若是死了,连尸骨都没人收,他娘都没人照顾了。

秦玥哄小孩儿一样哄了好长时间,也算是石心头一次在她跟前这样失态闹腾,这丫头平日里话不多,今儿是病了没理智了,也是刺激太大,直说到力竭才昏沉沉睡过去,到现在连午饭都没吃。

秦玥从她那儿回来,耳朵嗡嗡响,一直都是丫头的哭啼声,这又让俩孩子嚎叫着,实在受不了。

周恒蹙眉一打眼­色­,周勤和周雨俩人一人拉了一个低低哄着,半晌才安静下来。

秦玥揉揉额角,无力看着俩孩子,最主要的目光还是在阿正身上:“可是闹够了?”

秦玥第一次用这样疲惫的目光看自己,阿正抿嘴,心里不觉就愧疚起来,缓缓垂了脑袋:“对不起……”

“天下无不散的筵席,张文隼走的时候你也没有这般样子,有什么事没有交代吗?”她微微笑着,抬手揉揉他的头。

阿正小狗一样半眯了眼,低低的微微撅了嘴:“没有什么事,就是觉得身边忽然少人了,以后不知会不会再有,有些空荡荡的,不舒服……”他摸着自己心口的位置,有些酸,有些涩,有些说不出的难受。

至炎大眼瞧着,也往她手边拱拱,秦玥无奈,呵呵笑着,也揉揉他。

“姨姨,阿正是想学我闹你!”至炎嘿嘿一笑,朝她挤挤眼。

阿正一绷脸,捏上至炎的脸蛋,“至炎你这么聪明?让我看看你的脑子是怎么长的?”说着就往他额头上撞,嘭一声,至炎脑门一震,眼冒金星。

至炎紧紧绷着嘴,脑门上­肉­眼可见的鼓起了红包,“你,你……”他眼里都有了泪花,就是憋着不往下落,绵软的一团东子堵在嗓子眼儿。

阿正哼哼唧唧,僵硬着脖子去瞅他,见他这般样子,顿时也没了脾气,将他抱上椅子给他揉那红包包:“至炎乖,以后阿正不敲你了……”

“你,你讨厌”许至炎哽噎着,嘴一瘪泪珠儿就掉了下来,声音却是很小的。

阿正急急忙忙将他脸上的泪给擦了,软声软气的低低哄起来。

秦玥淡淡看了他俩,总算安静下来。

“吃饭吧娘子。”

“恩。”跟石心说了那么长时间,她早就饿了,这俩孩子闹腾着,她都没吃上几口。

饭后秋桐收拾的桌子,今儿身边晃悠的人突然就少了两个,确实是有些空了。秦玥看了会书,想了下店铺的事儿,想到下个月的新菜的还没出,就写了一道新菜。

她不是厨师,之前脑子里的菜已经出的差不多了,现在想着有些绞尽脑汁,因为有些食材是这里没有的,只能用别的代替。但因为仙客来分店众多,所以她还是有源源不断的分成,之前出的菜也深受食客喜欢,每次从仙客来过,看见客人吃的嘴角都是笑,她也觉得很满足。

想到了自己的收入,秦玥不禁又高兴起来,她都算是个小富婆了呢!能养得起家,还能有余钱吃喝玩乐,不错,也不枉她做一回穿越女。

周恒从周复奇那儿回来,秦玥已经睡着一会儿了,门一开她又醒了。

看床上少女微微蹙了眉,周恒不免有些内疚,轻轻走到床边:“抱歉吵到你了……”

秦玥淡淡摇头:“本来睡的就有些浅,不太安生。跟村长说的如何?”

“他已经知道这事了,会上心的。咱们村子里的壮力都在,该不会有大问题。细想一下,他们也不会打到这边来,但是别的就不一定了,可能有流窜的匪徒或是流民。奇叔再跟村里人都交代一声,万一有事,全力应对,不行还能躲到山上。”

“战事最苦莫过百姓了……”秦玥低低叹一声。

周恒缓缓坐到床边,望着秦玥缩在被中的小脸:“娘子好像一点都不怕这事?”

秦玥微愣,好像,她就是没有感觉的,她淡淡一笑:“许是我从没经历过这事吧!我们的国家从来没有战争,但有冲突的国家打起来,也根本躲不了,不用躲。一颗炸弹从天而降能把咱们这一个村子都移为平地呢!”

“这么强?”周恒惊讶。

秦玥­干­脆从被子里钻出来倚在床背上,周恒立刻拿她的袄子将他裹上,“谢谢相公!”少女朝他灿灿一笑,如河中展开一朵金莲,犹自生辉。

“娘子,以后咱们若是有女儿,就叫灿灿如何?”周恒捏上她温热的小手,目光宠溺温润,话声轻柔。

“恩?”秦玥失笑,仰脸望他:“怎么突然就想到这儿了?”

被自家女人这样安静的望着,周恒再次偷偷红了耳根,但仍是水一般的温柔:“因为娘子笑着极好看,我希望咱们的女儿也有像娘子一样有灿烂的笑,有热烈的生活。”

秦玥一头砸进他怀里,蹭歪着:“你跟一个黄花闺女说生孩子的事儿,真是不知羞!”

周恒低沉沉的笑,胸腔抖到秦玥细­嫩­的面,颤的有节奏:“娘子这话后的意思是不是可以将孩子的事提上日程,咱们早作准备了?”

秦玥静了一瞬,她已经跟王志梅说好了这年怀上的……

“恩?”周恒微微揉揉她的肩,等着这只­嫩­的可爱的缩头乌龟的答话。

秦玥从他怀里抬起头来,满目里碎落的星光璀璨,两颊却是沾着两片可爱的红晕,低声道:“那你可要每日都锻炼身体……”

这话一落,少女自个儿的脸突然就宣红起来,像纸上晕开的一团大红,渐渐漫成了大朵红牡丹。

周恒笑意从­唇­角蔓延到眼尾,整张脸都如浸在春光里,话声像春燕滑翔而过旋起的黑翼,优雅美焕:“好,满足娘子要求。”

秦玥心中兔子跳一样,将眼帘一垂不去看他那花儿一样的笑脸:“你在学院里,最好是向夫子建议,让所有人都每天早上起来跑步,中午还要跑……不然,就你一个人,多奇怪!”

“好,这样还能强健所有学子的身体,是个极好的建议。”周恒轻柔地说着:“要再睡会儿吗?”

“不睡了,睡不着……”秦玥­干­脆将袄子穿上,朝周恒一伸手:“把我的医术拿过来吧!”

“好。”周恒拿了她的书给她,也坐在一旁看书。

“相公,你该去书房的。”

已经说好了的,俩人要分开点儿,以免不适应。

“为夫就在这儿坐一会儿不行吗?”周恒静静看她,眼中带着请求。

秦玥一心软,绵绵道:“那好吧……”

男子轻笑,看两眼书瞧一眼人,时间就这样过去。

许至炎在周家呆了三天,日日黏着阿正,终于被许攸接走了。许至炎一走了也该是周恒去学院的时候了。

秦玥早就准备,临走却还是念叨着那些东西,一个个念着,念着想着,都收拾好了,没有落下的。

石心的病也好了,为了弥补自己前几天的错误和没服侍秦玥的失职,一直跟在秦玥身后,帮她一起整理周恒零碎的东西。

车就在门外,人也在门外,秦玥将周恒轻轻一推:“走吧。我就不送你了!”

“娘子分明是想送的,怎不愿与我一道了?”

“我哪有想了?”秦玥摸着脸,愣神儿道:“你多大人了,还用我每次送?赶紧走吧,不然进学院晚,夫子该训你了!”

周恒静静望着她,日光落在他面上,跟透明的人一般,他浅笑着:“娘子不必拘着自己,我们并非再不见了。为夫想让娘子陪着,你送我一程可好?”他牵上她的手将她带上车前,仍是缱眷着天光一样的笑,笑的秦玥晃了眼,迷迷糊糊跟他上了车……

身边人突然离开总是不适应的,就像阿正对连程的走的反应一样,他俩的师徒情还能让阿正一个不懂什么的小孩儿急到嚷嚷。何况是这样的夫妻情深?

秦玥不送,只是想尽快一个人静下来,以免陷到失去周恒的困境里,但她心中其实是想有更多时间和他呆在一起的。周恒最了解她这心思,见不着的时候必定见不着,但能在一起的时刻又何必拘着自己的­性­子不往前走呢?他的玥玥,不用克制自己。

石心看着两人上车,面上挂着浅笑,主子也只有在爷跟前会迷糊着,被牵着鼻子走。车窗被周恒掀开一条缝,朝她看了眼,石心微愣便也上了车。

他回学院之后,让秦玥一人呆在车上免不了胡思乱想,需找人陪着她。且说不得娘子会到县里谁家去坐会儿,一人未免有些形单影只了,连个伺候的人都没有,不如带上石心。

“可以走了。”周恒知会石青一声,马车便缓缓走了起来。

男子静坐一会儿,温沉的眉眼瞧瞧身旁的人。秦玥离他有一人宽的距离,也安静的不说话,柔美的侧脸浸在微暗的空间里,透着一抹空灵。

“娘子。”

秦玥扭头看他,微扬了眉,­干­什么?

周恒浅笑,温柔如常:“娘子一会儿可去咱们那新买的店铺看看,觉得哪里需要装修的,大可改动起来,那掌柜的人不错。”

秦玥静了一瞬,叹道:“我就是一劳碌命,你在的时候忙着招呼你,你走了又要忙生意……”

周恒侧首耐心听她说完自己的牢­骚­,道:“省得你在家歇着想我!离大哥成亲还有半月,这半月你可多到镇上帮着爹和娘。那骑车的铺子就在时期装修着,也让王掌柜将他手里的杂粮买出去,过了大哥的亲事这店铺开业,两件事也不冲突。”

秦玥点头:“知道知道,不用叮嘱这么多,我有分寸的。”

此时风淡,透过窗帘吹进来,倒是毫无寒意了。秦玥被风吹到却是微微蹙了眉,道:“春日气温骤升,易有流感,你若是有个头疼脑热风寒的,赶紧吃药,我都给你搁好了,治什么症状的也写了,吃我的药应该就可以。”

“好,为夫记着了。”

这样断断续续的简短的对话,夫妻俩一直安静,又絮絮叨叨的说了一路,直到将周恒送进学院的大门。今儿开学第一天,门前来往马车甚多。能将学堂念至此,家里均是有些家底的,马车多的是,极少有人走着过来。

学院附近人家不多,只是街边的树都是高龄的了,一棵棵极高极粗,静默立着,到了夏季倒是不显得清冷,也不会过于炎热。

石青将东西都送了进去,出来便是一人。秦玥还在望着那门口进进出出的人发愣,石心道:“主子,要回家还是去哪里?”

秦玥淡淡转身,轻风撩起裙角绣鞋半露,浅花细碎,她想了想:“那,咱们先去新店面吧。石青知道位置吧?”

“小的知道。”

石心将秦玥扶上车,少女猛一到上面,视线在半空飞掠了一个极大的弧度,恍惚在路边一棵树后瞧见什么了。但只是一瞥,之后再看,就没什么了,秦玥以为自己眼花了,那大概是谁扔下的一团包油饼的纸?

秦玥一停顿,石心也回眸去看:“有什么事吗主子?”

“没有。”秦玥撩了帘子进车,好似方才只是梦里晃神,一蝶飞浅过,不留痕迹。

王贵新的杂粮倒是少了一些,但还没卖完,一抬头看见主家那赶车小子来了,就知道来人了,搁下秤砣就迎了出去。

结果下车的人是以秀丽小娘子,这,想来是老板娘了?

王贵新拱手道:“可是东家娘子?”

秦玥浅笑,掌柜的以为是周恒开店呢,不过也叫什么都无妨,她反而喜欢老板娘的称呼呢!

“是,今日送相公去学院,顺便来看看你这儿怎么样了。”她道。

“都好都好,等着东家来呢!”王贵新将秦玥请入屋里:“里面我都收拾好了,就这门口一点儿摆着粮食,好让来买东西的客人方便一些。到时候开店,这些一挪就行了。”

秦玥将屋子大眼瞧了,因为是王贵新自己的屋子,所以他收拾的十分­干­净整洁,没什么钉洞或脏污的地方,看来是个极齐整的人呢!

屋子是一间的地儿,但是比一般的一间要偏大一点。这样正好,还能腾出来修理的地方,以后,等工艺成熟了,生意好起来,还能搞成组装的模式,让那些孩子的父亲亲自学习组装,亲手给孩子做出来一辆车子。不错,还是出来有灵感,秦玥边看边想,直将那屋子上上下下看了好几遍。

石心知道她又在想事情了,看王贵新一直呆呆站着等着秦玥说话,觉得主子也该想的差不多了,才轻轻拈了秦玥的胳膊。

秦玥一回神儿,王贵新正好在她视线里,少女对他一笑:“掌柜这屋子整的不错。”

终于跟自己说话了,王贵新和气笑道:“­干­净些自己呆着也舒服,自己舒服了,客人才能舒服嘛!”

“这话说的不错,做服务业的,顾客就是上帝,任意一点差错都会影响客人对店铺的印象。客人能因为一句不中听的话以后再不进一家的门,也会因为一句暖言成为回头客,掌柜的作为店铺的脸面,至关重要!”

王贵新眼一亮,东家娘子的生意经可是与自己差不多哩!这也是认可自己的做事习惯了,王贵新心里乐呵一下道:“东家娘子说的是,我一定将客人都招待好。您看这店里需不需要添置些什么?”

秦玥目光转了几瞬,“我找人作几幅画就行,你只要保持店面整洁就好。这月二十就开店,你找人做个牌匾,就写‘玥恒骑车专卖’,到那时应该能做好吧?”

“能!牌匾做的快!”王贵新赶忙将秦玥说的店名记下来。

原来东家就是卖玩偶的那一家,这又要卖什么骑车,怎么骑,像骑马的样子?他脑中不禁勾勒了一幅奇怪的画面。难道车子也会听人话自己动起来?真是怪!东家卖的东西都是他们不曾见过的,他那婆娘也买了件新内衣呢,穿那个的次数比穿肚兜次数多多了……

“行,那这里就交给你了,之后我会再来。”秦玥道:“至于你这些粮食……”

他这儿有红薯,高粱,黄豆,豇豆还有绿豆,豆子倒是不少。

“若是到十八还卖不完,黄豆和绿豆都送到仙客来吧!剩下的东西先留着,到时候再说。”

王贵新:“仙客来?那不是酒楼吗?会收豆子?”

秦玥点头:“你叫说是我让送过去的,到时候就有人收了。”

黄豆绿豆多好的东西了,黄豆炖猪蹄,绿豆汤,还有豆芽,烫菜清炒都好吃!真可惜她现在没有自己的饭馆,不然不会让给仙客来的。这些事,以后再说吧,生意也是一步步走出来的。

王贵新不知实情,只得点头称是。

从店里出来,秦玥的心情好像有些明朗了,只要找到自己的事情,身边有没有男人都是一样的过。之前害怕,只是呆在一起久了惰­性­养成,总觉得会有人给自己担担子,离开就意味着又是自己独身面对。但叹息也只是那一两个时辰的事,因为原来的她本就是为自己的事业而奋斗多年,直到爬上中层的啊,这样­干­劲十足才是真正的秦玥!

男人,是让自己变得更好的动力和信仰,而不是时刻贪欢的温床。就算秦玥知道,周恒是她的信仰同时也是她的夫君,是她任何时候都能倚靠的港湾,她也会不遗余力的­干­好自己的事,因为,有理想的女人更美丽!

秦玥望望湛蓝丝滑的天,眯了眯眸子,为了成为一个更好的女银!恩,她还是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往前走吧……

“去邢家!”秦玥利落上车,石心却没上来。“怎么了?”她问。

“那边好像就是邢小姐的车……”石心一指后面,秦玥探头一看,果然是邢晨那家伙,这往这边来呢。她­干­脆坐上车等着她过来。

石心给邢家赶车伙计一招手,秦玥在里面听到马蹄声,一掀窗帘朗声道:“邢大小姐,找你来了!”

对面那车窗,邢晨也探出脑袋,眉眼­精­致,好似有哪里不一样了,米分­唇­都比以前娇艳,她凤眸一扫秦玥:“来送你家相公的?”

秦玥挑眉:“你怎么知道?”

“啊!”秦玥忽然挑高了音调儿,将手也伸了出来,摇晃晃朝邢晨脸的方向指:“是不是去送你未来夫君了?”

邢晨瞪她一眼,凤眸黑亮的眼珠子都恨不得跳出来吓她一吓。

“嘿嘿,被我说中了!”秦玥朝她挤眼笑笑,“还想拿目光杀人?练几年再说吧!”

“找我­干­嘛?”

“倾听一下将嫁美人儿的心里路程!”

“无可奉告!你倒不如去问你那将进门的嫂子!”

“嫂子会害羞的嘛!”

“……我就不会害羞?”

“你心宽嘛!”

两人搁着车厢这样对话,车子里一边伸一个脑袋出来,跟挂在车厢上的狗头似的,还是极有可能随时被咔掉的狗头。

石心抹抹莫名的汗,轻声提醒秦玥:“主子,咱们到邢小姐家里再说吧!您二位这样聊天,不太得体……”

秦玥一扭头,见一男人想着事情走至两车中间的路,猛的看见一只狗头瞪着他,吓了一跳,脸一白,拐了步子移到别处走了。

她朝邢晨挑眉:“美女,咱还是先到一个隐秘的地方,再说这么让人血脉喷张的事儿吧!”

邢晨无奈朝她翻白眼儿:“走!”

两辆车并驾齐驱,一会儿就到了邢府。

秦玥一下车就过去抓着邢晨,偷偷问:“你刚才是不是去送杨潜了?”

邢晨将她的手一扒拉:“没有,我送他­干­什么?没事找事?”

秦玥笑,看她黄裙棕花的打扮,突然笑意更深了:“不是去送杨潜的,是去偷看的,对不对!”

邢晨脚步一僵,眼皮迅速一瞟她:“你,你看见我了?”

秦玥挽着她的胳膊,两人进到她屋里坐着。“我说刚才我走的时候看见了什么,原来就是你啊!还以为是谁扔的包油饼的纸呢……”

“你才是纸呢!”邢晨将她往软榻上一推,挺挺胸:“姑娘我可是丰盈的很!”

秦玥一咽口水:“好好好,您有料!”

邢晨拈了杯子轻啜一口茶,半晌才道:“我就是想去瞧瞧,我到底是不是对他有意……”

“那么大老远一看,连鼻子眼都分不清,还能体会出是不是对人家有意?”秦玥低低道:“你都答应人家的求亲了,不知道自己的心思?”

邢晨静默了以后儿,瞧着很是纠结,皱着眉靠近秦玥,跟她说了两人在梁城接吻的事儿。

姑娘挡着红­唇­小声道:“我,我就是觉得,被杨潜亲着,也没有反感,眼前跟天花乱坠一样,舒服的很。”

邢晨说着这话,面上就多了红晕,最后直接烧到了脖子。跟她玩儿的要好,能让她说这些话的人,也只有秦玥了,这是她第一次跟人说这么私密的事儿,还是被人强吻的事儿。

“我跟他在一起太久了,我不知道那是什么!就凭那个,那个亲吻的感觉,我才答应的,要不然,谁说不没用!”

邢晨一边小声念叨着,一边捏着自己的帕子揉捏,小女人心思毕现。

“瞧你那样子!”秦玥一捏她绯红的脸蛋:“你若是不喜欢杨潜,怎会觉得美?我问你,上次徐良辰的事儿,杨潜从天而降,你什么感觉?”

邢晨愣怔,想起那时候整个人都疼到麻木,一见他瞬间就有想哭的冲动,那是,历险后的委屈伤心,终于见到亲人的放松解脱。

她微微启­唇­,吐出一个词。

“踏实。”

------题外话------

昨晚梦见一门课只考了54分,准当当的挂科,被吓醒了!/(tot)/~一睁眼8点,赶紧起来码字……

☆、第一百二十九章 戴绿帽是啥?

“那不就行了!依赖,顺从,舒坦,不是紧张紧绷,不是谨言慎行,和异­性­在一起最舒适的感受你都有了,不嫁等什么?”秦玥明眸秋波剪水,朝邢晨一洒,飞的是浅光潾潾。

邢晨低低一笑,离了秦玥自己坐回去。

“今儿开学,去学院的人极多,但我一眼就认出他了。瘦长瘦长的,跟一棵拔高的树似的,见谁都笑着,勾肩搭背的……”

那种万千人中,只一眼就能将那人的轮廓神情勾勒而出,纤毫不留。从此桀骜不驯化成春水一泊,执而不化缠成温情脉脉。也是一霎的触动真心,是喜爱,而非兄弟。

邢晨此时才懂,为何她愿意在不知道自己心意的时候,要求杨潜娶她,其实都是潜藏多年从未消散的执念。因为他是她的人,不是朋友,不是青梅竹马,是藏在心底的人,不能与他人共享的人。

秦玥看她终于春心泛滥,浑身都是我在恋爱中的气息,笑道:“那可不是见谁都笑,人家终于求亲成功,不得兴奋上一两个月?”

“什么一两个月?有那么夸张吗?让你说的跟牲口发情似的……”邢晨眼刀嗖嗖往这边飞。

秦玥噗嗤一笑:“大小姐,我可什么都没说,发情是你自个儿说的!杨潜喜欢你这么多年,一两个月的兴奋期算什么,小巫见大巫了!”

“你这做生意的,嘴厉,不跟你争那么多!”邢晨起身拿了她的一盒子锦囊玩儿,一个个都拿出来摆了一圈,成了一朵花儿。

秦玥淡笑,若不是邢晨对杨潜有那么点心思,何必整天绣那些锦囊?还都是一个样儿,她不嫌烦?做那些东西的时候,脑子想的绝对都是杨潜了。感情都是日渐生出来的,从小打到大,不成情侣也得成基友……

她也捏了一个,瞧着上面繁复云影,日光错落,明暗有致的绣图,“你平日就这样玩儿?摆花样儿?”

“对啊,日子太无聊了,我又不喜欢整天绣花。春天夏天还能修建院里的花,现在……”她往外望了一眼,除了几株­干­巴巴的竹子,就再没有绿­色­的东西了,“现在是再没有心情去剪竹子了!”

“你在家还没我有事儿做呢……”秦玥也微微叹息:“我起码还能给周恒做件衣服,做些药什么的,你也就……你也可以给杨潜做衣服啊!”秦玥立刻想到这好主意,“你们已经定亲了,应该可以护送礼物之类的吧?”

“当然能了!”邢晨半挑了一只眉,像看外星人一样看着她:“你都已经成过亲了,这事你不知道?傻了吧唧的!”话毕还斜了秦玥一眼。

秦玥一努嘴,没理会她瞪自己,只道:“若是你不声不响的给杨潜做一身衣服,啧啧,那兴奋期,保不准就真成牲口发情了……”

邢晨气笑了,上来挠她:“嘴怎么那么损呢!”

两人在软榻上闹成一团,秦玥笑的肚子抽的疼,抱着邢晨的胳膊缓劲儿:“诶,你们定日子了没啊?”

邢晨一叹气:“其实我爹是不太相中杨潜的,因为他没功名呢,只是个秀才……”

“秀才怎么了?我家阿恒也是秀才,没听过鱼跃龙门啊?”

“我还没说完呢你着什么急?”

“……你说!”

“但我爹最担心的是,徐峥的事儿将我的名声给污黑了,毕竟是与那人订过亲,他担心有人太在意那事,没人求娶,会耽搁我。当然,这段日子也再是没人来提亲了,除了杨潜。”邢晨黑长的睫毛投下一片浅浅的­阴­影,话声平静,倒是没有太受影响。

“杨潜虽没有功名,但关键在熟悉,我们家与杨家多少年的交情了,我爹只凭这点才答应的,终究是看着长大的,知道不会欺负我。”

“所以呢,到底定日子了没?”秦玥直奔主题。

邢晨瞧她一眼,又缓缓道:“杨潜为了取悦我爹,说等到春闱过了出了成绩再成亲。但是我爹也怕,怕他名落孙山,再成亲更不好瞧,众人会以为他多么看中功名,只想着将女儿嫁给做官的。所以,尽管杨潜先提的日子,但我爹自个儿就缩回来了,定在七月初九了。”

“秋闱之前!”秦玥看着她:“若是杨潜考上举人,别人会说,你爹挑了个好女婿,你嫁了有潜力的男人;若是没考上,人家也会说,看咱县太爷,儿女成亲丝毫不在乎什么功名利禄,清官啊!总之,你爹都会得好名声。”

“不过没关系!”她拍拍邢晨的手:“杨潜多不容易和你在一起?定不会委屈你的!就算他想偷懒,我相公也会监督他的啦!”

“切,我才不稀罕他当不当官呢!”邢晨撇嘴,淡淡道:“我出嫁有嫁妆,他家有生意,能养活我就行,做不做官又有什么大不了的。我爹想找个既有钱又有官位的人,我不想,我只要那人一心一意对我好就行!”

秦玥淡淡朝她笑:“我也是。”

想要一心一意的,但现在除了周恒,谁都入不了眼。

邢晨红­唇­娇艳,凤眸含情,果然就是找到另一半就变得更美了。想到自己这成亲半年的小娘子,到现在也只啃过嘴,没吃过­肉­,秦玥不禁皱了皱眉,杨潜动作怎么这么快!没成亲就将邢晨给强吻了,啧啧,不知道……

秦玥突然眉飞­色­舞对邢晨道:“你们成亲的时候,我送你一件大礼!”

邢晨好奇:“什么大礼?不会给我送足够半辈子穿的胸罩吧?”

“哥乌恩!”

“……什么意思?”

“滚!”

石心和玉儿听俩人在这儿斗嘴,都忍着笑互相看了一眼,眼中满是戏谑。

在邢晨那儿又坐了一会儿,秦玥便走了,她要趁着出来这一趟,将所有的事情给办完了!

本想去柳家将她买的蝴蝶簪子送给柳卿,但是她早间根本就没想来,是被周恒给哄上车的,没带那簪子,只能先回镇上,去找许攸了。

许至炎也在医馆里,小人一脸正­色­坐在许攸身边,圆脸大眼板正的很,却因为桌子太高只露出半个头。许攸在一旁倒还是闲散的跟千年老妖一样,苍颜白发,布衣素缟,须飞若雪,一双沧桑的眸子幽深有神。

“姨姨!”

至炎蹬着椅子的横棱站起来,终于将自己的脑袋从桌面下全抻了出来,将秦玥瞧的清楚。

“至炎也要看病人呢?”秦玥走到他身侧,揉揉他的发,将他抱回到椅子上坐好。

“恩,爷爷要让我一边看一边学。”

许攸倚在椅背上,垂着眼皮看看小孩儿,再看看秦玥,懒懒道:“怎么了?来看我这老头子了?”

秦玥点头:“来问师父件事儿。”

“什么时候能生娃?”

“……”

石心在身后抹汗,老爷子“口无遮拦”啊。

“上次你找那个往我家送驴子的男人,人怎么样?”

“­干­啥!”许攸一绷脸,眼瞪的跟铜铃似的,声如洪钟:“我跟你说,你可不能趁周恒上学找别的男人!周恒可是守了你半年多了啊,不能这样戴绿帽!做我徒弟得守身如玉,你若是做对不起周恒的事儿,我就不认你!周恒若是弃你,我就替你做主休了他!”

“……”

许至炎扒了许攸的胳膊:“什么是戴绿帽?”

秦玥无力将许至炎拉过来,“这不是你要学的事儿。”

她又无奈对许攸道:“我是为我们村的女人来问的……”

“……哦。”不早说……许攸恢复平静,淡淡瞥了她,又不知是歉意的还是逗乐的笑了一下,捋着胡子慢悠悠道来,“郑斌嘛,黄金单身汉。”

“生意有道,攒了好几年的钱了。”

能养家。

“能言善道,上至花甲下到垂髫,都与他说的津津有味。”

能唠嗑,会哄人。

“几乎不生病,常年走南闯北,练了一身的强壮,绝对不会有李源春那毛病。”

……那玩意儿好,能生孩子。

“对女人嘛,若是他看上的,定是不相负的!”

看上芝娘了!

许攸瞧着秦玥,终于来了点兴趣,前倾着身子撑在桌面上:“帮谁问的?”

“我那儿管事的女工,手巧人美能顾家,上孝敬公婆,下养育小儿,有一颗不比男儿差的心!”秦玥淡笑着。

“有公婆有儿子?!”许攸愣怔,“是个寡­妇­?郑斌看上了?”

秦玥挠着许攸的胡子,笑嘻嘻地,“师父脑子还没老!”

“去,没大没小!”许攸打掉她的手,“既是郑斌看上的,他可知道她的情况啊?”

“全部!”

“还是愿意?”

“猜对了!”

“那,就赶紧让你那女工嫁了吧,郑斌靠得住。”许攸语声悠长,神态怡和,一副深知世情的模样。

秦玥在他对面坐下,道:“她有患眼疾的婆婆,还有一个两岁的儿子。”

“然后呢?郑斌不是愿意吗?带过来啊!”

秦玥半笑半困惑:“我们想知道,他能不能住进我们村里,再去看当事人的心思。”

“当倒Сhā门?”许攸一下惊了出来,底气十足,“那我就不知道了!”

秦玥一抹被他喷了半脸的唾沫星子,还是无言起身立到一边儿。

许攸­干­咳,脸上却是毫无抱歉的意思:“那个,不好意思啊,人老了,控制不住……”

“我觉得你就是故意的……”

“爷爷就是故意的!”许至炎挺直了上半身往前仰:“我好几次都被他喷到了呢!”

“小儿莫胡言!”许攸拽着他发上的细毛疙瘩给他扭回去。

秦玥擦­干­净了脸,才道:“不是倒Сhā门,要Сhā门也得Сhā到芝娘娘家去,这是婆家……”

“都住到村里了,不是倒Сhā门是什么?”许攸翘着胡子。

“芝娘是我手底下的管事的!她要整天在厂房里呢,若是跟郑斌住到镇上,能天天接送?还有,她那婆婆也跟过来,连个认识的人都没有,老太太住村子习惯串个门,让她怎么安生过?”

“而且,老太太跟郑斌的关系也不好说啊,不如让郑斌住到我们村里。我们村人实诚、心眼儿好、不乱嚼舌根,他过去,定不会有人说他不好,只会夸他会疼人,是个既会做买卖又会做男人的人!”

“你说,到底是住到哪儿好?”一番话出去,秦玥气定神闲看了许攸。

老爷子也淡淡看着她,一双狭长眸子被岁月碾压地垂下了眼皮,他嘿嘿一笑:“你们这些年轻人,心思就是不一样,我不跟你叨叨这事儿,你自个儿找人家问去吧!”

切,明明跟郑斌有些交情,还不帮她把把关,非要她再出去跑,这师父做的……秦玥在心里将许攸喷了一顿,面上却是娴静的什么都不显。

“您真要我自个儿去问啊?我可只跟那郑斌见过一面,没说过超过十句话,就去问人家愿不愿意跟人住到我们村里?”

许攸呵呵笑,一脸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儿:“去吧去吧,你又不是做不出这样事儿的人!”

“我……我去问那也是我对手下的人好!”秦玥撂了话,气哼哼道:“不帮着我……我哥成亲的时候,不请你去喝喜酒!”

她往门边挪挪:“我可真去了啊!”

许攸闲闲摆手,宽袖扇了些暖热的炭火风过来:“去吧去吧,问了就早点回家,周恒刚去学堂,你就回家看着家吧,有事儿再出来,没事儿别往外跑……”

“我一做生意的,我哥这就要成亲了,我不往外跑谁往外跑?”秦玥又凑近了过来,小声问:“重城那边打起来了,真的会影响到咱们这儿?”

许攸扬挑了眼皮,­精­亮的眸子瞅着她:“你知道了?”

“连程都直奔张文隼去了,我能不知道?”

许攸悠闲抚着胡子,“重城啊,那是山环山,水绕水,地沟一道接一道,易守难攻。但耐不住产物甚多,几棵树一个吃食就能得一把的银子,西凉人才想着要将之夺去。但是隼儿在,他们就得逞不成。不让你出来,是以防万一,世道若是乱起来,你们这些­妇­孺……”

他抱了许至炎将其搁到两腿间,慈爱搂着:“你们都是最容易受伤的,得护着些!知道了吗?”

秦玥还没说话,至炎先拨拉着被许攸揉乱的髻子,胡乱点着头:“知道知道,爷爷虽然有时候老­奸­巨猾,但是最亲至炎了!”

“你这孩子,爷爷哪儿老­奸­巨猾了!听谁说的这词儿?”

秦玥偷笑,这爷俩才是一对儿活宝。

“行了师父,您俩就坐着等病人上门吧,我还是找人问问去!”

许攸沉吟了一下,“那你去吧!若是有什么事,就来找为师帮忙。”

“诶,徒儿记着了。”

秦玥带着石心出去,一会儿,石心又过来给了许攸一包麻糕,本来是给阿正他们捎的,这就当孝敬师父了。

许攸只捏了一块儿吃了,剩下的都给许至炎了。小孩儿笑呵呵抱着吃了一嘴的沫沫,想起阿正送他的勺子就是为了让他安生吃饭的,遂就坐端正,抹掉渣渣,小口秀气地吃起来。

上次郑斌走的时候是跟夫妻俩说过他家的位置的,石青就直接将车赶到了那地儿。

是个独门独户的小院儿,不大,从门外看载了两三棵树,也就刚好能住一家三口的样子。但想想也就明白,郑斌一个人住,要那么大的屋子还显空荡寂寞呢!这样的就正好,来个跑腿的汉子还能在他这儿蹭一晚住,不错。

石青敲了半天门,愣是没人出来。

“主子,应该是出去了!”

石青正跟秦玥回报着情况呢,那门开了,一个跟石青差不多年纪的小子开了门。看那衣服松垮,眼睁不开的样儿,该是被他们给吵醒了。

“你们找谁?”他含糊不清问,眼挤了好几下没挤开多大的缝。

石青:“找郑斌。”

“唔,我大哥去找嫂子了!你们有啥事儿跟我说吧!”他打了个哈欠。

秦玥一掀车帘,冷声道:“谁是你嫂子?!”

这一声够冷,够硬!那小子张大的嘴僵在半路,灌了一嘴被惊凉的风。

秦玥估计也觉得自己有点急了,缓了语气又淡淡问了一句:“郑斌有女人了?”

“不,不知道。大哥说很快就能给大伙找个嫂子来……大早上就出去了。”

去找芝娘了?秦玥又落了帘子继续坐着,片刻里面传出她亮脆的声音:“回家!”

石青好声好气跟那小子道了谢,跳上车就走。

那小子站在门口张望了好一会儿,忽然打了个寒战,他怎么把大哥的事儿给说出去了?!

都怪刚才那女人,那一声喝的不仅质问生硬,还夹了锋利的眼光,竟一时震住他了。哎哟,这嘴上没个把门儿的,大哥回来该怪他了!不过话说,这女人是做什么的?找大哥­干­什么?不会相中大哥了吧……这事儿弄的,大哥可是有想中的人了,又来一个算啥?都攒到一块儿了?

小子讷讷摇头,关了门继续去睡,前个儿出了一趟紧活儿,才回来,可困死个人。

会周家村的秦玥心里有点急,有了连程和石心的事儿,她是不敢让手底下这些人再生什么事端。三婶儿说上次郑斌来,她瞧芝娘都吓得脸白,都说什么话了能将人吓成那样儿?郑斌追女人不会像连程那样直接生硬吧?

秦玥可不想芝娘再出点什么问题,不断让石青加快车速,那马跑的四蹄腾空,飞尘多久不落,车里人晃晃悠悠,这么快肯定就不能安生坐着了……

其实林秀英为了帮芝娘保守秘密,没说她被郑斌看了的事儿,所以秦玥才会以为是郑斌欺负芝娘了。

这一路颠的,石心今儿挽的松垮的头发都垂下了一半儿,短点儿的直接就从里面落出来了,瞧着跟她从镇上跑回来一样。

秦玥急急从车上下来,石心扶都没扶住。厂房那儿却是安静的像睡着了,从窗户往里看,芝娘好端端坐着穿针引线,林秀英跟她说了句什么,她还笑的挺开心,跟朵花儿似的。

秦玥这才安心下来,芝娘没事就好!

但她又疑惑,不是说来找未来媳­妇­儿了吗?难道郑斌就在外面看了一眼就走了?镇上虽然离村里不太远,但有机会来一趟,还不多卖卖力赶紧将人给说服了?光图那脚力还不够折腾呢。

少女微蹙的眉头青影重叠,在窗外站了一会儿,看着里面忙活的人,想到了什么,对石青道:“将马车搁进去吧,别忘去饮马,今儿累着它了。”

秦玥笑着抚了枣红马的鬃毛,马儿受用,仰头蹭了蹭她,欢快地打了个响鼻,喷了秦玥一脸热气。

“知道了,主子放心吧,每回从外面回来,我都好好伺候它呢!”石青笑嘻嘻将马车赶了进去。

秦玥在前缓缓走着,刚才那一路晃的她骨头都松了。石心也脚步缓慢跟在后面,结果走到家门口她都没进去。

“主子,咱们要去谁家吗?”

“恩,去芝嫂子家瞧瞧。”

石心指指秦玥的头发,“主子还是先进家门,让奴婢给您重新梳了头再去吧!”

秦玥一瞧她也是发丝凌乱,小脸微红的模样,笑道:“好,还是心儿心细,你不说我都忘了,不是只有骨头散架,头发也散了!”

石心微微笑着扶上秦玥的胳膊:“主子心里装着那么多人,也得时刻想着自己才行。”

“大家好才是真的好,你们不好哪有人照顾我?她们不好,谁给主子我挣银子?”秦玥笑着,心情明丽,毫无夫君刚离开的失落样儿。

“就在大堂里重整一下就好了,不往内院去了,你去你那屋拿个梳子过来。”

秦玥在大堂里坐着,秋桐见二人回来了,给端了热茶过来。

那边,石心进了自己屋子拿木梳子,小桌上横放了一支­精­细的簪子,银亮泛着柔和的光,迎春花四瓣齐绽,明丽又清秀,瞧着似是花在笑,笑得极欢快。

石心视线落在那簪子上,一瞬失神,眼前晃过男人胸口的血水汩汩外窜,心里骤然一紧,沉沉似压了巨石,压的她喘不过气来,抓了簪子扔进抽屉里,当啷一声脆响。

石心不知怎么的,使劲儿憋着呼吸,不敢喘气,拿了木梳子出了门,才如释重负一般大口大口喘气,似脱水的鱼回到河里,拼命摇着身子要将全身都拥到水里,裹住,就不会再害怕。

进到大堂,小丫头又是恬淡的模样,迅速给秦玥梳好了头,将数字塞进袖笼里。

“主子,可以了,咱们走吧。”

秦玥笑笑:“只给我梳头了,你的呢?你可是不能给我丢脸!”

说不乱是假的,方才小丫头还莫名的紧张难受,这时都忘了自己的头发了。

“哦!主子您稍等一下就好!”石心急忙忙将自己散落的发丝都收进去,把外面固定的簪子Сhā好。

她虽不好浓妆艳抹,但平日也是好生将自己打扮齐整了,不然也不好意思出去,毕竟她身后是秦玥这个当主子的,不能给她丢脸。

秦玥缓缓抚了自己的衣袖,看她已经整齐了,“走吧!”

芝娘家中,郑斌抱着良生玩儿举高高,小娃猛地被举到高空就兴奋的咯咯叫。

“高高!高!”几颗小白牙在米分­嫩­的牙床上如同镶了细小的珍珠,可爱至极。

良生鸟叫一样时而高时而低的喊闹,王氏在一旁担惊受怕,还要提醒着郑斌小心些,别将他摔了。

郑斌朝她客气一笑,话声浑厚却沾着舒畅之意:“放心吧,我有分寸的!”

郑斌一步动作,良生就抱了他的脖子晃悠:“飞,飞起来。”

郑斌将他的小ρi股一揽,搁到自己臂弯上,一手捏了他玩的又红又热的脸蛋,温和道:“不飞了,你走走路给我看,行不?看我给你飞的好还是你走的好!”

良生黑眼珠转了两圈,最后盯上郑斌,开始晃悠小短腿:“下地,走路。”

郑斌笑着,一弯腰将小孩儿搁在地上,腿软,晃悠了两下才站稳。

良生大眼漆黑,仰头九十度看看郑斌。“走吧宝儿!”他道。小孩儿终于开始迈步子了,走的极慢,但就是步步不停,一揸一揸的,跟竖着走的螃蟹似的。

他们本就在屋里靠近的门口的地儿玩儿,那儿有阳光。这一会儿,良生就到了门槛了,门槛有成人小手指那么高,但在良生眼里,那就是一座山啊,想跨过去?真难!

良生站定在那儿了,不自觉的摇了手指,撅了嘴儿。

正迷糊难受着不知道自己到底能不能过去的时候了,身边覆过来一搁高大的影子,挡了所有刺目的阳光。

良生仰头看郑斌,胖嘟嘟的手指指着门槛,苦着脸:“高,倒……”

“良生,”郑斌朝他一笑,声音都是低低的,带了二月的春风拂过,男人不多见的温柔比阳光还灿:“你看我!”

良生睁大了眼睛瞧着他,瞧着他自己就能过去了?

郑斌一手扶着门框,左腿缓缓提起,越过门槛踩进院子里,虽然只有右腿撑着地,但因为有手扶着门框给了力量,他没倒下,右腿也缓缓迈出,同时身体前移,人就全进了院子。

“唔,”良生想了想,胖手扒上门框,先迈了右腿,腿一过门槛身子就开始晃荡。身后的王氏这就要来扶着了,良生却两手都抱上了门框,身子歪斜着趴在了上面,还歪着脸朝郑斌咯咯笑笑,左腿往外蹭蹭,一抬,一挪,出来了。

“良生好样儿的!”郑斌将大手一拍,往前大跨步两步:“来,到我这儿!”

小孩儿笑嘻嘻地走三步停一步就过去了,王氏在屋里瞧着阳光中的两人,心里暖热,又软缠哽的慌。

这要是顺子还在,也能陪着良生长大了。

但这个郑斌,明明白白来跟她说了,想娶了芝娘。娶一个带着孩子的寡­妇­,还算是不入俗套的,不受人话柄的人。看他对良生这般,也是能养好他的,亏了良生是个小子,若是个闺女,不知道他还能不能接受……

王氏这样想着,良生已经扑到了郑斌伸出的大掌中,咧着嘴,大眼忽灵灵看他,像看着整个世界。院里­干­净整洁,男人高大如山,挺拔似树,抱起软­嫩­的良生似乎将整个院子的天都撑了起来,所有漂流的空气都因此炙热而喧闹。

秦玥一来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春光十里暗藏葳蕤,万物潜藏之喷薄命力静待破土,父子相融,其乐无穷。是稚子瞳仁中迸出的生命昭示,也是一双大手撑起的天堑之通途,好似,那本就是有密切联系的人……

“郑老板。”

郑斌身板似有那么一刻的僵硬,也只是一瞬,眨眼间就没了。他将良生抱好在臂弯里,大方转身,客气道:“周夫人。”

王氏在屋里,外面阳光大亮,她清楚瞧见了秦玥,忙走了出来。郑斌再怎么说也是外男,她自己知道,就算了,让玥娘看见一个外面的男人在她这孤儿寡母的家里,总是不好的。

“玥娘怎么过来了?”王氏有些忐忑,神情不免就僵硬了些,但郑斌那么大个人,不是说挡就能挡住的。

秦玥瞧她那样,温柔对她一笑:“婶子不用担心,我就是为这事来的,咱们屋里说?”她看郑斌。

男人愣了一下,为什么她要管这事?芝娘只是她一个管事儿的,她虽是东家,也不能东到这地步吧……

“秀英跟你说过了?”王氏突然道。

秦玥点头:“恩,说了。”

“好,那咱们进屋里说事儿!”王氏要来抱良生,小孩儿却是一脑袋扎进郑斌颈下,不看她了。

“这皮实孩儿,还不跟­奶­­奶­在一起呢!”王氏笑笑,道:“郑斌,这是玥娘,芝娘的东家,咱们进屋里,坐下好好谈谈!”

她也愿意让秦玥管这事儿?郑斌浓眉不惑,心里迷糊的很,这东家将人心都抓都什么地步了?!

但他还是在秦玥似笑非笑的目光里,和王氏一起回了屋子。良生趁机从他身后探回头来,瞅着秦玥,小嘴微微翘着,稚­嫩­的很。

小孩儿将秦玥细细打量了好一会儿,大眼眨了数次。突然手一指,张嘴响亮的喊了一声,震掉了这小房子的屋顶……

“吃­奶­!”

☆、第一百三十章 要找威武雄壮的(万更)

良生一句话爆出,四人似被雷劈,外焦里­嫩­,目瞪口呆。

秦玥彻底凌乱了,这孩子还指着她的胸,虽然过了个年她又发育了,但怎么也没有芝娘的大吧?怎么就看上她这对了?少女脸上红了青,青了白,那叫一个­精­彩。

王氏更是涨红了老脸,石心绷着嘴不敢说话,郑斌就直接当没听见了,望天当面瘫。

良生依然不死心的指着那地方,小身子在郑斌怀里扭动着,想往前蹭去抓,嘴里还吭吭唧唧的。王氏终于反应过神儿来,身姿敏捷地将他抱过来就往外走:“宝儿大概是饿了,我去喂他点糖水儿!你们先说着!”

闹人的小子一走,郑斌随意在屋里走了几步,想着秦玥大概也不再尴尬了,才淡淡开口:“坐吧。”

秦玥也不是那脸皮子薄的人,再说就是两岁小儿,什么都不懂呢!郑斌先开口请她坐,倒是将自己当主人了。

两人都是高挑个子,坐在芝娘家的小板凳上,那架势,跟小朋友排排坐吃果果似的,但俩人没觉着什么不妥,谈话就开始了。

“我虽是芝娘的东家,但也是能跟芝嫂子谈得来的同辈。芝娘独自养了孩子陪着婆婆,实是不易,我们都乐意她能再找一家,身边有个嘘寒问暖的人,能分担着重担。”秦玥不紧不慢地说着,没有质疑也不迫切:“郑老板才见过芝娘一次,怎么就肯定自己是真心想要与她在一起,而不是一时垂怜?”

郑斌郎笑两声:“周夫人,这天下这么多寡­妇­和生活不易的女人,我若是那么有同情心,现在就该妻妾成群,儿子女儿都成堆了!”

他目光平直毫不遮掩,看得出来说的问心无愧,“我单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找到一个让自己挂心的,自是不愿错过。你也说芝娘自她前夫去世后,就独自将这一家给撑了起来,我喜欢这样坚守执拗的女人,不仅能柔美动人,还能长的像一棵树,不攀附不依赖,靠自己。”

秦玥挑眉,看不出来,这么个古代送货的男人还能有诗人的心思。她淡淡一笑:“郑老板能再来我们村里,还能得婶子的同意良生的喜欢,想必是不在乎芝娘身边有她二人的。”

“你也知道我无父无母,单着过,娶了芝娘还得了便宜娘和宝贝儿子,可不是我沾光了?”身边还要加上两人,郑斌也不嫌什么累赘,浅淡古铜­色­的面上还带着笑,不是自嘲,倒像是重新得到多年不曾谋面亲人的消息,染了丝丝的眷恋。

“好”秦玥轻点头:“那再问个问题,也是我私心的问题。”

郑斌很淡然,“你问。”

“你可是愿意住到我们村里来?我是说若你们能成亲,以后,都住到这里。”秦玥白皙的肌肤如白瓷,眉眼深深,语气拿捏的恰到好处。

“你也知道芝娘是我厂里的管事之一,就算你娶到芝娘,我也不想放人。芝娘也喜欢这份工作,如果你们住到镇上,她来一次就不方便了……当然了,问这问题,一部分是考虑了婶子的处境,一部分是我的私心。不过,若是芝娘有再嫁的念头,也定是带着婶子和良生一起嫁,且不会离开周家村,这里还有她几亩地呢!”

短暂的愣怔,郑斌忽然将视线牢牢盯在秦玥身上,像咔嚓一声上了锁,不动了。

秦玥不解,瞪着一双疑惑招子瞧他:“为何这样看着我?”

郑斌忽然好笑的轻哼了一下:“你这做生意的当真是什么点子都想!”

“我想什么点子了?我做生意可是奇思妙想,你没见我可是独一家的买卖,是创始人,鼻祖!”这男人忽然就­阴­阳怪气的说她做生意了,秦玥可不服,他买卖搞得好,自己的更不差,短时期内将梁城百姓笼入手中,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你敢说,让我住在周家村没有让我帮你养驴子的心思?”郑斌斜了目光,带着一丝不屑。

秦玥瞬间皲裂了,毫无形象的朝他翻了个白眼,­干­脆利落道:“我既然说了不用你,就再是不用了,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说话算话!跟你说芝娘的事儿呢,你又掺和这陈年旧事……我承认之前让你一个做大买卖的人帮我养驴是不太好的想法,但那也是我不知情,你怎就抓住这事不放了?!”

郑斌这才收了那不太好瞧的目光,淡淡道:“可以,我可以住下。但是……”

“但是什么?”

“我能不能把这房子翻盖翻盖?”郑斌瞧着那墙缝边上微微透着光的细缝,皱了浓粗的眉。

他一个大老粗,住哪儿不是住?他平日里跑货频繁,也是不常在镇上那院子睡的,自个儿住一院子有时还觉得清冷。反正就是,人常走在路上,到哪睡哪儿,一人回了家倒不适应了。现在,若是能早日娶到芝娘,也给他个人多笑多的院子,欢快,踏实。

“那就是你们家的事儿,我管不着。”秦玥笑道:“那,看你这人不错,我师父又对你评价颇高,我就帮你去提点提点芝娘,让你早日娶到美娇娘!”

“那我就先多谢周夫人了!”郑斌抱拳,面上浮着淡淡喜­色­。

虽然娶媳­妇­是一个人的事,但多一人就多一份希望,或许能早几日成事,郑斌巴不得她们都帮着自己呢!

秦玥这就起身了,这低矮的小板凳,蹲的她膝盖疼……

“你别光修房子,将这板凳也换了吧,女人坐的时间长了对腿不好!”秦玥拍拍自个儿膝盖,指了指让良生坐着正好的凳子,一脸无奈。

郑斌失笑:“周秀才跟你一起过日子绝对不缺笑!”

秦玥被他这话逗乐了,语气轻快到飘起来:“我相公与我在一起自然是幸福感十足,不缺好心情了!”

这边说着话呢,良生拽着王氏一只手,吭哧吭哧走来。

“找,找……”小孩儿不知道怎么叫郑斌,只一个劲儿喊着找,王氏都被他捏的手疼了。

瞧见屋里站着高大壮士的男人,良生立马跟见了宝贝一样眼睛贼亮,晃着空着的手朝郑斌摇,一边摇一边抓挠着空气,神情急切。

郑斌朝王氏淡淡一笑,就朝良生伸手:“来,玩举高高呢!”

良生送了王氏的手就钻进郑斌怀里,笑的跟找到亲爹一样。

看一大一小两人玩得高兴,秦玥跟王氏道了别,便带着石心走了。那院子里,男人雄浑的声音和稚儿脆­嫩­的笑音混着,如临溪奏响大提琴曲,深沉悠扬,悦耳欢快。

石心回头看了一眼,郑斌背对着她们,屋墙的­阴­影打下,将那背影遮的深刻又硬挺,那样的宽阔挺拔,腿长腰浑。

竟像极了连程……

念头一出,石心触电般震了一下,扭头跟上秦玥的步伐。

主仆俩才走,芝娘就到家了,一进家门就见郑斌抱着良生,两人亲昵得很,那一个狭小的门口,似都装不下二人的笑容。

芝娘脑中空白了一瞬,接着就是几步跑到屋里将良生抢过来,本想直接将郑斌推出去,不想几个女工从门口过,她一抬脚将门碰住了。

这是王氏已去厨房做饭了,郑斌安静瞧着她紧张的脸,淡淡笑道:“芝娘是想与我独处一室吗?”

芝娘一愣,瞪了他一眼:“你怎么又来我家!我娘她……”

芝娘突然断了话音,郑斌能光明正大在她家抱着良生,那就是说婆婆知道他的来意了!

“你娘都知道了,她认可我了,良生也喜欢我。”

郑斌说着朝小孩儿招招手,小孩儿咯咯笑着就抻着身子往他那儿张胳膊,还急哄哄地嚷着:“娘,放我!”

这才多大点时候,这孩子就不认亲娘找一个外人了?芝娘紧皱着眉,赶紧抚了良生的背,柔柔的哄他:“宝儿,一上午没见娘,宝儿不想娘了?”

良生这才缓缓的回了身子,可怜兮兮瞧着她:“娘,宝儿要他。”

郑斌悄悄走近她:“我没有抢宝儿的意思,只是陪他玩儿会儿,芝娘你……”

“我是不会再嫁人的,你走吧!”也不管门外是不是会再有人经过,芝娘沉沉撂下一句话,便将门大开。

暖洋的光涌进来,正好照在郑斌面上,一时显得男人轮廓清晰,眉眼深刻,如刚刚雕刻出来未经打磨的石雕一般。

躲在门后的女人埋头低垂着眉眼,想将自己隐藏起来一样,只是怀里的小孩儿在着急的乱扭,终于在扭了九十度之后看见了郑斌,便一脸急切朝他招手:“要,要。”

“周良生,你再胡闹娘不理你了!”芝娘将他脑袋一掰,正面对着自己。

这是大人生气的前兆,一般都会喊人的全名,以示警告。良生苦巴巴的抱着手指揪着,“娘,不要,不要不理宝儿。”

郑斌看着威胁孩子的芝娘,微微蹙了眉,低低问:“为什么不愿意嫁?”

不是为什么不愿意嫁我,是为什么不愿意嫁人。

芝娘悄无声息的又往后退了一步,一点儿看人的意思都没有,低垂的目光落在良生抠着的手指上:“我要给我娘养老。”

“我可以陪着你,可以住到你们村里,帮你一起照顾老人孩子。”

芝娘一怔,忽地抬头看他,不可思议,满目探究,但心里却是翻涌着让人窒息的惊涛骇浪,打的鼻腔酸疼,胸口闷软难咽。

“你……”一张口,就发现自己声音哽的疼,­阴­暗门影中,女人眼中渐渐漫开的湿润将面前那男人遮的迷离又虚幻。

“我说我愿意陪着你,能照顾你们,还能住到你们村里来,以后就是你男人,能随时给你依靠关怀,能给良生当爹的男人。”

郑斌缓缓伸手,芝娘在愣怔间,良生一撅ρi股就跑到他怀里,小脸浸在阳光里全是满足,小手在男人面前挥舞着,“爹,爹,爹!”一连三声,声声欢快,直到他觉得满意了,叫够了,一头栽上郑斌的胸膛,大脑袋蹭的舒服。

芝娘难以置信的瞧着在郑斌怀里高兴的想打滚的小子,嘴­唇­微微有些颤:“良生……”

如同人被刮在风中,声音也被吹的飘荡不断,抖瑟不断。

小孩儿­精­亮的眼看芝娘:“娘,爹!”他指着郑斌的脸。

便是这短暂的一会儿,芝娘惊了又惊,愣了又愣,忽然感到男人伸手来揽自己的背,如惊弓之鸟往一边闪了:“你做什么!”

“别倚着墙了,凉。”

郑斌一手抱着孩子,一手还紧跟芝娘的身子,趁她晃神间将她拉离了墙面:“女人受凉不好。”

没等芝娘说话,他又将良生送到她怀里,低低道:“良生,我走了,明日再来,给你带好玩的,你在家要听你娘的话,知道吗?”

“知,知道!”良生点头,抱上芝娘的脖子:“娘好。”

郑斌沉沉一笑,恰如松涛阵阵掀起风鸣,“芝娘,我们的事儿不急,我可以等你考虑,或者,多来看看你,让你相中我。反正,你们村里人都对我满意。你婆婆也中意我。”

他说话的时候带着笑,声音明显经过控制,不沉厚,反而沾着那么点温柔。看面若桃花的女人战战兢兢的小模样,男人直想抱上她揉弄一番。然而肢体动作先于头脑的指挥,他的大手已经抚上了芝娘的面。

惊叹,犹如风吹着丝滑的软稠拂过手指,满是丝润绵软。这就是女人的感觉!

芝娘惊的睁大了眼眸,嗓子里一团东西长长堆积了,哽的她说不出话来,眼中旋转的水滴因为这颤动无声滑落。

郑斌微怔,轻轻将那泪痕擦­干­,他知道自己的手粗糙,不敢大力,怕伤着她。

“我可以认为,你被我打动了吗?”他收手,定定望着她,深邃的目光幽暗,在光线里层层深入,旋的人不敢直视。

良生倒是高兴的很,也学着郑斌的样子摸摸芝娘的脸,小手轻轻的,叫道:“娘,宝儿也有爹。娘和爹,都有。”

郑斌笑笑:“我明日再来。”

芝娘站在门口,看男人高大健硕的身影走过厨房,跟王氏说了再见,走过院门,回头瞧了她一眼,目光直直对撞,女人一慌垂了眼,再抬头,人已经看不见了。

王氏从厨房探出头,看门口那自己当闺女一样的儿媳,目光遥远,神­色­犹豫,也就回去继续忙活,看样子,芝娘也并不是相不中郑斌……

这样就好,她娘俩,也终于算是有人照顾着了,她这婆子,也算做了一件大好事儿!

几日后,仙客来推出一道驴­肉­汤,浓汤白稠,­肉­红菜青,鲜香滋补,很得食客喜欢。以前喝蛋花汤的人现在都点成了驴­肉­汤,在初春的早间和晚上寒凉的时候喝上一碗,那叫一个暖心暖肺,四肢百骸都是充盈的热气,鼓鼓当当的,反正是,男人都爱喝,补肾升­精­嘛!

不仅驴­肉­汤,还有驴­肉­做的炒菜拼盘,也是火爆,虽说价钱高,但是爱面子的男人请客谈生意,都爱点上一盘,要上几碗汤,得吃得好才能谈的畅快,这是多少年来老祖宗留下来的手段。

驴­肉­一火,养驴的人也多了,杀了驴卖了­肉­,皮就没人要了。养驴人本想扔了或是留着当赶车的坐垫嘞,不料有人上门来收了,说自己老爹给托的梦,让攒齐了一万张驴皮烧给他做床单用呢!这人就真出来找了。养驴的人看他孝心有加,只意思意思一张驴皮收五百钱,还说以后找驴皮,尽管来拿,他给留着。

周东升直向那人道谢,心里却稀奇得很,要不说玥娘点子多,一说老爹托梦这话,原本想狮子大开口的人就可怜起他来了,嘿嘿,真是有一手啊!

这周东升便是周家村的男人,以前放过羊,给人赶过驴车马车,对牲口熟悉的很,被秦玥聘来专管那群驴和马,包括往外收驴皮,给送仙客来送驴­肉­。

收了驴皮便开始制作阿胶了,又是接连几天的怪异臭味儿,周恒家的下人一个个逗带上了特制的口罩,秦玥亲手给做的,还熏了花香,就为了让他们专心熬煮驴皮,一刻都不能跑神儿。几天晚上都是石青重阳和枫杨三个小伙子守得夜,最后快出成品的时候,秦玥才去那小厨房做最后的收尾工作。

因为这次原料多,一下便出了不少的阿胶,秦玥呵呵哒的开始每天都吃,还为未来嫂子柳卿,王志梅,邢晨都备了一盒。最后去了许攸那里,给了他一盒,说是给许至炎娘亲吃的。

舍不得孩子套不到狼,阿胶这东西是日久生效,不是立竿见影的,总得有人先试吃着,让旁人看见神奇效果,才好强力抢占市场。

新的一年,秦玥又为厂房的女工出了新政策。轮休,每隔六天有一半的人可以歇一天,下一次另一半人休息,以便她们劳逸结合,也能跟家里人多亲近亲近。

这休假的消息一出来,女工们高兴坏了,这做工的日子,除了家里有事请个假的,也就只有过年那几天歇了。这下好了,都有正常休息日子了,她们还能去镇上逛逛呢,女人都爱逛街,憋了这么久,女工们都户外活动时间都叽叽喳喳一边玩儿一边商量着出去呢!

正好石青赶车出去买东西,遇上她们吵吵着,一婶子拽着石青笑呵呵的问,能不能带他们一块儿去镇上。

这,又不是他做主,石青挠头了,也只是呵呵地对着婶子笑。

“能不能你说句话啊?俺们一会儿去跟玥娘说说,坐坐她们家的车!”婶子斜瞅着他,等着他答话。

石青正着急呢,石心过来了,说主子让他可以烧女工一块儿去。

“嘿,好!还是玥娘有先见之明。”那婶子朝大伙一喊:“今儿休假的都跟着一起出去了啊!赶紧回家拿点儿钱,咱们出去逍遥去!”

正玩闹的环的女人都扔了手里的东西,一个个忙着回家打扮一下整整衣服,装了钱又匆匆出来。这一会儿,石青已经将车驾好了,用两匹马驾着。

没法,人太多嘛,不能累着马儿。

“青小子也聪明!知道多用一匹马!”那婶子悄摸着想摸摸那马,不想才走近它跟前就被它一个响鼻给吓回来了。

石青将她往边上一拉:“婶子您别怕,这又不是猛兽,一匹马还能将您吓着?”

“谁说的!我那是不留神被它惊着了。”婶子边说边拍了马背一下。

周东升隔几日就给马刷毛啥的,这马­干­净的很,摸着光溜顺滑的,手感极好,婶子一摸就上瘾了,笑呵呵的又抚上几回,最后跟石青道:“青小子,一会儿婶儿和你一起坐外面吧,让我多瞧瞧!”

“行啊,只是您别嫌冷,外面可不及车里暖和。”

“没事儿没事儿,冷了我再进去就是,只要你不嫌我这话多就行。”

一番等待,女工们都安安生生的坐进了车里,石青扶了婶子坐在外面,一行人算是出去了。

“芝娘,你不出去啊?”林秀英凑到芝娘身边,瞧着远走的马车,低声问她。

芝娘笑了笑:“恩,我还是回家陪陪良生吧。”

“那你赶紧回家吧,也别一直抱着孩子,该走就让他多走走,那样才能快些跑起来,你也歇会儿。”林秀英道:“走吧,这儿有我呢!”

她和芝娘是不在同一时间休息的,不然没有人管事了。

芝娘搁下手里的东西便走了,林秀英看着时间,一会儿就让女工进屋工作了。

周恒家,秦玥让石心烧了一大锅热水,烫了盆子烫瓶子。最后又细细熬了一碗淡黄透明的不知是什么的药,与平日里熬的药的颜­色­都一样,跟一朵花揉碎在水里似的。

“主子,您这是做什么药呢?”石心一直在旁边打下手,看的她摸不着头脑。

“这个啊,眼药。”秦玥拿着被开水烫过的竹筷子轻点了药水,举高透过阳光瞧水滴里的东西。

像无引力漂游的分子,在微微发黄的水滴里畅游徜徉。

透明度应该算是可以的。秦玥又沾了一滴,将竹筷搁到眼睛上,那水滴啪嗒入了她的眼眶。

“主子,您又没眼病,滴这水做什么!”石心惊起,又不敢碰她,在一旁小心翼翼看着。

一瞬的蛰痛让秦玥皱了下眉。

石心将她手里的竹筷夺过去:“主子您没事吧!”

现代工艺做出来的眼药水有的也会有刺痛感,之后便是清爽的凉意,秦玥做的药也一样。她闭着眼转动眼珠,没有了不适只剩下淡淡的润湿。

石心眼睛不眨的看着她,一会儿秦玥睁开眼,看她小鹿一样盯着自己,朝她轻轻一笑:“我没事,只是试一下这药的感觉,跟病人说的时候也好讲清楚,不让病人多心。”

她说着话,将那些药水倒进烫好的瓶子里,塞上消过毒的瓶塞。

“主子是给芝娘的婆婆做的药?”

“恩,咱们去她们家看看。我去年就开始给她开药了,现在她的白内障有减轻,也是因为吃食改善了,脾胃肾肝的­阴­虚之症有所弱化,但仍是视物模糊有飞影。我想,能治就尽量去治,总好过什么都瞧不见强。”

秦玥平静说着话,将那瓶子搁好,收拾了自己工作间的东西。石心哪能让她自个儿忙,三两下的倒水整理药渣,一息间便将东西收拾好了。

“还是心儿手速快!”秦玥温柔笑着,“以后谁娶了我们家心儿算是有福气了!”

石心一顿,便也笑着:“奴婢还要在主子身边服侍好多年呢,说什么嫁不嫁的……”

秦玥走到一旁关闭严实的立柜边,拿了一包做好的棉签,又随意道:“没关系,你们都是我身边的人,我会给你们找合适的人家的,肯定比连程那家伙适合你!”

一旁的小丫头愣在那儿,目光呆滞瞧着墙边一排排晒­干­的草药。褐­色­药草堆放整齐,在她目光里渐渐被血­色­覆盖,浓稠又悲怆,红到惊心动魄,刺目伤人。那血缓缓滴落,啪嗒,啪嗒,在地上点了一个又一个圆,每个圆里都化了一个男人苍白的面孔,脸侧深深凹陷棱角越发锋利,那双目却是凄凉苦楚,漆黑到深邃爆裂,在遥遥无尽的远方望来,寂灭。

秦玥穿过半开的柜门瞥了眼石心,吱呀一声关上了柜门。

丫头猛一回神,失神的眼光划过秦玥,愣了愣,突然意识到什么,缓缓垂了眸。

“走吧,心儿。”秦玥缓缓过来:“拿上药水。”

她说着就出了工作间,石心将瓶子一握,关好门紧跟在她身后。

芝娘家阳光大好的院子里,良生正推着个小板凳玩儿的欢快,门口一声响动,小孩儿猛的抬头一脸喜悦,看到来人不是自己想要的人,又拉了帘幕般失了神采,瞧一眼芝娘,糯糯道:“娘,有人。”

“娘瞧见了,你玩儿着吧!”芝娘对他温柔笑着,又看秦玥:“玥娘来坐。”

秦玥走进来坐下,瞧良生玩儿的自在,还伸手挠挠他的发顶,道:“我给婶子拿了点儿药。”

石心将药瓶给了秦玥。

“让婶子来试试呗!”她笑道。

“又麻烦你了!”芝娘不好意思了,朝屋里喊:“娘,玥娘给你送药来了,您过来试一下。”

“来了来了。”王氏一出门就朝秦玥过来,“老是辛苦玥娘给送药来,我这老婆子老脸都挂不住,玥娘受累了!”

“婶子哪儿老了,才四十多岁,正是壮年!”秦玥拉王氏坐下:“我在家没啥事儿,尽量给你治眼,能瞧清一点是一点,身体最重要!”

“婶子就怕麻烦你……”王氏面­色­慈祥,既是瞧不太清还是尽力的望着秦玥。

芝娘看她只拿了小小的细颈瓶,问:“玥娘,这次不是吃的药?”

“还是芝嫂子有眼力劲儿,这次是滴眼睛的药。”秦玥边说边从小包包里抽出来一根棉签。

良生瞧见了,不声不响的来到芝娘身边,安静地扒着芝娘的腿看着秦玥。

“这是棉签,往这药水里蘸足了,滴到眼睛里就行。”秦玥弄好棉签,举在手中,“婶子,你仰头,我给你上药。”

“哦……”王氏仰起头来,秦玥掰着她的眼皮将棉签隔着眼眶一捻,淡黄的液体就跑进眼睛里了。

“刚进去有点蛰得慌,一会儿就好了。”秦玥放轻声音,“现在怎么样?”

“好了,也就疼一下的事儿,现在就跟吃了个花椒似的,麻麻的,挺舒服。”王氏笑呵呵着。

“好,芝嫂子,你来给婶子上另一只眼的吧。”

芝娘将良生挨着桌子放下:“站好了啊宝儿,娘给­奶­­奶­上药呢。”

小孩儿点头:“去吧!”

芝娘要接秦玥手里的棉签,少女却把手往后一移,笑道:“一个棉签点一只眼,你再拿一个。”

“那不是挺浪费的……”芝娘低低嘀咕了一句。

秦玥笑:“这样才不容易感染。”

给王氏点了眼,就让她回屋里歇着了。

良生虎头虎脑的,大眼忽灵灵瞧着秦玥,一会儿嘿嘿嘿傻笑一阵儿。让秦玥不禁想到上次这小子朝她喊吃­奶­的事儿。

“你个皮小子,笑什么!”她戳戳良生的脸蛋儿。

小子龇牙叫一声钻进芝娘怀里,芝娘笑着抱上他:“宝儿你瞧,是不是惹到你婶婶了?”

良生抱着芝娘的腰揉吧,一会儿又探出头来瞅秦玥一眼,“婶婶找爹爹!”

秦玥挑眉,还记得她呢?她转眼瞧芝娘,芝娘微愣,不知这话是什么意思,迷糊的看向秦玥。

少女浅笑,春光落下,更显的人柔美清丽,“芝嫂子,良生才两岁,你不想给他找个爹爹?”

芝娘目光晃了晃,有什么东西瞬间划过。

秦玥接着道:“孩子的成长是不能缺失父爱的,对孩子心理会有影响。只跟随在母亲身边,对女孩还好说,因为是同­性­。但若是对男孩儿,时日一久,不留心就会让他沾上女人的特质,说话声音偏­阴­柔,办事怯懦犹豫不决……”

秦玥缓缓抚上芝娘的手臂,轻缓的声音:“芝娘,可是有想过给良生找个爹?”

“爹,宝儿有爹!”良生瞧着秦玥,瞪大了水葡萄眼,瞧着有些生气:“有爹,不找!爹,会儿就来!”

“玥娘!”芝娘对上秦玥的视线,面­色­平静:“你,见过他了?”

“恩,见过。也去打听过了,合适。”秦玥目光柔和,面带浅笑:“你觉得如何?”

“我……”芝娘恍惚了目光,有些微的不知所措:“我也不清楚。他说他还能住到咱们这了,养着婆婆和良生……”

“那不是很好吗?”

“我,我是怕,他的活计。他,是走货的,整天走南闯北的,不沾家,也,不安全,万一再……”芝娘没往下说,秦玥已经知道她说的意思,她怕郑斌像周顺那样出什么事儿,就又剩下她孤儿寡母的了。

古代农村也没那么多的规矩,一般人家都是看几眼,打听那人好不好,家里人咋样,觉得顺眼就结亲了,没有自由恋爱。看这样子,芝娘其实是相中郑斌的,只是心里有周顺去世的­阴­影,有些后怕了。

秦玥嘿嘿一笑,两条眼睛眯成了一条弯弯的缝。这声音其实挺傻气的,但让她做出来总有种,狼眸斜睨着,嗡嗡的说你上套儿了的感觉。

芝娘不明所以的瞧着她,少女眼中有阳光,亮闪闪的白光耀眼,芝娘­干­巴巴地笑:“怎么了?”

“你不知道,那次他来送驴子,那架势,这么粗的一条长鞭!”秦玥两手拇指食指圈了一个大大的圆:“这么粗啊,他一只胳膊啪一下甩的震天响,跟舞龙似的,地上那土漫天飞,等驴群都走过了,土都没落­干­净呢!”

秦玥一脸震撼奇异的表情,挑着眉挤着眼,可是全然不顾自己柔美的形象:“你说,这么威武雄壮的男人,甩个鞭子都与众不同,能出什么事儿?那走南闯北,不也是练出来的?闭着眼都能回到家里来!”

芝娘被她那样子给逗乐了,笑道:“那你咋不找个壮汉子,就相中周恒了?”

“我,”秦玥一愣,觉着话不对,转了笑指向芝娘:“在这儿等着我呢?我和相公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也喜欢那样儿的!一人一个口味不是?你不想别人出事,就得找个熊汉子!能上房修瓦,能下地种瓜,还能闯关东走西口,挣钱养家,郑斌正好!”

“让你说的跟顺口溜似的……”芝娘抬眼睨她,这一眼不差事儿,正好瞧见门口站着的男人。

郑斌在这儿站了好长时间了,就从良生喊爹那一声开始,他都听见了。从他这望过去,女人因为身子斜着,显得细颈修长白皙,还泛着淡淡的光,微赧的目光乱了一瞬,挑着人的心尖往那边勾,勾的人想近前去揉捻一番。

被发现了,郑斌没有尴尬,只大步过去,良生眼睛一亮,掰开芝娘揽着他的手就往郑斌这边跑,一边踉跄着一边叫:“爹,想宝儿!”

郑斌将他往怀里一攥,轻松松掂起他走到两人身旁,没吭声就坐下了,将良生往自己曲起的腿上一放,两男人一起看着芝娘。

对面的女人霎时羞红了脸,秦玥轻笑:“你们一家聊着!”她将药瓶和棉签往那边推推,“早中晚各点一回,别忘了,一只眼一个棉签!”

话毕秦玥又深意朝郑斌一笑,男人几不可查的点头。

“心儿,咱们走吧。”

真是利落,估计过不了多久就能喝喜酒了!

主仆俩还没走出院门呢,就听见良生说:“爹,看我看娘,娘点药,用,用一个哦!”

芝娘无奈:“宝儿,你说什么呢?”

良生瞧瞧她,瞧瞧那细瓶子药,指着:“药,给­奶­­奶­,点药!”

“这是周夫人做的药?”郑斌问:“给婶子治眼病的?”

芝娘埋着头:“恩。”

“芝娘,这时候又没有人,你抬起头来啊?还怕谁瞧见?”郑斌伸手在桌子上敲了两下,良生也过去,只是是拍上去的,啪啪响,小子自个儿笑笑,喊:“娘,看宝儿!”

芝娘一抬眼,恰好撞进郑斌笑意的视线里,三分逗趣三分斜挑三分温和,瞧的芝娘一霎红了脸。

这段日子这男人没少到家里来,偏偏就没人瞧见过他,一直腻磨着直到傍晚才走,老跟良生抱到一起玩儿,也不知道他有没有活儿……芝娘没话说,只逗弄着良生,让他别一直坐到他腿上,多下来走走。

小孩儿不听话,抱着郑斌的胳膊不撒手。

男人低沉着声音笑,想从深山中传出悠远的回声,“芝娘可是心疼我被宝儿坐着累?我可是威武雄壮的汉子,怎会让宝儿坐一会儿就累?”

芝娘一噎,这不是玥娘的话儿,这人一直在外面偷听她们说话!

“我行事谨慎,走陌生的路都是经过探查的。你放心,走货生意不会影响我,我也不会有什么意外。”他低着头去找身边女人的目光,瞧的认真又耐心。

芝娘猛一抬眼,斜睨着他,不知是气的还是羞得:“你有没有事管我何事?”

女人起身就走:“良生,娘走了,你要不要过来?”

小孩儿赶紧晃着郑斌:“爹,找娘,娘亲!”郑斌瞧着芝娘娇小的背影,一笑也抱着良生跟过去,边走边问:“芝娘,我们什么时候办亲事?办了事我就能过来住了,将咱家房子都翻盖一番,屋顶都漏缝了你不知道?”

芝娘站在房门口瞪他:“管你啥事!”说着嘭一声将门关了。

让你偷听!

郑斌抱着良生苦了脸,小孩儿捏着手皱眉:“娘,不理宝儿?”

“爹,怎么?怎么……”他嗫嚅着,说不清楚意思。

“宝儿,是怎么办。怎么解决。”

“唔,你说,怎么办?”良生仰着大头从窗户里看,啥都瞧不见,里面有芝娘挂着的窗帘哩。

郑斌在小孩儿耳边说了些什么,就将他放下自己走了。

良生一直在屋外喊娘。王氏知道郑斌在,也没出来,就让他俩处着吧!芝娘在屋里听了好长时间,现在只剩下良生的声音了,在往外瞧,果然那人走了,女人心里微微有些失落,但儿子在外面,仍是含着笑开了门。

“娘,你出来了!”良生大喊一声,兴奋的很。芝娘弯腰抱他的一刻,郑斌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直接就越过二人进了屋里。

芝娘愣怔,遂拧了良生的脸,佯装出一副狠样儿:“你这傻小子,被人骗了都不知道!”

良生抱着她的手,笑的娇憨:“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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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就有喜事啦!喜事里还夹了点儿惹人讨厌的东西,嘿嘿~

☆、第一百三十一章 成亲

秦玥回了家,在客厅里歇着喝茶。石心就跟前伺候着,但实际上也没什么大事儿要做,所以她就拿了针线做活儿。

看着茶水里泡着的红枣和枸杞,秦玥忽然问:“心儿,什么时候种菜啊?”

石心一时没反应过来。主子虽然现在发达了,可也是在小镇里生活很长时间的,不知道啥时候种菜?

看她那奇怪的样儿,秦玥放下杯子,缓缓道:“我家地里的事儿都是爹爹和大哥管着的。我以前矫情的很,不事农耕,所以不太清楚。”

这是戳到主子黑历史了……

石心偷偷吐了舌头,小心道:“奴婢也没别的意思……现在的主子就挺好的。那个,那句老话说的好,清明前后种瓜种豆啊,在三月份开始育苗就好了。”

哦!秦玥恍然,都忘了有这些谚语了,这脑子,遇见事儿就不灵光……

她刚才瞧见枸杞就想起来那些辣椒籽了,今年一定养出一批辣椒来。啧啧,想想那些川菜,流口水啊!秦玥赶紧喝了一口茶。

石心还怕自己那愣怔的反应让主子有什么心理­阴­影呢,但看她脸上不明自嘲的笑,还蛮自在的喝茶,看来是没什么的。小丫头这就安心地做活儿了。

一听说厂房一半的女工都放假了,周雨又跑过去做活儿了。说是,那么多人都走了,货该赶不够了,她得去添个人气儿凑个数。

这说起来,周勤整天钻在厂房­干­活儿,小雨也时常去做玩偶。现在开春暖和些了,阿正仍是每天都去山上练武,由重阳陪着,什么时候重阳有别的活儿,他就自己出去,反正他在山上是没遇见过什么野兽。

小的都不在家,周恒上学了,连程也走了,大院里显得十分冷清,总觉得空气都有那么几分失落,青墙灰瓦的,徒增寂寥。

还好秦玥知道调节自己心情,什么时候想相公了,就去娘家帮忙整理秦汇成亲的物品,去了娘家还去许攸那坐会儿,顺便帮他看几个病人,减轻他的负担。要不然,就像今天一样,做点中成药备着,以防家里有人生病。

秦玥正乱七八糟想着事儿的时候,阿正回来了,手里攥了条柳枝。

小孩儿很兴奋,脸蛋红扑扑的,往秦玥身旁一坐,伸过手来:“嫂子你瞧!发芽了!”

二月细软的柳枝已是青意融融,不太光滑的枝条上果然有点点的­嫩­芽冒出,如柳树里­精­气神儿满满的血液­精­灵都窜出来打闹了,还戴着一顶顶­嫩­黄的帽子,打玩儿着就不小心将帽子露出来了,可爱,又充满春意!

“嫂子,是不是很好?”阿正仰头瞧着她,黑亮的眸子藏着惊喜万分,“看着柳树发芽,感觉心情都舒畅了!”

秦玥将那柳枝在手里轻点着,轻柔,带着树木独特的青涩气息。

她微笑道:“阿正你可知,柳树便是春天里最早发芽的树。碧玉妆成一树高,万条垂下绿丝绦。不知细叶谁裁出,二月春风似剪刀。说的正是咱们现在的时刻!”

“碧玉丝绦?细叶剪刀?嫂子说的真好!”

阿正小手顺着那柳枝儿,像抚摸银毫的毛发一般,嘴角都是笑,“再过几日就能长出叶子了,是不是?春风吹又吹,将叶子吹出来了!以后一天比一天暖和。”

秦玥轻笑,将柳枝给他:“去Сhā到外面地上吧,说不定还能活呢,以后家里就有一棵阿正栽的柳树了!”

“真的?!”阿正惊异又兴奋,大眼扑闪着黑亮耀眼。

“当然了,”秦玥朝他眨眨眼,温柔道:“你没听过,无心Сhā柳柳成荫这句话吗?”

“无心Сhā柳……”阿正皱皱眉,“那若是我真的很用心的种,是不是它就不长了?”

“额……这个嫂子也不知道,要不你就去试试吧?不管能不能活过来,总算是你做了这么件事儿,你觉得呢?”

阿正一笑,一口新牙已经长好,白亮如贝,声音清脆:“好!”

小男孩儿蹬蹬蹬跑了出去,认认真真地刨了坑,将柳枝载好,还细心的浇了水,喃喃着:“小树小叔,你可是阿正栽的第一棵树,一定要活过来哦!”

“木——么!”阿正最后还来了个深情的吻。

当然,最后这一句拟声词,完全是有一次不小心偷听到周恒和秦玥调情,这小子学来的……

中午都过饭点儿,石青才带着一堆儿女人回来。马车顶上绑了十来匹布,和一些别的大件东西,车厢里坐着的女人,人手掂着油盐醋啊,­肉­啊,雪花膏啊,等等之类的生活必需品,都是她们挑了大半天,一番激烈讨价还价后买回来的,团购,省了不老少钱呢!

大伙儿都觉得这种一大车人出去买东西的感觉好,不仅七嘴八舌的能聊天,还能一致对外火力全开的砍价,看那卖东西的人一脸­肉­疼样儿,一个字儿——爽!

那婶子果真还在马车外面和石青一起坐着,两手都揣到袖子里,脑袋上裹着一大块灰头巾。买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很开心,婶子笑眯眯地:“青小子,以后俺们出去还跟你一块儿!这顺风车搭的,真是实在,还能看一路风景哩!”

石青心里苦笑,他可不实在,听了一路她们叽叽喳喳乱闹腾的声音。你说这女人跟女人还不一样,主子是娴静温柔的,这车里的女人,出去一趟跟疯了似的!

还有,她们围着一个小摊子的商贩砍价那劲儿,啧啧,他一个旁观者都耳朵疼,可苦了那小贩了。

以前她们都是走路过去,不也是一样瞧着风景?看哪儿好,想多看看还能停下来,可比坐车方便多了……

石青心里腹诽着,却还是笑的一脸纯真孩子样儿:“行啊,要是我出去采购碰上婶子休息,就带你们一起去!”

婶子高兴,久经种地­干­活­操­练的大掌啪的一拍他,直拍的他咳嗽连连,脸红脖子粗。

“哎哟!”婶子立马就心疼了,五官都皱到一块儿去了,还揉着他的背:“对不住啊,婶子没把控好手劲儿,你这孩子也太弱了,回头多下地活动活动!拍一巴掌咳成这样……”

石青进了家门,石心刚把午饭的碗筷都洗刷好,瞧他身心俱疲的过来了,笑着拉他进了厨房,将热着的饭端到手边,揶揄着:“怎么?跟大姐婶子们逛街这么累?”

石青一垂脑袋,糗着脸,哭丧着音儿,半气恼半撒娇,喊了声气息悠长的“姐——”

石心笑:“好了好了,赶紧吃吧,还给你留了碗驴­肉­汤呢!”

“沾家不斥喝了好几天的楼­肉­汤了?”石青趴在长凳上大口大口往嘴里填饭,含糊不清的唔囔着。

石心一点他脑袋:“慢点吃,吃完再说话!”

石青迅速将嘴里的米饭都嚼完咽下,“咱家不是喝了好几天的驴­肉­汤了?”

“谁让咱家有驴呢!吃吧,汤在锅里呢,吃完了喊我一声啊!”石心去到自己屋里了。

石青又开始大筷子的夹菜,她姐做的饭真好吃。一边嚼着嘴里的,他盛了一碗汤,绸白的飘着红­肉­,扑鼻的香。可惜了,连程也喜欢吃驴­肉­,这时候不知道在哪儿辛苦呢……

他微微叹息了一声,咕咚咕咚将汤喝个底朝天,自个儿收拾了东西,将锅刷­干­净。自己能做,­干­嘛还让他姐再沾一回手?

石心在屋里等着他喊自己呢,结果过了好一会儿也没见人来,便自己过去了,一瞧厨房的东西都收拾好了,锅沿儿锃亮,厨具也搁的整齐。

石心半笑着,脸都是淡淡的满足:“这小子,还帮我­干­活儿呢……”

“姐!”石青突然又过来,急急凑到她跟前,面­色­瞧着不太好。

“怎么了?”石心微愣:“肚子疼?”

“不是!我刚才听车里的女工说,周秀好像回来了!”石青皱眉,双眼微敛,声音夹着淡淡的不虞。

石心很意外,当时说周秀要关一年的,难道那个李源春又去跟县太爷说情,将周秀放了?她略略沉思了一下,淡然道:“没关系,我将这事跟主子说一下。你是听谁说的?”

“……”石青挠头,“我也不知道,就是车厢里坐着的人,光听声音呢谁知道是谁!好像是离周秀家比较近的,说那天见一个瘦成麻杆的女人,一个劲儿的咳嗽,她反应好长时间才想起来那是周秀。好像是生病了,整日在家也不出门,从她家门前过还能闻见一股药味儿。”

“好,我知道了,你回去歇着吧。”

阖好厨房门,石心约莫着秦玥还没睡,就去了内院将这事告诉了她。

秦玥听了虽也是稍愣了一下,但随即也没什么大反应了。回来就回来吧,只要不惹到她,愿意怎么蹦跶都行。只可惜,她原本心疼那一对父母,希望这个做女儿的能照顾他们。现在,周秀是回来了,可惜没能照顾他们,倒是自己生起病来了。

“这事儿我知道了,心里有数就行。”

“是,那主子您休息。”

秦玥没空想周秀什么事儿,过两天就是大哥成亲的日子,过了这事儿就是骑车店开业了,有她忙的,她还没那闲心思去想一个惹人厌的小蚂蚱。

周秀这个人在秦玥脑子里搁了那么一瞬,她将热水袋在被窝里翻个个儿的时候就已经无影踪了。少女躺下歇了一会儿,感觉最近身体有那么点好的起­色­,特别是手脚冰凉的问题,也不知道是天气暖和了还是吃药吃的,总之就是没那么凉了。

——

新县,一大阔院儿里。

新草­嫩­芽远望似落了层丝软轻纱,罩了似有若无的新­色­湿意。一蓬蓬青绿枝条自墙上漫下,如泄了一泊铺洒的翠绿碧水,遥遥在春光里生了绿雾,织了青稠。

­干­枯与新绿里,夹着淡淡寒意的初春日光中,一头戴软帽,身穿锦缎小袄的毛孩儿骑着小木车转悠的欢实。那车子由他蹬着,骨碌碌在地上自由前行,如进了水的小鱼儿,欢畅的很。

“哥儿,来这边!”一旁看守着的仆人朝他招手。

小孩儿一拧手臂,车把换了个方向,又是一阵车轮与石板的摩擦声,将到仆人跟前时,小孩儿两脚往地上一蹭,车子缓缓停下,恰好听到仆人脚尖前,丝毫不差。

“这是玩儿的什么新鲜玩意儿?听着声音,跟拿个木陀螺在地上滚似的。”一轻柔少­妇­声由远至近,话音儿一直停到了小孩儿身旁。

少­妇­手里还牵了个差不多大的小男孩儿,一眼瞧见坐在骑车里的哥儿,好奇又心痒,围着人和车转了数圈,眼巴巴瞧着,嗫嚅着:“杨哥哥,我能玩儿玩儿吗?”

车上那孩子瞧瞧与那少­妇­一起过来的自己娘亲,眼里虽带着询问,但他敦实坐在车上那样儿,明显不想让别的小孩儿碰自己的东西。

“奇哥儿,你就给乐乐玩儿会,又不会要你的。”美少­妇­笑道。

一旁那来杨家串门的女人心里不高兴,我们又不是要饭的,稀罕要你们家东西?!虽这样想着,但面上一点没露什么,只温柔笑着看自己儿子。

叫奇哥儿的孩子慢腾腾从车上下来,对比自个儿矮一些的孩子道:“你来吧,脚蹬上去往前踩就是了。”

“恩恩,谢谢哥哥!”小孩儿软糯道谢,喜上眉头,动作轻快坐到车上,按着他说的方法就开始骑,没把控好方向,咚一声撞到了墙上。

奇哥儿翻了个白眼儿,小孩儿个子低,俩看着骑车孩子的女人都没瞧见他这样子。他过去,拉着车子后面连车带人的往后拉了一段儿。毕竟下面的是车轮,他没使什么劲儿。

车上那孩子倒是惊讶了,“哎呀,车子自己动了!还会往后走呢!”

他娘笑他:“你奇哥哥在后面拉着你呢,看你撞墙了帮你一把!”

小孩扭头,果然。他嘿嘿笑着吐了舌:“我再来一次好不好?”

小心翼翼的语气,知道自己玩儿的是别人的东西,得好好请求才能得到许可。

看他这般知礼,奇哥儿一抱膀子,一副我是大哥的样儿,点头“恩”了一声。

那孩子又开始欢快的骑车,他娘在问:“你们这车子是……在哪儿买的?”

“不是,是我们家五弟送过来的,说是专门给奇哥儿玩儿的。”奇哥儿他娘轻笑着,眼光里沾着得意。

“哟,杨潜还会做这东西?要么说跟邢大小姐定了亲,就是不一样了啊,会的东西也多了哈!”

“哪儿是啊?这是五弟的同学送的,说以后还要开店呢!看你们家乐乐玩儿的开心,等啥时候给买一辆不就得了?”

“那感情好!我们也可以自己玩儿……”

少­妇­心里哼哼,我们要买就买两辆,一个玩儿,一个放着让人看。这新县,可不止你一家有钱的,弄一别人送的东西,整的自己跟新县老大一样,得了吧!

乐乐骑了不少时候了,眼看着奇哥儿的脸越来越黑,那眼睛就瞪着自家孩子,少­妇­将乐乐哄了下来,“走了,咱回家玩玩偶去!”

小孩儿一步三回头的看那车子,少­妇­牵着他毫不犹豫的就走,还朝奇哥儿他娘笑笑:“我们就先过去了,你们玩儿着吧!”

“那我就不送了啊……”

奇哥儿一脸臭臭的样儿,坐在自己的小车上朝他娘嘟囔着:“别带人往我这儿来,一个个就知道‘让我玩儿会儿吧!’真是讨厌,我一个人都玩儿不够呢!”

“好了好了,你玩儿着,娘不带他们来就是了!”

这话根本不顶用,因为不知得到啥风声了,最近不管是关系疏远的还是关系好的人,都带着孩子来自己家,说看看那什么能让小孩儿骑的小车子。一问才知道,是乐乐他娘说的,说奇哥儿那车子就是好之类的话。

乐乐他娘可是乐得自在,在家带着小孩儿将各种玩偶的故事,当然,都是从店里面听来的。不是不愿意让我们家孩子玩儿吗?哼,就给你多找点儿人气,让你整天玩儿不了还得客气着招呼客人。你心塞我就高兴!

“来,咱们来看看这个大龙猫。它呀……”

——

二月十八,秦汇成亲的日子。

秦玥一身浅米分掐腰曲裾深衣,暗绣百蝶齐舞,云绣纹边,腰缠锦带,垂玉环,飘裾摇,衬得一截玉颈柔如雪,娇颜明若画,端庄娴静,亭亭玉立,无言生笑。

自内室出来,候在客厅的三个姐弟见嫂子出来,个个瞪大了眼,瞧的出神。

“嫂子真漂亮!”

三人异口同声,互相看看对方,不约而同笑起来。

周雨过来就牵上秦玥的手:“嫂子,咱们赶紧走吧,我都等不及看新娘子了!”

女孩拉着秦玥,身后跟着两小子,“你说你穿这么美,会不会将新娘子的风头给比下去?”周雨朝她眨眨眼,俏皮可人的像一蓬雪白的­奶­油糕。

“嫂子只是不经常穿深衣,你们才会觉得好瞧,若是天天穿,也就那样了,自是比不得新娘子一身大红,娇美似画呢!”秦玥浅笑着,大哥终于要成亲了,她娘该不用整天唠叨,又该盼望着孙子孙女了。

石青早已备好马车,石心抱了秦玥准备好的贺喜礼物,几人上了车,赶往临安镇。

此时卯时刚过,天边朝阳万丈金光起,泼洒如墨,恢弘如潮,将地面新冒出的草芽露水镀了金箔,琼枝玉露,不甚朴素,点点仙奇。在墨蓝苍穹之下,金乌初起与破晓最后的一缕黑暗奇异相逢,握手交好,一刹那黑暗退隐,言和留人间光明。

到临安镇已是天­色­全亮,东西向的大街如虹光涌起,镀金光如画,人面如玉。临街的商铺刚刚开门,独一家与众不同——秦家杂货铺红绸高挂,人影攒动,来回拿动的东西不是贴了红纸就是裹着红缎子,好不热闹。

店后面就是秦家的院子,两排屋子正好临了两条街,一条算是商业街,另一条是居民街。家门口对面是别人家的屋背墙,也被贴了一溜的大红喜字,靠墙就摆好了十来张桌子。

小镇百姓成个亲也都是临街开火吃桌,就占一中午的时候,旁的人也不会嫌啥,因为大家都是这么做的。

一家人下了车,阿正拉着周勤的手直往大门里跑,一头撞上过来帮忙的秦汇的朋友。

“哟,这小子力气够大呵!”青年人一把圈了阿正的圆脸:“是不是急着看新娘子的?”

这小镇子里,逢哪家办喜事,不管小男孩还是小女孩都喊着要看新娘子。

“告诉你这时候新娘子还没来呢!”他笑呵呵的,没有生气的样子。

阿正被人捏着脸,噘嘴道:“对不起啊,没看见你撞疼你了吗?我给你看看!”说着就丢了周勤的手要来摸索那人的身子。

那人马上就丢了他,他一个大男人,哪会撞一下就疼的?这孩子就是想让自己早点松开他呢!

那人朝他鼻子上一拧,笑着大步走开:“进去玩儿吧!可别偷吃喜果!”

阿正绷着脸轻哼一声:“阿正才不会偷吃!要吃也是正大光明的吃。”

周勤又过来牵了他将他带进屋里,那门口来往忙活的人多,影响到他们不说,还怕再撞到阿正呢。几个孩子长的俊俏,来人都知道是秦玥婆家的孩子,忍不住过来逗弄几句,搞得阿正一脸羞红。

都是镇上熟悉的人,不会有什么意外,秦玥让他们弟兄俩在屋里呆着或是去帮忙啥的,不然就出去找许至炎吧。小雨则跟在秦玥身边,帮她将堂屋的果子摆盘大红蜡烛之类的东西都整好。

王志梅今日也是穿了深衣,枣红藕紫边,显身材又喜庆,发间钗子花佃晃的欢快。

“哎呀,这是我娘吗?”秦玥上来接牵了王志梅的手皱眉瞧着,一脸疑惑诧异:“让我瞧瞧,这脸儿这身材,怎么这么想我没见过面的姐姐呢!”

秦玥的样貌便是遗传王志梅,可想她的长相,那是不差的,这一­精­心打扮,肤白透红,眉眼熠熠,嘴边的笑都要溢出来了,瞧着­嫩­的很。

“去你的吧!竟瞎说话!”王志梅一笑拍了她:“都要当婆婆的人了,还姐姐呢,说的我老脸害臊!”

“这有什么?说明你年轻气­色­好,这跟我嫂子站一起,谁敢说你是她婆婆,准说姊妹俩!”秦玥笑:“我哥准备好了没呢?”

“个傻小子,越是紧要关头越出事儿!”王志梅脸一拉,又是气又是急又是心疼,“昨天不知道吃啥了,闹了一夜肚子,这才好过来,刚让他喝了点儿甜汤。要不是我拦着他,又去招呼他那帮狐朋狗友了,这还在拿热水袋捂着肚子呢!”

秦玥微微蹙眉,“那我去瞧瞧他!”

“小雨,心儿,你们俩跟着我娘,看有什么需要做的,没事儿就找个安静的地儿歇着。心儿你陪着小雨。”

小雨扬笑,脆声道:“放心去吧,新郎官重要!”

“小丫头片子!”秦玥轻摇了她的小下巴,转身去了秦汇那儿。

再说秦汇,这人正一脸郁­色­,耷拉着眉眼,趴在窗户边看着忙活的人,手里捂着个热水袋。这都要到时候了,不让人去接要等到啥时候?

他娘也是的,就不是她成亲她才不着急!才一个拉肚子,就整的人不能出去。他这做新郎官的,新娘子没到家呢,能不急?那大户人家哪个不是男方去接人的?非等到花轿进镇口才让出去,急死个人!

他这紧张的跟肚里装了一只饿猫似的,抓挠的厉害。

按临安镇的风俗,凡事外面来的媳­妇­,新郎官均是等在镇口迎接的。所以,王志梅不让他出去,不仅仅是担心他闹肚子不舒服,也是为了遵守这习俗。成亲是大事儿,老一辈的人都不希望出一点差错,最好的方法就是按照规矩来。

秦玥也想着,这到处忙活一片,找东西的,搬桌椅的,她娘是怎么把人给制住不让出来的。到秦汇那屋门口才知道,门上结结实实上了把琐……

她还说呢,刚才出来的时候她娘说什么钥匙在窗户缝里塞着。原来是这样将人困住的。

少女哭笑不得的从窗户缝里抠出钥匙开了门。

秦汇就在窗边,瞧见秦玥来了,狂喜,扔了热水袋等在门边,就准备门一开以百米冲刺的架势冲出去接柳卿,姿势都摆好了。

结果秦玥开了一条门缝就将脚卡在那儿,透过门缝笑嘻嘻道:“我先给你把把脉,看你怎么样了。若是没什么事,你才能出去!怎么样啊大哥?不然我就再将你锁起来,直等到嫂子进门!”

秦汇瞬间泄了气,急恼恼伸出捋开大红袍子的手腕:“那你赶紧把啊!”

秦玥轻笑,将门开好了进屋,先将屋里的摆设瞧了一圈。红绸锦花横挂墙上,雕龙画凤金边的红烛两只,红枣花生桂圆莲子各一盘,围成一圈摆在桌子正中央,还有描金牵着红线的两酒杯。

那床也换了,以前秦汇睡的是张单人床,这马上就成了宽大的双人床。枣红雕框,红幔金钩,光影成云,满床的嫣红夺目,如铺了花团锦簇的红牡丹,锦被成双,引人遐思,隐约还瞧见床的四角埋有什么果子。

------题外话------

大哥都成亲了,阿恒和玥玥的洞房还会晚吗~嘿嘿嘿!你追我,追到我,我就让你嘿、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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