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于氏紧紧攥住了双手,强忍着没有问出那句为什么不行,她很快调整好了脸色,又恢复到以前的温柔贤淑,柔媚小意:“是妾身想左了,夫君的话,妾身自然要听的。”
沈彦钦亲了亲于氏的侧脸,脸上带着满意的笑容:“我就知道夫人最懂事的。”
于氏娇媚一笑,眼中却闪过一丝说不出的恨意。等到沈彦钦往小妾房中去之后,于氏这才抬起手,看自己的手掌心。
掌心中有四个月牙型的小伤口,无名指的指甲断在了掌心中,她慢慢扯出手帕包在手掌心。而后慢慢地翘起了嘴角,若无其事地往四房的院子去了。
……
在临行前听到沈茵因为下人照顾不周,而生病的消息,沈歆一点也不奇怪。
四婶娘这个人不蠢,就是太高傲了一点,高傲到觉得自己带过来的人,就一定只听自己的话。所以她的院子里全都是她从家里带过来的人,可到最后,还是被人钻了空子。
至于是不是五婶娘,谁知道呢,这个时候,五婶娘会蠢到干出这种别人一看就能猜出来是她的事情吗?
妹妹生病,她这个当姐姐的,理应去瞧瞧的。
沈歆带着沈郃来到四婶娘的院子,大约是因为出了这件事的原因,四婶娘的院子里很压抑,丫鬟婆子走动的时候都小心翼翼的,不敢出什么声音。
看见这样的场景,沈歆嘴角一翘,入了屋子,刚好于氏和沈湄也在,刘氏坐在床边,握着沈茵的手,脸上的表情冷硬。
沈歆沈郃给刘氏于氏行了礼,来到沈茵床边,沈茵脸色苍白,看人的眼神有些呆滞。
“这是怎么了?”沈歆伸手摸了摸沈茵的额头,沈茵瑟缩了一下。
刘氏皮笑肉不笑地说道:“谁知道怎么了,兴许是小人作祟吧。”说着,还冷冷地看了一眼于氏。
沈歆语气怜悯地说道:“天可怜见的,这会儿生了病,看来入宫要我同五妹妹去了。”
沈湄站起身道:“四姐姐病了,我也不去,我陪着四姐姐。”
她脸上的表情诚恳非常,一双大眼睛水汪汪的,看着让人心疼,沈歆挑了挑眉:“这大好机会,妹妹不去,那可就可惜了。”
沈老太爷还在的时候,沈家女入宫简单,可现在,就算是沈歆,想要入宫都不是简单的事情。
沈茵脸上闪过一丝愤恨,她抿了抿嘴,没有说话。
刘氏脸上似笑非笑:“茵儿她没那个福气,又怎么能够挡了湄姐儿的路呢。”
这话快狠准,一下就点出沈茵是因为挡了沈湄的路,才会生这场无妄之灾。
沈歆无心掺和进她们的争斗,开口道:“我带了些燕窝,给五妹妹补补身子,五妹妹可要快点好起来啊。”
刘氏脸上露出了一丝感激,她开口道:“多谢歆姐儿,你五妹妹她……”她苦笑一声,没再说下去。
一旁的梨雪将手上的盒子交给四婶娘身边的丫鬟,沈歆看了一眼刘氏,与刘氏于氏道了别,往外走了。
上辈子也有这件事,可那个时候沈歆和高阳公主关系好,根本懒得同萍老夫人一起进宫,所以自始至终,都没生过沈茵得病的事情。
沈湄……她上辈子究竟是怎么跟淑贵妃搭上关系的?
还有那一匕……虽说那是上辈子的沈湄干出的事情,可沈歆还是难以用平常心对待沈湄,她可以不对现在的沈湄动手,可不代表,她就不会看她的笑话。
沈茵跟四婶娘一样的高傲,却还没有四婶娘的聪慧,一直被沈湄玩弄于鼓掌之间,当做是她的教训吧。
沈歆沈郃两人出了四婶娘的院子,身后却追上来一个人,是沈湄,她来到沈歆和沈郃面前,竟然一下跪倒在地:“大姐姐,求您帮帮我!”
沈歆微微侧身:“五妹妹这是干嘛?”
沈湄眼里涌出泪水:“这件事真的不是我娘干的,可是四婶娘不信。”
沈歆伸手拂了拂衣裳:“五妹妹,你想多了,四妹妹恐怕是不小心着凉了吧,四婶娘不过是有些意难平,你也知道的,四婶娘向来心直口快。”
沈湄还想说话,沈歆却已经自顾自的走了。
沈湄想伸手拽住沈郃,却被梨雪挡住,沈郃不敢回头,快步跟上了沈歆。
沈湄看着她们的背影,皱了皱眉,伸出一双手,手中有些许红色的粉末。她咬咬下唇,还是回去了。
当天晚上,传来沈湄也同样病倒的消息。
沈歆听到这个消息只唔了一声,这不稀奇,于氏这个人心机深沉,怎么会留下这么明显的把柄,这一下两个嫡出的小姐同时病倒了,庶出的可没这个资格出入皇宫,于理不合。
还剩下一个名额,要么空着,要么……
沈歆蹙眉,问身旁的梨雪:“让郃姐儿这两天别乱跑,身上的东西都清一清……还是让她装病吧。”
梨雪点头应了,将沈歆的话告诉了沈郃。
沈歆还是不放心,见到沈郃的时候,又细细地嘱咐了一遍。沈郃不明白原因,沈歆也没告诉她,她胆子小,听见了又要多生波折,反倒显得刻意。
与此同时,五房唯一的嫡女沈莺,也传出了生病的消息。
一下子,沈府五位嫡女,病倒了四位。
萍老夫人脸色难看异常,一双眼睛在几个媳妇身上来回扫着,剜肉似的,让几个媳妇都低下了头。
隔天就要入宫,今天却出了这样的事情,简直是在打她的脸。所以萍老夫人召集起了几个媳妇和唯一没病的沈歆,说是要问问她们的意思。
沈歆嘴角一翘,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弄着手中茶杯的杯盖。
“不管你们用什么方法,明天我出门,一定要带上两位嫡小姐,若是被皇后娘娘问起了这件事情,那我这张老脸该往哪儿放。”萍老夫人带着怒气道。
沈歆合上杯盖,开口道:“旁人我不晓得,但是郃姐儿是一定去不了了,郃姐儿膝盖疼的难受,我请了柳女医来,不如让她也为茵姐儿她们瞧瞧。”她请了柳女医这事没瞒着谁,这时候自然要让她看看其他小姐。
萍老夫人没有不同意的,沈歆早就与她通过气,柳女医说的与沈歆说的差不多,还当真给沈郃开了一副调养身子的方子。
柳女医又去给其他的小姐们看病,诊脉之后,柳女医面色奇异。
她先对沈歆说的,话里话外的意思是,沈茵和沈湄都中了毒。然后沈歆将这事告诉了萍老夫人,萍老夫人知道这事之后,大雷霆。
这时柳女医却给出了一个方法,可以让中毒较轻的沈湄活动一天。沈歆听了,眉头微蹙,看向柳女医,眼中情绪不明。
……
第二天,沈湄的脸色还是有些苍白,上了些胭脂,才看上去好一一双平日里灵动的大眼睛,此时看上去也有些无神。
萍老夫人原也怀疑她的,这个时候看见沈湄这个样子,哪还有什么怀 ...
(疑,一颗心都只有心疼。
萍老夫人搂着沈湄嘘寒问暖,一旁的沈歆被晾在一边。
到了皇宫中,萍老夫人先进去的,面见皇后娘娘,自然要经过传唤,传唤了谁,谁才能进入皇后居住的栖凤宫。
沈歆沈湄两人被引到偏殿等候,沈湄紧张的头上冒汗,沈歆却没有什么感觉,她只在偏殿呆了一会,就站起身,准备离开偏殿。
“姐姐!”沈湄的声音有些尖锐,看见沈歆挑起的眉,她才压低了声音,“姐姐要去哪儿?”
沈歆开口道:“去外面看看。”
沈湄侧头看了看身旁的女官:“姐姐,这可是在宫中,您别任性。”
沈歆抚了抚鬓角道:“我一会儿就回来。”
说完,沈歆转身出去了,沈湄想追她,却见一旁的女官目不斜视地站在那里,忍了忍,还是坐了下来。
不愧是偏殿,这儿偏僻的很,沈歆一路出来,不过见到四五个宫女而已,太监只见到了一个。
沈歆站在殿门的台阶上,看着脚下的青石板,青石板上还残留着一点白痕,那是没有扫干净的积雪。
皇宫中,就连积雪,也比旁的地方融化的慢一些。
忽然,耳旁传来一阵风声,沈歆还没抬头,就感觉到一双手搂在自己腰间,接着一个腾云驾雾,沈歆来不及看抱着自己的是谁,就被裹进了一个大氅中。接着,是铺天盖地的火热唇舌。
沈歆不由自主地伸出手抓住了对方的肩膀,迷蒙的眼终于看清那张脸。
是靖王。
32|5.2
(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靖王才放开沈歆,沈歆被吻的气喘吁吁,只能瘫软成一团,被靖王抱在怀里。
靖王一下一下地摸着沈歆的头,眼神炙热的像是要把沈歆吞吃入腹。
过了一会,沈歆才缓过来,这个是上辈子的靖王,不是这辈子三皇子。缠绵了一千多个日日夜夜,她怎么会分不清,这其中的差别。
更何况三皇子又怎么会吻自己?!
可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沈歆伸手拽住靖王的衣领,一双泛着春意的眼睛看着靖王:“你是靖王?”
靖王听出来了沈歆话中的意思,亲了亲她的脸:“我是。”
沈歆忽而松开他的衣领,推了推他的胸膛,将靖王推得离自己远了些。她仔仔细细地看着他的脸,眼角带戾,犹在稚嫩。
“可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我怎么会回到我十三岁这年?”沈歆也顾不得三皇子可能在围观着这一切,急急地问了出来。
靖王没有回答,只是一遍遍地唤着:“歆儿,歆儿……”
唤的沈歆心都要化了,越是想到上辈子,她就越是愧疚,上辈子她太执着于那些身外之物,太执着于胜负。她是个好的王妃,却不是合格的妻子。
沈歆一遍遍地应着,两人没再说话,可是眉目相对之间,似乎有千言万语,道给了对方。
靖王忽的执起沈歆的手,叼起她泛着粉色的手指,一遍遍的唆舔,沈歆有些而吃痛,却没有表现出来,她能够感觉到,靖王究竟有多想念自己。
过了许久,靖王才吐出沈歆的手指,掏出手帕来将她的手指一点点地擦拭干净:“歆儿,再等等我,再等等我好吗?”
沈歆心有疑虑,却还是心一软,点了点头。
靖王嘴角翘了起来,脸贴着她的,快地说道:“提醒你父亲小心何家,他们家最近攀上了魏国公府,有些张狂了,如果我做了什么冒犯你的事情,千万别手软。”
他这个“我”,说的是三皇子。
沈歆点点头,伸出双手搂住靖王的脖子,踮起脚,在他耳边说道:“我……我想你了。”纵然两世为人,说出这话,沈歆还是觉得有些羞耻,她双颊泛红,转过脸去。
靖王的目光却陡然亮了起来,他搂着沈歆的手有些颤抖,在沈歆脖子上的吐息,也变得炙热无比。
沈歆被他看的受不住,伸手捂住他的眼,轻声道:“看什么啊你。”小女儿的嗔意,从话中溢了出来。
“我的歆儿,终于长大了。”靖王话里不无欣慰。
说着,他舔了舔沈歆的脖子,抑制不住地轻轻咬了一口,沈歆伸手捶了他一下:“你干嘛?”
这可是在宫里,她等会还要觐见皇后娘娘,嘴唇都遮掩不住了,更别说脖子上的齿痕,宫里哪个不是老油条,能看不出来她脖子上的是什么吗?
靖王伸手轻轻摸了摸那个齿痕,低低地笑了一声。
沈歆蹙眉:“快些把我送回去。”她已经听见有人在唤她的名字了。
靖王十分不舍地看她一眼,才搂着她,飞回了刚才的地方。
等到沈歆回过神,就看见一个女官正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己。沈歆伸手一摸肩上,果然还留着一条青黑色莲纹大氅,她将大氅解下,拿在手中,还能感觉到上面残留着不知是谁的体温。
沈歆无视了那女官的表情,直直往偏殿里走去,沈湄急的快要哭了,在八仙桌前来回走着,又生怕自己失了仪态,被宫女看轻了。
沈歆轻咳了一声,沈湄抬起脸,看见沈歆,气急道:“大姐姐,你跑到哪里去了?!”
沈歆将手中的大氅随手递给梨雪:“怎么了?”
沈湄的目光在大氅上顿了顿,然后才说道:“皇后娘娘遣人来唤我们了,可你不在,我总不能一个人去。”
沈歆唔了一声:“来带我们去前殿的女官呢?”
“跑去找姐姐了。”
沈歆话音刚落,一个穿着深绿色宫装的女官匆匆进来,尽管脚步匆匆,可是仪态却半点没乱,看见沈歆,几不可觉地皱了皱眉,随后声音平淡地说道:“这位可是沈家大小姐?”
沈歆答道:“我就是,絮芳姑姑,劳您多跑一趟,真是不好意思。”说着,沈歆伸手解下腰间的锦囊递给了絮芳姑姑,“这是我绣的一些小玩意,姑姑请笑纳,若是我绣的有什么地方不好的,还请秀芳姑姑指教。”
沈湄看的目瞪口呆,见沈歆递上锦囊,就要阻止,宫中重地,怎么可以这么正大光明的行贿。这若是被人告到皇后娘娘面前,那就完了!
可接下来的事情更让沈湄惊诧,那絮芳姑姑结果锦囊捏了捏,竟然满意地收了起来,脸上还好看了许多。
絮芳姑姑说道:“沈小姐竟认得奴婢?”
沈歆道:“自然是听说过姑姑的名字的,毕竟姑姑是皇后面前的红人。”一个女官,沈歆又怎么会听说,不过是因为上辈子打过交道而已。
絮芳姑姑神色间对沈歆亲近了起来,开口道:“这都是奴婢的错,忘了沈小姐女孩儿家,总归有些不方便,没告诉小姐去净房的路,害得小姐多费了许多力气。”
沈歆也笑,笑的甜美可人:“姑姑哪里话,是沈歆太顽劣了。”
两人交换了一个笑容,言谈间已经达成了共识。
“沈小姐客气,请跟我来吧。”絮芳姑姑说着,躬身行礼,走在了前面。
沈歆看向沈湄:“还愣着干什么,赶快走啊。”
沈湄这才勉力合上了嘴,失魂落魄地跟在两人身后,刚才还面无表情,冷漠无比的宫女们,这时候竟然都脸上带笑。
沈歆看见了沈湄的表情,却不言语一句,如果是沈郃,她还愿意道出其中的关节,沈湄嘛,呵呵。
这宫中,一看的是势,而宫中能借到的最大的势,便来自于皇上,皇上入了眼的,就是主子,忘了的,就比奴才还不如。而这二,看的就是财,这宫里,只要带够了银子,就会有人愿意帮你做事。
像是絮芳姑姑这样的妃子近身女官,通过娘娘们捞些银子,这是连妃子们都纵容的事情。
当然,掏银子也是要看对象的,银子掏出来给的是娘娘们的近身女官,还是给不入流的小宫女,这两者的差别,可大着呢。
不过片刻,她们已经来到了皇后娘娘所居住的栖凤宫,絮芳姑姑看了看沈歆,眼睛在沈歆的脖子上一晃而过。
沈歆知道,自己脖子上的齿痕暴露了,她今天穿的是低领的衣裳,外衣上带着帽子,帽子上有一圈白色的狐狸毛,异常暖和。
沈歆有想过把毛领系在脖子上,可那样,也太显眼了些。
絮芳姑姑皱着眉,伸手将沈歆的帽子折了两下,一边掖在沈歆的脖子里,毛边正好露在外面,看上去倒不是那么显眼了。
絮芳姑姑嘴角挂上了一个笑容:“沈小姐不会怪我多事吧。”
...
( 沈歆脸上漾开了笑容:“姑姑哪里的话,还要谢谢絮芳姑姑的帮忙呢。”
沈湄下意识地去看沈歆的脖子,可是絮芳姑姑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当着沈歆脖子上的痕迹,这会儿该遮的都遮完了,又怎么会让她看见什么。
沈歆似笑非笑得瞥了她一眼道:“五妹妹,我们进去吧。”
沈湄柔顺地低下头道:“好。”
絮芳姑姑便领着她们进了栖凤宫,栖凤宫身为皇后娘娘的寝殿,华贵异常,每五步,便有一个宫女守着。她们穿着一模一样的衣裳,假人一样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脚下是光可照人的大理石,柱子边摆着百子千孙纹的一人高花瓶,殿中纱帐是有名的玉蝉丝帐,用的香则是佛香。
是了,这个时候皇后娘娘还想着再生一个大皇子出来,所以并没有放出凤印的。
沈歆面带微笑,一步步走进了人影绰绰的内殿。
内殿中,皇后娘娘正与萍老夫人说话,殿中没有烧炭,十分冰冷。萍老夫人穿的倒是得体,但是却不怎么暖和。这时候早就被冻得瑟瑟抖,偏还不敢殿前失仪。
皇后娘娘裹了裹身上的狐皮大氅,脸上的笑意浓了一些。
沈歆和沈湄一进去,见到的就是这样的场景。沈湄看了看萍老夫人,说到底,她现在还是一个孩子,就算平日里心机多了些,可是面对皇后娘娘这样的,她还是不够看。
沈歆朝着皇后行了一个标准的拜见礼,看见这个拜见礼,皇后娘娘才对她提起了些兴致。
“你就是沈家的大小姐?”皇后娘娘慵懒地说道。
沈歆乖巧地应了一声:“是。”
“听说,你与羽妃,曾有一面之缘?”皇后娘娘的声音平淡,像是突然想起了这件事一样,可是沈歆知道,后宫的女人,哪一个不是心思千转百回的。
沈歆脸上带着疑惑:“羽妃是……”
“昭月,你爹带回来的那个公主。”皇后娘娘讽刺地说道,显然,她也觉得,一个亡国公主,怎配把自己当回事。
沈歆了然:“原来是昭月公主,”她脸上又露出为难来。
皇后娘娘把沈歆的表情看在眼中,问道:“怎么了?”
沈歆顿了顿,才把那天的事情说了出来。
听完了沈歆的话,皇后娘娘就差没称赞沈歆打得好了,眼中的幸灾乐祸几乎要溢了出来。
沈歆只当没看见皇后的表情,开口道:“没想到昭月公主竟然成了羽妃,不知道羽妃会不会因此怪罪于我。”
皇后娘娘看沈歆的眼神亲切了一切,她翘着嘴角道:“这点小事,羽妃娘娘一定不会与你计较的。”说着朝旁边挥了挥手,“快点给歆姐儿看座。”
一旁机灵的宫人不仅搬过来一张带着垫子的椅子,还奉上了一个手炉。手炉上带着一圈锦绣的套子,好不精致。
沈歆道了谢,才坐到椅子上。
至于一旁的沈湄和萍老夫人,跟没人看见一样。萍老夫人气的肝疼,在皇后面前又只能忍着。沈湄更惨,都没有她见礼的机会。
皇后又问了沈歆几个生活上的问题,沈歆拣着不要紧的回答了,说出的话既让人抓不到把柄,又生动有趣,逗的皇后几次笑了起来。
沈歆和皇后娘娘说的舒爽了,可萍老夫人却如坐针毡,一直到了午膳的时间,萍老夫人连忙告辞。
皇后娘娘还有些意犹未尽,拉着沈歆的手道:“留下来用个午膳吧,宫里还有几个和你年岁差不多的公主,你若愿意,我让你见见她们。”
沈歆行了礼道:“多谢皇后娘娘好意,来日方长,皇后娘娘什么时候想见我,传唤一声,沈歆保证马上就到。”言下之意,这一次就先不留在宫中吃饭见公主了。
这话自然是因为有萍老夫人的话在前了,沈歆总不能越过了自己的祖母,去做决定啊。
皇后娘娘自然想到自己的问话有些欠妥,从手腕上捋下了一个玉镯子,递给沈歆:“这双蝶玉镯就送给你了,本宫与你投缘,莫推辞,拿着吧。”
沈歆乖顺地谢了恩,又珍之又重地贴身放好了,才跟着萍老夫人一起往宫外走去。
上辈子沈歆都没有见过皇后几面,谁能想到,这次见面竟然与皇后这么聊得来。
看皇后这个样子,不像是会因为伤心,就生无可恋,交出凤印的人啊。
沈歆蹙眉,上辈子的事情,她知道的还是太少了。
一路上萍老夫人都隐忍着怒气,可是那时不时飞到沈歆脸上的眼刀,和她掐着沈湄那只青筋直暴的右手,都告诉了沈歆,萍老夫人现在究竟有多么生气。
萍老夫人不是不想火,只是一来,她的火,沈歆根本不会理会,二来嘛……
萍老夫人看向沈歆怀中,那里放着一只皇后娘娘赏的镯子,就冲着这个,她也不能对沈歆火啊。
临下了马车,沈歆才慢慢悠悠地说道:“祖母,您可千万别忘了,把管家的事务交给娘啊,您现在都有诰命在身了,那一定要好好休息,别累着自己。”
沈歆说完话就走了,留下沈湄一个人,面对萍老夫人的怒火。
梨雪从丫鬟车上跟了下来,也不知道她是从哪里找到了一块布,将那大氅给包了起来。
回到了长安居,沈歆长出了一口气,她坐到梳妆台前,看向镜子里的自己。
嘴唇仍是红肿着的,皇后娘娘定是看出来了,却什么都没有说。
沈歆想到靖王,他深沉的眼睛看着自己,一遍遍地唤歆儿,她又想起自己对靖王说想他了,脸颊火烧似的红了起来,她深思恍惚,抚着嘴唇,眼睛不知看往了何处。
靖王……
但靖王却有许多事瞒着自己,沈歆蹙起了眉,自己究竟为何一醒来回到了十一岁时,为什么三皇子有时会变长上辈子的靖王,多数时候又是三皇子的样子?
沈歆有些心浮气躁地将皇后赏赐的玉镯放到了桌子上,梨雪早就吩咐厨房做好了午饭,沈郃中午去蒋氏那里吃了,沈歆便独自一人吃了午饭。
傍晚的时候,沈歆听丫鬟说,萍老夫人在房间里了好大的火,摔了不知道多少个花瓶呢。
谁让她看不清呢,皇后娘娘之所以册封她,完全是为了折腾她啊。羽妃晋位那么快,她能没有点妒忌心嘛。折腾不了羽妃,也要折腾折腾其他人,心里才舒畅些,更不用说,此举还能引来贤惠的夸奖,何乐不为呢。
又过了两日,沈茵的身子没见着好,连沈湄,也迅垮了下去。两个原本花骨朵一样的女孩儿,转眼间瘦成了骨架子,看的人心里好不怜惜。
可越是这个时候,就越是要低调。
沈歆只让沈郃装病,连去看沈茵和沈湄,都是带着双倍的礼物,一个人去的。
而五房的沈莺也一直不见好,萍老夫人了怒,在管家权利还在她手上的最后这段时间里,一定要把这件事给查出来。
...
( 于是,整个沈家,人人自危。
沈歆自己是无所畏惧的,她院子里不仅有梨雪和凝香这两个懂事又忠心的,还有沈彦卓安排的人手,更何况,以她的身份,完全没有理由做这件事情。
只有沈郃这个弱点了,索性她住在沈歆这里,沈歆亲自去看了,什么都没有。
她也就放下心来,看萍老夫人等人,要出什么幺蛾子。
沈歆放下心之后,视线就转到了四胞胎身上,这四个人同进同出,心有灵犀,面容也一模一样,唯有脾性有些许不同。
这四个人,若是调教好了,放在身边也是个不错的选择。至于梨雪和凝香两个……
沈歆眸子暗了暗,陷入了沉思。
萍老夫人查沈茵两个被下毒的事情,轰轰烈烈地查了有半个月,弄的是人心惶惶,就连沈彦卓,也放了话,让萍老夫人尽快收手。
就在萍老夫人稍微安静了些的这天晚上,刘氏带着一群人,来到了沈歆的长安居内。
刘氏的脸色很不好看,看着沈歆的表情总让她感觉到有些针芒在背。而她看沈郃的目光,简直是要将她剜肉放血、凌迟处死了。
沈郃不明所以,看向沈歆。
沈歆拦在了刘氏面前:“四婶娘,深夜来访,不知有何贵干?”
刘氏皮笑肉不笑地说道:“郃姐儿当真不知道婶娘来干嘛?”
沈歆挑挑眉:“难道四婶娘觉得我能未卜先知?”
刘氏将目光移到了沈郃身上,片刻后,才重新看向沈歆:“婶娘想问郃姐儿几个问题。”
果然是从沈郃下手?
这几天沈郃进进出出,都有梨雪和凝香帮忙检查,她身边的每个丫鬟,也都检查了的,还能从哪里下手?
沈歆走到沈郃身边,伸手握住她的手道:“郃姐儿,不要怕,姐姐在这儿呢。”
郃姐儿怎么不怕,四婶娘向来都特别凶的,她咬咬嘴唇,点了点头。
“那四婶娘便问吧,但郃姐儿胆子小,四婶娘别吓着她。”
刘氏抿了抿唇,没有说话。她的眼睛苛刻地看向沈郃:“郃姐儿,婶娘问你,前些日子,你是不是送过茵姐儿一个簪子?”
一听这话,沈歆就止不住的冷笑。
沈郃愣了愣道:“我从未送过四妹妹簪子,倒是四妹妹前些日子,从我那里借走过一只百花簪……”
这话说的得体,沈歆静静地听着,没有为沈郃说话。
刘氏带来的人呈上来一个盒子,盒子打开,露出里面的百花簪。这百花簪还是蒋氏给她的东西,自沈歆给沈郃的东西,就算沈郃要给,沈茵也不敢要的。
“是不是这个?”刘氏问道。
沈郃点了点头。
刘氏的脸色便又沉了沉:“婶娘再问你,你为什么要在这簪子上洒这害人的东西?”
沈郃皱起了眉:“婶娘,这簪子本就是四妹妹要去的,我怎么可能在这上面撒东西。”
刘氏冷冷一笑:“难不成还是茵儿自己撒的不成?!这种东西,用的多了,可能会要命的,郃姐儿,想不到你的心居然这么黑。”
沈郃睁大了眼睛:“四婶娘,我什么都没做过!”
然而刘氏已经定了她的罪:“郃姐儿,平日里你们姐妹不过是有些小摩擦而已,你却竟然想着要她的命,你的心可真狠。”
沈郃百口莫辩,沈歆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开口道:“四婶娘,五妹妹可没要过郃姐儿的任何东西,难不成郃姐儿还有这样的能耐,能够隔空下毒?”
刘氏冷哼了一声:“湄姐儿那天去求过郃姐儿。”
这事沈歆还真不知道,她再怎么护着沈歆,也不可能时刻盯着她。
沈郃眼中都是慌乱,她看向沈歆道:“五妹妹那天的确来找过我,可是我从没有跟她接触过啊!”
刘氏道:“她在你这里吃了小半块红豆糕,这件事你的丫鬟也可以作证。”
真是环环相扣,沈歆简直想给刘氏鼓掌了。
“那婶娘说说,郃姐儿究竟为什么要害两位妹妹?”沈歆问道。
“还不是为了进宫。”
“可婶娘别忘了,那天进宫的是五妹妹。”
沈歆脸上露出嘲讽的笑容:“难不成我妹妹就为了进宫,哦,她还没进宫,想都没想过,就为这个,害自家姐妹,还真是好充分的理由。”
刘氏脸上露出不悦:“我知道茵儿她们与郃姐儿平时有些摩擦。”
“婶娘既然知道,那为什么不说是两位妹妹联合起来嫁祸给我妹妹的?”沈歆的脸沉了下来,“婶娘这上嘴唇碰下嘴唇,说的话真是轻巧,可怜我妹妹不善言辞,被冤枉了也说不出话来。”
刘氏气的咬牙切齿:“歆姐儿,别以为……”
“别以为什么?婶娘哪件事不是以为的呢?等婶娘拿出了真凭实据,再来找郃姐儿问话吧。”沈歆站起身,做出送客的架势,“大晚上的,婶娘还是快些回去照顾茵姐儿吧,我妹妹这里,自然有我来问话。她做了的,我不会护短,她没做的,也不会认下,您放心吧。”
刘氏到底奈何不了沈歆,瞪了她半响,又看了沈歆一眼,转身带着人走了。
等到刘氏走了,沈歆才转脸看向沈郃:“你究竟做没做?”
沈郃摇摇头,怔忪了半响,忽然大哭起来。沈歆拍了拍她的背,柔声说道:“没做就是没做,你别怕。就算是你做的……”
沈郃抬起泪眼看她。
沈歆接着说道:“也没什么,姐姐替你遮掩就是。”
沈郃哇的一声,转身投入了沈歆怀中,双手紧紧抓住沈歆的衣服,哭的说不出话来。
沈歆等啊等,等到沈郃没了声音,转眼一看,她已经睡着了。
沈歆只能将她抱到了床上,金枫忙前忙后,分外殷勤。沈歆看着金枫,看的她毛骨悚然。
等金枫为沈郃擦了脸,又褪去身上衣裳之后,沈歆让她与自己来到外间。
看的出来,金枫有些不安,她虽然站的笔直,眼观鼻口观心的,但是浑身上下却散出来一种焦躁的情绪。
沈歆命梨雪倒了一杯茶,自顾自喝着,并不理会金枫。
等到一杯茶喝完了,沈歆才道:“金枫,你服侍郃姐儿,累吗?”
金枫摇摇头:“伺候小姐,金枫一点也不累。”
沈歆点点头:“就算你不累,但我想你一个人,平时也是兼顾不了那么多的,梨雪,去叫来金玲。”
梨雪应了,很快将金玲带来。
这几个月有沈歆的授命,梨雪和凝香两人纷纷亲近金玲,教她一些大丫鬟应当会的事情。金玲不敢多想什么,只顾着将两人的话记在心里。
现在沈歆终于把她叫过去,究竟是要让她干什么?
金玲有些紧张,但还是落落大方地给沈歆行了礼。沈歆上下打量 ...
(了她一眼,还算满意。
金玲身上穿着一件月白色的长裙,里面没穿棉袄,只着了一件比甲,看上去趁的身材苗条了不少。耳边带着一队丁香耳坠,显得娇俏可爱,脸上的妆容也马马虎虎。头上也很干净,一直对偶折枝缠丝银簪,对比金枫Сhā的那根粗壮的金簪子,看上去清爽不少。
“金玲,你认识金枫吧。”沈歆开口道。
金玲点点头:“金枫姐姐,奴婢是认得的。”
“那好,日后你就是郃姐儿的大丫鬟了,如果有什么不懂的,就问梨雪和凝香。”沈歆道,她站起身,往自己屋里走去。
金玲大喜过望,连忙对沈歆行礼:“奴婢日后一定好好伺候三小姐。”沈歆只朝她挥了挥手。
金枫则脸色有些苍白,她与金玲一同行礼,目光却落到沈歆身上。沈歆突然转过脸,看向她。
被抓了个现行,金枫慌乱地低下了头。然而她等了半响,却没有任何动静,她抬头,现沈歆早已经走远了。
梨雪来到金玲身边,为她安排她住的地方,至于金枫,像是被所有人都遗忘了一样。
一夜无话,第二天沈歆早早的起来了,昨天沈郃睡着了,该问的话还没问呢。
沈郃也醒了,正由金枫伺候着起床,金玲站在一边,并没有因为受到冷遇而忿忿不平,沈歆目光中流露出一丝赞赏。
见到沈歆过来,沈郃看了看金玲道:“姐姐,她是怎么回事?”
沈歆答道:“你身边只有一个大丫鬟,我如今为你添补一个,正好合了份例。怎么?你不喜欢她?”
沈郃摇摇头:“倒也不是。”
“那她便留在你身边吧。”沈歆道,等金枫伺候着沈郃净面洗漱好后,才对她们道,“你们都退下。”
金枫有些迟疑地看了一眼沈郃,金玲却毫无异议地退了下去。
“你有事?”沈郃疑惑地说道。
金枫连忙行礼道:“只是想起来小姐去找的那套衣裳,奴婢想再去找找。”
沈郃点点头:“那你去吧。”
沈歆挑了挑眉:“什么衣裳?”
“是上次娘给我做的一套衣裳,我想着这两天正好没事,拿出来晒一晒,谁知道上次回了一趟院子,也没找到。”
沈歆不说话了,金枫便行了礼,退出去。
等到金枫离开了,沈歆才说道:“你仔细跟我说说,沈湄去见了你,什么时候?都有谁在场?”
沈郃老老实实地说了,那天她们探望过沈茵之后,回到长安居,沈郃被芙蓉提着学了一会账单,就有个丫鬟来叫她,说是自己家小姐要寻死。
沈郃认得她,那是沈湄的丫鬟,她便真的相信了,跟着那个丫鬟去寻她,结果看见沈湄好好的在亭子里坐着。沈湄坐在观海亭,离长安居很近,她便换了一个粗使丫鬟,拿了一份红豆糕,并上两杯茶。从始至终,沈湄只咬了一口红豆糕。
谁知道竟出了这样的事情,还被刘氏拿来说项。
听完沈郃的话,沈歆点点头,皱眉想了一会才道:“这些天你就在长安居里呆着吧,如果有人找上门,一律不给开门。如果他们要硬闯,你就让人去找爹。”
沈歆这么说,让沈郃感受到了一丝恐惧,她伸手抓住沈歆的胳膊道:“姐姐,你要去那里?”
沈歆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姐姐去处理一些事情。”
“可是……”
“没有可是。”沈歆伸手按住沈郃的肩膀,看着她的眼睛开口说道:“姐姐不会一辈子护在你身边,该你自己走的路,还是要你自己走下去。”
沈郃怔怔地点了头,沈歆在心中喟叹一声。
没等到下午,沈歆就带着四胞胎出了,她没有带上梨雪和凝香,这两个人都可以独当一面,但凡她们在,沈郃便不会落入下风。
马车低调地驶出沈府,往西胡同驶去,西胡同是有名的三教九流聚集处。勋贵的车马往来,在这里是很平常的事情。
是以沈歆的马车在这里并不怎么显眼,沈歆没有下去,是立夏带着帷帽,下去问的。
“掌柜的。”立夏开口道,声音不高不低,清脆悦耳,如珠落玉盘。掌柜的好一阵才回过神。
掌柜连忙从后台迎上前:“这位小姐,有什么事儿吗?”
“请问你们这儿有一个柳女医吗?”
“有有有,”掌柜忙不迭说道,“小姐哪家府上的,等柳女医出诊回来了,定让她去小姐府上。”
立夏顿了顿道:“这个你就不必问了,我问你,她去哪家出诊了?”
掌柜犹豫了一下,说道:“苏大学士府上,不知道姑娘……”他话音未落,立夏手中出现了一锭银子,她将银子扔给掌柜,随后回到马车上,将掌柜说的话复述了一遍。
沈歆听见,只淡淡地恩了一声。
一刻钟后,马车出现在苏大学士府上,还是立夏,她去敲了敲门,门房却说,根本就没有什么柳女医来过,府上的夫人等着看病,已经等了一天了。
沈歆递上拜帖,这一次,很快见到苏大学士的夫人,她面色蜡黄,嘴唇无血色,一看就知道是气血亏虚,寒气滞凝,少许调养即可。
沈歆没说自己看出来的东西,她又不是女医,说出来人家也不一定信呢。
沈歆开口只问了柳女医的事情,苏夫人跟门房说的一样,柳女医根本就没有上门。
沈歆早就猜到这个结果,倒也不奇怪,她奇怪的是,于氏究竟是用什么方法说动柳女医的?
若说银子,于氏比不上沈歆。
“追吧。”沈歆眯了眯眼,下了这个命令。
长安居中,沈郃坐立不安地呆了一天,她思来想去,也不明白自己究竟哪里做错了,沈茵沈湄,她虽然讨厌两人,可从来没有起过害人的心思啊。
蒋氏也得了信赶来了,她蹙着眉,担忧道:“喜儿怎么会做这样的事情?!不行,我要去找弟妹她们说清楚!”
沈郃拦住她:“娘,姐姐让我呆在这里,哪也不去。”
蒋氏也急:“这怎么行,万一……万一她们认定了是你……不行,我要去找彦卓!”
这次沈郃没有拦着,蒋氏难得当机立断了一次,找到沈彦卓将事情说了,沈彦卓却只嗯了一声。
蒋氏急了,嗔道:“夫君,郃姐儿现在怎么办啊?!”
沈彦卓挑眉看她:“歆儿已经去办这事儿了,你就信她吧。郃姐儿……当给她个教训,让她以后莫要再轻信别人。”
蒋氏眼泪汪汪,梨花带雨地看着沈彦卓。
沈彦卓将手中书本随手一扔道:“这事我不Сhā手的话,她们顶多是怀疑,我查了手,她们便会认定是郃姐儿干的了,你想看到这个结果?”
蒋氏摇了摇头。
沈彦卓便伸手揽住她的腰,将她带到榻上,含混不清地说道:“歆姐儿会处理好,正 ...
(好也锻炼锻炼郃姐儿,你就别去操这个心了……”
晚上,刘氏又带了人来叫门,沈郃按照沈歆说的不理会,梨雪和凝香上去应付,便是刘氏也奈何不得。
第二天也是如此,第三天,来的人却换成了于氏。
于氏不叫门,她只哭,哭的让沈郃觉得自己好像真的做了这件事一样,她甚至神使鬼差地想要开了门去跟她解释。
好在梨雪和凝香两人挡在院子前,沈郃才没有出去。
第五天,萍老夫人终于出场,这一下,谁都挡不住了。
沈彦卓也只能出手,他不会坐任沈郃被萍老夫人带走。沈彦卓都收拾好了,只等出面救人。
可就像是沈彦卓说过的那样,就算沈彦卓出面,沈郃的名声怎么办?!
萍老夫人没有将沈郃带走,而是让她跪在太平居里面,细细的一条条数落她的罪状,什么嫉妒妹妹,对长辈不慈等等。
沈郃不出一声,也不看萍老夫人,她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沈绍珩挤出人群,挡在沈郃面前。
“东西都从你的院子里搜到了,你真的不认吗?”萍老夫人此时的表情十分沉重,如果不熟的人见了,定会以为沈郃是犯了什么滔天大罪。
“认什么?”一个清丽的女声从她身后传来。
沈郃惊喜地抬头:“姐?!”
沈歆点点头,揉了揉眉心,将沈郃扶了起来,她身后跟着的四胞胎架着一个身穿灰布衣裳的人。
沈歆给沈郃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然后才道:“金枫呢?”
金枫很快从人群人出现,有些不安地说道:“奴婢在这……”
沈歆面容冷漠,声音里不带一丝感情:“乱棍打死吧。”
33| 5.2
( 金枫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见不知道从哪里跑出来几个手持着棍棒的婆子,往她身上招呼。
金枫哀嚎了两声,倒在地上,哭喊道:“小姐!大小姐!奴婢究竟哪里错了?!”
沈歆并不理会她,只转头看向萍老夫人:“不知道祖母来我这里,是为了什么?”
萍老夫人皱着眉:“你还知道我是你祖母?!”
沈歆停下动作,惊异地看她一眼:“难不成不是?”
萍老夫人被气了个倒仰,一旁的刘氏和于氏连忙上前将她扶住了。
沈歆又看了一圈围住了长安居里的众人,神色不明地说道:“如此劳师动众,看来祖母一定拿到证据了。”
萍老夫人哼了一声,命人拿来一个布包,布包打开,露出了里面的一件衣裳:“这件衣裳,歆姐儿认得吗?”
沈歆看了一眼,便摇摇头。
“那郃姐儿呢?”
沈郃看着那件衣服,怔忪半响,又转头去看被打的半死的金枫。
“郃姐儿到底认不认识?”萍老夫人没了耐心。
沈郃轻轻点了点头:“这是我的衣裳。”
“这是从你院子里搜出来的,这件衣裳上,全都是六月雪的花粉。”萍老夫人说着厌恶地瞥了沈郃一眼,这六月雪是一种开在六月,如雪一样造型的花朵,花朵干了之后,研磨出来的粉末是红色的,也是一种毒药。
沈歆走过去,用两根手指捏住那件衣裳,提起来抖了抖,一些粉末立刻扑扑地往下落,萍老夫人连忙闪开。沈歆翘了翘嘴角,转过身说道:“柳女医,快过来认认,这究竟是不是你给的那些六月雪?”
随着沈歆的声音,四姐妹将手中钳制着的人推到沈歆面前,她一头乌披散着,上面还有脏污血痕,看上去极为可怖。
听见柳女医这三个字,旁人眼中顶多闪过惊异,而于氏眼中,却带上了深深的不安。
萍老夫人也感觉到了一点不对劲,侧头看向她。
两人的小动作没有被人注意,众人的视线全都集中在柳女医身上。回想起以前她出入各府后宅的风光样子,还真看不出面前的这个竟然是柳女医。
柳女医的手颤了颤,然后慢慢抬起脸,将沈歆手中的衣裳接了过来,放在鼻子下面闻闻,声音有些颤:“这的确……的确是我给出去的。”
沈歆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不知道柳女医,是给了谁?”说完,沈歆看向于氏,柳女医也看向她。
于氏微微蹙了眉,轻轻看了一眼柳女医。
柳女医低下头道:“是这位夫人找我来要的六月雪,还威胁我,让我说谎。”
于氏站了出来:“威胁你?柳女医,我一个妇道人家,拿什么去威胁你?!柳女医说这样的话,岂不是被别人威胁了?!”说着,她看向沈歆。
沈歆对她挑了挑眉,又看向刘氏。刘氏现在已经彻底分不清究竟谁说的才是真的了,她有些六神无主得看着面前的一切,任萍老夫人在自己耳边说了半天,也是一副没有听进去的样子。
柳女医顿了顿,很久之后才说道:“我爹本是江南巡抚刘志鱼。”
刘志鱼是上一任江南巡抚,后被查出贪污百万两银子,皇上下旨,刘家三代以内,男丁为奴,女眷为妓。
说出了自己的身世之后,柳女医的神色平静了很多,她继续说道:“这位夫人的爹,曾经是我爹手下的同知。”
柳女医话音刚落,一声惊呼响了起来:“娘!您这是怎么了?!娘!”众人转头一看,竟是萍老夫人厥过去了。
萍老夫人的人自然不会坐视不管,众人齐心协力地把萍老夫人抬起来,往澄息堂送去,
几个杖责金枫的婆子上前问道:“这贱婢怎么办?”
沈歆头也不抬地说道:“不是说了么,打死。”
几个婆子对视一眼,均从心底冒出了一股凉意,她们也不敢多说,只恭敬地点点头,就又回到了金枫身边。
金枫也听见了沈歆的话,她深知沈歆对她没有一点怜悯之心,只能哀叫着沈郃:“小姐!小姐!小姐救救奴婢!”
沈郃顿了顿脚步,脸上闪过一丝不忍。
沈歆看她一眼:“停吧。”沈歆的命令一下,几个婆子立刻住手。沈歆对沈郃说道:“心软了?”
沈郃低下头。
沈歆又道:“何必对她心软,她想害你的时候,可心软了?”沈歆转过头道,“把她锁起来,明天之前别让她死了。”
沈歆再看一眼沈郃,摇摇头,自己先回了屋,这几天追柳女医这件事可把她给累着了。
至于澄息堂那边,却是亮了一晚上的灯。
第二天,沈歆学着刘氏她们的做法,召集了长安居中所有的下人,浩浩荡荡地带着柳女医和金枫来到了澄息堂。
澄息堂里的下人现在看见沈歆就感觉膝盖疼,再看看沈歆身后带的人,就感觉身上疼了。
“祖母现在起来了吗?”沈歆和颜悦色地对澄息堂中守门的婆子问道。
被问话的婆子一个激灵,跪倒在地:“大小姐,老夫人从昨儿就昏迷了,到现在都还没醒。”
沈歆看了看澄息堂内紧闭的各个门,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道:“既然祖母病了,那我作为孙女自然应该尽尽孝心。”说着,沈歆抬脚走了进去。
那个婆子大叫一声,扑到在沈歆面前:“大小姐!”
沈歆看着她:“又怎么了?难不成都不用我伺候?”
那婆子一抖,什么都不敢说了。
这时,一个人影出现在门口,是刘氏,她一脸的憔悴,看着沈郃的目光带着一丝愧疚。
“歆姐儿和郃姐儿进来吧,那些下人们就在门外等着。”刘氏开口道。
沈歆不可置否地点点头,带着沈郃跟在刘氏身后。三人一路来到萍老夫人的卧房,刘氏先是跟门口的丫鬟说了一声,那丫鬟推门进去了。过了一会,丫鬟推开门,脆生生地说道:“老夫人让两位小姐进去。”
沈歆和沈郃推门进去了,刘氏却一动不动,守在了门口。
萍老夫人兴许真的是病了,整个房间中弥漫着一股腐烂的味道,还有刺鼻的药味,窗户只打开了一条小小的缝隙,香炉中也没有烟气冒出。
萍老夫人躺在床上,几个丫鬟小心翼翼地伺候着,听见脚步声,萍老夫人才睁开了眼睛,朝两人招招手。
“歆姐儿、郃姐儿来了啊。”萍老夫人脸上泛着老态。
沈歆不为所动:“祖母身子可好些了?若是好些了,咱们就把昨儿没说完的话说完。”
听见沈歆的话,萍老夫人猛烈地咳嗽了一阵,等到咳嗽平息,萍老夫人脸上才稍微有些红润,她向身边的丫鬟挥挥手,很快,就有丫鬟端上来一个小箱子,箱子打开,最顶上是几十把钥匙,底下则是账本。
“这些是家里的库房的钥匙和账本 ...
(,本来早就应该给蒋氏了,这下我病了,就正好都交给她。”
沈歆似笑非笑地一把合上了箱子,然后看向萍老夫人:“祖母,这些我就替我娘收下了。”
萍老夫人松了一口气,开口说道:“这些日子家宅不宁的,对你爹他们的仕途也有影响……”
“可不是,所以这事能尽早平息下去最好不过的了。”
“对对对,平息下去最好。”
沈歆看向忙不迭附和自己的萍老夫人:“但郃姐儿受到这么多委屈,总不能就忍了,这事,该有人道歉吧。”
“……自然是该道歉的。”萍老夫人看向沈郃,“这事儿是你四婶娘五婶娘冤枉你了,该让她们道歉的。”说完,萍老夫人叫来一个丫鬟,在她耳边嘱咐了两句,那丫鬟咚咚咚地跑了出去。
过了一会,那丫鬟回来了,身后还跟着刘氏和于氏,于氏眼瞎乌青,看得出来,昨天晚上定是一夜没睡。
刘氏道歉的干脆:“郃姐儿,这事是婶娘的错,婶娘冤枉了你,日后你有什么事儿就来找婶娘,婶娘一定为你办妥。”说完,对沈郃行了一礼。
有沈歆在一旁,沈郃沉默着受了她的礼。
接着是于氏,她声如蚊哼道:“这事儿……这事儿都是婶娘不对……”说完,也照着刘氏做的,对她行了个礼。
刘氏在一旁看着她,目光冰冷。
沈郃正要说话,沈歆却按住了她的手道:“婶娘说的什么,我和郃姐儿都没有听见呢,麻烦婶娘,再说一遍。”
于氏的身子抖了抖,脸色苍白如纸,看上去生病的倒像是她,而不是萍老夫人。她看了一眼沈歆,目光如同毒蛇一样,恨不得将沈歆千刀万剐了。
然而下一刻,她就已经低下头,声音略大的将刚才的话复述了一遍。
沈郃这才对两人还了礼,四个人一同出了萍老夫人的屋子,刘氏声音柔和,没了以往的高傲:“歆姐儿,婶娘再麻烦你一件事。”
沈歆点点头:“婶娘有事请说。”
“不知道解药,柳女医那里有吗?”刘氏笑容苦涩,“茵姐儿现在还躺在床上。”
沈歆点头:“这事还要问柳女医了。”
“多谢歆姐儿。”
她们来到了院子外,长安居中的下人都守在这里,看见沈歆和沈郃出来了,齐齐行礼。
金枫见到于氏,突然生出了一股巨力一般,挣脱了钳制自己的人,一路跑到于氏面前,跪在地上:“五夫人!救我啊五夫人!”
于氏后退了两步,脸色苍白,什么都说不出来。沈歆给丫鬟们使了个眼色,金枫便又被人给拿住了。这次她是被绑了起来,结结实实的,嘴里还塞上了布。
刘氏顾不得什么,直奔柳女医身前:“柳女医,那六月雪的解药呢?”
柳女医已经被收拾干净,素颜青袍,倒有些看破红尘的感觉。她看向于氏道:“解药我全都给了那位夫人。”
刘氏脸色一沉,于氏来到她们身边道:“我也只得了一”
柳女医神色坦然:“解药就那一”
刘氏着急地说道:“于雪娇,你快点把解药拿出来!我告诉你,万一茵儿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的,我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于氏道:“就那一点,我已经全都给了湄儿,我以为……”她话还没说完,刘氏一巴掌打在她脸上,将她的脸打的偏了过去。
于氏愣住了,有些不敢置信得捂着脸看向刘氏,眼里流露出怨毒来。
刘氏一点都不觉得抱歉,相反,她脸上露出了一种终于爽快了的表情:“于雪娇,你可真是个黑心肝的女人!”
柳女医这时说道:“解药我还可以再配,但是……”
“但是什么?”刘氏一听还能再配解药,那里还顾得上于氏,连忙问柳女医。
柳女医抬起头,定定地看向于氏:“我要她爹作证,为我爹洗冤翻案!”
……
这事儿总算是过去了,沈郃瞧着消瘦了不少,这些日子被沈歆养的活泼了些的性子,又变得沉闷了起来。
沈歆无法,只能抱了小狐狸去逗沈郃,这些日子长安居的事情闹的那么大,也没能影响了它,照样该吃吃该睡睡,偶尔大狐狸回来找它了,它还会跟着大狐狸出去野一趟,再带着一身的灰回来。
大狐狸神出鬼没的,沈歆也没有在它身上费心,它来了,自然有它的饭,它没来,沈歆也不惦念。
小狐狸瞧着通些人性了,害怕沈歆,知道沈郃对自己好,也乐意亲近沈郃,见到沈郃,就往它身上扑。
被小狐狸一扑,沈郃嘴角终于弯了起来。沈歆放下心来,在一旁看书,陪着她们玩。玩了一阵,沈郃抱着小狐狸,犹犹豫豫地来到沈歆身边。
“姐姐……”
“怎么了?”沈歆扔下书,看向沈歆。
“我听说,金枫死了?”她有一下没一下的摸着小狐狸的毛,脸色白嫩,被阳光照的脸上的毫毛都纤毫毕现。
沈歆喟叹一声,金枫是死了,谁都没注意,等到有人注意的时候,她就已经是一具尸体了:“她畏罪自杀了。”
沈郃的手顿了顿,半响,一滴眼泪滑到她腮边,被她慌忙拭去了。
“莫伤心了,我不是给了你金玲……你给她换个名字,以后大可以信任她,如果不信,到时候换了侯府,再给你选一个。”
沈郃轻轻点了点头。
沈歆想了想,再次开口道:“过些日子听风堂那边就要开课了,沈茵她们是肯定不会去上课了,你还要去吗?你要是不愿意去了,我就把你送到东山大师那里,好吗?”听风堂算是沈家的女子私塾,请了女先生教些琴棋书画的。
沈郃嗯了一声:“姐姐想的周到,就照姐姐说的吧。”
沈歆斜靠在榻上,望向窗外,曾经的白雪皑皑如今依然融化,尽管还没有草长莺飞,可是,已经不远了吧……
账本已经被沈歆交给了蒋氏,初接触这些,蒋氏一定手忙脚乱的,可是毕竟她还有沈彦卓帮她,所以沈歆并不怎么担心。
东山大师到底名声在外,不愿意只教一个小姑娘,但沈彦卓最后还是将东山大师请到了京城,只不过不是作为沈郃一个人的老师,而是同其他人一起,跟着东山大师学习。
这一次学习,至少要三年的时间。
沈郃不想住在东山大师那里,就只能辛苦一些,每天早晚由马车接送。沈彦卓给东山大师安排的住处,离日后的侯府近些,挨过了这段日子,沈郃也就轻松了许多。
沈郃的事情定下来之后,沈歆就开始催促着沈绍珩跟自己一起去晋阳书院。沈绍珩至今不愿意告诉沈歆,他不愿去书院的原因,沈歆也不问他,他不说,自然会有别人说。
将沈绍珩压上了去往晋阳书院的马车之后,沈歆买了几套和身材的男装,同沈绍珩一起,去往了晋阳书院。
...
晋阳书院所在的晋阳,离京城有四五天的路程,一路上倒也顺利,捡官路走的,很快就来到晋阳。
这个时候正是学子们入学的时间,街上人来人往的,大多都是穿着青衫白袍,头戴冠帽的学子。
这一日,沈歆他们的马车停在了一个名为竹蕴客栈的客栈门外,沈歆带着四姐妹下了马车,四姐妹容貌秀丽,引得众学子向沈歆投来异样的目光。这些目光中大多都含着四个字:“纨绔子弟。”
还有一些目光则是在说:“艳福不浅。”
沈绍珩跟着下马车,看见自己的书童恨不得自己长了四条腿一样欢快地往前跑,简直想将他按在地上打一顿,真是太丢人了!这些天这小书童围着沈歆带来的这四姐妹忙前忙后,几乎都忘了他这个正经的主子。
憋了一肚子气的沈绍珩跟着沈歆进了客栈,下一刻,他就僵在了那里。
沈歆倒没有注意到沈绍珩的异样,她径直找了一张无人的桌子坐下。四姐妹则订房间的订房间,停马车的停马车。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一个身穿着深色学子装的学子站了起来,嘴角带笑,喊了一声:“沈兄。”
沈歆眯了眯眼,顺着他的目光,看见了僵直在门口不动弹的沈绍珩,沈绍珩眼里带着慌乱,像是极怕喊他的这个人。
喊了沈绍珩的那人走出了座位,来到沈绍珩身边,他个子比沈绍珩高一些,大约有十二三岁的样子,比沈绍珩大了至少三岁。
“沈兄别来无恙?”他像是叙旧一样的说道,可是声音里却带着恶意,“我还真没想到,你居然能厚着脸皮回来。”
沈绍珩抿了抿唇,转身想走,却被他一把拉住了胳膊。
沈歆见状,伸手拿出一双筷子,放在手中,然后再转过头看向两人,
“怎么?来都来了,不坐下来喝一杯?”那人不怀好意得说道。
跟他同桌的人顿时哄笑起来:“他连招妓的钱都出不起,又怎么出得起钱喝酒吃饭呢!”
这话一出,众人纷纷交头接耳起来。沈绍珩脸涨的通红,牙齿咬的咯咯作响。
那人见目的达到,又凑近了沈绍珩道:“沈兄,不要钱的妓,味道怎么样啊?”他话音刚落,沈歆掷出了手中的筷子。
那人哎呦一声,松开沈绍珩,转头看向食客们:“是谁?谁扔的筷子?”
沈歆站了起来,慢慢从腰间抽出了一柄软剑,她身量比那人还高一些,看上去极有气势:“我看你好像很想招妓的样子,你是晋阳书院的?”
那人皱了皱眉:“怎么,你要多管闲事?”
“你看我像是多管闲事的人吗?”沈歆慢慢向那人走去,在路过他所在的那张桌子时,软剑轻轻一抖,桌子登时从中间断开。“我管的都是该我管的事。”
哗啦啦一堆碗碟掉在地上,那群人全都站了起来,沈歆也不怕他们,笑的有些挑衅:“一群怂包,不像学子,倒是十足十的长舌妇,若天下学子都是你们这样的,那我可要担心大郯国的未来了。”
“你是谁?!”那人有些惊疑不定地问道。
沈歆抬头看他:“关你屁事。”四姐妹这时候齐齐围到了沈歆边上,从自己的腰间抽出软剑,她们比沈歆的武功还好些,只等着沈歆一声令下。
“你也是晋阳书院的学子?!”
沈歆摇摇头:“晋阳书院?原来还觉得晋阳书院不错,现在看来,不过尔尔。”
在座的学子倒大多是晋阳书院的,听见沈歆的话,皆怒目而视。
“怎么?我说的哪里有错?君子仁义礼智信、温良恭俭让、忠孝勇恭廉,你们觉得,自己今天的所作所为,符合哪一条?”沈歆看着他们,冷冷地说道,“以多欺少,恃强凌弱,此乃君子所为?小人行径,却无人制止,你们还好意思说自己是晋阳书院的学子?晋阳书院有你们这样的学子,才是蒙羞觉耻!”
34| 5.2
( 一时间,没人能说的出话来,沈歆这话简直像是在打这些学子的脸一样,但凡是稍微有些羞耻心的,都不会在这番话下无动于衷。更何况这些都是饱读诗书,满腹经纶的学子们。
起先站起身羞辱沈绍珩的人咬了咬牙:“那你知不知道他干过什么?!”
沈歆惊异地看着他:“他挖你家祖坟了还是杀你爹了?”
那人大怒:“你说什么?”
“看来是没有了?”沈歆微微翘起嘴角,嗤笑道,“我还当是什么深仇大恨。”
那人气急起来:“你这人真是蛮不讲理!”
沈歆脸上现出些委屈来:“我这么讲道理的人,居然有人说我不讲道理。那我就还真不讲道理了。”沈歆抬起手,手中的软剑瞬间被内劲鼓的笔直,指向那个侮辱沈绍珩的人,“给我打他!”
沈歆一声令下,姐妹四个齐齐举剑,脚下点尘不惊,行云流水,瞬息之间,靠近了那人。
那人愣了愣,似乎没想到沈歆居然这么干脆利落,说打就打,还没回过神呢,姐妹四个已经来到了他身前,不知是谁出了一脚,正踢在他脸上,将他踢飞了出去。
接下来就是一场单方面的施虐了,几人都有分寸,没招呼脸上能看的清楚的,下手都在不易看见的地方,四姐妹来自蛮邦异域,从小就见惯了打仗死人,更别说是小小的打架了,她们也是从小打到了大的,什么手段使不出来。让那人痛的打滚,可身上却看不出来任何伤痕,这就是她们的本事了
听着那人声声哀嚎,沈歆提着剑笑眯眯地看向那人的同伴,这群看上去都是十二三岁的少年有些不知所措了,也许是畏惧沈歆手里的剑,半响,只顾呆呆地互相对视,没一个人想着去救那人。
还是一群已经有十五六岁的学子看不下去了,站起身来到沈歆面前,其中一个白袍少年说道:“这位仁兄,虽说他的做法有些不妥,可仁兄的做法是不是也有些过了。”
沈歆斜了他一眼:“勿以小善而不为,勿以小恶而为之。这话可真是字字珠玑。”
白袍少年面色有些尴尬,他自然听的出来,勿以小善而不为,就是在说自己等人。
而勿以小恶而为之,说的就是那个为难沈绍珩的人了。
一时默然,等到被打的人再也不出一声呻.吟了,沈歆才悠悠地说道:“住手吧。”
这群人中一个嘴角噙笑,锦衣华服的学子目光若有若无地扫过沈歆耳垂,鬓,似乎看出了什么,眼里闪过一丝兴味。
沈歆看他一眼,不出所料应是哪家大家族中的少爷,那些腐朽世家,没出几个少年天才,倒是多出风流浪子。
索性沈歆也不惧自己身份被揭穿,朝这群人冷笑了一声说道:“不是要救人吗?那快点送他去看大夫吧,晚了,可能就体现不出你们的善良了。”
沈歆朝掌柜走过去:“今天的一切损失,都算在房费里了,等会把饭菜送到我们房间里去。”
掌柜连连点头,沈歆这才转身往楼上的住处走,走了两步,她又停下:“还不跟上?”
沈绍珩这才如梦初醒,在众人异样的目光下,跟着沈歆往楼上走去。
四姐妹则更加坦荡,脸上还带着笑容,若不是这些人都目睹了她们刚才凶残的那一面,肯定不会相信,她们刚才还将一个人直接打到昏迷。
进了房间,沈歆打开窗户,从这里可以直接看到远处的晋阳书院,晋阳书院被正正方方的围墙围了起来,不时有学子进进出出,远离闹市,周围有些摊贩罢了。
沈歆看着晋阳书院眯了眯眼,直到身后传来门被打开的咯吱一声响,她才转身,看向门边。
沈绍珩脸色白,低着头,不敢接触沈歆的目光。
“怎么?还是不愿意说?”沈歆走到桌边,自己给自己倒了杯茶,这里的茶叶并不好,倒出来的茶水中都是茶叶渣,沈歆皱了皱眉,将手中的茶杯又放回桌子上。
沈绍珩抿着唇,也不挪动脚步,就呆在门边,一副打死不招的样子。
“招妓?不给钱?”沈歆突然拿起装了茶水的茶杯扔向沈绍珩,砰的一声,沈绍珩吓了一跳,双手抱着头跳到了一边。
沈歆手下有分寸,并没有真的伤到沈绍珩,只是茶水有些溅在他身上了而已:“怪不得你不说,这么丢人的事情,你真说了,我肯定在咱们家就直接弄死你了。”
沈绍珩听了这话,像是受到了什么刺激一样,放下双手,冲沈歆吼道:“我根本什么都没干过!都是他们陷害我的!”
吼完,沈绍珩有些脱力地靠在墙上,喃喃道:“我真的什么都没做啊,为什么没有人相信?!”
他眼里涌出泪水,又委屈又愤恨地伸手抹去了,可是怎么抹,都抹不干净。
沈歆不为所动,只冷冷地看着他。
沈绍珩见到沈歆的表情,站直了身子,抿了抿唇道:“你也不相信我是不是?!”
沈歆嗤笑一声:“我倒是想相信你,可你什么都不说,叫我相信什么?”
沈绍珩焦躁地走了两圈,终于还是慢慢地把他经历的事情说了出来。
沈绍珩天资不错,虽然比不上沈彦卓,可是在晋阳书院中,也算得上是佼佼者了。可他与同窗的关系并不好,一方面,沈绍珩总是在不合时宜的时候固执,而另外一方面,则是因为他不愿意跟众人一起去烟花场所。
书院中也有各种阶层,靠努力和天分来到晋阳书院的平民学子是一个阶层,而自身有些天分,家里又有点小权小钱的,又是一个阶层。
沈彦卓不会在读书这方面亏待了沈绍珩,吃穿住行,无一不想的周到了,他身上的银子也从来不缺的,那群平民学子自然不会接纳沈绍珩。沈绍珩也只能跟那群有点小权小钱的学子在一处玩耍。
这些少年们什么没有见识过,再怎么也能找到乐趣。刚开始的时候,不过是些斗鸡蛐蛐的,到后来,就展成了赌场和酒肆。这两样,是沈绍珩坚决不敢碰的。
不说书院里的先生们严令禁止这两样,就是沈彦卓,也曾说过不许他出入这两个地方的话。沈绍珩又不傻,自然知道沾染上这两样,沈彦卓肯定会毫不犹豫地打断他的腿,所以任凭那群人好说歹说,他都没有进去。
他不去也就不去吧,顶多是被那群学子给孤立起来了而已,可是谁知道,这件事不知道被谁捅去了先生们那里,这下子,那些去过了赌场和酒肆的人,全都挨了教训,为的几个,还被写信告诉了父母。
出了这样的事情,那群学子很难不怀疑沈绍珩,再加上沈绍珩没有受罚,他们心里有怨气,也不管究竟是不是沈绍珩,就对他报复了起来。开始是往他的衣裳里扔虫子,往他被窝里扔蛇,将他的书本撕烂。
沈绍珩也是倔强,也不告诉先生,顶多就是见到他们绕着走而已,可就是因为这样,让这群人觉得沈绍珩是心虚,他们于是想出了一个更加阴损的招数。
...
( 这群学子们到酒肆里请来了一名暗.娼,让她去晋阳书院里去败坏沈绍珩的名声,拿了钱,暗.娼自然是什么都做。当即来到书院门口一番唱作俱佳,说沈绍珩招.妓不付钱,让沈绍珩在晋阳书院里出了名。
沈绍珩怎么能够受得住别人指指点点的目光和话语,不用书院里的先生说,就自己跑回了沈家。
听完了沈绍珩的一番话,沈歆皱了皱眉:“难不成书院里的先生就没有出面管管这件事情吗?”
沈绍珩有些艰难地摇摇头:“先生大约也是相信那个、那个……”
沈歆冷冷一笑:“那咱们就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至于这个书院,不进也罢,让爹给你换一间书院。”
听见沈歆的话,沈绍珩犹豫了一会道:“你……你信我?”
沈歆反问道:“为什么不信?”且不说沈绍珩是他弟弟,单是以沈歆对沈绍珩的了解,他不是那种会撒谎的人,更不是会招.妓的人。
沈绍珩或许有些时候固执了一些,软弱了一些,说话做事不考虑一些,可除了这些,他依旧是一个风华正茂,真诚善良的好少年。
沈绍珩再次用袖子擦了一把脸上的泪水,低声道:“谢谢……姐姐。”
“这会儿可不是说这话的时候,说说吧,陷害你的人都有哪些?”
沈绍珩点了点头,将那些陷害自己的人,一个个地告诉了沈歆。等到沈绍珩说完,沈歆才让四姐妹进房,几人给沈绍珩收拾了一番,就见沈绍珩的书童引着店小二,自己手里也提着一个饭盒,走到了门前。
四姐妹和书童一起把饭菜摆好了,沈歆对他们招了招手:“你们先去吃饭吧,这里我们应付的来。”
四姐妹和书童听话的退下了,一时间,房里又只剩下沈歆和沈绍珩。
兴许是因为刚才跟沈歆说了那么多话,所以沈绍珩倒有些羞于与沈歆共处一室了,只顾着闷头扒饭,连菜都很少吃。
沈歆只吃了两口就放下筷子,她现在知道沈绍珩为什么不愿意去书院了,也对这个往日里并不怎么上心的弟弟多了一丝心疼。
这件事中,最无辜的是他,可受伤最重的,也是他。
让沈绍珩在书院里呆不下去的人还在逍遗,在沈绍珩背后指指点点的人大约也忘了这个自己曾经茶余饭后的笑料,信了暗.娼的话,不作为的先生更是将沈绍珩抛到了脑后,可沈绍珩却还在受着伤害。
沈歆能理解沈绍珩不愿意去书院的原因了,这种书院,的确不值得去。想到这里,沈歆起身来到书桌前,拿出文房四宝,写了封信,等信干了之后,她把信装起来,来到隔壁四姐妹的屋子,将信交给她们。
这封信是给沈彦卓的,她们知道该怎么办。
晋阳书院中,一个路过的白须先生正要离开学堂,不期然听见这样的一番言论:
“你们听说了吗?今天在竹蕴客栈……”
“这事儿我早就知道了,咱们书院的学子被别人指着鼻子骂,真是丢人!”
“丢人是丢人,可是那人说的真的很有道理,倒让我记起了以前先生们教过我们的东西……”
“我现在都不敢穿院服出门,荆楚书院的那帮人已经把仁义礼智信、温良恭俭让、忠孝勇恭廉写了大字挂在门口了,还有勿以善小而不为,勿以恶小而为之。”
“他说的是挺有道理的,我们识文断字,哪里只是为了仕途呢?也更是为了成为一个真真正正的君子!”
老先生听了一会,眉头皱了起来,匆匆离开,来到了一处安静隐秘的屋子,房门上悬挂着一块牌子,牌子上书三个字:院长室。
“院长,您听说没有,今天再竹蕴客栈生的事情。”
院长抬起头,双鬓乌黑,看上去比面前的老先生还年轻许多:“是吴先生啊,那件事我已经听说了。”
吴先生叹了口气:“现在学子们的情绪都很低落,有些甚至说出自己不配为学子的话。”
“不能任由那个人的话一直这么传下去,再这么传下去,咱们晋阳书院的名声,就全都没有了。我现在就命人将传播流言的学子给关起来,等这件事过去再说。”
“院长,您这样的命令,我怕会致使学子们心中有怨念啊。”吴先生情真意切地说道,“咱们为人师表的,教会学生们知廉耻明是非,结果自己却反其道而行,我……我实在做不出这种事情。”
院长站起身,皱着眉道:“那你说,该怎么办?”
吴先生挺直了身躯:“现在我们只能承认错误,并以身作则,正书院之风!”
院长思考了半响,终于道:“那就按照吴先生说的做吧。”
吴先生脸上露出喜色,冲院长拱了拱手,匆匆出门去了。待吴先生出了门,院长坐回太师椅上,想了一会,展开一张白纸,蘸好墨,笔走龙蛇,不过一炷香的时间,竹蕴书院中生的事情,就已经全都化为文字,展现在白纸上了。
院长通读了一遍,现没有错漏,这才将这封信装起来,信封上,院长郑重无比地写到:三皇子收。
……
转眼间就到了晚上,沈歆换上另外一套绛红色水波纹的男装,再配上墨玉腰带和黑色大氅,转眼间,沈歆看上去就像是一个有钱人家整天无所事事的纨绔公子哥。
她对自己身上的衣裳很满意,然后让沈绍珩换上一套冰蓝色的长袍,这两套衣裳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看上去十分的有钱。
沈歆带着沈绍珩上了马车,这回他们要去的地方,不适合带上四姐妹,所以他们就只带上了沈绍珩的书童。
出之前,沈歆没有告诉沈绍珩他们要去什么地方,所以等到沈绍珩看见自己来到了什么时候时,惊讶地说不出话来。
“还不快点下去。”沈歆挑了挑眉,自己先下了马车。
沈绍珩跟着下了,却怎么都不肯挪步:“姐……哥哥,这里可是酒肆!”
沈歆嘴角一翘:“我知道啊,这还是你告诉过我的那一家酒肆。”
“那我们来这里干嘛?”
“自然是喝酒了,不然还能干嘛?”沈歆抚了抚衣裳,转身往酒肆里走去。
大郯国的酒肆里不仅仅只卖酒,还有歌舞艺妓,暗/娼明/妓,这里还兼顾着售卖妓.女的生意,总之龙蛇混杂,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他们办不到的。
沈歆进去了,身边立刻围上来两个身着白纱的女子,她们眉眼含春,楚楚可怜地看着沈歆。
还没等沈歆有动作,一个年约三四,浑身上下充满了风情味道的女子走了过来:“你们俩过去吧。”
两人立刻听话的离开,那女子这才似笑非笑地看向沈歆:“这位小姐,来我们酒肆,是要买酒喝的吗?”
沈歆也不惊讶这女子能够一眼看穿她的女子身份,笑了笑,从袖中掏出了几张银票,在女子面前抖了抖:“不止买酒喝,还买姑娘,你们这 ...
(里,有没有一个名叫莲花的暗.娼?”
那女子狐疑地看向沈歆:“这位小姐究竟是来干嘛的?何必消遣我?”
沈歆将银票塞回袖子中道:“想必你就是老板娘?怎么,有生意不做,还要把客人往外赶吗?”
女子嫣然一笑:“自然不会,客官请随我来。”她转身上了楼,推开了一个房间,转头对沈歆说道,“二位先在这里休息一会吧。”
沈绍珩和他的小书童,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跟了上来,此刻两人都不敢抬头乱看,生怕看见什么不该看的场景。
沈歆带着他们进了屋,随手拿出一张银票塞到老板娘手中:“不够再说,放心,该给的银子,一分都不会少你的。”
老板娘媚眼如丝,娇媚一笑,转身离开了,还不忘贴心地给他们关上门。
等到老板娘走了,沈绍珩立刻说道:“姐!我们还是走吧,这里不是我们该来的地方!万一……万一被爹知道了,我肯定要挨揍的。”
“你不想报仇了?!”沈歆双手搭上沈绍珩的肩膀,将她按在了位子上,“你放心,我自有分寸。就算被爹知道了,我也会揽下全责的,你就闭嘴,听我的就好。”
沈绍珩无奈,只能坐立不安地在那里。
不时有丝竹声,调笑声透过门缝漏进来,沈歆不动声色地坐着,沈绍珩却像是身上有千百只老鼠在爬一样。
突然,房门咯吱一声被打开,沈绍珩跳了起来,一脸警惕地看着门的方向。那里露出了一张浓妆艳抹的脸来:“两位公子,是你们找的妾身吗?”
沈绍珩哪里能忘记这张脸,此刻再见到她,他立马把她认了出来:“是你!”
沈绍珩的声音太过激动了一点,让那名名为莲花的暗.娼有些惊讶,随后便挑眉一笑:“公子竟也认识妾身吗?”
沈歆打断了他们俩的对话,对莲花说道:“你进来,关上门,我有话问你。”
虽然感觉到了一些不同寻常的气氛,但莲花还是照着沈歆的话做了,神色中并没有畏惧。
也对,这里是老板娘的地盘,她怕什么呢。
沈歆微微眯起了眼睛:“我问你,你还认得他吗?”
莲花又看了一眼沈绍珩,半响才道:“妾身真的从未见过这位公子。”
沈歆又道:“那沈绍珩这个名字,你还记得吗?”
听见这个名字,莲花的呼吸瞬间乱了乱,尽管她很快就恢复了,但沈歆还是看见了她失态的瞬间。
莲花做出思索的表情:“这名字,妾身真的没什么印象啊。难不成是小时候来过?”小时候……沈绍珩现在也不过九岁而已,他的小时候,那该有多小?
“哦?”沈歆看了一眼沈绍珩,他目疵欲裂,恨不得立刻上前把莲花掐死一样,这样的沈绍珩,让莲花有些怯意。“你如果愿意,不如咱们来做场交易。”
莲花犹豫了一会才道:“什么交易?”
“我帮你赎身,给你钱让你去想去的地方,你帮我洗清沈绍珩的名声,还有,我要你顺便败坏一下晋阳书院的名声,还有那些曾经出钱让你污蔑沈绍珩的人,一个你都不能放过。”
35| 5.2
( 暧昧的烛光落在沈歆脸上,为她镀上了一层暖黄色的光圈,她的脸像是散着光芒一样,让莲花情不自禁地屏住了呼吸。
沈歆朝莲花笑了笑,声音蛊惑:“怎么样,这个交易,你可不吃亏。”
莲花略显犹豫地恩了一声,随后看向沈绍珩。
沈绍珩眼神厌恶,里面的仇恨刺的莲花脸上有些疼,她清醒过来,试探着说道:“这位小兄弟可不像是赞同这个交易的样子。”莲花有顾虑,这是很正常的,她的姿色并不好,要不然也不会只是一个暗。娼,所以她爱银子,可她也惜命,她只是一个暗娼而已,万一沈歆利用了她,再杀了她,那绝不会有一个人在意。
她的命再贱,她也不想放弃。
沈歆嘴角噙着笑容,眼神高深莫测:“他同不同意都无所谓这件事,做主的是我。”
沈绍珩也稍微收敛了一下自己的恨意,尽管知道面前的人不过是一个拿钱办事的角色,可他还是恨,他恨她轻而易举地毁了自己珍惜的一切。
但是……沈绍珩看向沈歆,沈歆曾说过的,真正的罪魁祸不是她,而是那些肆意妄为的学子们。
沈绍珩背过身去,不再看莲花。
沈歆嘴角的笑意更深了一点,她伸手取出一张银票,扔到莲花面前:“想清楚了,明天到竹蕴客栈天字三号房来找我们,记得穿低调一”
说完,沈歆对沈绍珩说道:“走吧。”
沈绍珩跟上沈歆,这一次,他连眼角余光都没有落在莲花身上。
两人刚出了房门,就被老板娘注意到了,老板娘挑挑眉,对沈歆送上一个笑容。沈歆毫不吝啬地回了她一个笑容,两人来到老板娘旁边,沈歆道:“多谢老板娘为我们找来莲花,我们就先走了。”
老板娘伸手拿起一壶酒:“客官,不尝尝我们这里的酒吗?”
沈歆往四周看了看,从桌上拿来一个酒杯,就着老板娘的手倒了一杯酒,然后一饮而尽。将杯口往下,示意立面的酒,已经一滴不剩。老板娘的目光带上了一些难辨的笑意。
沈歆眨了眨眼道:“酒甜人美,老板娘,就此别过。”
说完,沈歆大步走了出去。
不得不说,老板娘拿的那壶酒还是有些劲头的,刚才一喝下肚,沈歆就感觉到肚子如火烧一般,四肢百骸都有些软,她眼前也有些晕眩,这辈子她虽然喝过酒,但还是第一次就喝这么烈的酒,她有点受不住。
走出门,被冷风一吹,沈歆才感到清醒了一些。
沈绍珩察觉到了沈歆的不对劲,他上前一步,来到沈歆身边,有些焦急地问道:“你怎么了?”
沈歆身子晃了晃,张口说道:“没什么。”声音一出口,不禁是沈绍珩愣了,沈歆也有点愣了,她的声音,竟然有些嘶哑。
看来那壶酒还有些别的玄机,沈歆沉了沉眸子,往马车走去,沈绍珩伸手扶住了她。沈歆侧头看着他,沈绍珩低下头看着地面,耳朵却悄悄地红了起来。
沈歆无声地笑了笑,然后放松身子,将自己交给沈绍珩。
沈绍珩一抖,伸出一只手扶住沈歆的肩膀,然后慢慢地挪动脚步,将沈歆带到了马车上。
一旁的书童想要上前帮忙,却被沈绍珩拒绝了,沈歆今年都十二岁了,哪里能接触外男呢,按理来说,他都不应该这么扶着沈歆的。
千辛万苦,终于把沈歆扶上了马车,上了马车之后,沈绍珩立刻命令车夫去竹蕴客栈。
很快,他们回到了竹蕴客栈。沈歆微微睁开眼,却伸手制止了沈绍珩要下马车的举动:“让莫语下,外面是不是有很多人?”莫语是沈绍珩的书童。
沈绍珩愣了愣,然后将马车门打开了一条缝隙。莫语正和车夫一起坐在前方,他东张西望的,也不知道在看些什么。
沈绍珩也不出声,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莫语吓的一个机灵,转过脸,看向沈绍珩:“少爷,怎么了?”
沈绍珩道:“外面是不是有很多人?”
莫语点点头:“是啊,少爷你怎么知道?外面可多人了,好像都是少爷您的同窗,他们已经把客栈门口给围住了。”
沈绍珩转头看向沈歆,却现她又闭上了眼睛,沈绍珩定了定心神,对莫语说道:“绕路,去后门。”
竹蕴客栈的前后门绕起来的话,恐怕需要一个走完一条街,也正是因为如此,后门的一个人也没有。
沈绍珩扶着沈歆下了马车,一路上悄无声息地往他们的房间走去。
好在众人好像都围在前门,客栈中的人还不算多。莫语在他们身前挡着,倒没有多少人注意到他们。
眼前就是他们的房间,沈绍珩松了口气,却听见身后传来一声有些犹豫的:“沈兄?沈绍珩?”
沈绍珩顿了顿,没有说话,打开房门和沈歆进了房,书童机灵地从门外关上了门,可那人还是看清楚了沈绍珩的身影,他顿时不顾书童的阻拦就要闯进屋,好在四姐妹已经听见了动静,走出房门拦在门外。
看见表情不善的四姐妹,那人摸了摸鼻子。
这里的动静同样惊动了其他的房客,一名年龄不小的学子推开门,看见那人,顿时皱眉道:“冯兄,君子坦荡荡,你这是在干嘛?君子之道中,可没有不经过主人同意,就硬闯这一条。”
听见这年龄不小的学子说的话,姓冯的学子只好隐忍道:“是在下鲁莽了。”说完,他朝着沈歆两人的房间看了一眼,然后回去了自己的房间。
房间里,沈歆犹在半梦半醒之中,那酒性竟如此之烈,她现在早已经没有了行动能力,只是瘫倒在床上。
身上很热,热的沈歆感觉到自己的里衣都已经汗湿了,她有些难受扭了扭身子。恍惚间,眼前突然出现靖王那张寒气逼人的脸。
沈歆愣了愣,看向周围,这才想起来这是在元宵节的时候,这是沈歆嫁给他的第一个元宵节,对于元宵节,沈歆是没什么心思的,也压根没有想过要出门玩耍。
在沈家,沈歆有足够的自由,有沈彦卓的爱护和纵容,有自己身为沈家大小姐的底气,在靖王府,她却什么都没有。
她忙着收服不听话的下人,忙着和贵妇人们交际应酬,就连面对靖王,她偶尔也会分神。
靖王自然是感觉到了的,每晚折腾她折腾的厉害,如同黑曜石一般的眼睛总是赤果果地盯着沈歆,看她光洁的身子,看她娇羞难耐的面庞。
沈歆从来没想过,自己会嫁给靖王,沈彦卓曾经说过,他绝不会把自己送入宫中。
究竟为什么,爹改了心思呢?
沈歆想的出了神,却突然感觉到一阵寒气逼近自己,她慌忙回神,就看见靖王拿着一盏冰灯站在自己面前,冰灯上刻了字,那是一个大大的歆字。
她很高兴,第一次主动亲了靖王。
靖王破天荒地翘起了唇角。
他笑的样子,看的 ...
(沈歆一阵恍惚。
靖王又究竟是为什么,要娶自己呢?
沈歆其实并不知道夫妻之间的相处之道,她能看见的夫妻,只有一对沈彦卓和蒋氏,两人之间沉默居多,沈彦卓学富五车,可蒋氏不过是一个小小官家中的二女儿,她一生所学,也比不过沈彦卓一月所学,蒋氏也曾被人称作才女,可那点才,在沈彦卓面前实在不够看的。两人说不上话,也很少说话。
沈歆看过两人相处最和谐的一幕,是她不知道几岁的时候,蒋氏一时兴起,亲自上树摘桃,只有她和沈彦卓两人,蒋氏下不来了,沈彦卓就在桃树下伸手接着,蒋氏义无反顾地跳了下去。
那是……她五岁的时候吧……
夫妻之间,究竟是怎么相处的呢?沈歆只能自己摸索,在没找到真正的相处之道前,沈歆谨遵着一个方法,那就是相敬如宾。
又疏远,又亲密。白天疏远,晚上亲近。
沈歆曾经很多次感觉到,靖王在黑暗之中看着自己,一动不动,直到天明。
她眨眨眼,眼前似乎出现靖王的面庞。
“靖王?!”沈歆伸手摸了摸面前靖王的脸,却被他闪了过去。她有些茫然地举着手,一时间不知所措。
沈绍珩的脸出现在她视线中,他小心翼翼地开口道:“姐姐?”
沈歆回过神来,看向四周:“我是……怎么了?”沈歆只感觉到自己身上无力,脑袋也昏昏沉沉的。
沈绍珩松了口气道:“姐姐,你醉了三天了,好在三皇子路过,找人给你解了酒。”
“什么酒,有这么大的后劲?”沈歆蹙起了眉,她感觉到喉咙一阵干渴疼痛。
一个清冽的声音传入沈歆的耳朵:“半步倒,晋阳名酒,你不知道吗?”
沈歆将视线聚集到沈绍珩身后的人身上,果然,刚才看见的靖王不是幻觉:“多谢三皇子救命之恩。”
沈歆说完这句话之后,四姐妹围着她团团转起来,不多时,沈歆已经坐在床上,背靠软枕,一杯滋润清喉的茶杯递到她面前。
靖王没有说话,站在不远处,静静地看着沈歆,他眼中神色复杂,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等到沈歆被妥妥帖帖地伺候好了,靖王才开口说道:“不知道沈小姐究竟是因为什么,要和晋阳书院过不去?”
沈歆的动作顿了顿,晋阳书院和靖王有什么关系,她明明记得,晋阳书院背后,是宋太傅,而宋太傅,是陈太师一系的人。
“我可没跟晋阳书院过不去,”沈歆极快地看向沈绍珩,却见他轻轻点了点头,沈歆知道,那事儿已经办成了,就是不知道,这结果如何,“是晋阳书院同我过不去才对。”
靖王看着沈歆,神色冰冷:“你雇人去晋阳书院门口大闹,败坏晋阳书院的名声,你以为出了这事,你弟弟还能在晋阳书院上学,就算是别的书院,又怎么敢收下他?!”
沈歆目光一凝,缓缓抬头道:“照靖王的意思,我弟弟受了欺负,也不必管了是不是?就算是他被陷害的,也是他自己活该对吗?左右是上不成了,不如出口恶气。”
“可晋阳书院从没有过要让你弟弟退学的意思!”
“那又怎么样?!”沈歆终于不耐了,“三皇子这话可真有意思,照您这么说,晋阳书院一点错都没有?!那就算是我无理取闹了吧,反正我也不打算让珩哥儿在那里读书了,这事我也不会收手,三皇子若是觉得我做错了,大可以制止,现在我累了,请三皇子回去吧,珩哥儿,送客!”
靖王隐忍地闭了闭眼,随后不等沈绍珩动作,就自己走出了房门。
见靖王走了,沈绍珩来到沈歆面前,将后面生的事情一一说了出来。
那天沈歆回到客栈之后就一睡不醒,但是请来的大夫都诊断不出什么所以然出来,都是说沈歆醉了,但是解酒汤灌也灌了,却一点用都没有。
第二天,莲花如约来了,看见沈绍珩,莲花本来是想走的,可是到底敌不过对沈歆说的那些条件的渴望。
没了沈歆,沈绍珩只能自个同莲花谈,但是他说的那些方法,却都太过翩翩君子,倒是莲花,说了几个法子,都足够让那些人和晋阳书院身败名裂,就算挽回了,也只能像是沾过了狗屎的包子,让人想起来就厌恶。
沈绍珩到底没用那些法子,只是让莲花在耍横撒泼的时候,将以前陷害沈绍珩的那群学子们做过的事情,全都说出来。
莲花是无所谓的,她照着沈绍珩说的做了,一时间,这件事情在晋阳书院引起了轩然大波。
这种事情,解释不得也掩饰不得,众人的眼皮子底下,晋阳书院的众人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莲花撒泼之后,扬长而去。
沈绍珩没有急着兑现沈歆的承诺,跟莲花说好了三天之后让她再来一趟竹蕴客栈。然后靖王就来了,他肩上犹有风雪,面色不豫,可是在得知沈歆一醉不醒之后,他却第一时间请来了大夫,为沈歆诊治。
出钱出力,眼中只见担忧,再没其他。
沈绍珩说完,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似得,道:“姐,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已经成了君子表率了,那天那些人,全都是来找你的,还有人说要拜你为师。”
沈歆皱皱眉:“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找你的人现在已经很少了,毕竟你已经三天没有露面了。”
沈歆这才松了口气,她望向沈绍珩,微微抿了一口茶:“这件事,你打算怎么办?”
沈绍珩怔忪了一下,显然是没有明白沈歆的意思。
沈歆只好解释道:“报复这件事,还要继续吗?”
沈绍珩沉默了一会,才说道:“如果真的报复回去的话,岂不是说明我跟他们是一样的人了吗?”
沈歆嗤笑一声:“酸儒迂腐,你如果不愿意那就算了,反正你姐我是彻头彻尾的小人,才不在乎什么会不会变成那样的人。”
“那……我想收手了。”沈绍珩开口道,“至于那群曾经打击过我的人,我一定会把他们正大光明地踩在脚底下!”说完这句话,沈绍珩高高昂起了头,一时间,倒还似模似样的有些气势。
沈歆却给他兜头泼了一盆冷水:“你以为自己雄心万丈,就真的能够给那群人惩罚?你还不如直接围上他们打一顿,你信不信就算你成了秀才,举人,甚至成了状元,那群人也不会在乎的,相反,曾经打过一个状元这样的事情,反而会变成他们的谈资。”
沈绍珩愣住了。
“你好好想想吧,我先休息一会。”沈歆说着,已经躺了回去。
沈绍珩失魂落魄地出了沈歆的房间,回到自己房间,一打开房门,沈绍珩却惊的合不蚂,明明刚才就已经离开的靖王,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回来了,这个时候正坐在他房间里,自斟自饮。
靖王看了一眼沈绍珩,开口道:“还不进来?”
沈绍珩犹豫了一下,走进屋里,反手关 ...
(上了房门,然后对靖王行了一礼:“参见三皇子。”
靖王唔了一声道:“你姐姐说的不无道理,对付书生,可以比学识比辩才,可是对付一群流氓,你就只能跟他们比拳头。”
沈绍珩豁地站了起来,惊疑不定地看向靖王:“你你你……”
靖王瞪了他一眼:“坐下。”
沈绍珩令行禁止,立刻坐下。
靖王这才开口道:“你们说话的声音那么大,有什么听不见的,你身上生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带你去揍一顿那群人,但是事后你要放过晋阳书院,我要你出面解释清楚这件事。”
沈绍珩垂头思考了片刻,视线不自觉地移向沈歆房间的方向。
靖王看了,有些烦躁地说道:“你还是不是男人,事事都要你姐姐拿主意?!”
沈绍珩咬了咬牙道:“好!”
得了沈绍珩的话,靖王点点头,果真如他说的那样,带着沈绍珩来到晋阳书院,将那群人一个个地堵在房间里,打到跪地求饶。
靖王是不出手的,只在沈绍珩打不过的时候,隔空弹射出一块小狮子为沈绍珩解围,剩下的,都是沈绍珩自己完成。
打第一个的时候,沈绍珩还有些生疏,上来不是打人,而是痛陈他们的罪行,渐渐的,沈绍珩学聪明了,知道那些人根本就不会因为他的蠢话而觉醒,相反的,会在他的拳头下求饶。
打完了最后一个人,沈绍珩有些脱力,靖王把他送了回去,然后来到沈歆的房间。
四姐妹在房间中的,见到靖王,都警惕地挡在靖王面前。
沈歆神色复杂,开口道:“你们先出去吧。”
四姐妹得了令,应声之后,依次出门,守在门前。
靖王这才挪动脚步,来到沈歆床前,他怔怔地看着沈歆,眼里流露出来茫然和惊疑。
良久,靖王才开口道:“沈绍珩的事情,我已经解决了。”
沈歆挑了挑眉:“哦?”
靖王道:“我让他出了一口气,想必他现在也没有那么讨厌晋阳书院了。”
沈歆看着他:“你骗他了?”
“没。”
“那就好。”
一时无语。
许久,靖王终于耐不住了,开口道:“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靖王是谁?!我为什么会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他的声音压的很低,却掩饰不了他声音里的惊慌失措和迷惑,“为什么你跟控制了我身体的那个人那么熟悉?!为什么你叫他靖王?为什么……为什么他会亲你?”
沈歆神思有些恍惚,这些问题,跟沈歆曾经问的何其相象,可是,她也没有答案啊。沈歆闭上眼,没有说话。
放在了沈歆脸上,掌心有茧,大而有力,她睁开眼,看见的是靖王年少气盛的脸。
他看着沈歆,心里气愤又烦躁,可脸上看不出来什么,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又多想挖开面前这没心没肺的人的胸膛,看看她究竟有没有心肝。
忽的,靖王低下头,狠狠地咬住了沈歆的嘴唇,他的唇舌粗暴无比,全没有以前的温柔。
沈歆抬起手,啪的一声扇在他的脸上。一时间,两人都有些愣住了,沈歆虽说是大病初愈,力气小,打的也不痛,可是这一巴掌到底结结实实的落在了靖王脸上,他是当今三皇子,未来的靖王,
靖王眼中翻腾起肆虐的暗潮,他盯着沈歆,没有犹豫,再次亲了上去。只不过,这一次他温柔了很多。
轻捻慢拢,极尽缠绵。
36| 5.2
( 靖王的动作其实十分生疏,但是胜在耐心善学,不一会儿,就已经掌握了大概的技巧。
沈歆并没有抗拒他的亲近,半阖着眼睛,眼里有淡淡的无奈。
靖王却闭着眼,全身心投入进这一场吻之中,以唇为战场,以舌做刀枪,靖王恨恨地泄着自己的怒气,却又小心的没有弄痛沈歆。
良久,靖王才起身,两人唇舌之间牵扯出了一道银丝,沈歆目光有些迷离,轻轻地喘着气。
靖王伸手挑起沈歆的下巴,注视着她有些红肿的嘴唇,半响说道:“你就是不愿意告诉我答案吗?你知不知道,我可能以后都不会出现在你面前了。”
沈歆眯了眯眼,望向他:“哦?”
“父王已经恩准我加入安定军,十天之后,我就会离开京城。”靖王盯着沈歆的脸,想从上面找到他想看见的神情,可是他失望了,沈歆面无表情。
“那便祝三皇子一路顺风。”
靖王的手紧了紧,他松开沈歆的下巴,最后再看了沈歆一眼,转身往门外走去。
沈歆抿了抿唇,却没有喊住他。
等到靖王的身影消失在门外了,沈歆才下了床,走到窗户边,将窗户打开了一条缝隙,往外看。
客栈外,靖王正在上马。沈歆看着他上马的身影,百感交集。随后,她关上了窗户,回到床上。
……
三天之后,莲花如约而至,事实上,这些天她都在附近转悠,就怕沈歆他们直接走了,莲花来了之后,沈歆按照约定,给她赎身买马,将她的后半生安排的妥妥当当。
沈绍珩和靖王的约定,沈歆并没有问,她要做的,只不过是拿着沈绍珩的手书,去找学识动天下的惊涛山人。
惊涛山人原名为梁曲鸣,十六岁便才华惊世人,从院试,一路夺冠,直至殿试,被皇上钦定为状元。可惊涛山人却没做两年官,就辞官隐退,以十八岁的稚龄开学塾,教学生,惊涛山人一生,总共教出来三位状元,十二位榜眼,三十四位探花。
就连皇上,也奉其为师。
可惊涛山人却在四十岁那年隐退,再不教学生。其中变故不为世人所知,但沈歆曾经听沈彦卓说过,惊涛山人曾经欠他一个人情。
沈歆告诉了沈彦卓事情的前因后果,然后向他要了一封信,给惊涛山人的信,原本沈歆还有些犹疑,不知道沈彦卓的这个人情是否有用,但沈彦卓还给她带来了一本书,前朝陀行思大师的手书孤本,价值何止万金。
沈彦卓回信到来的第二天,沈歆就带着孤本和信,来到了晋阳城外的菡潭山,这座山不甚有名,但是,很少有人知道,惊涛山人就住在这里。
菡潭山山路崎岖,两人马车坐到一半,就不得不下了马车步行,走了两个时辰,他们才来到惊涛山人的住处。
然而,惊涛山人的住处前,却团一匹马。沈歆和沈绍珩对视一眼,沈歆上前敲了敲门。
没过一会,木门咯吱一声,被一个不足五岁的孩童缓缓从里面打开了,他看了一眼沈歆和沈绍珩,奶声奶气地说道:“你们找谁啊?”
沈歆笑了笑,蹲下身道:“我们找惊涛山人。”
小孩歪着头想了想,然后回过身往屋里喊了一声:“爷爷,有人找你。”
接着,一个平和的声音道:“让他们进来吧。”
小孩乖乖地站到一边,等沈歆和沈绍珩进门了,又关上门,然后蹬蹬跑到屋里。
沈歆抬头一看,不禁蹙眉:“三皇子?”原来门外的马,竟然是靖王的。
靖王也有些意外,他狐疑道:“你们来干嘛?”
沈歆抿唇一笑:“大约和三皇子来这里的目的一样。”
听见沈歆的话,靖王皱了皱眉,不再开口。
靖王对面坐着的,是一个看上去三四十岁的中年人,他的头仍旧乌黑油亮,脸上也没有皱纹,蓄了一把美髯,目光犀利,仿佛能看透人心。
想必这位就是惊涛山人了。
沈歆带着沈绍珩朝他行了个礼:“家父乃沈彦卓,这是家父托我给您带的东西。”
惊涛山人伸手接了过来,他先是打开孤本痴迷地看了半天,随后才将沈彦卓的信打开,看完信之后,惊涛山人失笑道:“这沈子言。”子言是沈彦卓的字。
随后,惊涛山人看向沈歆:“你爹说,一切事宜皆有你做主,你可确定,让你弟弟跟着我学习?”
沈歆点点头:“若是不确定,也不会来找您了。”
惊涛山人笑了笑:“当年我教书时,我的学生前一年是什么都不学的,只有一个字,背。从四书五经到野史杂谈,我最多曾布置一共五百本书,要学生背熟了,我才会教,现在绝对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你觉得,你弟弟能够忍受的了吗?”
沈歆看向沈绍珩道:“这个,我倒保证不了了。”
一时间,惊涛山人的目光也落在了沈绍珩身上。
沈绍珩自然是听过惊涛山人的名字的,他原本就有些底气不足,现在则更加的慌乱。他握紧了手,想到以前曾经遭受过的那些不公平待遇,咬咬牙,恭敬地朝着惊涛山人行了个礼道:“老师,我可以做到!”
惊涛山人玩味地翘了翘嘴角,审视地将沈绍珩从上到下看了个遍,然后才说道:“既然你说你自己可以,那我就不手软了。”
靖王这时候说道:“山人,你可是先答应了我的。”
看见靖王脸上的不豫,惊涛山人这才如梦初醒道:“这倒是有点难办了。”他看了看靖王,又看了看沈歆,“我究竟该答应谁呢?”
见惊涛山人这样说,靖王开口道:“山人别忘了,你想要的那方砚,整个天下,也只有我手里有。”
惊涛山人眯起了眼道:“三皇子,这件事还是你们商量吧,山人我实在是有心无力啊。”
靖王看向沈歆,沈歆朝他微微颔,两人默契地站起身,往外走去。
山路坎坷,可那说的是上山的时候,他们已经到了山顶,目之所及,皆是美景,刚才上山的那点坎坷,早就被他们抛到了脑后。
一时间,两人都没有说话。
一路行至一处断崖,两人在断崖边停下,崖边长着几丛不知名的野花,粉芳绿翠,分外养眼。
“我请惊涛山人是为了让他去晋阳书院里教书,这件事,我不会让你。”靖王开口说道。
沈歆唔了一声道:“我也要让他教珩哥儿,我觉得还是看山人自己的选择吧,他若选了去晋阳书院,那我一定不会纠缠。”
“但他没有选,你若是愿意,我可以安排你弟弟成为山人的第一位学生。”靖王转身看着沈歆道。
沈歆并不为所动:“但我想让珩哥儿成为山人的关门弟子。”
靖王犹豫了片刻道:“好,我只要山人在书院教学一年,一年之后,你弟弟会成为山人的关门弟子。”
沈歆 ...
(没料到靖王竟然这么轻易就答应,一时间有些诧异,她看了靖王一眼。
这个提议沈歆还是赞同的,沈绍珩现在就成为惊涛山人的话,那他身上的涤就太重了一些,但如果经过一年的缓冲,沈绍珩可能会更加适应。
再者他们两人都对惊涛山人势在必得,这么争下去也不会有什么好结果,还不如两人各后退一步,这样他们都能接受,也不必让惊涛山人为难。
沈歆点了点头:“那就这样吧。”说着,沈歆转身,就要往山人的住处走去。
转身之际,沈歆的胳膊却被人拽住,她回头看向靖王,眼里有显而易见的迷惑。
靖王抿了抿唇道:“你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沈歆想了想:“没有。”
靖王眼神暗了暗,随后说道:“今晚山脚下有庙会,你要一起去玩吗?”
沈歆本想拒绝,但是看靖王的这个表情,好像自己不答应,就要掐死她一样,她只好妥协:“……好。”
靖王于是松开她的手,大步往前走。
沈歆一时还不能接受靖王前后那么大的转变,她呆站在那里,没有动身。
靖王走出了十几步,回头一看:“你怎么还不走?”
沈歆只好收起自己的惊诧,抬脚跟上了靖王。
对于他们两人的决定,惊涛山人没有异议,他和靖王商量好了一切事宜,三人便结伴下山。
出门的时候还是早上,等到下了山,就只能看见太阳在天边摇摇欲坠,为大地勉力洒下最后一道霞光了。
街上已经有了三三两两画上浓厚妆容,穿上夸张戏服的人在那里表演。他们说的话含混不清,但是或怒目,或含嗔,或大笑,或嚎哭,每一样都演的活灵活现,倒是引来了不少围观的人。
三人驻足看了一会,等到表演结束,天也彻底黑了下来。
不知道什么时候,周围到处都是灯笼,映的一条街恍如白昼。街上的人流也多了起来,带着孩子的夫妻,结伴出游的少年少女,为这里添上了一分色彩。
沈歆三人在街上极为显眼,这里是晋阳城外,周围都是村落,很少能见到他们这般长相的人物,更别说,他们身上穿的衣服,一看就是绫罗绸缎,而不是农家寻常的粗布麻衣。
三人恍若未觉,漫步走在路边,街边小摊上有的卖吃食,有的卖些小玩意,沈歆看见一个卖糖人的摊子,摊主可以捏出各式各样的糖人,还能按照人脸来捏,颇为有趣。
她便让那人给自己捏了一个,果然惟妙惟肖,沈歆倒不想吃了,拿在手里,走了一路。
乡间的庙会也没什么好玩的,不过是一些粗糙的表演,不到一个时辰,他们已经逛完了庙会。靖王和沈绍珩倒没什么表情,只有沈歆,还有些意犹未尽的样子。
不知不觉间,他们来到了马车前。
靖王忽然掏出手帕递给沈歆:“你手上。”
沈歆一看,手上果然粘上了一些糖汁,她接过靖王的手帕,将糖汁拭去。
靖王道:“糖人给我吧,我给你扔了。”
沈歆将糖人交给他道:“多谢靖王。”犹豫了一下她又说道,“到了安定军中,你千万小心……”后面的话,倒怎么也说不出口了,那些话她能对沈彦卓说,能对靖王说,却偏偏不能对三皇子说。
沈歆心里喟叹一声:“我们先走了。”说完,就喝沈绍珩一起上了马车。
靖王站在原地,目光始终追随着远去的马车,等到马车不见了,他低下头去,看着手上的糖人,看了半响,他拿出一块手帕,珍之又重地将糖人裹好,放在怀里。
之后的事情便一切顺利了起来,除了陪同沈绍珩进学院时,周围人那莫名崇敬的眼神之外。沈歆完全不知道这是因为她的那一番话,她只觉得莫名其妙,只能皱眉不去理会这些目光。
再三确认了沈绍珩自己一个人可以在学院里呆的好好的,沈歆带着四姐妹,一路上游游逛逛,花了一个月的时间才回家。
她离开沈家的时候天气犹冷,现在回来了,却已经是阳春时节。
沈歆回到家才知道,沈家却不知道什么时候,住进了一个梨花带雨的病美人。
病美人长相和蒋氏有三分相似,但眉目间的气质全完全不同,蒋氏眉间带苦,而她的眉间,带的却是愁。
还是那种让人看着就觉得心疼,想拥她入怀,抱着她安慰的愁。沈歆挑了挑眉,没想到自己一回家,就遇见这么大的一个惊喜。
蒋氏见了沈歆,脸上才现出些高兴来,她也顾不得病美人在场,便开口说道:“歆儿,珩哥儿怎么样了,他愿意呆在书院了?”
沈歆还没说话,病美人立刻皱眉道:“珩哥儿怎么能不去书院?!孟欣,你也真是,对孩子要多上心一点,我以前就知道你是个不懂事的,谁承想你居然这么不懂事,都这么大的人了,还……”
“你是?”沈歆终于忍无可忍地打断她,“我倒是不知道,沈家还有谁能这么教训我娘。”
病美人微微蹙眉,捂着心口说道:“你、你这孩子也忒不懂事了些……”梨花带雨,我见犹怜。沈歆若是个男人,恐怕会立刻道歉,再把她拥入怀中,好好怜惜一番。
沈歆看了一眼蒋氏,她表情僵硬,全没有注意到这边的状况,不知在神游些什么?
“不知道夫人是哪家的?我倒从没见过,不过夫人若是懂事,烦请不要在我沈家指手画脚,徒惹人厌。”
“你说什么!”一个清脆的女声从里屋传了出来,接着,一个只穿了单薄里衣,脚下踩着一双蝴蝶纹秀锦鞋的女孩儿跑了出来,脸上是掩饰不住的怒气。她来到病美人身边道,“娘,我们不要住这里了,这些人不就仗着我们住在这里吗?处处欺负我们,我们搬出去吧,娘,我们搬出去。”
女孩儿最后几句话中俨然带上了些哭腔,病美人蹲下身子,抱住女孩儿,一滴泪水缓缓落下,她有些无奈地说道:“娇姐儿,你且忍忍,都是娘没用,叫你受这种委屈。”
母女两人抱头痛哭的场面着实催人泪下,可沈歆却实在不想看下去了,她两步走到两人身边:“看来两位是来投奔的?这是嫌弃上沈府了?我手里有一套三进的四书胡同的院子,两位要是真心实意想搬出去沈府,我现在就可以把钥匙给两位。”
病美人有些诧异地抬头看了一眼沈歆,随后咬咬下唇,一声不吭地就要抱起女孩儿离开,这时蒋氏的一个丫鬟上前来,伸手推了推蒋氏道:“夫人,您什么呆啊?!玉夫人都要被大小姐给气走了!”
被丫鬟这一推,蒋氏才回过神来,也顾不得询问刚才生了什么,就急匆匆地转身追了出去。
沈歆看向那个推蒋氏的丫鬟,她隐约记得,这丫鬟是叫芳枝:“跪下!”
芳枝还有些不明所以,茫然地看了一眼沈歆,四姐妹中的的落梅已经上前,抬脚踢了一下她的腿弯,噗通一声,她跪在地上。 ...
芳枝还要挣扎着站起来,可落梅却伸手按着她的肩膀,不让她起来。芳枝只好跪着,有些委屈地说道:“大小姐,奴婢是夫人的下人。”
“怎么,你觉得我罚一个丫鬟,还要顾忌我娘?还是说你有那么大的面子,能让我娘为了你,驳我的面子?”沈歆走到芳枝近前,冷声说道,随后又问,“你是什么时候成为我娘的丫鬟的?”
听见沈歆的话,芳枝知道沈歆说的都是真话,当下也不敢再说旁的,乖乖回答道:“奴婢是从蒋家开始,就做了夫人的奴婢的。”
沈歆接着道:“刚才那人是谁?”
“是夫人的嫡亲姐姐,您的姨母。”
沈歆倒是知道蒋氏有个嫡亲姐姐,但是沈彦卓从来不许沈歆见她的。沈歆曾私下里听百合和芙蓉说过,她这个姨母十分不要脸,曾经勾引过沈彦卓,但没有成功。还反过来说沈彦卓垂涎她的美色,对她动手动脚。
其余的事情沈歆知道的很少,但有一点沈歆很肯定,沈彦卓讨厌她这个姨母。
“那她为什么要住在沈府?”沈歆又问道。
那丫鬟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来。
沈歆刚想继续问下去,那边蒋氏已经哄着病美人回来了。沈歆早就料到如此,真心想走的人,第一时间应该是收拾箱笼,准备马车,而不是抱着孩子就直接出门,这架势,分明是等着别人搭台阶给自己下呢。
接触到沈歆似笑非笑的目光,病美人微微垂眸,一副受伤的样子。蒋氏却没看见这一幕,因为她转了个身,往沈歆旁边走去。
来到了沈歆身边,蒋氏转身与沈歆一起面对着病美人:“姐姐,这就是我的大女儿,名叫沈歆。”说着又对沈歆道,“这是你姨母,要在这里住一段时间。”
这个介绍可真够简短的,沈歆本以为蒋氏会让自己道歉,或者嘱咐自己要让着她们,这般轻描淡写,可真不像是蒋氏的风格。
病美人低头不语,沈歆则上前一步道:“原来这是姨母,倒是我失礼了,姨母下次要早些开口说明自己的身份啊,不过我倒不觉得我娘有什么需要姨母教训的,娘温良贤淑,持家有道,我爹都赞不绝口的。”
病美人意味不明地看了一眼沈歆,脸上却是不赞同的表情:“与你娘的事情无关,歆姐儿,你年纪小,我便不怪你了,下回可不许这样顶撞长辈了。”
沈歆讥讽地翘了翘嘴角:“姨母,可不是年纪长的就是长辈。”
蒋氏上前一步,执起沈歆的手道:“歆姐儿年纪小,难免心直口快了些,姐姐宽容她些。”话里话外,竟然没说沈歆半点错处。
沈歆反握住蒋氏的手,却现她掌心微微有些湿润。
“就是年纪小才不能纵容。”病美人从未被蒋氏这么说过,不禁微微蹙眉道,转眼看见了跪在地上的芳枝,芳枝刚才就想说话了,但是主子说话,她一个丫鬟又怎么敢开口。病美人开口问道,“芳枝,你怎么跪在地上?”
芳枝连忙说道:“大小姐让我跪的。”
“你犯了什么错处?”
“奴婢……奴婢也不清楚,奴婢什么都没做。”
病美人看向沈歆:“歆姐儿,这又是怎么回事?”
沈歆风轻云淡地看了一眼芳枝:“我想她大概有些分不清,自己的主子究竟是谁了。”
病美人刚想开口,却被正走进来的人影吸引了目光。
37| 5.2
( 长身玉立,一双桃花眼里却带着利芒,不是沈彦卓还能有谁。他进了屋,不论旁的,先朝着沈歆走去。
病美人则娇娇弱弱地唤了一声:“彦卓。”
沈彦卓没听到一样,转眼间来到了沈歆身边,将她从头到脚好好地看了一遍,这才说道:“怎么这么久才回来?”
沈歆道:“我走的是千花谷的路,所以才慢了些。”
沈彦卓微微颔:“那条路上倒是有许多景色值得一看。”
病美人不甘寂寞地开口说道:“彦卓,歆姐儿是个女孩儿,这般抛头露面,又孤身一人离家观花赏景的,现在回来了,还苛责下人……是否不妥了一些。”
沈歆和沈彦卓齐齐转头看向她,沈歆嘴角带着笑,也不说话。她用得着说什么呢,有沈彦卓在,他可看不得有人说她的不好。
果然,沈彦卓眉头微皱,终于对她开口道:“歆儿出门是我同意的,怎么?有哪里不妥了?你说她苛责下人,怎么苛责了?你身为歆儿的姨母,就是这么乱往歆儿头上安罪名的吗?”
病美人感觉到了沈彦卓的不悦,抱着女孩儿上前一步,杨柳之态,粉面含春,一下吸引住了众人的目光,她看向沈彦卓,柔声说道:“歆姐儿虽说现在年纪还小,可长大成人,也就这些年的事情,女孩儿的名声是顶顶重要的,万一被人说了不好去,那就得不偿失了。女孩儿最注重养在深闺人未识,这样抛头露面的,于名声上难免有些损害。还有对下人,虽说他们为奴为婢的,与主子不同,可到底是一条性命,怎能随意践踏,若是被外人听见了,恐怕会说歆姐儿性子不好。”
沈彦卓冷声说道:“歆儿出门是我许的,不过是让她出去玩玩,到你口中倒成了十恶不赦了。至于对下人,歆儿向来是赏罚分明,被她罚的,那就一定是有地方做错了,你清楚前因后果?就开口说这话。”
病美人一时噎住,万万没想到沈彦卓居然丁点儿面子都不给她,一时间脸上血色尽湿,一双本就含忧带愁的美目,一时间蕴上了浓浓雾气,她弦然欲泣道:“彦卓,你误会了,我不是说歆姐儿做错了……”
她怀中抱着的女孩儿伸手搂住她的脖子,声声呼唤道:“娘,您别伤心了!”
病美人听见女儿的安慰,神色总算好看些,伸手就要去摸她的脸蛋,却体力不支一样,一声娇呼,手中的女孩儿就要摔到地上。
这屋里有能耐救人的就只有沈彦卓了,他还做不到见死不救,冷着脸,身形一转,就来到了病美人面前,伸手接住了女孩儿。
病美人站稳了一看,眼泪汪汪的像是在看自己的救命恩人一样,开口道:“多谢彦卓救下了娇姐儿,若不是彦卓,我的娇姐儿就要受苦了。娇姐儿,还不快谢谢姑父!”
娇姐儿吓傻了一样,只顾搂着沈彦卓的脖子,眼神呆滞,一句话都说不出。
除了沈歆,沈彦卓也只是抱过沈郃和沈歆而已,他性子如此,受不得人胶黏,这时候就想将那娇姐儿给放到地上,那娇姐儿却怎么也不肯松手。
病美人眼波流转,却像是在看蒋氏:“娇姐儿可是很少跟人亲近的,彦卓,娇姐儿可跟你有缘。”
沈彦卓微微抿唇,伸手在娇姐儿身上轻轻一拂,她便不知怎的松了手。沈彦卓将她放到地上,开口道:“抱不好孩子就不要抱,交给丫鬟婆子也好些,比不拿她的命当回事强。”
病美人眼眶又红了起来。
蒋氏得了机会,开口道:“你们爷俩这么久没见了,快去一旁说话吧,我瞧娇姐儿受了惊,还是到我房里歇歇。”
病美人拿眼看着沈彦卓,却见沈彦卓却连眼角余光都没有往她身上看,不由觉得受到了打击,咬咬唇,跟着蒋氏去了。
见她们走了,沈彦卓立刻和沈歆出了读月阁。至于芳枝,早就被众人忘到了脑后去。
沈彦卓边走边说道:“歆儿,日后见到你姨母,万不要听信她的话。……算了,还是别见她好了。”
沈歆不由有些疑惑:“爹,为什么您不让我见她?”
索性沈彦卓不爱敷衍沈歆,略想了一会道:“我第一次去蒋家的时候,在蒋家见了一只猫,那只猫生的极为可爱,是你娘养的,我夸了她一句,第二次去蒋家,却听人说,那只猫不小心落到池塘里,死了。”
“您是说这猫是姨母杀的?”
沈彦卓没有回答,只是道:“你娘的猫死了,可她却又养了一只,那只猫还算可爱,只是见了蒋孟玉便爱抖,她捧了猫来给我看,那只猫什么样我已经不记得了,我只记得那只猫的爪子,它的爪子被剪得短短的,短的它几乎站立不住。”
沈歆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后宅之争,向来就是那几种,沈歆一听便明白过来。如此手段,如果还只是生在小姑娘时候的话,那未免有些狠毒了。
像是沈郃的那只小狐狸,以她喜欢那只小狐狸的程度,若是被人害了,还不知要伤心多久。想到蒋氏以前遭受过这种对待,她就有些心疼,问道:“可是姨母不是娘的亲姐姐吗?”
沈彦卓微微叹息:“便是同胞姐妹,相貌心性也有不同,父母疼爱亦有偏颇,兄弟阋墙这种事,还算少见吗?”
沈歆不禁默然,她不也是,沈彦卓偏疼她的,若不是沈郃两人的心思还算纯净,恐怕也要怨恨自己的吧。
沈彦卓抬手摸了摸沈歆的头顶:“别想太多,记住你爹的话就是。”
沈歆点点头。
转眼间,两人已经来到了长安居外,四姐妹已经将沈歆带回来的东西先运回了长安居,这时候正在核对数目。
沈歆指着其中一只箱子道:“爹,这是我在路上为你买的笔,这笔杆也不知道是用什么做的,沉的紧,笔头用的是白狼胸前的毛,很是少见。”
沈彦卓当即把那箱子打开,取出那只约有初生婴儿胳膊粗细的笔来,口中连连称赞。
沈歆又吩咐梨雪等人,让他们把沈歆带来的礼物散出去。沈歆带的东西又多又杂,大多都是四姐妹们置办的,只有给沈彦卓蒋氏他们的礼物,是沈歆自己选的。三房四房五房的都是一个箱子抬过去,布匹饰都有,任君挑选。沈彦卓她们的却都是独放在一个盒子里。
至于给她那姨母的礼物,沈歆就随便在给三房四房的礼物中选了两样。
一晃便到了晚上,蒋氏在院子里设了两桌席面,为的是给沈歆接风。沈歆傍晚亲自去接了沈郃,两人一回到沈府,便往读月阁走去。
读月阁中的两桌席面已经坐满了一半,他们大房的人也不算多,两桌席面,已经是绰绰有余。见到沈歆和沈郃来,蒋氏和姨娘们纷纷起身。
沈歆带着沈郃去了沈彦卓蒋氏那一桌,这个桌上主位是沈彦卓,他右手位是蒋氏,左手位坐的却是娇姐儿,娇姐儿左手位则是蒋孟玉,也就是那个病美人,沈歆的姨母。而蒋孟玉的左手边,却是一个相貌清秀的小男孩,看年龄也不过是与沈绍珩一般大。
...
沈歆拉了沈郃在蒋氏右手边坐下,沈郃头上的一对钗,立刻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那对钗叫做白玉嵌红珊瑚珠双结钗,是沈歆细细挑选了的,所用的白玉和珊瑚都不是凡品,尤其是白玉,在晚上会散出荧光,着实可贵。
更难得的是这一对钗做的不算大,就算沈郃头稀疏,也能戴的上,又不会让人觉得摇晃。沈郃的头稀疏是天生的,沈歆找了不少方子,可是头却也只能慢慢养着,等它自己长起来,她也只好在簪钗上下功夫了。
见众人都在看自己,沈郃羞的红了脸,低下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这样一来,更加显出了她头上的白玉嵌红珊瑚珠双结钗。
娇姐儿瞪着眼睛看了一会,伸手指指自己头上说道:“歆姐姐,你送我的簪子我也带来了的。”
她头上带的那簪子不过是一只普通的金簪,顶多是上面的点翠显目了些,比上沈郃头上的,实在不够看。
沈歆面不改色地说道:“带在娇姐儿头上十分好看。”
娇姐儿不说话了。
蒋氏开口道:“歆儿,还没给你好好介绍一下你姨母他们呢。这是你姨母,这是你姨母的女儿,石蕊娇,这是你姨母的儿子,石英。这是你们歆姐姐,郃姐姐,对了,石英该喊妹妹的,还有你们妍妹妹。”
沈歆站起身行了一礼:“见过姨母。”既然正式地见面,沈歆也没堕了自己沈家嫡长女的气度。
沈郃有样学样,做的半点都不差。
蒋孟玉脸上带笑,柔柔地恩了一声,然后伸手从腕上褪下一只玉镯,递给沈歆:“歆姐儿这般大方得体,可真是让姨母羡慕,若是娇姐儿有歆姐儿一半懂事,那我也放心了。还有郃姐儿,文静可人。”说完拔了一直金簪送给沈郃。至于沈妍,她只给了一个戒指,连她的名字都没提。
蒋氏笑道:“哪里的话,娇姐儿也是十分懂事的。”
石蕊娇和石英也来向沈歆沈郃见礼,沈歆一人一个金锭,将他们打了。沈郃这回的表现不错,先是大方地受了石蕊娇的礼,给了她一个荷包,接着给石英见礼,石英给的是一本书。然后才是沈妍,沈妍倒也乖巧,行礼之后,得了一个荷包和一顶砚台。
沈郃和沈妍都是曾经见过他们的,所以这一次她俩都只是附带的而已。
接下来就没人再说话,一番吃喝过后,众人离席,就要各自回自己的院子。沈彦卓没有往外走,直接往读月阁中去了,几位姨娘脸上都有些失望,也不敢说什么,各自散开。
倒是蒋孟玉,一手桥石蕊娇,一手桥石英,开口说道:“妹妹,今晚上我们一同睡吧,许久没见,姐姐可是有许多私房话要跟你说。”
说着,她像是看不见沈彦卓拧起的眉一样,桥自己的两个孩子,就往房中走去。
蒋氏顿了顿,片刻后居然轻移脚步,拦住了蒋孟玉:“姐姐若是想要住我这自然是可以,可是同床睡便免了吧。”
沈彦卓听了蒋氏的话,也不顾人还没有走干净,就从背后抱住蒋氏的腰,开口道:“有什么话白天不能说?”
蒋氏羞红了脸,伸手抚上沈彦卓的手,想把他的手从自己腰上移开,却不曾想沈彦卓却反手拽住了她的手,极为暧昧的把玩着,一边把玩,一边漫不经心地说道:“都这么晚了,姐姐若是想要歇在这里,就让下人收拾房间吧,至于我和孟欣……”他将蒋氏的手放在唇间亲了亲,意味不明地轻笑了一声,“我们也要早些就寝了。”
蒋氏这下更是害羞,谁也不是未经人事的少年少女了,自然明白这就寝的意思。可沈彦卓向来内敛,像是这么将这种事说出来,还是第一次。
她心里又欢欣又有些绞痛,若是他只是因为蒋孟玉,所以才这么说,那可如何是好……
蒋孟玉的眼神黯淡了下来,她勉强笑着道:“我们今天就在读月阁歇下了吧。”
蒋氏便叫来丫鬟,去给他们收拾房间。
整个过程中,沈彦卓一直不肯放开蒋氏的腰,表现的对蒋氏极为依赖。
蒋氏突然觉得自己有了底气,连说话的声音也大了许多,安排好蒋孟玉的住处之后,沈彦卓就迫不及待地将蒋氏拉进屋。
门在蒋孟玉面前啪嗒一声关上,甚至没有人跟她说声失陪了,她死死地盯着面前的这扇门,脸色铁青。过了好一会,她才桥一双儿女往房间里去了。
再说蒋氏,被沈彦卓带进屋之后,还来不及卸下钗环,就被沈彦卓拉上了床。沈彦卓这次格外动情,没等蒋氏动作,就伸手去解她的衣裳。
蒋氏被他弄的心慌意乱,柔声道:“沈郞,你轻一”
听见她的话,沈彦卓才放缓了动作,不一会儿,她的衣裳便被解了大半,屋中烛光明亮,沈彦卓定定地看向她身上。
蒋氏被看的羞怯了:“沈郞,你……你别看了……”
沈彦卓轻笑一声,伸手解开了蒋氏的肚兜,这是她身上最后一层屏障,又看了一会,沈彦卓才说道:“夫人,你可真好看。”
蒋氏伸手去遮自己身上,说话都有些磕巴了:“哪、哪里好看了。”
沈彦卓伸手抚上她露出来的皮肤,丝滑柔嫩,虽说已经生了三个孩子,可是蒋氏的腰却依旧纤细,皮肤更是白嫩,丝毫不像同龄的夫人门,倒像是专门保养过的。
“哪里都好看。”说着,沈彦卓俯下身,附上她的身子,一点一点地逗弄着蒋氏。
今天的沈彦卓比往日更加有耐心,一点一点的,将蒋氏全身品尝了个遍。尽管已经是三个孩子的娘了,可是在沈彦卓的攻势下,蒋氏依旧瘫软成了一滩春水,只顾娇喘,说不出一句话来。
沈彦卓在她耳边吹了口气,然后含住那小小的耳垂,含混不清地说道:“叫大声一”
蒋氏本没有什么力气,只能低吟几声,却又在沈彦卓的动作下,猛然叫了出来……
而不远处的一个房间中,蒋孟玉听着那羞死人的声音直皱眉,听了半响,她终于听不下去,起身出了门,来到下人房外,敲开了一间房门。
房门打开,蒋孟玉闪身进去,进去之后,一个人朝她行了个礼,那人赫然就是被沈歆罚跪的芳枝。
她走路一瘸一拐的,显然是跪久了伤到了膝盖。
蒋孟玉见她这样,开口道:“芳枝,今天辛苦你了,都是我没用,说不上话,这才让你遭受这么大的痛苦。”
听见蒋孟玉的话,芳枝感动的热泪盈眶,不禁说道:“没事儿的,大小姐。为了大小姐做事,奴婢死不足惜!”
蒋孟玉喟叹一声:“芳枝,如今也就只有你,还把我当成大小姐了。”
芳枝愤愤地说道:“是啊,大小姐,夫人身边那个娉婷,向来得夫人器重的,却当自己是沈家人一样,全然忘了自己以前是蒋家的人,狼心狗肺!”
“算了,有你就行了,其他人怎么样,我也不想管了。”
芳枝大 ...
(力地点点头。
蒋孟玉看见芳枝脸上的坚定,终于放下了心,开口道:“我妹妹和沈郞,日日都是这样的吗?”
芳枝摇摇头:“夫人和老爷很少这么恩爱,大多数时候,老爷都不怎么理会夫人的。”
“我就知道。”蒋孟玉脸上现出些高傲来,“蒋孟欣她那样的性子,有谁会喜欢,看来沈郞还是对我念念不忘,不过他定是怪我当初嫁给了别人……”
“大小姐别伤心,当初的事情都是夫人一手搞的鬼,不然您又怎么会在石家那小子的床上醒来,不得不嫁给他,因此错过了老爷。夫人当初半点都不顾及姐妹情谊,您现在干嘛还顾及着她呢?!”
蒋孟玉有些犹豫:“她毕竟是我妹妹啊。”
芳枝恨不得抓住她的肩膀摇晃她:“大小姐!夫人她根本就没有拿您当姐姐!如果她是真心实意拿您当姐姐的话,如今当然应该把老爷还给您!自请下堂!夫人难道不知道,您要是当了沈府的夫人,肯定会收拢老爷的心,到时候蒋家也会一并得利!至于夫人的几个孩子,您心地善良,定会拿他们当自己的孩子一样对待!”
这话可真是说到了蒋孟玉的心坎上了,她眼中含泪,点了点头说道:“芳枝,还是你最懂我。”
芳枝得了夸奖,喜笑颜开,转念又想到一件事,犹疑着问道:“可是大小姐,您带着小姐少爷过来,石家没拦着您吗?石家那小子死了吗?您才来沈家?”
蒋孟玉皱了皱眉道:“芳枝,我真的不想再回想以前的事情了,你难道还想再往我的伤口上撒盐吗?!”
芳枝脸上现出歉意,立刻住了嘴。
沈歆跟沈郃则是同榻而眠,沈歆将自己在路上见过的风景一一说给沈郃听,见她脸上羡慕,便笑道:“你若是想出去玩,夏天过了,咱们可以出去玩一阵。当然,东山大师那边你要请好假了。”
沈郃听了有些惊喜,当下便连连点头。
沈歆又问起沈郃她在东山大师那里学画的事情,沈郃将学画中的趣事一一道来,还说了些自己在与人交往上的困惑。
沈歆为她答了,两人说了半夜,才抵足而眠。
第二天沈郃还有课,早早起床了,沈歆便也睡不下了,帮着沈郃收拾好,与她同吃了早饭,又看她被送出了门,才回到长安居将小狐狸抱出来晒太阳。
如今春暖花开,阳光照在身上最是温煦。
然而沈歆还没有晒一会太阳,就有下人来报,沈妍和石蕊娇结伴来找自己。
沈歆伸手摸了摸身上小狐狸滑顺的皮毛,懒懒地说道:“让她们来吧。”
便有丫鬟引着两人进来了,石蕊娇走在前面,沈妍走在后面,两人不像是一路人的样子。
沈歆对两人颔了颔,也懒得去问她们来自己这里干嘛。
好在这两人都不是脸皮薄的主,吩咐婆子搬来板凳,两人坐到了沈歆旁边。
石蕊娇自从看见沈歆怀中的小狐狸之后,眼睛就挪不开了,这会儿更是直直地盯着她,脸上现出喜爱来。
就在这时,梨雪拿着一匝厚厚的帖子过来道:“小姐,这里是前些日子积下来的帖子,您要不要看看?”
石蕊娇转脸看向梨雪手中,问道:“什么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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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石蕊娇站起身,就要梨雪手中抽出一张帖子来看,然而梨雪却微微错步躲开了。梨雪将手中的帖子奉到沈歆面前,然后规规矩矩站到了一旁。
石蕊娇被梨雪躲开,脸色沉了沉,不过只一瞬,再看时,她脸上又恢复了天真可爱的笑容。
沈歆将那些帖子一个个打开来看,最后,只留下了五张帖子,她将剩下的帖子都放了回去,将这五张帖子一一看了,最后犹豫着拿起了一张,这张张是簪花会的帖子,定远将军秦天志家小女儿秦琥办的,秦天志与沈彦卓是同僚,两人一起出生入死过很多次的,所以沈歆与他们家的女儿来往多些。
这些帖子中秦琥的占了好几张,离得最近的,便是这张簪花会了。
说白了这些宴会不过是一个由头,让她们这些未出阁的小姑娘们,能有一个机会出门游玩,且让她们多交些手帕交。而且出门多了,自然会被各家夫人们见到,见的多了,也就是说有机会传出好名声。名声传出去了,以后说亲,也多些选择。
上辈子沈歆就是太过热衷于这些了,这辈子,沈歆已经没有了上辈子的热忱。
沈歆葱白的手指在那些帖子上划过,终究还是将帖子全都拿在手上。算她不需要了,可是沈郃现在还小,等她大了,自己又该议亲了,到那时候,沈歆的人脉也多是些快要出阁的少女了,还不如让沈郃现在出门多交些朋友,日后沈歆出阁了,她也不至于没有门路结交朋友。
沈歆道:“晚间我再看看这些帖子哪个要去,这张先回了,说我一定准时到。”
梨雪领了命令下去,石蕊娇又凑上前,伸手拿过沈歆放在一旁小几上的帖子,翻开来开:“二十日赏蝶宴,四月七号踏青……”石蕊娇很快把帖子都翻了个遍,沈歆也没阻止她。
沈妍听着石蕊娇读的这些,眼神闪了闪道:“大姐姐人缘可真好。”
沈歆只勾了勾嘴角,算作回应。
石蕊娇开口道:“这些帖子,都是请大姐姐去参加宴会的吗?”
沈妍憨憨一笑道:“是啊,这些都是来请大姐姐的呢。”
石蕊娇眨了眨眼,伸手推了推沈歆的胳膊:“歆姐姐,你能不能带我去?”
沈歆看向她,慵懒一笑,说出来的话却是斩钉截铁:“不行。”
“为何不行?”
“你又没认识的人,去干嘛?”
“姐姐可以介绍人给我认识啊。”
“是可以这样没错,”沈歆的话音未落,石蕊娇脸上现出了些兴高采烈,可沈歆又道,“但我该怎么介绍你呢?任谁都知道,我沈歆只有两位妹妹。”
石蕊娇理所当然地道:“那让她们别去了,我去就是。”
沈妍的呼吸一顿,脸上的表情僵了僵。
沈歆嗤笑一声:“罢了,就把你们都带着吧。”
虽说沈歆大可不必带上她们,可是这苛责庶女的名声,沈歆无所谓,沈郃和蒋氏担不得。
听见沈歆的话,石蕊娇甜甜地笑道:“歆姐姐果然如母亲说的那样,友爱弟妹,宽容大方。”
这顶帽子戴的可够高的啊,沈歆敛去眼中的冷意,只懒懒地道:“姨母谬赞了,我可是斤斤计较的很呢。”
沈妍也高兴,连忙向沈歆行了礼说道:“多谢大姐姐!大姐姐,可要准备些什么?”
“不用了,春衣都拿到了吧,选一套就行,如果对春衣不满意再来找我。”
听见沈歆的话,沈妍更是欢欣,她可知道沈歆出手有多大方的,既然是簪花会,那各式各样的簪花一定少不了。
两人得了这个意外之喜,高兴的回去了。
其实以沈彦卓这天子近臣的身份,沈家的帖子也是不少的,可是一来蒋氏不爱出门,如果没有蒋氏带着,她们就算出门,也不会被人看重。再者,沈家二房和其他几房向来不和,偏偏另外两房是常常出门做客的,万一在别人家里撞上,那就尴尬了。
果不其然,出的前一天,沈歆遣人给她们一人送去四式簪花,每式三种颜色。四式簪花分别是绢花、绒花、珠花和罗花,至于那些绸花缎花的,都太过老气了,不适合姑娘们佩戴。
这天沈郃正好休假,也不用刻意请假,倒是来的凑巧。
沈歆给沈郃准备的是一朵南珠的簪花,南珠不大,胜在圆润匀称,做成了镂纹火焰花的模样,分外雅致。她又穿了一条月白色的荷花裙,也不会太过素净,正好有她这个年纪的俏皮,再带上一对粉红色的珍珠耳坠,倒是有些大人的模样了。
沈郃被沈歆打扮好了之后,站在那里冲着沈歆一笑,沈歆极为满意,和她一起出了门。
沈歆穿的倒是有些随意了,她只穿了一条绯红色的湘妃裙,头上带着同色的绒花。
沈妍已经早早地等在外头了,她也是精心打扮过了,只不过她年纪太小,再打扮,也打扮不出什么样子,再加上梳的是两团娃娃髻,看上去又年幼了一些。
倒是石蕊娇,穿的鲜艳无比,一身竟是大红色,头上别了两朵簪花,一朵是紫色的罗花,一朵是白色的绒花,倒是衬得有些颜色了。
沈歆只打量了她们一眼,就带着她们上了马车,沈歆带着沈郃坐一辆马车,她们两人坐一辆马车。
很快,便到了威远大将军府,角门早就围上了不少马车,有些眼尖的,看见马车上的徽纹,也就能看出来这辆马车的主人是谁了。
沈歆这回带的是梨雪和四姐妹中的落梅秋杏,梨雪一直跟在她身边的,对这些后宅事务熟悉的多,正好让落梅秋杏学学,这后宅中的事务,究竟该怎么处理。
见到了梨雪,那些婆子也知道是沈歆来了,沈歆和秦琥的关系好,无须多说,就已经有人来安排沈歆的马车先行进府。
马车一路来到了秦琥安排的园子外才停下,秦琥早早的得了信,出门迎接沈歆。
沈歆刚下马车,就见一个穿着樱红色碎花翠纱露水百合裙的女孩迎了上来,这边是秦琥了。
秦琥一笑起来,脸上便会有个小酒窝的,这让她看上去也甜美了许多。她走到沈歆面前,伸手便抱住了她,假装生气道:“年前唤你你不出去,你看看现在都什么时候了?还不愿意出去,是不是忘了我们这些姐妹了啊?!”
“可不是忘了怎的,上次我特意递了帖子,人不来找我,我去找人成了吧,谁知还吃了个闭门羹。”一个声音在一旁凉凉地说道。
沈歆看了过去,顿时想起来这人是谁,这是曾经曾经她的另一个手帕交之一,安定侯之女林萧羽。
她脸上挂起笑容,立刻道:“都是我的错,待会儿你们怎么罚我都行。”
秦琥立刻不怀好意地笑了起来:“可真的是怎么罚你都行?”
沈歆点点头。
林萧羽却拆台道:“你还不知道她是什么人啊,这会儿罚她,不知道她要在什么地方找回来呢!”
众人边说边走 ...
(,一股脑进了园子。
园子中已经来了不少人,都是些身份差不多的,携着自己的小姐妹或者家中姊妹,笑吟吟地在那儿互相观赏对方头上的簪花。
园中的几张石桌上也摆了一些簪花的,花团锦簇,好不热闹。
沈歆许久未出,谁见了她都要埋怨几句,沈歆笑着认错,又给她们介绍身后的沈郃等人,重点自然是沈郃。
这些人平日里与沈歆素来交好,这个时候也都给她面子,个个笑吟吟地唤她一声妹妹,又介绍她与年龄相当的女孩儿认识。
沈妍和石蕊娇两人身份尴尬了些,但也都找到了能在一起玩的人,沈歆见她们都找到了玩伴,便也不再把目光放在她们身上,而是转而和自己相熟的人姐妹们一起说话。
沈歆相熟的都是些武将之女,比如秦琥、林萧羽,还有苏蝉酐,她是五城兵马指挥司之女,虽说父亲官位低了些,但是人家娘是韩国公之女,爹又是绥远侯世子,身份也不算低了。
林萧羽似笑非笑地说道:“怎么的,你没请陈碧静?”
“我自然是请了的,”秦琥微微翘了翘嘴角,“可惜人家看不上咱们这些粗野武夫,嫌咱们不够高雅,没来。”
沈歆斜睨了她一眼:“难不成不是你怕她来了又教你作诗,说起来既然是簪花会,不作几诗,都对不起今儿来的姐妹们啊。”
秦琥扑到沈歆怀中,伸手就往她咯吱窝里探:“沈歆我今天和你拼了!”
众人都笑出了声。
笑闹一阵,秦琥说道:“我爹给我新建了一个武场,咱们去试试吧。”
众人自然都没什么异议的,沈歆却有些迟疑地看了沈郃一眼,她正与身边的人笑着说话。
林萧羽上前一步挡住了沈歆的视线,有些不耐地说道:“看什么看,又不是奶娃娃,这么点时间不会丢的。”
沈歆蹙了蹙眉,也只能跟她们一道走了。
她们这些武将家庭出身的小姐们最喜欢的就是武场,哪个不是从小习武,这武场上一较量,便没个完了,转眼间到了午时。
秦琥拿出帕子擦了擦汗:“咱们快回去吧,等会儿该吃饭了。”
她的话是没人反驳的,大家便一起又回到了刚才的园子,秦琥早已经安排好了席面,这时候只要说一声,便可以马上开席。她便先离开厨房的席面有没有不妥。
沈歆目光在园子里寻索了一遍,却没有看见沈郃,她皱起了眉,再看了一遍,果真是没有。
沈歆立刻起身,往刚才沈郃曾经呆过的地方走去,不仅仅是沈郃,连石蕊娇也不见了。
看见沈歆的动作,几个与她相熟的人也意识到有些不对,纷纷来到沈歆身边安慰她。
沈歆摇摇头道:“大概是我大惊小怪了,她说不定是嫌这里无趣,往别的地方去;。”
林萧羽说道:“我们都去找找,素河,你去寻秦琥,告诉她沈歆的妹妹不见了。”
林萧羽的话一出,剩下的人也都附和。
沈歆没有拒绝她们的好意,众人先是问了丫鬟,这些丫鬟才是最有可能看见沈郃她们去哪儿的人。
一个身穿翠绿色春衫的丫鬟迟疑道:“奴婢刚刚看见两位小姐,一位头上带着南珠簪花的,另外一位带着泼丝锦绢花的,往那里去了,兴许是结伴去净房了。”
听见这丫鬟的话,沈歆觉得自己小题大做了一些,跟那丫鬟道了谢,带着梨雪等人往丫鬟指的地方去了。
半路上果真遇见了沈郃,她和一个小姑娘并肩走着,两人身后各跟着一个丫鬟。
看见沈歆,沈郃愣了愣道:“姐姐,怎么了?”
沈歆摇摇头:“不过是方才没见到你,过来寻你。”
沈郃脸上浮现些愧疚:“让姐姐担心了。”
沈歆舒了口气:“没事,你有没有看见娇姐儿?”人是她带过来的,自然不能在她手上丢了。
沈郃摇摇头:“她早就不见了,沈妍也不知道吗?”
沈歆脸上的表情凝重了一些。
正在这时,秦琥气势汹汹地带着一群人从她们身后的岔路走了过来。看见沈歆和沈郃,她收起了自己身上的气势,开口道:“人找到了?”
沈歆摇头:“还差一个。”
秦琥微微蹙眉道:“我家里也出了点事,丫鬟婆子随你吩咐,但我不能陪你了……连我秦家也敢肖想!”最后一句话,说的有些咬牙切齿。
沈歆知道她一定是有什么重要而且不方便外人在场的事情要处理,也就让开路道:“你去忙吧,我找到人就走。”
“恩,不留你吃饭了,下次再聚吧。”说完,秦琥便匆匆的走了。
沈歆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秦琥的背影。
沈郃拉着她身旁的女孩来到沈歆面前道:“姐姐,这是我新认识的朋友,穆培培。”
沈歆心不在焉地笑笑:“名字好听,人也好看。”
穆培培看上去倒是活泼机灵的,当下便道:“姐姐好。”
沈歆扯了扯嘴角道:“你们跟梨雪回园子里去,别忘了沈妍,等我一会,我找到石蕊娇就回去。”
沈郃乖巧地点点头,带着穆培培跟梨雪走了。
沈歆三人又往里走了走,正看见一条岔道,石蕊娇就从岔道里过来了。看见石蕊娇的样子,沈歆皱了皱眉,她头上有些蛛网,衣袖上多是灰尘,索性穿的是红裙,还看不甚清楚。
见到沈歆三人,石蕊娇怔忪了一下,又漫不经心地朝着她们走了过来。
等到石蕊娇走进了,沈歆拿出手帕递给她:“怎么弄成了这个样子?”
石蕊娇眼珠一转便道:“本想去净房的,谁知道走错了路,又忍不住了就……”
沈歆挑挑眉:“是吗?”
石蕊娇有些委屈地看向沈歆:“歆姐姐怎么能不信我呢!”
沈歆又看了她一眼,随即转身往园子走去。石蕊娇连忙跟上,还不忘擦一擦自己脸上的污秽。
回到园子中,沈郃等人果然聚到了一处等着,其余人已经在秦家下人的安排下渐渐离去了,沈郃一手摸着耳朵,表情有些伤心。
沈歆走近了才知道,原来沈郃是丢了一只耳坠,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沈歆劝了她两句,她也就放下了。
众人一起回了沈府。
原以为此事便算是了了,谁知第二天,秦琥也顾不得递帖子,直接来了沈府,让门房去通知沈歆。
沈歆得了消息,哪有不给秦琥面子的道理,当即将她请来自己的院子。
秦琥表情很凝重,身边的丫鬟也是,脸上都没有笑容,看见这个阵势,沈歆想了想道:“怎么了?昨天的事情还没有处理好?”
秦琥点点头,犹豫了一下拿出一个小盒子,然后她对沈歆说道:“歆儿,我们之间的感情不算浅的了,今天我有件事情求你,你能不能帮我办 ...
(了?”
歆儿这两个字都很少从秦琥的口中听见了,她性格直爽,跟沈歆交好之后,向来是叫她的名字。所以一听见秦琥叫她歆儿,沈歆就知道,秦家一定生了很严重的事情。
“究竟是什么事,你只说就是,但凡能帮忙,我一定不会推脱。”沈歆认真道。
听了沈歆的话,秦琥叹口气,将那个小盒子打开,推到沈歆面前道:“这只耳坠你有没有印象?”
沈歆一看,这耳坠不就是沈郃丢的那只?她疑惑地说道:“我倒是有印象,可是这耳坠怎么了?”
秦琥犹豫了一阵,终于喟叹一声说道:“我不瞒你,昨天我家的确出了件事情,昨天我哥跟一个来参加簪花会的小姐不清不楚地呆了一段时间,然后那小姐便嚷着我哥非礼她,还说如果我哥不负责任的话,便要吊死在我们秦家家门口。但我哥已经说亲了,是个礼部侍郎家的小姐。我爹是武官,能说下礼部侍郎的女儿不知道花了多少力气,这门亲事说什么都不能毁了。”
沈歆蹙眉:“那你哥为什么要跟那位小姐呆在一块?”
秦琥苦笑道:“你也不知不知道我哥的性子,他就是一个憨人武痴,人家说什么他就信什么的,昨天那位小姐说自己在找东西,想让我哥帮忙找找,我哥他也就真的帮忙找了……”
“那这耳坠……”
“就掉在不远处的树丛里,也是丫鬟们找的仔细才现的,那地方应该有人躲着过,若是你们家的人,烦请让她来说一句公道话。”
沈歆看向那只粉珍珠耳坠,半响,伸手合上了小盒子:“这耳坠先放在我这里,这件事我会给你一个交代。”
得了沈歆的话,秦琥便收起了自己的忧心忡忡,离开了。
虽说这耳坠是沈郃的,但是听了秦琥的形容,做下这件事的人却更像是石蕊娇,那天她那一身狼狈的样子,可是让沈歆记忆犹新。
但这耳坠,又怎么会掉在那里?
沈歆想了想,决定还是先去问问石蕊娇。
蒋氏给蒋孟玉等人安排的院子离沈歆的院子不远,是名叫济南春的院子,倒真是应了名字,这院子也不知是因为什么原因,四季如春,且里面容易养活花草,景色非常漂亮。
看见沈歆来他们这里,蒋孟玉的表情有些惊讶,她开口问道:“歆姐儿有什么事吗?”
沈歆点了点头道:“我来寻娇姐儿,问问她昨天有没有收到秦家的赔礼。”
听见沈歆的话,蒋孟玉道:“歆姐儿自己去跟娇姐儿说吧,她正在屋里头学女红呢。”说着,引了沈歆往内室走去。
来到娇姐儿房门前,蒋孟玉伸手敲敲门:“娇姐儿,你歆姐姐来找你了。”
蒋孟玉话音刚落,石蕊娇便打开了门,有些诧异得说道:“歆姐姐找我何事?”说着,她看了蒋孟玉一眼。
蒋孟玉只笑着,倒让她心里安定了许多。
沈歆看着石蕊娇,笑吟吟地说道:“娇姐儿,姐姐来,是想问问你,有没有收到秦府的赔礼,昨天是他们失礼了,今天早上,便早早地送来了赔礼。”
石蕊娇迟疑着摇头,沈歆往屋里进了一步道:“说说你想要什么赔礼,我去帮你要来。”
石蕊娇看向蒋孟玉,她微微点了点头,石蕊娇才让开了路。
沈歆转头对蒋孟玉说道:“姨母,我想跟娇姐儿说些贴心话。”
蒋孟玉会意道:“那姨母便不打扰你们了。”说完,轻移莲步离开。
沈歆看了看房里,布置的倒也有趣,她捡了窗边的椅子坐下,石蕊娇便坐在了她对面。
沈歆将手中的小盒子放到桌上,对她说道:“打开看看。”
石蕊娇依言打开,看见里面是什么之后,她眼中闪过一丝意味不明的光,然后她诧异地说道:“这不就是郃姐姐丢的那个耳坠吗?”
沈歆看着她,缓缓说道:“你怎么知道,这就是郃姐儿丢的那个耳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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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石蕊娇面上闪过一丝惊慌,她不自然地抬头看了沈歆一眼,正对上沈歆冰冷的目光,她整个人都僵住了。
过了有一息的时间,石蕊娇才道:“郃姐姐昨儿才丢的耳坠,我便想到了,难道不是吗?”
沈歆伸手从小盒子里把那枚耳坠取了出来,放在掌心中细细观摩,然后漫不经心地说道:“昨儿秦家生了一件大事,妹妹可知道,是什么大事?”
石蕊娇抿了抿唇,喏喏道:“不知。”
“我想你也不知道,这枚耳坠,就是落在那里的,现在秦家正在找见到了那件事情的人去作证呢。”沈歆嘴角带着若有若无的笑容,“想来是郃姐儿掉在那里的,若是她去帮着做了证,得了秦家的感恩,那得的好处可是不少。”
石蕊娇不禁问道:“做个证而已……能得什么好处?”
“你可知秦家先祖曾是开国功勋,虽说现在看着不显,但是家里可还是供奉着铁券丹书的。”
“铁券丹”石蕊娇脸上现出茫然,“那是何物?”
沈歆倒忘了石蕊娇现在还小,并不知道铁券丹书是什么,沈歆将耳坠放回盒子里,盖上盒带:“你还是去问姨母吧,倒忘了正事,说吧,想要什么赔礼?”
石蕊娇的眼神在小盒子上停留了一会,才道:“歆姐姐帮我想吧,”说完又忍不住道,“铁券丹书很厉害吗?”
沈歆笑了笑:“厉害的很呐。”
说完之后,沈歆又意味深长地看了石蕊娇一眼,这才施施然带着小盒子离开了这院子。
她的鱼饵已经洒下了,接下来,就等着鱼儿上钩了。
到了晚间,她那姨母果然带着石蕊娇,来到她的院子。沈歆听见下人的汇报,伸手取出小盒子,把玩了一会,这才起身去见蒋孟玉两人。
见了沈歆,石蕊娇有些不安,蒋孟玉却温温柔柔地说道:“歆姐儿,你白日里跟娇姐儿说的事情,是不是真的?”
沈歆面上做出诧异的表情,挑眉道:“姨母说的是哪件事?赔礼的事自然是真的,姨母若是不信,我自己掏腰包垫上也成。”
石蕊娇道:“不是赔礼的事,是姐姐说的,作证的那件事。”
沈歆抬眼看着她:“这件事……虽然郃姐儿说了她当时不在场,可是难不成娇姐儿知道当时在场的是谁?”
石蕊娇拽着蒋孟玉的手道:“其实,在那儿的人是我?”
“……哦?”
“我走岔了路,正好遇见一位小姐在缠着一位公子说着什么,起初我以为他们是相识的,可后来才现原来是那位公子正帮小姐找什么东西,再后来,那小姐突然抱住了公子,当时恰好有人来,我心里一慌,就躲了起来。”
“那后来呢,这耳坠又怎么会留在那里?”
石蕊娇有些不自在地撇过脸:“这我就不知道了。”
沈歆点点头表示明白了:“既然这样,那我明日了可告诉秦家人了,到时候秦家肯定会问些问题,妹妹好好想想,别答错了。”
似乎是有些怀疑,沈歆居然这么轻易就将这大好的机会让了出去,石蕊娇直到离开了长安居,还一脸疑惑不敢相信。
沈歆倒是没想太多,秦琥哥哥的姻缘要紧,若是石蕊娇有用,她怎么着也不会阻拦她去帮秦家,虽说她也是在帮自己。
沈歆对石蕊娇说的话可没有半点掺假,秦家也算是个老牌世家了,单单一个铁券丹书的存在,就让不少人心里对秦家的印象高了些许,可惜秦家后人实在是越来越不争气,走的又是武官世家的路子,近些年是越来越走下坡路了,所以才不得不与文官中的新贵联姻。
上辈子秦家似乎的确是失去了这门亲事,沈歆还记得这件事,秦琥的哥哥莫名其妙地娶了一个无名小官的女儿,秦琥当时气的几乎要疯了,见天的跟沈歆说她那个嫂子有多么多么没气度没见识,恨不得让她哥立刻将她嫂子给休了。
可惜到最后都没有休成,最后秦家越来越落没,到沈歆出嫁的时候,秦家若不是有秦琥和沈歆的这层关系,能不能来出席都说不定。
当初的事情,前因后果沈歆并不清楚,她与秦琥关系好是不错,可是这种丑事,就算她们关系再好,秦琥也不可能跟沈歆说的清清楚楚,顶多含混地带过两句,若是秦家能度过这个坎,能够浴火重生也说不定。
第二天一早,沈歆就派人去秦家送了帖子,接到沈歆的帖子,秦家二话没说,派了马车来接人。
石蕊娇去的时候一脸迟疑,回来的时候则拿了一堆礼来,秦琥派了一个丫鬟跟着石蕊娇一起回来,丫鬟告诉沈歆,这事成了。
成了就好。
事后秦琥眉飞色舞地来找沈歆,着重说了一下她那宽容大度的未来嫂子,还把她那未来嫂子送的手镯给沈歆看,沁透碧绿,倒是上等的美玉。
沈歆打趣道:“怎的,一个手镯就把你收买了啊?”
秦琥抿唇一笑道:“这事还多亏了你呢,说吧,想要什么,我送你。”
“我能有什么想要的,你也送我一个手镯罢了。”
秦琥怎么不知道沈歆是给自己面子,顿时笑意更浓了:“好歆儿,你才是最懂我的。”
两人笑闹了一阵,秦琥突然想起一件事来。
“你知不知道与三皇子说亲的那位。”
“与三皇子……说亲的?”沈歆印象中还真没有与靖王说亲的人,在沈歆注意到靖王的时候,他好像就已经成了众人眼中的瘟神,说哪家死哪家。
“就是有女状元之称的柳雨晴,别跟我说你不知道她?她爹是书中圣人,左督查使柳复临。”说起她的时候,秦琥的声音中有种微微的厌恶感,“淑贵妃娘娘为三皇子选了柳雨晴为侧妃,谁知道她不知好歹,竟然谎称在济慈寺与三皇子见面,然后跟自己的情夫私奔了。”
秦琥还是个小女孩,说出这样的话来,也不免红了红脸,但是秦琥很快恢复了脸色,接着道:“只是可怜了她家里和三皇子,听说她爹为了为了这件事,被逼的自请了告老还乡,还是三皇子为她爹求的情。只是……只是苦了三皇子了……”
济慈寺?
沈歆立刻想到缘来街那次,也是那次,她重生后第一次见到靖王。
柳雨晴,真的是与人私奔了?
沈歆茫然中看向身旁的秦琥,却见到她脸上带着一丝不自然的红晕,沈歆心中一惊,脱口问道:“你喜欢三皇子?”
秦琥豁地看向她,双眼睁大了,眼中露出一丝被人看穿的心虚,短暂地和沈歆对视了一眼过后,秦琥转过脸去,道:“你说什么,三皇子身份高贵,哪里是我的身份能肖想的。”
沈歆已经确定了秦琥的确是喜欢靖王,上辈子……上辈子沈歆可从来都没有听说过秦琥喜欢靖王,这究竟是这辈子的事情,还是上辈子就曾经生过的?
沈歆抿了抿唇道:“你真喜欢三皇子?”
秦琥 ...
(垂不语,这个反应,不就是在默认吗。
沈歆觉得嘴里有些苦涩,她蹙了蹙眉:“你是什么时候见到三皇子的?”
秦琥扭捏着说道:“上回素英郡主曾请我去过皇宫,我在皇宫里见到三皇子的。”
沈歆半响无语,不知道该说什么,她早就已经视靖王为自己的囊中之物,怎么也没想过,竟然会遇到这种事情,若是面对的别人,沈歆绝不会犹豫,但是面对秦琥,沈歆实在说不出什么打击她的话来。
秦琥上辈子就已然十分不顺,自幼被父兄娇宠着长大的她,又因着家里人,所以从小习武,这样的媳妇,是婆婆们最不爱的。再加上秦家日渐没落,她最后勉勉强强嫁给了永安侯,可是永安侯的娘却十分厉害,加上永安侯自己又花心……秦琥上辈子过的很不顺利。
沈歆犹豫了一会,开口道:“真是巧了,我与三皇子也见过几面。”
秦琥羞怯地笑了笑,然后道:“你觉得他怎么样?我一见他,就心许了他。”
沈歆平静地看着秦琥,目光中似怜悯似哀愁:“他很不错,可……我也心悦他。”
秦琥脸色大变,怔忪地看着沈歆,看见沈歆的表情,她知道,沈歆没有说谎,她心悦三皇子。
她喜欢他。
“可是……咱俩是姐妹啊。”
沈歆苦笑了一声,伸手握住了秦琥的手:“是啊,咱俩是姐妹,所以我才告诉你。”
秦琥挣开了沈歆的手,站起身来,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沈歆,半响才道:“歆儿,你怎么也喜欢他?”她又凑近了些,哀求道,“歆儿,咱俩是姐妹,你就让我这一次,就这一次好吗?你那么漂亮,有很多你爱慕,可我就只有一个三皇子,你把他让给我,求求你了。”
沈歆喟叹一声:“人又不是东西,怎么能让呢?”
秦琥看着沈歆,目光茫然,忽然,她拔腿跑了出去。沈歆站起身,看着秦琥的背影,眉头皱了起来。
怎么会这样?
梨雪来到沈歆身边,伸手扶住沈歆,沈歆看了她一眼,放松了身体整个人靠在梨雪身上。
怎么会这样呢……
又过些日子的赏蝶宴和远游,沈歆都去了,却都没有见到秦琥的身影,问旁人,也只说她是生病了,可是又怎么可能一病病上那么些时候呢,说到底,还是对沈歆有心结罢了。
沈歆口中苦涩,却递给秦家的帖子也被一律推脱了出来。
此事无解,也只能等这件事慢慢淡了,若是秦琥能喜欢上别的人固然是好,但若是不能,她也绝不会放手,上辈子就已经够对不起靖王的了,这辈子,她怎么可能还因为这种原因将靖王推离自己身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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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间到了五月,天气愈地热了,端午节宴刚刚过去,沈家却迎来了几个不之客,是石家的下人,来报丧……顺便请人的。
沈歆这时候才知道,原来蒋孟玉竟然是在她夫君病的快死的时候,趁乱带着自己的两个孩子逃出来的,怪不得会投奔沈家,如果是蒋家的话,根本护不住她。
石家的来报丧的下人刚走,蒋家的两位老人,沈歆的外祖父外祖母,也来到了沈家。
沈歆的这两位外祖父外祖母,实在沈歆的印象中实在是两个不怎么靠谱的老人,外祖父蒋恒志十分糊涂,到现在还能当个正六品的詹事府右中允,完全是因为詹事府的詹事是何衷,也就是萍老夫人的爹。
也正是因为这层关系,所以蒋氏在萍老夫人面前向来不怎么能够挺胸抬头。
至于沈歆的外祖母单氏,大约就是蒋孟玉和蒋氏的集合体,天生娇气,眉愁脸苦。
两人如往常一样,既没送帖子来,也没遣个下人提前说一声,就那么直愣愣地上门了,还是门房机灵,先送信给了蒋氏,这才不致让蒋氏措手不及。
可就算是这样,两人完全没有准备的到来,也还是让蒋氏手忙脚乱了一阵,好在她现在已经开始慢慢管家了,若是换了以前,说不得就算是午饭也凑不齐呢。
沈歆得了信,也去给蒋氏助阵,她的这两位外祖父外祖母,对蒋氏的态度可算不得多好,而蒋氏在两人面前简直是愚孝,什么话都不敢反驳的。
到了读月阁,沈歆的两个外祖父外祖母正在训斥着蒋氏些什么,沈歆驻足,竖起了耳朵。
“你姐姐才这个岁数,难不成你就让她孤苦终老吗?”
“当年的事本就是你的不对,你耍的那些手段我们都看在眼里,可是现在正是你姐姐能跳出火海的时候,你当妹妹的,难不成不该拉她一把?”
蒋氏的声音此时传来:“当初那件事根本就不是我干的,何况姐姐跟石獒本就有私……”
“啪!”
屋里一阵寂静。
沈歆再顾不得许多,直直地走了进去,她这一进去,顿时,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到了她身上。
沈歆没去看她的那两个外祖父外祖母,而是先看向了站在一旁的蒋氏。
蒋氏捂着脸,表情怔忪,呆呆地看着地面,她眼睛微微有些红肿,眼里带着些水光,目光呆滞,看的沈歆一阵心疼。
沈歆来到蒋氏身边,伸手拽了一下她的衣服,开口道:“娘,你怎么了?”
蒋氏回过神来,看见沈歆,愣了一会才说道:“娘没事,娘真的没事。”话说着,蒋氏眼里却冒出了泪水。
她用帕子拭去了,表情有些绝望地看着沈歆的外祖父外祖母。沈歆也看向他们,只不过沈歆的眼神里太过冰冷了一些。
“歆姐儿。”单氏讪讪地叫道,她目光有些闪烁。
沈歆不冷不热地应了一声:“外祖父和外祖母来我家是来干嘛的?来要钱来时来要加官进爵?”
“歆姐儿,怎么能这么跟你外祖父外祖母说话!”一个声音从外间传了过来。
是蒋孟玉。
听见蒋孟玉的声音,沈歆的外祖父外祖母脸上总算见了些喜色,他们迎了出去,全然不顾还在屋里的沈歆和蒋氏。
蒋孟玉带着自己的一双儿女摇曳多姿地走了进来,她目光中泛□□点泪光,像是一个闺阁女儿那样唤了一声:“爹!娘!”然后往他们身前走了两步,就要下跪。
蒋恒志和单氏急忙扶住了她,开口道:“你这孩子,怎么还跟以前一样,对着你爹你娘,还用得着下跪吗?”
蒋孟玉道:“正是因为对着爹和娘,所以才更要下跪啊,不孝女儿让你们担心了!”
单氏欣慰道:“娘的心肝宝贝啊,你可别再说这些摧心肝的话了,娘心疼啊,你嫁去石家这么些年,也回不了京城,娘想你想的哟,寝食难安……”
母女俩抱头痛哭了一阵,蒋恒志也伸手抹着眼泪。
蒋氏看着他们,眼神沉沉的,里面什么都没有。沈歆摇了摇她的胳膊,让她看向自己,蒋氏怔怔地看着沈歆,突然伸出手摸了 ...
(摸沈歆的头顶。
沈歆别说这辈子了,就算是上辈子,也没几个人摸过她的头顶,但是看见蒋氏的眼神,她又硬生生忍住自己躲开的*,让蒋氏摸上了自己的头顶。
蒋氏的眼神里总算多了点暖意,沈歆松了口气。
催人泪下的慈父慈母见女图终于画上了一段落,蒋孟玉将自己的一双儿女推到蒋恒志和单氏面前道:“爹,娘,这是我信里面说过的,娇姐儿和英哥儿。”
两位老人脸上顿时笑开了花,伸手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礼物,塞到了两人手中,石蕊娇和石英乖乖地喊着外祖父外祖母,更是让他们将两人抱在了怀里,心肝宝贝地喊着。
沈歆看见这一幕,却更觉得蒋氏的孤独。
良久,终于他们都亲热完了之后,蒋孟玉才看向蒋氏道:“妹妹先来了啊。”
蒋氏应了一声:“爹和娘都想姐姐了,想必有许多话要说,我先去忙今儿中午的席面了。”
说着,蒋氏就要离开。
蒋恒志却叫住了她:“孟欣,什么席面有你爹娘重要,你也留下来,陪我们说说话。”
蒋氏的笑容有些僵硬,她抿了抿唇,还是答道:“是。”
蒋恒志和单氏依依不舍地放下了石蕊娇石英两人,吩咐沈歆道:“歆姐儿,你带着英哥儿和娇姐儿出去玩去。”
沈歆低头看了看石蕊娇和石英,片刻后抬起头:“外间也没有什么好玩的,我们还是呆在这里吧。”
石英微微皱眉,小大人一样地说道:“歆姐姐,你怎么能够反驳外祖父外祖母的话,不孝是大过。”
沈歆似笑非笑地看他一眼:“不孝是大过,那你顶撞姐姐,就不算是过错了吗?”
石英窒了窒,随后道:“这不一样。”
“有哪里不一样了?”
眼睑石英要被沈歆说的说不出话来,蒋恒志连忙给石英解围,呵斥了沈歆一声:“歆姐儿,你怎么这么不懂事。”
沈歆冷冷一笑:“外祖父现在才知道我不懂事啊,还真是难得,我以为外祖父早就知道了呢。”
蒋恒志干咳了两声,在沈歆面前,他从来耍不到自己外祖父的威风。
蒋孟玉开口了:“歆姐儿,你该明白些事理了,怎么让你带着弟弟妹妹去玩也做不到吗?”
沈歆开口唤了一声梨雪,道:“梨雪,你带他们俩去玩,别跑远了。”梨雪领了命令,就要带石蕊娇和石英出去。
单氏忍不住对蒋氏说道:“孟欣,还不快管管歆姐儿!”
蒋氏蹩了蹩嘴唇,却道:“咱们要说的话,有什么事不能被歆姐儿听见的吗?”
单氏不敢相信地睁大了眼睛,对蒋氏说道:“你现在倒是越来越不听我的话了啊,怎么,当了沈家的主母,就要在自己的娘面前耍威风了?!”
蒋氏沉默不语,沈歆见状,只好开口道:“好,我出去。”
梨雪已经先一步带着石蕊娇和石英出了门,在院子里玩耍,沈歆也出了门,却是拐了个弯,绕过主屋,来到屋后,屋后有个小窗子,半掩着,沈歆凑到窗外,仔细听着里面说的话。
“好了好了,你们也别逼孟欣逼的太紧了,她舍不得现在的一切也是应该的,毕竟沈家的一切都那么好,她还是当家主母,现在又开始管家。”这是蒋孟玉的话,“虽说,这一切都是从我这里偷来的。”
这话像是触到了蒋氏的逆鳞,她忍不住高声说道:“我没有!”
40| 5.2
( “孟欣,以前的事情我不想计较了……”蒋孟玉幽幽地说道。
蒋氏后退了两步,掩面而泣道:“当年?当年不是姐姐一边跟石獒纠缠不清,一边借了我的手去跟沈郞不清不楚吗?我还以为姐姐是帮我……呵呵……”
蒋孟玉横眉冷道:“孟欣,就算你使了那般手段,我也不曾怪你,可你怎么能说这样污蔑我的话?!”
蒋氏拿出一方帕子拭了拭眼角,苦笑一声:“我是不是污蔑姐姐,姐姐不都知道吗?爹和娘也不知道吗?”
蒋恒志伸手在桌子上一拍,喝道:“好了,以前的事情就别追究了,还是眼下的事情要紧。石家的人不会那么快就善罢甘休,这些日子我和你们的娘都不敢露头,这才躲过了石家的人,现在他们忌惮着沈家,所以没有轻举妄动,可是万一,万一石家不顾一切非要孟玉回石家,那我们也占不到理。”
“石家就是一个吃人的地方!”蒋孟玉缓缓落下两行清泪,“如果让我回到石家,那我还不如带着娇姐儿和英哥儿死了算了!”
单氏来到蒋氏身边,伸出一只手握住蒋氏的手道:“孟欣,现在只有你能救你姐姐了。”
蒋氏嘴唇翕动着道:“姐姐在沈家住多久,我都是欢迎的。”
单氏皱眉:“你是想逼死你姐姐吗?!”
蒋氏有些无力地抬手抚了抚眉心,道:“那娘的意思是?”
单氏眼神微闪,开口说道:“让你姐姐嫁给我那女婿。”
蒋氏不可置信地道:“娘是要让姐姐做沈郞的妾?”
“怎么能是妾呢,自然要是平妻。”
蒋氏突然感觉自己面前的并不是自己的亲人,而是一群凶神恶煞的地狱小鬼,她喘息了两声,踉跄着后退了一步:“平妻?”
看见蒋氏这个反应,单氏连忙道:“你们是姐妹俩,你姐姐又比你招人怜爱,这样你也不必担心日后会不会失宠的事情,你姐姐的难题,自然也迎刃而解了。”
单氏大约觉得自己说的不错,眉飞色舞的,全然不顾蒋氏已经苍白了的脸色。
“古往今来,多少姐妹共侍一夫的佳话,你们的事情传出去被世人知晓了,一定也能成一桩佳话!”
蒋恒志也连连点头:“夫人说的有理。”
蒋氏站直了身体道:“这件事……我不答应。”
单氏和蒋恒志嘴边的笑容凝滞住了,两人看向蒋氏,一个蹙眉,一个沉脸。蒋氏木木地看向地上,并没看两人的脸色。单氏正要作,却被蒋恒志拉了一把。
她想了一阵,看一眼蒋氏,瘪了瘪嘴,哀嚎起来:“你这是要逼死你娘啊!把你养活那么大,又让你嫁了这么好的人家,你现在却要逼死我啊,我这个当娘的还有什么意思,这么点小事,女儿都不愿意啊!”说着,单氏就要往柱子上撞去。
沈歆的脸已经彻底黑了下来,她站起身,就要往绕路进去,这时一个声音却让沈歆住了脚。
“你们在干什么?!”
她将小窗微微推开一条小缝,就现沈彦卓正皱眉走进屋中。
原本闹做一团的蒋家人一瞬间停下了动作,唯有混乱中不知被谁推了一把蒋氏,脚下一软,跌了一跤。
沈彦卓快走了两步将蒋氏扶起来,一手搂着她的腰,道:“有没有摔到哪里?!”
蒋氏眼眶一红,摇了摇头。
沈彦卓的眼神沉了沉。他抬头看向蒋恒志和单氏,扬眉道:“岳父岳母这是作甚?”
对上沈彦卓的目光,蒋恒志和单氏对视了一眼,蒋恒志故作镇定地说道:“是来同你商量一件事。”
沈彦卓将蒋氏抱到椅子上坐好,然后才回道:“何事?”
单氏道:“彦卓,当年你求娶孟玉,谁知石家的那浪荡子却对孟玉……唉,所以我们才不得不将孟玉嫁给他,现在石家那浪荡子病死了,不若你便娶了孟玉?”
蒋氏在一旁听着,死死咬住了下唇,面无血色。
沈彦卓伸手抚上了蒋氏的下颚,逼她放开自己的下唇,他这才现,蒋氏的下唇上已经露出斑斑血迹。他伸手握住蒋氏的手,没有说话。
“彦卓?”
沈彦卓回过身来,皱眉道:“岳父岳母听错了吧,当年我求娶的从来都是孟欣,没有其他人。”
蒋孟玉不敢相信地往沈彦卓身前走了两步:“怎么可能,当年我听的清清楚楚,媒人说求娶的就是我!”
沈彦卓似笑非笑:“难不成我说的话还没有石夫人听来的可信吗?!”
石夫人,她唤蒋孟玉石夫人。
蒋氏伸出手,悄悄拽住了沈彦卓的衣摆。
“不可能,当年与你通信的人是我!”蒋孟玉此时哪里还有平日里那病弱的样子,疯狂之态简直让人不忍瞩目,“当年你约见的人是我,你虽没有出现,可是我却去了,我等了很长时间!”
“当年与我通信的是孟欣,我约见的也是孟欣,当年我可从未见过你,从始至终,我见到的,都是孟欣。”
“不可能,你一定是在骗我!沈郞,你是在怪我对不对?你是怪我没有嫁给你,才说这些话骗我对不对?”蒋孟玉突然扑到沈彦卓身上,双手揪住沈彦卓的衣襟,有些癫狂地问道。
沈彦卓将蒋孟玉的手掰开,直视着她道:“石夫人,你失态了。”
沈彦卓伸手拉起蒋氏道:“想必岳父岳母和石夫人还有很多话要说,我和孟欣就不奉陪了。”
说完,沈彦卓拉着蒋氏走了出去。
蒋恒志和单氏连忙扶住了蒋孟玉,她正呆呆地看着面前的虚空,嘴里呢喃道:“怎么会呢,当年沈郞心慕之的,明明是我,明明就是我,你们骗我,你们都骗我!”
看见蒋孟玉的这个样子,沈恒志和单氏心疼的不得了,一个扶住了她,另一个掐了掐她的人中。
蒋孟玉吃痛,望向单氏的目光终于清明了一些。单氏松了一口气,说道:“玉儿,沈彦卓就是在骗你,当年他来蒋家,可是从来没去看过一次孟欣。”
蒋孟玉眼里泛起了泪光,她抽了抽鼻子,哭着道:“娘,若是沈郞他不要我,那我该怎么办?!”
单氏拿出帕子给蒋孟玉擦去眼泪,温言安慰她道:“玉儿,这件事娘一定会给你办好的,孟欣要是不同意,我就死在她面前,看她同不同意!”
蒋恒志和单氏又宽慰了蒋孟玉两句,接着,几人离开了读月阁。
等到他们离开了,沈歆才从屋后出来。她脸上带着些许疑惑,心里回想着刚才听见的东西。
当年?
当年究竟生过什么?
沈家当年也曾经繁盛过的,原本就有点家底,加上祖坟冒烟,出了沈老太爷这个文曲星,连中三元,金銮殿上,就被皇上钦定为巡抚,一路升上去,直到成为了最后一任宰相,沈老太爷死后,皇上就撤了宰相一职,添上了一个内阁。
沈老 ...
(太爷可以说是被皇上一手提拔的,又为皇上办事尽心尽力,差一点,沈家就能够成为一个名门望族了。
可惜的是,当年的沈老夫人死的太早太早,让沈老太爷娶了萍老夫人这个毒妇,若是没有萍老夫人,现在的沈家大房怎么说也是个内阁大学士,做上内阁辅,也不是不行的。
沈老太爷死后,萍老夫人把持了沈家,原配嫡子只剩下了沈彦卓一人,加上沈彦卓的外家甄家不愿意趟沈家的这趟浑水,所以沈彦卓独自一人支撑的很辛苦,后来年龄到了,娶了蒋氏,再后来他就在经常滞留边关,打拼前程。
所以这其中,究竟出了什么问题?
沈歆关于沈彦卓和蒋氏的记忆委实不多,记忆中,沈彦卓对蒋氏一直不甚亲近的,既不走进,也不远离,如果真的有人要欺负蒋氏他不会同意,但如果是蒋氏自己不争气,他也不会去纠正蒋氏。
沈彦卓在女色上实在是淡淡的,一个月里,大半时间他都是独处,剩下半个月里他有一半是歇在蒋氏房里。院子里大半的姨娘,都是蒋氏怀孕的时候塞给沈彦卓的,她怀了三个孩子,二房就多了三个姨娘。
蒋家的人来了,沈歆才见沈彦卓对蒋氏上点心,蒋家当年究竟生过什么事?难不成真的是蒋氏使坏,害得蒋孟玉嫁不成沈彦卓?
这个想法不过在沈歆脑海中一瞬,蒋氏那个样子,稍微有点害人的心思,也不会那么凄惨。
沈歆自然是相信蒋氏的话,如果按照蒋氏说的,蒋孟玉其实是自己作死,才失去了沈彦卓这个姻缘,那为何蒋恒志和单氏又那么异口同声地说,是蒋氏的错?
蒋家的事情,实在太乱了一些,而且他们的那个主意,简直可笑,用脑子想想,沈彦卓也不会答应的啊,平妻这两个字,在京城里可没出现过几次,但凡出现,都变成了京城人士的笑话。
可不就是笑话吗,士农工商,最下等人鼓捣出来的玩意,那些高门贵族,怎么可能用到自己身上。
可沈歆也知道,按照蒋家人的性子,这件事不会那么快完的,何况单氏那个恶毒的主意还没用呢,以蒋氏的性子,如果单氏真的以死相逼,她会同意也说不定。
不能让蒋氏同意!决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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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歆姐儿,这是外祖母特意为你准备的。”单氏笑眯眯的,伸手递上了一只金簪。
沈歆已经许久没用金簪了,尤其是这种做工的金簪,金子上面坑坑洼洼的,一看就是劣质的金子,更不用说上边歪歪扭扭的蝴蝶了,仿了锦祥阁的,还没仿成功。
若是以前,沈歆收了就收了,说不定还会送个笑脸再说句谢谢,可惜现在,在看见了蒋家人的嘴脸之后,沈歆实在没有那么宽的心了。
“这簪子……”沈歆故意蹙眉,仿佛是遇见了什么为难的事情。
“簪子怎么了?”单氏茫然地看向手上的簪子,好好的啊。
沈歆道:“恐怕不是锦祥阁的吧,这样子倒像是,外祖母可别是买到了假的。”
单氏明白过来,脸腾一下就红了,蒋家哪里有那么多银子去买锦祥阁的簪子,那里的簪子可是要花不少银子,她憋了好一会,才说道:“许是外祖母被人给骗了……”
谁不知道似得,单氏只感觉自己的脸像是有火在烧一样。她已经许多年没有感受到这种感觉了,以前沈歆也会给她两分面子,可这次……
蒋氏低着头,她身旁的沈彦卓正在桌子底下握着她的手,两人看上去倒是恩爱,却刺的蒋孟玉眼疼。
蒋孟玉伸手推了推石蕊娇,石蕊娇脸上立马挂上了甜笑:“外祖母,歆姐姐不喜欢,能不能送给娇姐儿啊。”
单氏怎么能不知道石蕊娇这是在给自己解围,立时将金簪递给她:“娇姐儿喜欢就好。”
石蕊娇乖巧地说道:“只要是外祖母送的,我都喜欢。”
沈歆没有去看两人的一唱一和,她正在想,究竟有什么办法,能够让蒋氏避开单氏的计谋。
吃罢午饭,沈彦卓有些公事要处理,临走之前,特地将蒋氏交给沈歆。沈歆自然表示自己一定跟住了蒋氏,不用沈彦卓说,沈歆也会看著蒋氏,不让她跟蒋家的人有任何联系。
沈彦卓离开之后,蒋氏对沈歆笑了笑道:“歆姐儿,别听你爹的,娘好好的,哪里用你跟着。”
然而沈歆却觉得她笑的有些勉强,兴许她也知道蒋家的人肯定会来找她,她更知道,自己将会面临什么,可她还是选择了让沈歆离开。
沈歆有些生气,第一次,她觉得蒋氏有些“不知好歹”,或许这话重了一些,但是沈歆此刻的确是这么想的。
“娘,你究竟在想什么?”沈歆的声音有些失望。
蒋氏张了张嘴,然后又闭上,她蹲下身子看向沈歆:“歆姐儿,你还小,这件事不能是你管的。听娘的话,回自己的院子吧。”
“不。”
蒋氏看见沈歆的表情就知道,她做不了沈歆的这个主,犹豫了一下道:“等会儿若是外祖父外祖母来了,你千万别往他们面前去,他们手下没轻重,会弄伤你的。”
沈歆窒了窒,就因为这个,所以她不愿沈歆留在她身边?!
可蒋氏难道不知道,比起沈歆,她才是最容易受伤害的那个吗?
“那娘你呢?”
蒋氏眨眨眼,一丝水光飞快泯然,她苦涩道:“从来都这样的,娘已经习惯了。”
沈歆上前握住了蒋氏的手,没有说话。
习惯,居然会是习惯,蒋氏以前在蒋家,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同样是亲生女儿,他们对蒋孟玉百般呵护,可是对蒋氏,却又是横眉竖眼,半点不为她着想。
难道真是应了沈彦卓说的,人心从来是偏的吗?
蒋氏起身,和沈歆一起去了读月阁,读月阁中有一间厢房,里面专门给蒋氏用来做女红的,里面采光很好,两人便来了这里。
蒋恒志和单氏自然是去了蒋孟玉的院子,倒是给他们这里留了一片清净。
沈歆见蒋氏拿了一张帕子来绣,她的手极巧,三两下就绣出了一朵兰花。
“娘,当年,你和爹是怎么遇见的?”
蒋氏顿了顿,脸上露出了一个怀念的笑容:“当年啊,那时候我还是一个小孩呢,不过比你大了一些,我十三岁那年,沈二郎,也就是你爹,一家国赋惊了天下,又拒了圣上要为你爹封官的帖子,说自己不愿做官,那个时候,京城里谁不认识沈彦卓沈二郎,可是后来……”
“后来怎么了?”沈歆追问道。
“后来沈家连番波折,你祖父去世了,你爹的名声就淡了下来。就是那个时候,我给了你爹一封信。”
“娘是怎么给的?”总不能当面把信给他吧。
“那时候京城里有一个叫做信箱的东西,就是家家户户在门外安一个盒子,盒子上有号码牌,可以把交给邮差,他们按号给信的, ...
(当年沈府的号码是十三,我到现在都记得呢。”
“哦?怎么现在没有信箱了?”
“当年信箱是圣上的亲弟弟明的,可是后来圣上的亲弟弟却因着什么事去世了,圣上伤心之下,为了避免触景伤情,就下命把所有圣上亲弟弟明的东西全给禁了。后来我们就通了一年多的信,那时我可诧异的很,没想到沈二郎会给我回信,你爹可真的是个十分博学的人,但凡我问的问题,他没有不知道的。”
这还是沈歆头次没有在蒋氏脸上见到愁眉苦脸的表情,她微微笑着,笑容甜蜜而又怀念,看向窗外的目光也分外朦胧了一些。
过了一会,她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脸上的笑容消失了,整张脸上像是罩上了一层阴霾。
沈歆伸手捏了捏蒋氏的手腕:“娘,怎么了?”
蒋氏回过神来,却不去看沈歆,而是低下头看向自己面前的手帕,含混地说道:“没事。”
这个样子还说没事,那就肯定是有事了。
沈歆没有问下去,而是说道:“那后来呢?”
蒋氏笑了笑:“后来你爹就去沈家求娶了。”
这中间省略了太多东西了吧,沈歆有些无奈地说道:“娘,你敢不敢再敷衍一些?”
蒋氏只抿唇不语了。
沈歆往屋里看了看,一眼就看见蒋氏房里的两个大丫鬟,娉婷和芳枝了,这两人是蒋氏最为倚重的,也是在蒋氏身边时间最长的。
沈歆看了一眼芳枝,她还记得这个芳枝上次被她罚过的,那倒是不可信了,沈歆又看向娉婷,目光有些闪烁。
一下午的时间,蒋恒志和单氏都没来打扰他们,可是沈歆知道,他们不会那么容易就善罢甘休。
转眼到了晚间,沈彦卓处理好了事务,过来陪蒋氏。见到沈彦卓,蒋氏脸上的笑容多了一些。
沈歆自然也不会去打扰他们,她看了娉婷一眼,开口道:“娉婷姐姐能帮我个忙吗?”
娉婷连忙道:“自然是可以的。”
“那娉婷姐姐跟我来吧。”沈歆说着,往外走去。
芳枝也想跟着,娉婷匆忙道:“你留在门口等着,说不得夫人和老爷要人伺候呢。”
娉婷这话说的没错,两个当值的大丫鬟决不可能都离开了,不然夫人身边没人伺候,是要挨罚的,芳枝有些不服气,却也只能不甘心地瞪着眼,回到了房门前。
沈歆和娉婷一路来到了读月阁的花圃之中,沈歆住了脚道:“娉婷姐姐,我想知道,当年我娘嫁给我爹,这中间,究竟出了什么事?”
听见沈歆问这事,娉婷有些措手不及,且她也并不想回答,支吾了一阵之后,娉婷道:“大小姐,这事儿不是奴婢不想告诉您,实在是奴婢知道的也不多……”
“娉婷姐姐,恐怕你不是知道的少,而是不愿意说吧。”
娉婷蹙着眉,垂不说话。
沈歆又不知道具体的事情,只能靠着从蒋恒志和单氏那里偷听到了一点来套娉婷的话:“娉婷姐姐,娘现在这个样子,你就不觉得心疼吗?蒋家的人,也实在欺人太甚了一而且,我听见他们说,要让我娘给姨母让位子……”
娉婷睁大了眼睛:“他们怎么又这样?!”
“又?”
41|【加更】
( 娉婷神色慌乱地捂住嘴,一双眼睛和沈歆对视着,片刻后又放下手,挣扎了一会说道:“大小姐,关于以前的事情,奴婢知道的真不多,不过既然大小姐问了,那奴婢便拣着自己知道的说一些了。”
沈歆点点头:“你说吧。”
“当年奴婢还是一个三等丫鬟的时候,就是在夫人的院子里伺候夫人,那个时候夫人仅有一个大丫鬟,两个二等丫鬟,四个三等丫鬟,奴婢便是其中之一。大小姐,哦,就是石夫人,出生的时候就带着病根,因此惯得蒋老爷蒋夫人怜爱的……”
娉婷将蒋家的一切娓娓道来。
蒋家一共三个嫡子嫡女,大姐蒋孟玉病弱,三弟蒋孟庆是唯一的嫡子,自然更多些关注,所以老二蒋孟欣就一直处于被人忽略的状态。
当时蒋孟欣十分有才,家中的女先生屡屡称赞,可是蒋孟玉从小得尽家中宠爱,又怎么能够忍受这样的事情生,不过了两次脾气,蒋家便把家中的女先生给辞退了,专门找了几个识字的只教导蒋孟玉,蒋孟欣也想学的,只跟单氏说了一句,就得到了一声不容长姐的训斥。
渐渐的,蒋孟玉和蒋孟欣都长大了,蒋孟玉出落的越娇美,而蒋孟欣,却样样平庸,低眉顺眼,透明人一样。
沈二郎盛名动天下的时候,蒋孟玉也曾有过小女儿遐思的,可是后来沈家一系列的变故出来,却彻底绝了蒋孟玉的心思,甚至让她对沈二郎有些鄙夷。
蒋孟欣机缘巧合下跟沈二郎通了信,这事不知怎的,被蒋孟玉知道了,此后,两人之间的信,她都要看一遍。到后来沈彦卓问蒋孟欣她是谁的时候,蒋孟玉堵着蒋孟欣的门,让她将上面的名字改成了自己。
蒋孟欣不愿意,当天晚上,蒋孟玉就“病”了,这下算是捅了马蜂窝,蒋恒志和单氏轮流训斥了蒋孟欣,直到她在信里换上了蒋孟玉的名字。
但是这不代表蒋孟玉就想嫁给沈彦卓,那时候胡沈彦卓还是一个白丁,虽说有爹的声威在,可是白丁就是白丁。
蒋孟玉那个时候中意的是石家的石獒,天生风流种,最能让她这个年龄的少女动心的,再加上那时候石獒刚刚考上了举人。沈彦卓到底无法决定自己的婚事,只能让萍老夫人去提亲。
萍老夫人前脚提了亲,后脚这消息不知怎的被石獒知道了,他一不做二不休,第二天,蒋孟玉在石獒床上醒来,就这样,蒋孟玉欢欢喜喜嫁入了石家,而蒋孟欣则八抬大轿入了沈府。
“刚开始老爷夫人的感情很好的,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就成了这样了。”娉婷叹息了一声。
沈歆沉默不语,没想到蒋氏的前半生竟然是这样过来的,被这样养出来,又怎么还能指望蒋氏是个立得住的人。
神思恍惚地回到房中,沈歆正看见蒋氏被沈彦卓半抱在怀中,沈彦卓手把手地在教蒋氏写字。沈歆看了一会,便退了出去。
兴许是沈歆今天的表现太不同寻常了一些,沈郃也不禁问道:“姐姐,怎么了?”
沈歆看着沈郃,曾经脸上满是怯懦的女孩现在已经变得平稳大方,就算遇见什么事也都镇静自若的,她开口道:“郃儿,我问你一个问题。若是有人要害娘,怎么在不被娘知道的情况下,护娘的安全?”
沈郃蹙眉想了一会,然后道:“不若将娘弄出府,若是害娘的人也能跟着出府,那就没办法了。”
沈歆眼睛一亮:“好主意!”
“姐姐,究竟出什么事了?”沈郃疑惑道。
沈歆伸手摸了摸她的头道:“你就别操心这个了,话说回来,你能不能请几天假,咱们一同出去春游。”
沈郃这下确定出事了,她伸手拽住了沈歆的袖子,认真道:“姐姐,什么事,你也能告诉我啊。”
想到沈郃如今的进步,况且就算她现在不说,日后也是要说给沈郃听的,沈歆便将事情告诉了沈郃。
不过她只说了从蒋家那一家子那里偷听到的事情,并没有说出她从娉婷那里听到的事情。
沈郃听了惊的张大了嘴,显然也是惊诧于世上竟有这样厚颜无耻的人,而这样的人,还是她的外祖父外祖母。
第二天,沈歆就去问了沈彦卓有没有空,至于蒋氏,她愿不愿意都是要去的。
得了沈彦卓的回复,沈歆下午就安排好了车,并没有遣人问蒋孟玉,嘱咐了丫鬟们,有人问起就说他们其实是去寻访名医的。
次日,他们就出了门。
一家五口,只少了一个沈绍珩。
无论是沈歆还是沈郃,都是头一次跟沈彦卓和蒋氏一起出游,沈彦卓虽说是疼沈歆,可是沈彦卓也没有带沈歆去过,顶多只带她出门去酒楼吃顿饭,再带她看看各种新奇巧物。
沈彦卓虽说手把手领大了沈歆,可是他大多时候都是在边关,在沈歆身边呆的日子不算多长。
蒋氏还懵懵懂懂的什么都不知道,就被沈歆几个蒙着带离了沈府。
等到出了沈府,蒋氏才开口问道:“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沈彦卓伸手推开了雕花的小窗子,让蒋氏看外面的风景。然后才道:“我们去月霞山庄。”
京郊外有很多庄子,这些庄子专供贵人们在一年四季,厌倦了京城里事务的时候,来到这里休息一下。
当然,也有一些庄子是专门为了流放那些犯了错误的主子下人的。
这月霞山庄,就是其中颇为有名的山庄,月霞山庄自然是供贵人休息的山庄,它正在沈彦卓名下。若说它其实春日并没有什么出色的景致,但是胜在月霞山庄旁边就是断崖山,断崖山上的景致还是颇为让人满意的。
因为正在京郊,马车不过行驶了两个时辰,便来到了月霞山庄,因为是临时起意,并没有通知山庄上的人,所以到了那里之后,山庄上的下人都有些手忙脚乱的,他们不比京城里的下人,惯会伺候人,这些人更会伺候庄稼和花草。
但收拾收拾,好歹给他们整理出来了一个干净的地方。
月霞山庄进门便是一条河,河上架着一道漂亮的石桥。那条河并不宽阔,也没有什么波澜,但是是缓缓流动着的,不时还会跳出几条鱼。
沈郃看的目不转睛,这样的景色在她眼里还算是稀奇的。
但沈歆见过的,上辈子她和靖王一起,去过了不少这样的庄子。
尤其是夏天的时候,沈歆惧热,所以靖王每到了夏天,是从来不会在靖王府呆着的,他总是呆着沈歆去各种避暑山庄,若是沈歆喜欢的,就多呆几天,直到沈歆腻了为止。
沈歆回过神,看向面前涌出来的下人们,数一数也有十多个,这些人住在月霞山庄,维护着月霞山庄里的景致。
沈彦卓带着蒋氏下了马车,沈歆沈郃跟着下了马车。
看见了面前的山庄,蒋氏眼底有些惊喜,她开口问道:“沈郞,我们来这里干什么?”
沈彦卓顿了顿道:“寻访名医。”说完, ...
(牵起她的手往前走去。
一众下人自然是只敢恭敬地目送他们,沈歆则带着沈郃站到那群下人面前,抬眼扫了扫他们,开口道:“谁是这里的管事?”
一个有八字胡的男人站了出来:“回禀小姐,小的是这里的管事。”
沈歆嗯了一声道:“房间收拾好了?”
男人恭敬道:“收拾好了。”
“你留下,其他人该干嘛干嘛去吧,你来给我们介绍一下月霞山庄中的产业。”
……
蒋氏被沈彦卓桥,不知不觉,就来到了一个隐蔽的地方,这里有一处深潭,颜色碧绿,一眼看不见底。
又有一道瀑布,不断地灌进深潭之中,迸溅出了一片浅滩,但是深潭却始终不见满。往四周看,却只看见郁郁葱葱的树木。浅滩对面是一道矮坡,矮坡上开满了各色的花朵,现在又是春季,更是美不胜收。
蒋氏看着面前的景色有些回不过神来,她嘴唇翕动,半响才说道:“这里是……”
“以前你曾经在信里说过的,你喜欢这样的地方。”沈彦卓双手负于腰后,看向面前的瀑布。
蒋氏的眼眶有些湿:“原来你真的知道与你通信的人是我。”
“你说过你的小名是姝儿,可是我问过了你爹,除了你,你们家没有人小名叫姝儿。”
蒋氏翘了翘嘴角,眼里却一直弥漫着水汽。
沈彦卓的声音低沉了一些:“还有在京津诗会上,我见到你了。”
蒋氏睁大了眼睛:“你看见我了?!”
沈彦卓点点头,没有说话。
蒋氏张张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当年……她一直觉得沈彦卓喜欢的是蒋孟玉,因为在信上,她写的是蒋孟玉的名字。
她一直以为,沈彦卓是厌弃她的,沈彦卓应当也是觉得自己是用了手段,所以才嫁给了他吧。
可是居然,沈彦卓从一开始就知道,写信的是自己?
“沈二郎……”
沈彦卓转过身,一双黑沉沉的眼睛看向蒋氏,半响,他开口道:“为什么,你却不是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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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蒋氏眼中似乎有云雾升腾,她看看着沈彦卓,嘴边带上了一丝苦笑,她缓缓说道:“沈郞,我如何不是我了呢?”
沈彦卓沉默了一阵,往日总深沉冷冽的桃花眼,意外的带上了些委屈的情绪,他一字一句地道:“沈家需要一个御下有道,进退得方的当家主母,我以为你是。”信里面的蒋氏有多聪明他是知道的,触类旁通,举一反三,但凡是他曾经说过的事情,蒋氏从来不会忘记。
蒋氏突然笑了,笑着笑着,眼泪却流了出来:“我在蒋家什么样子,你不是没看见,我如果真的能做到,又怎么会沦落到那种地步?!”
沈彦卓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什么好,他阖上了眼睛,不再看蒋氏。
蒋氏用袖子抹去了眼泪,默不作声地往外走。
蒋氏离开之后,沈彦卓才睁开眼,有些疲倦地叹息了一声。
沈歆有些不明所以,为什么两个人高高兴兴地出去,回来之后,却一个默不作声,另外一个则压根就不见人影了。
问蒋氏,蒋氏也不说话,攒眉苦脸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到了晚间,沈彦卓才回来,他身上带着不少草屑,平日里时时整齐的髻也有些乱了。虽然他的表情与平时一样,但是沈歆一眼就看出来,沈彦卓现在的心情很不好。
用晚饭的时候也是,两人平日里说不上有多亲热,可是至少还是有些默契恩爱的,哪里像现在,看都不看对方。
他们出去那一会儿工夫,生什么了?
用过了晚饭,沈歆凑到沈彦卓面前想问问他到底怎么了,谁知沈彦卓连她的面子也不给,直接在她面前关上了房门。
本来只收拾了三个房间的,这下蒋氏还要单睡一间房,沈歆便只能和沈郃一道睡。
沈歆心事重重的,一晚上都在想着沈彦卓和蒋氏的事情,沈郃却神神秘秘地拿了一本书坐在她身边:“姐姐,快来看。”
沈歆蹙起眉:“这是什么?”沈歆拿过那本书,书皮上印着《锦绣录》,讲的是一个庶出女儿如何打败了苛待自己的嫡母,然后嫁给一个高门公子为妻的事情。
只微微翻了两页,沈歆就皱眉说道:“这书里讲的都是什么,跟自己的嫡母作对?还上手去打嫡母?最后还嫁给阁老的儿子?我怎么没见有庶女高嫁还成了宗妇的?宗妇是脸面,谁家还能不要脸了吗?”
沈郃苦着一张脸道:“姐姐,你干嘛那么较真呢?不就是话本,还是民间的话本,当然不严谨,打打时间罢了。”说着又伸手去晃沈歆的胳膊,撒娇着道,“姐姐,你陪我看嘛,若是不好看,那咱们就扔了它,好不好?”
沈歆耐不住她,只好应了,与沈郃凑在一起,专心地看起这本《锦绣录》来,这本书已经算是厚的了,可也经不住她们没有细看,不到半个时辰,两人已经看完了这本书。
看完之后,沈歆皱眉想了一会,沈郃则是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
沈歆看向沈郃:“这话本你是从哪里寻的?”
“是那总管的女儿给我的。”
“她那还有吗?”
沈郃点点头:“她说她那里还有很多,怎么了姐姐?”
沈歆微一沉吟,下了一个决定:“你去找她全要过来。”
沈郃一愣,可看沈歆的脸色却知道,她说的是真的,沈郃只好起身去敲了总管女儿的房门,将她那里一柜子的话本全要了过来。
沈歆和沈郃接着看,快天亮的时候,沈郃终于撑不住了,自个儿睡了过去。
等到沈歆醒时,已经是快中午了,她睁眼就一惊,这都什么时候了,她可已经很少这么晚起床了。
坐起身,沈郃见沈歆正坐在桌前,一边摊着一本书,一边在纸上写着什么,周围尽是些散落的话本,红烛已然泪干,烛台上积了不少蜡油,看这样子,姐姐是一晚上没睡?
“姐姐,你还没去歇息吗?”沈郃披上衣服,来到了沈歆身边。
沈歆点点头,眼下有些乌青,眼里也有些血丝,沈郃见了有些心疼:“不过是一些话本而已,什么时候不能看,姐姐非要一晚上把它们看完吗?”
放下手中的笔,舒了一口气道:“我看的可不是话本,而是里面的方法。”
“什么方法?”沈郃说着,将沈歆写好的纸拿来看。
沈歆道:“夫妻恩爱的方法,我看了一下,所有话本中让小姐公子们之间永结同心,恩爱到老的方法通常有两个,一个是英雄救美,一个是阴差阳错,看这本,作者笔下的何家大小姐,就是因为被救了,所以才会喜欢上那个叫……叫什么不重要,总之那是她未来夫婿,还有这本,虽然不不太明白究竟是怎样的理由才能让一个农女和一个士族公子在一个破庙里相遇,而且不得不共处了一夜,但是最后两人终于冲破了世间的重重阻碍,在一起了,还很恩爱,公子始终没有妾室。”
沈郃疑惑道:“那姐姐,你要夫妻恩爱的方法有什么用?”
沈歆的目光高深莫测:“你先看看纸上的字。”
沈郃依言看向手中的纸,越往下看,她的神色越惊诧,看到了最后,她简直目瞪口呆了,她看看手中的纸又看看沈歆,深感自己的脑子有些不够用了:“姐姐,你这是,要去打劫?”
“不,”沈歆翘起嘴角,“我要坑爹。”
“姐姐,你要用这上面的法子去对付咱们爹?”
沈歆点点头。
“可这也太……”沈郃咬了咬下唇,有些不敢相信地看着沈歆。
“若是成了,爹和娘之间的感情会大增,要是不成……”沈歆看着沈郃,“你会说出去吗?”
沈郃下意识地摇了摇头。
“这便是了。”沈歆面容在烛光下散出朦胧的光芒
第二天一大早,沈歆就做了两个香包,一个给沈郃,一个自己挂着。
两人出门,一人拉了沈彦卓,一人拉了蒋氏,硬是凑上了一辆马车里。结果一个两个的,都沉默不语。
沈歆只好一路和沈郃说话,才没有让马车里的气氛过于尴尬,回想起来的时候马车中的祥和气氛,沈歆还是有些不明白,怎么两人就出去了一趟,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终于,沈彦卓望了一眼窗外的景色,皱眉说道:“不是说去断崖山吗?”
沈歆笑着道:“断崖山上不过是些俗景,我记得过了乱石谷,有一处名为凝灵泉的泉眼,听闻那里的风景不错,而且凝灵泉的泉水喝了之后可以延年益寿,美容养颜,我想去那里弄些泉水来喝,爹想去断崖山?”
沈彦卓目光落在蒋氏身上一瞬,又挪开:“随你吧。”
沈歆和沈郃对视一眼,又看了看沈彦卓和蒋氏。
就在马车快经过乱石谷的时候,沈郃伸手摸了摸自己身上,皱起了眉头。
沈歆见了问道:“怎么了?”
沈郃犹豫了一下道:“我忘了带那块玉佩,姐姐 ...
(明明交代了我的。”她有些懊恼。
沈歆便道:“你怎么会忘了带?”
沈彦卓看向她们:“一块玉佩,没带就没带吧。”
沈歆反驳道:“那怎么行,万一被哪个手脚不干净的摸走了怎么办?再说了,郃姐儿昨儿跟我说了半宿,要拿那块玉佩泡一泡灵泉水的。”
沈彦卓的视线凝固在沈郃身上,看的她缩了缩头,他拧起了眉:“缺了那块玉佩,你们便不去了?”
沈歆连忙道:“去还是要去的,不过我和郃姐儿先回去拿玉佩,爹,你和娘在这儿等一会,我们坐马车去,一来一回,很快的。”
的确,月霞山庄旁边就是断崖山,坐马车来回也不会浪费多少时间。
沈郃又去闹蒋氏:“娘,你就答应我吧。”
蒋氏不经意地抬头,正对上沈彦卓的目光,她连忙移开眼睛,开口道:“好。”说完就下了马车。
沈彦卓见了,桃花眼清冷地看向沈歆:“你究竟要干什么?”
沈彦卓的视线有些凌厉,索性还在沈歆能够扛得住的范围,她无辜地说道:“不过是拿一块玉佩,爹就等一会嘛。对了,这两个香包爹给我们带着,别一会弄丢了。”
沈彦卓又看了沈歆一会,才接过香包拿在手里,下了马车。
沈彦卓下马车之后,沈歆立刻吩咐车夫回月霞山庄,车夫领了命,架着马车,飞往回赶。
车窗中,被留在路上的沈彦卓和蒋氏,渐渐凝成了两个小黑
沈郃趴在车窗上往外看,看了一会,有些担心地说道:“姐姐,我们这么做,会不会出事啊?”
沈歆扬了扬眉:“能出什么事,先回山庄去再说吧。”
沈彦卓两人等了很长时间,将近有一个时辰左右,看看天色,蒋氏嘴唇翕动了两下,终于没忍住说道:“她们俩不会出什么事吧?”
沈彦卓皱起眉,他早就感觉到不对劲了,按理来说,半个时辰也就足够两人来回一趟了。
他正想开口,却听见天上轰隆隆一声响。
啪的一声,蒋氏面前的地面上落下了一滴豆大的雨滴,接着,成千上万的雨滴落了下来,她伸手就要往自己头上挡,然而她头上却没有一滴雨。
蒋氏抬头,就看见一道宽大的袖子,是沈彦卓,她转脸看向他。
沈彦卓此时已经完全被打湿了,只能扯着袖子挡住蒋氏的头顶:“这场雨一时半刻不会停,我们找个地方避雨吧。”
蒋氏轻轻嗯了一声。
沈彦卓往四周看去,正看见乱石谷中的山洞,他便挟了蒋氏,往山洞中走去。
到了山洞之后,沈彦卓全身都已经湿透了,而且他感觉到,自己身上有些疲乏,没有什么力气。
他眯起了眼,却没有把这件事告诉蒋氏。
“我们在这里歇一会吧,她们等会会来接我们的。”沈彦卓说道,他将外衣脱了,拿在手中,身上玄色的长袍也已经湿了个干净。
蒋氏伸手拿出了一方帕子,来到沈彦卓面前,伸出手。
沈彦卓一愣,随后任她给自己擦拭脸上的雨水。蒋氏不敢去看沈彦卓的眼睛,只能盯着他的额头或嘴唇看,但越是看,越是觉得尴尬。
山洞里一时无声,只有山洞外噼里啪啦的雨声。
过了不知道多久,蒋氏才将沈彦卓脸上雨水擦净,她收回自己的手,来到沈彦卓身边。
经过了上次的对话之后,两人还从来没这么共处一室过。而上次的对话,两人都不愿去回想。
又等了一段时间,两人都有些焦急了,现在也差不多到了未时,再拖下去,可就要天黑了,沈歆他们到底去哪儿了?
蒋氏不住地往山洞外看去,然而外面白茫茫都是大雨,什么都看不清楚。
沈彦卓感觉到自己身上越来越没有力气了,他试着提起内劲,却现自己的做法根本就是徒劳。
他这一天接触的事物极少,想来想去,沈彦卓将目光移向手中的两个香包,皱眉看了会儿,他将香包远远地扔了出去。
蒋氏终于忍不住开口道:“她们是不是没有现我们?”
沈彦卓不语,靠在洞壁上细细地喘着气。
蒋氏终于感觉到有些不对劲,她来到沈彦卓身边,伸手拽住他的胳膊,惊惶地说道:“沈郞,你怎么了?”
沈彦卓缓缓摇了摇头,终于忍不住,沿着洞壁滑坐到地上。他一咬舌尖,总算是凝聚了些力量。
他开口说道:“等会雨停了你就离开,回山庄找人来救我。”
蒋氏急的眼泪都要出来了:“沈郞,你到底怎么了?”
沈彦卓沉默了一阵,良久才喟叹道:“委屈了你了。”
蒋氏勉强笑了笑:“没什么委屈的,不过是一段路而已。”
沈彦卓摇了摇头:“我说的是在家里,委屈了你了。”
蒋氏还是哭了出来:“都什么时候了,说这个干什么。”
沈彦卓抬起手,摸了摸蒋氏的头:“我知道你怪我,怪我不帮你。”
蒋氏哭的不能自已,喉咙间不时出呜咽,像是一头受伤的小兽一样。沈彦卓苦笑起来:“我怕我帮了你,你会没命。”
蒋氏抬头,眼里还不断流着眼泪,她含混地说道:“沈郞,我明白的,我明白的。”
当时蒋氏嫁给沈彦卓的时候,他可以说是一无所有,唯一有的,只是无时无刻不在想着要杀掉他的继母,沈彦卓活的艰难,有了蒋氏,他活的更加艰难。
他那时才十六岁,没人肯帮他,又刚刚失去兄长妹妹和亲爹,有时候蒋氏半夜里醒来,会听见身旁压抑的呜咽声。
皇上肯帮他,但皇上也要看他的能力,沈老爷子在的时候,他可以靠着沈老爷子的荫蔽,靠自己一手做文章的本领,做一个悠闲的文官,但沈老爷子不在了,他要证明给皇上看,他能够成为第二个沈老爷子。
所以沈彦卓去从了军,最后变成威名远扬的大将军。
从一个白面书生,到铁血冷面的将军,沈彦卓经历的,绝非常人能够想象的到。
蒋氏的眼泪有些泛滥成灾了,沈彦卓伸手为她拭去眼泪:“错的是我,你哭什么呢。”
“沈郞……”蒋氏扑进沈彦卓怀中,啜泣着说道,“我没有怪你的,我知道你很难,何家背后是外戚丁家,我知道的,我知道的……我只是有些难受。”
沈彦卓目光欣慰:“你果然很聪明。”
蒋氏抿了抿唇,脸上却没了以前的那种愁苦之态,看上去反倒多了一分梨花带雨的楚楚之姿:“沈郞,我以前从来不知道,你对我评价这么高。我一直以为,你喜欢的是我姐姐那样的,迫不得已才娶了我。”所以她去学蒋孟玉的天生忧态,画虎不成反类犬。
沈彦卓握住蒋氏的手,开口道:“我哪里喜欢她了,我一直喜欢的,都是你啊。”
...
(蒋氏又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了,她拽着沈彦卓的袖子,眨眨眼,却怎么都止不住眼泪。
“旁人当了沈家的主母,恐怕早就没命了。你现在还好好的,还给我生了两个女儿一个儿子,个个聪明可爱,我很高兴,也很欢喜。”沈彦卓艰难地靠近蒋氏,亲了亲她的唇。
蒋氏脸上飘起两朵红霞。
就在两人说话的这一会功夫,外面的雨已经小了起来,沈彦卓转头看了一眼,柔声说道:“你快走吧,去找人来。”
蒋氏犹豫了片刻,站起身来,却在这时听见了一声嘶嘶的声音,她四下看了看,目光定在一处,脸有些白。
沈彦卓身子无力,感官也迟钝了很多,还是在看见蒋氏的反应之后,才顺着她的目光看向了那处,他的眼神立马变得厌恶起来:“这里怎么会有蛇?”
蒋氏摇摇头:“还不止一条,会不会是有蛇窟?”
沈彦卓一直死死地盯着那又出现的几条蛇,眉头皱了起来。
远处的山坡上,两人也不顾周围的泥泞,站在那里,看向沈彦卓和蒋氏所在的这个山洞中。
“姐姐,那几条蛇不会有毒吧?”
没错,这两人正是沈歆和沈郃。
“不会有毒的,你放心,这些都是我特地遣人去寻的菜蛇。”沈歆道。
两人不约而同地想到了昨天夜里……
“爹的武功高强,想要困住爹只有一个方法,给他下药,我让梨雪去买软筋散了,这种药不会立时作,它会隔一段时间,才让人四肢无力。我今儿要好好休息休息,明天,我们跟爹和娘说要去断崖山上玩,断崖山不过是这附近断崖山脉中最出名的一座山,断崖山附近有个谷名叫乱石谷,乱石谷中人迹罕至,最重要的是,野兽出没而且气候不定,春季的时候常有暴雨。”
“这么危险,爹和娘会不会有事?”沈郃蹙着眉道。
沈歆摆摆手:“到时候我们带着人远远地围住乱石谷,而且我会在娘身上放上解药的,你放心。这便是阴差阳错,共处一室,*咳咳……然后就是下一步了,乱石谷里有很多可以藏人的山洞,我们提前在山谷里的每个山洞都放一条蛇,爹最讨厌蛇,到时候肯定要让娘救他,虽然没有英雄救美,但是好歹有美救英雄,通常来说,被救的那个才会对救自己的人倾心。”
“可是……娘不会也怕蛇吗?”
“这个我还不知道,要不然我们去试试娘?”
沈郃连忙拉住沈歆的手:“姐姐,你先别冲动,你还是睡一觉吧,明日再说。”
沈歆一看沈郃那头冒冷汗的样子,就知道沈郃是不同意她的这个计划的,可沈歆却觉得这个计划非常好,最重要的是,如果这一次不能让两个人好的如胶似漆的话,那回到了沈府之后,蒋恒志和单氏来找蒋氏,说不得蒋氏就被说动。
万一她真的应下了,沈歆不敢想象沈彦卓究竟会是什么样的反应。沈彦卓这个人,对自己上心的人好的表现就是,一个人固执地做所有他觉得对你好的决定,哪怕对沈歆,也是这样的。这次他不会猜不到沈歆的意思,可他答应了这件事,就意味着他心中同样也希望蒋氏同蒋家少点接触。他这个人就喜欢什么事都放在心里,哪怕默默地解决好了所有事情,也绝对不会对你说一个字。如果他对你失望了,反而会顺着你的意思来。
以前他曾经许多次顺着蒋氏的意思来,可是这一次,一旦沈彦卓再顺着蒋氏的意思来,那就再也挽回不了了。
沈歆跟沈彦卓实在太像,这也是他宠爱沈歆的原因。
她伸手拉住沈郃的手,慢条斯理地说道:“你难道想又多一个嫡母?看着娘被另外一个嫡母踩到脚底下?”
沈郃挣扎了半天,还是同意了沈歆的话,这才有了今天的事情。
沈郃不安地注视着沈彦卓和蒋氏,突然道:“姐姐,你看那是什么?!”
43|【一更】
( “什么?”沈歆下意识反问了一声,然后顺着沈郃的目光看了过去,远处郁郁葱葱的深林深处,似乎冒出了两点火光?
那火光,还是绿色的?
那是什么?
就在两人往那里看的这一会功夫,那里又出现了几点火光,密密麻麻,数之不清。
很快沈歆她们就知道那是什么了,那是狼,是狼群!
至少有百只!
沈歆事先找人打听过的,这里有野兽出没,可是却从没人告诉她,这里会有狼群出没。
就算是狮子老虎,又怎么能比得上一个狼群?!
另外一边,蒋氏已经扶着沈彦卓出了山洞,两人距狼群不过两百米,看两人那有些慌忙的动作,是已经现狼群了。
沈歆连忙说道:“快!我们快点去找人救他们!”
听见沈歆的话,沈郃顾不上说什么,慌忙地提着裙子跟沈歆一起往山下去了,山下有他们带来的人,那是沈彦卓从沈家带来的侍卫,还有月霞山庄的总管和一些练过两手的下人。
另一边,沈彦卓头上冒出了一些冷汗,一声狼嚎,在他们身后响起。
沈彦卓被蒋氏扶着,往高处蹒跚着走去,他感觉自己身上的力气正在恢复,可是这个度,远远比不上狼群的度。
蒋氏平时又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贵夫人,哪里尝试过走这样的山路。
“沈郞!”蒋氏惊叫一声,跌倒在地,沈彦卓正在她身下,被她压的嘴唇白了白。
沈彦卓突然开口说道:“你先走。”
蒋氏摇摇头,站起身,又去拽沈彦卓,沈彦卓却不肯起来:“你带着我是不可能逃出去的,这里山势陡峭,只有我们来的那一条路,那条路现在已经被狼群堵住了,你现在只能往山上走。躲起来,等人来救你。”
蒋氏根本不听,手上用力,脸涨得通红,过了很长时间,她才将沈彦卓从地上拉了起来。
蒋氏看了看沈彦卓,他此时的形象太过狼狈了些,蒋氏抬起手,用衣袖擦了擦沈彦卓的脸:“沈郞,我不会丢下你的。”
“如果是我让你丢下我呢?”
蒋氏紧紧地抿着唇,不说话了,她一只手挽着沈彦卓的胳膊,一只手搂着他的腰,紧紧地将他带着,往山上走。
沈彦卓眼里早已没有了平日的冷厉,有的只是焦急:“快点把我放下,我若死了,皇上看在我的面子上,不会为难沈家,你们呣子都会过的很好,可我若死了,日后肯定会续娶,你想想郃姐儿他们!”
“……”
“蒋!孟!欣!”沈彦卓咬牙切齿地吐出这三个字,随后又有些无力地随着蒋氏的脚步往前走。
他动了动手,现自己已经积攒了一些力气,眯了眯眼,终于在路快要走到尽头的时候,伸手推了蒋氏一把,而自己则站立不稳,就要往下滚去。
好在这里的地势终于平缓了一些,沈彦卓才没有滚下去,倒是把蒋氏吓了一跳,连忙扑在沈彦卓身上,死死地拽着他的衣襟,惊慌地唤了两声:“沈郞!沈郞!”见他没事,又废力地将他往前推去。
沈彦卓翕动了两下嘴唇,终于有些认命地任蒋氏将自己弄到了山顶。
蒋氏看着山顶,张了张嘴,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沈彦卓听见了蒋氏的哭声,微微用力,坐了起来,往身后看去,平坦坦的,什么都没有。
什么都没有……
这里,这里是一处山崖。
沈彦卓吃力地抬起手,拥住了蒋氏,声音异常地温和:“孟欣,咱们去崖边,别被这些畜生脏了身子。”
蒋氏勉强止住了眼泪,和沈彦卓互相扶着,往崖边上去了,这处山崖下是深谷,从崖上看,只能看见一片云烟,连底下是什么都看不见。
蒋氏跪坐在沈彦卓身边,浑身的力气都没有了。
她本来就是一个弱女子,将沈彦卓连拉带拽,弄到这里,已经是极限了,这还是因为她对沈彦卓异常的执着。
前面已经隐隐约约可以看见一些晃动的影子了,这群皮毛肮脏的畜生们,各个睁着泛起绿光的双眼,嘴里红舌头吐出来,跟狗似的,站在那里,踌躇不前,又抑制不住眼里凶残贪婪的光芒。
人之将死,蒋氏突然没了往日里那股子懦弱,她靠在沈彦卓的肩膀上,幽幽地开口道:“沈郞,我有一件事,一直想要问你。”
沈彦卓一脸的了然,伸手摸摸她的脸,怜爱地说道:“说罢。”
%%%%%%
山脚下,沈歆正皱着眉,一脸怒气地看着面前的人:“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沈彦卓从沈家带来的侍卫当然是毫无疑义地听从沈歆的命令,然而那些身上有些功夫,或者常年打猎的下人们却有些迟疑了。
为的月霞山庄总管望了望沈歆的面容,有些为难地说道:“小姐,这真不是我们不愿意,那可是狼群,能捕虎的狼群啊,少说也有百来只,我们这群人去,顶多只能给它们填牙缝。”
“你们不愿意去?”沈歆挑了挑眉,对面众人不约而同地低下了头,沈歆分明看见,这里面有些人眼里还带着埋怨。
这些下人的心倒是野了,沈家花银子养着他们,关键时刻,这些人却一点用都没有。
沈歆冷冷一笑,走到他们周围,伸手从一个拿了弓箭的人背上抽出来一只弓箭。
“不想去也行,我不是那么狠心的主子。”沈歆用那支箭挑起拿了弓箭的那人的下巴,“你,想去吗?”
那人喏喏了半天,眼神游离。
沈歆突然轻轻笑了一声,然后高高扬起自己手中的箭。
嗤的一声,那人瞪大了眼睛看向沈歆,一只手摸向自己的喉咙,在那里,正Сhā着沈歆从他背上抽走的那支箭。
片刻之后,那人砰的一声倒在地上,身子抽搐了两下,没了动静。
沈歆脸色冷漠,弯腰将那支箭抽了出来。
“还有谁不想去的?”
众人哪里还有别的想法,跟周围的人对视了两眼,齐齐说道:“小的们一切都听大小姐的。”
不听?
谁还敢不听,躺在地上的那个教训还不够吗?!
“把他带着,等会当做诱饵。”
沈歆说完,不再废话,当先往沈彦卓他们所在的乱石谷跑去。她手上还捏着那只箭,箭尖冒着寒光,鲜血沿着箭头的锋刃渐渐往下。
啪的一声,滴在地上,然后被众人踩在脚下。
%%%%
蒋氏顿了一会,才开口道:“当时我难产,大出血,为何你却抱走了歆姐儿?她……她是我第一个孩子啊。”
当时生沈歆的时候,是极艰难的,蒋氏吃错了东西,生的时候便有些难产,危在旦夕的时候,她看见沈彦卓不顾众人的阻拦硬是闯进了产房,将歆姐儿给抱走了。
沈彦卓苦笑了一声 ...
(:“孟欣,你还记得,给你接生的产婆是谁找来的吗?”
蒋氏愣了愣道:“是我娘,怎么了?”
“你娘……”沈彦卓的声音渐渐消失在风中,蒋氏这才觉,起风了,周身突然冷了起来,比刚才下雨的时候还冷。
她直起身子,看向沈彦卓,脑子里浑浑噩噩一滩浑水一般,半响,她才开口道:“我娘……我娘怎么了?”
沈彦卓直视着蒋氏,桃花眼里带着一丝无奈:“曾经有大夫说过,你这一胎可能是男孩。你娘买通了那个产婆,给你吃了很多寒性的东西,还下了命令,要让你这一胎生个死婴。”
蒋氏出奇的冷静,她垂眸想了一会,又道:“为什么我娘要那么做?”
沈彦卓伸出一只手,捧住了蒋氏的脸,轻轻地说道:“因为萍夫人许了你爹少詹事的位子啊,还许她,若是萍夫人兄长升了位子,就让你爹做詹事。”
蒋氏唔了一声,她好像已经明白了为什么她快要生产的那几天,娘来见她的时候,为什么都带着笑容了。原以为,娘是为她高兴的,想也是,娘也就那几天来看过她而已。
“那你为什么后来要自己养歆姐儿?”
沈彦卓怔忪了片刻,低声开口说道:“我怕你知道歆姐儿身上的病。”
蒋氏的眼里终于多了一点惊疑:“歆姐儿身上的病?歆姐儿身上有什么病?”
沈彦卓挣扎了一会,还是道了出来:“歆姐儿她身上寒气太重,先天不足,日后……日后可能没有子嗣。”
“什么?!”蒋氏如同被人抽出了骨头一样,再也坐不稳,嘴唇颤抖着,眼张的大大的,喘不过气来。
沈彦卓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腕:“孟欣,这不是你的错!”
与此同时,一声狼嚎响了起来。
两人齐齐转头,这才现,不知道什么时候,狼群已经凑到了近前。
44|【二更】
( 沈彦卓将蒋氏拉进怀里,将她额前的乱拨好了,叹息着道:“咱们阎罗殿前再聚。”
蒋氏靠在沈彦卓怀中,轻轻地嗯了一声。
沈彦卓站起身,虽然这时候他还是不能用内劲,可是站起来的力气,他已经有了。
蒋氏一直依靠着他,似是还在回想他刚才的话,神思不知道飘往了何处。
沈彦卓抬起蒋氏的脸,淡然地说道:“孟欣,别埋怨自己,这不是你的错,若说错,谁没有错。如果当时我非要求娶你,也不会让你卷入我和何家的事情中来,你也不会经历这么多事,或许你会嫁个良人,顺遂一生。”
蒋氏眼中又漫上了一些湿气,她勉力笑着道:“若不是嫁了你,我又何来顺遂一生,不过求之不得,一生寥寥罢了。”
世间的事情大多都是这样,失之桑榆罢了,何来什么对错。
两人桥手,正要往下跳,却突然听见远处传来一声大喊:“爹!娘!”
沈彦卓和蒋氏住了脚,回神一看,正看见为沈歆的身影,看见沈歆,两人都松了口气,对视了一眼。
就在这时,狼群中出现了一些躁动,一只巨狼从狼群中踱步走了出来,它微微呲着牙,嘴里出威胁的低吼声。
沈彦卓将蒋氏护在身后,一双桃花眼死死地盯住巨狼,身上散出一股巨大的气势。
巨狼突然人力而起,作势要扑过来,沈彦卓的全部注意力都在巨狼身上,耳中却听见一声惊呼。
沈彦卓感到不对,下意识转身拽住了蒋氏的手,然后被一股下坠的力道带着跌倒,趴在了崖边,然而他手中,还死死地拽着蒋氏的手。沈彦卓咬着牙,他其实并没有恢复多少力气,手里仍旧无力,可是他没有松手。
蒋氏不敢往下看,只能看着沈彦卓的脸,她忽的说道:“沈郞,你替我跟歆姐儿他们说声对不起,摊上了我这个不争气的娘。”
沈彦卓没有说话,他仍然在咬牙坚持。
看见蒋氏要掉下去,沈歆的脸白了白,又见沈彦卓拽住了蒋氏的手,沈歆才把心放回了肚子里去,她面上罩着一层寒霜一般,开口说道:“你们,把那句尸体手腕和脖子都割开,让血腥味能扩多扩多远。”
听了沈歆的话,众人脸色有些白,但还是照着她说的去做了。
沈歆见状,又道:“刘侍卫,你带着几个侍卫,去里面救爹他们。”
刘侍卫领了命,和几个侍卫一起,脚尖轻点,一跃而起,往沈彦卓他们那边去了。
几个侍卫很快赶到,几人去击杀巨狼,赵侍卫带着两个人来到沈彦卓身边,小心翼翼地往崖下去了一点,一个人来到蒋氏身下,用自己的肩膀将蒋氏撑了起来,另外两人将蒋氏从悬崖下带了上来。
看见蒋氏他们终于得救,沈歆松了一口气,脸色也没有那么难看了。
群狼们本就饥饿,眼见找到了两个食物,却又被半路截胡,这群野狼似乎有些暴动了。
它们不断围绕着沈彦卓他们奔跑者,出各种或高昂或低沉的吼叫声。还有一些狼被血腥味吸引着,往两旁跑去了。
就在这时,一个拿着弓箭的人不小心射出了一箭,如同捅了马蜂窝似的,狼群一个个呲着牙,蜂拥而上,就连后面的沈彦卓等人也顾不上了,这一下,倒是给了他们一些喘息的时间。
这群下人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一个个脸色白地看向了沈歆,沈歆冷哼一声说道:“看我干甚,撑住,等我爹来了,我们就撤。”
就算没有沈歆的话,这些人也只能撑住了,跑?谁能跑过这些四只脚的畜生。
赵侍卫等人单膝跪地,对沈彦卓说道:“属下来迟了,请大人责罚。”
沈彦卓摆摆手道:“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解药呢?”
赵侍卫尴尬地从怀中掏出了一个小瓶,沈彦卓拿了过来,打开瓶塞一闻,果然是蒋氏身上的香气,他仰头将小瓶内的药水一饮而尽,又盘腿打坐了片刻,终于恢复了身上的力气。
又休息了片刻,沈彦卓身上的内劲也回来了,他伸手抱住蒋氏,对赵侍卫等人说道:“走吧!”
说着,腾空而起,身形飘逸,不过片刻,已经来到了沈歆的身边。
看见沈彦卓过来,饶是沈歆,也感觉脸上有些烫。索性沈彦卓没多说什么,带着蒋氏往山下去了。
沈歆又交代了两声,余下众人在侍卫们的掩护下,纷纷下了山。
山脚下团两辆马车和十几匹马,沈郃正在前头,记得不住转圈,看见沈彦卓带着蒋氏回来,一颗心总算是放到了肚子里,眼里噙着泪,迎了上去:“爹,娘怎么样了?”
蒋氏醒着,听见沈郃的声音,睁开眼,微弱地说道:“郃姐儿,娘没事。”她的声音有些沙哑,人也恹恹的。
沈郃抽了抽鼻子,为他们打开了车门。
沈彦卓带着蒋氏上了马车,沈歆随后就来到了这里,见沈郃好好地站着,便走到她身前抱住了她。虽说沈歆走之前留了一个侍卫保护沈郃,但这里这么荒凉,谁知道会生什么事,但沈郃又不适合同他们上山的。
被沈歆抱住,沈郃忍不住哭出声来。沈歆连忙抚着沈郃的后背安慰她。
两人也回到了马车上,众人一起回去了月霞山庄。
蒋氏恢复的也快,不过两日功夫,就好的七七八八了,她本也没什么大问题,一个是脱力,另一个是被吓到了,又是狼群又是失足跳崖的,怎么可能不被吓到呢。
所以说蒋氏虽然身体好了,但是精神上还没有完全恢复,总是提不起精神一样。
他们没有在月霞山庄呆多少时间,待蒋氏身体好了之后,便回到了沈府。
几人离开沈府这几天,沈府的大门都快被蒋恒志和单氏给踏烂了,待看见他们回来两人急急忙忙,又来到了沈府。
这次是沈歆接待的他们,沈歆自然是没有好脸色给他们的,只在一旁垂不语,茶没了也有下人去倒,半点事都没有她的。
沈恒志和单氏喝了几杯茶之后,终于忍不住了,单氏开口道:“歆姐儿,你们这些天,都去干嘛了啊?”
沈歆敷衍地敲了敲嘴角:“外祖母不知道吗?我们去寻访名医了,娘身子不好,你们要她吗?”
单氏放下手中的茶杯,连连说道:“好好好,我们你娘。”
说着,两人就站起身,前后脚踏出了屋子,沈歆在两人身后凉凉地说道:“忘了告诉外祖母,我娘现在住在我爹的院子里,外祖母可别走错了路。”
两人齐齐住了脚,对视一眼,讪讪地笑道:“你爹在不在?”
沈歆点点头:“我爹这些天都在我娘床前的。”
“那……我们还是下次再来好了。”说着,他们转身往蒋孟玉的院子去了。
当晚,蒋孟玉来到怀安居,美名其曰为,看望蒋氏。
蒋氏现在脸上时时带着笑,以往那 ...
(种愁苦的面容完全不见了。蒋孟玉一见,也是吃了一惊。
蒋氏本来生的就不差,无论是单氏还是蒋孟玉都是美人,她又能差到哪去,不过是因为长期畏畏缩缩,所以让人看不见她的优点罢了,这一下,前后像换了一个人一样。
“妹妹,”蒋孟玉探究地说道,“你这是去寻访的哪里的名医,倒是个神医呐。”
沈彦卓这时候并不在屋中,只有娉婷在喂蒋氏喝药。
听见蒋孟玉说话,娉婷便端着药退到一边,蒋氏拿出帕子拭了拭嘴角,笑道:“姐姐说哪里话,我不过是治治身上的一些沉疴罢了。”
蒋孟玉挑了挑眉,略有些深意地说道:“不过沉疴,却能将妹妹治成现在这样,所以才说是神医呐。”
蒋氏笑而不语。
蒋孟玉反倒有些摸不着头脑,正想说什么,却听房门一响,两个人一前一后地进了门,正是沈彦卓和沈歆。
沈彦卓同以往一样,视蒋孟玉如无物的,进了门便往蒋氏床前走,倒是沈歆道:“姨母在和娘说什么?”
蒋孟玉还想娇娇弱弱地行礼,可是却连看的人都没有,她心口像是有什么古一样,让她脸上的笑容僵了僵。又听见沈歆的话,柔柔地说道:“不过是说些家常罢了。”
沈歆有些恹恹的,显见的,她刚才被沈彦卓训斥了一通,但听了蒋孟玉的回话,她还是提起精神说道:“姨母,娘病了,家中大小事务只能由我来主持,明儿有一趟采买,我想请姨母在一旁帮衬帮衬。”
蒋孟玉听了,眉头拧起了一个疙瘩:“后宅事务,哪能都交给你,沈……彦卓,你也真是的,歆姐儿她还小呢。”
“也不小了,再过两三年,也该说亲了。”蒋氏没给沈彦卓说话的机会。
“姨母不愿意的话,我找旁人了。”
蒋孟玉心里转了几个弯,还是答道:“既然你都说了,姨母怎么能不答应。”
沈歆脸上浮现了一些轻松:“那好,姨母还要再跟娘说话吗?若是要走了,我便和姨母一道,正好说说明天的事情。”
蒋孟玉回身一看,沈彦卓正凑在蒋氏耳边说些什么,两人旁若无人,她只能暗自咬碎了银牙,道:“那我们一道走吧。”
两人并肩出了怀安居,月色如霜,扑洒在两个各怀心思的人身上。
走出了一半的路,沈歆才开口道:“姨母,明儿确是有空的吧。”
蒋孟玉缓缓一笑:“便是没空,姨母也要有空啊。”
“那娇姐儿和英哥儿有没有空?”
蒋孟玉有些不解地看向沈歆:“歆姐儿问他们做什么?”
沈歆道:“娇姐儿和英哥儿都来京城这么些天了,还没有好好玩玩吧,明天我就尽一尽地主之谊,带他们逛逛。”
蒋孟玉有些犹疑不定,沈歆可从没那么亲热过。
就在这时,沈歆又道:“明儿我正好打算带郃姐儿去买两套衣裙,这都春日了,郃姐儿身上还是府中的那些裙子呢。”
看来娇姐儿两个只是附带的,蒋孟玉倒放下了心。她笑着道:“英哥儿有功课,恐怕去不了。”
沈歆抬眼看了看她:“那倒是可惜,明儿我打算带他去岳阳楼看看呐,听说有学子去闯关。”
“闯关?”蒋孟玉没听说过岳阳楼,她嫁走的时候,还没有岳阳楼。
沈歆住了脚,定定地看着她道:“是啊,闯过了岳阳楼的关,那可就是公认的状元了。”
“状元?”听见这两个字,蒋孟玉的眼神火热了起来。
45|【一更】 敌袭
( 沈歆看着蒋孟玉,微微一笑,声音里带着一丝蛊惑地说道:“是啊。姨母可以去问问旁人,谁不知道岳阳楼。”
“这样吗……”蒋孟玉喃喃了一声,随后说道,“我再去问问英哥儿吧。”说完急匆匆地走了。
沈歆看着她的背影,嘴角勾起了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来。
第二天一大早,沈歆就收拾好了自己,又遣了一个丫鬟去唤蒋孟玉他们,没出沈歆的预料,蒋孟玉果然带上了英哥儿。
沈歆牵起沈郃的手,对蒋孟玉行了个礼道:“既然人来齐了,咱们便走吧。”
蒋孟玉点点头,带着自己的一双儿女往前走了。沈歆和沈郃跟着她们。
今儿街上热闹极了,石蕊娇两个不住地往外看,倒是沈郃跟着沈歆出来过几次,现在表现的还镇定些。
他们先去办好了采买的事情,又逛了几家金楼和裁衣铺子,这才慢慢悠悠地往岳阳楼去了。
半路上,马车突然停了下来,周围人声鼎沸,不知来到了何处。
梨雪打开车门,往外看了一会,又问了车夫几句,然后回身说道:“小姐,我们到了桃花阁外面了,听人说桃花阁的胭脂祸害了好几家姑娘,现在人家来讨说法来了。”
桃花阁?
听见这个名字,沈歆微微一动,打开车窗,往外看了看。
这儿的确是在桃花阁外,桃花阁的胭脂颜色又多又好,涂在脸上也不会被汗化去,是以虽然才出现这两年,可是生意比那些老牌的胭脂铺子还要好。
可惜的是,桃花阁身后没有有力的靠山,是以没过几年,就被人栽赃了罪名,如昙花一现般,消失在人们的视野中。后来倒是翻了罪名,可惜桃花阁却再也没有了。
沈歆开口说道:“梨雪,桃花阁的东西,你用过没有?”
梨雪道:“奴婢用过的,桃花阁的胭脂很不错。”
沈歆点点头对她说道:“吩咐车夫掉头吧,绕路过去。”
梨雪应了一声,然后将沈歆的话转述给车夫。有了沈歆的话,车夫跟几个侍卫商量了一下,驱散了些身旁围观看热闹的人,两辆马车掉了头,绕些路往岳阳楼去了。
岳阳楼一如既往的热闹,坐在楼里的都是些穿着青衫白袍的学子举人,看见他们,蒋孟玉总算是对沈歆的话信了一些。
岳阳楼是沈彦卓的产业,在众学子心中的地位十分高,这里不仅定期会举办各种文学活动,就连这里的小二,偶尔都能说出几句诗词来。
在岳阳楼,有才得高看,无才被人耻,鉴于这里昂贵的菜价对于一些囊中羞涩的真才子来说,可能稍微难以承受了一些,所以这里设有考校台,琴棋书画各出题目,都由大师把关,一旦通过,就可以免费吃一餐。
天下学士,皆以在这里免费吃一餐为荣。
沈歆早早就让掌柜留了位子,是以虽然人很多,但是他们还是进了一间包厢。
依次坐下了,沈歆开口道:“你们想吃什么,跟小二说吧,这一顿我请了。”
说着,沈歆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眼神往窗外看去,他们这个包厢位子很好,正是面对着考校台,沈歆往外看,也都以为她是在看台上的考校。
然而沈歆目光微动,看的却是考校台下,人来人往的走廊。
看了一会,沈歆收回目光,命梨雪拿出早就准备好的东西,一个放到石蕊娇面前,一个放到石英面前。
蒋孟玉眼神疑惑地看向沈歆,沈歆道:“这是我娘为娇姐儿和英哥儿准备的,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意思,就是想让娇姐儿和英哥儿原谅我娘招待不周,毕竟她现在卧病在床,很多事情都照顾不来。”
蒋孟玉总觉得心中惴惴,见娇姐儿就要打开盒子,连忙说道:“娇姐儿,还不快住手。”又看向沈歆道,“哪里就照顾不周了,该说是我们叨扰才是,又怎么能收你娘的东西。娇姐儿,东西还回去!”
娇姐儿有些不情不愿的,英哥儿倒是乖觉,将梨雪递过来的盒子推了回去。
沈歆笑道:“姨母何必这样,不过是些小玩意而已,让娇姐儿他们收下吧。”
蒋孟玉还想说话,就听见门被敲响了,沈歆脸上的笑意深了些:“想必是小二来了。”
在门边守着的丫鬟已经开了门,谁知开了门之后,出现的不是小二,而是一群凶神恶煞的男人。
这群男人腰间带刀,理也不理沈歆和沈郃,转眼间,就将蒋孟玉三人给擒住了。
沈歆这才像是刚反应过来一样,开口说道:“你们是谁?光天化日就敢掳人,你们眼里还有没有王法?!”
为的大汉冲着沈歆一抱拳道:“冲撞了小姐,小的是石家人,奉命来将夫人带回石家。”
“哦?”沈歆挑眉看他。
两人说话的这一会功夫,剩下的人已经带着蒋孟玉离开了。蒋孟玉双手被缚,口中也被塞上了帕子,只余一双通红的眼睛看着沈歆,沈歆对她悠悠一笑,然后又看向大汉:“你怎么证明自己是石家人?”
大汉伸手递上来一枚令牌,令牌上用小篆写着一个石字。沈歆看了看道:“这枚令牌就先放我这里了,等会回家,我也是要跟家人交代一下的。”
大汉自然恭敬地说好。
临走之际,大汉说道:“夫人虽说离不开石家,可是少爷和小姐,怎么说也是石家的嫡子嫡女,深受宠爱的。”这话说的没头没脑,可是沈歆却读懂了。
沈歆无所谓地笑笑:“石家的手,还伸不到京城来。”
待那大汉走了,沈郃才坐到沈歆身边来,刚才大汉来的时候她还吓了一跳,但看见沈歆老神在在的样子,她便收起了惊慌,乖乖地坐到一边。
沈郃看看沈歆,犹豫了半天才道:“姐姐,那些人是不是姐姐找来的?”
沈歆翘了翘嘴角:“你姐姐我会傻到做这么落人话柄的事情吗?”
“那……”沈郃原以为自己猜对了,沈歆这么一说,她又觉得自己可能想歪了。
沈歆看见沈郃脸上的困惑,缓缓说道:“有时候不作为,也是一种作为,您长大便知道了。”
沈郃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用了午饭,两人原路返回,在桃花阁前的时候,车夫又要调头,沈歆却吩咐他直接往里面去。
现在的人已经少了很多,大中午的,谁愿意为了看个热闹而饿肚子呢,只剩下了那几家捣乱的人家。
沈歆等人下了马车,带好帷帽,进了桃花阁旁边的胭脂铺子。
这家胭脂铺子名为娑颜阁,还有些名气,是个老牌的胭脂铺子了,这时候掌柜看着桃花阁的遭遇,严重不免有些幸灾乐祸。
沈歆随意选了几盒胭脂,然后对掌柜说道:“掌柜,你们这里有没有后门?”
过了娑颜阁的后门,再来到桃花阁的后门。桃花阁的人原本不想让沈歆她们进去的,可沈歆带来的人也不是吃素的 ...
(,三两下就将桃花阁的后门给拆了。
沈歆带着沈郃走进去,桃花阁里面早已经面目全非,依稀可以看见以前的精致美丽,只是这分美丽在一地的狼藉下,未免蒙了些灰尘。
她们跟着开门的女孩来到后堂,后堂里或蹲或站着几个人,都是女子,眼睛都微微肿着。
看见沈歆,这群人全都站了起来,警惕地看向她,为的一名女子开口说道:“这位小姐,不知道你来我们桃花阁有什么事?”还有一句话她没有说出口,难不成这也是来找她们算账的不成?
沈歆看出了她的紧张,却不说话,让梨雪取下了自己的帷帽,然后走到一边摆着胭脂的梳妆台前,伸手拿起了一盒胭脂,啪嗒打开了盒扣。
这盒胭脂是桃红色的,颜色细腻,如同一块美玉一样,映着沈歆的脸庞,沈歆凑近了闻闻,闻上去也是一股子桃花味,淡雅又不失香甜。
这群女子注视着沈歆,见沈歆什么都不说,只是拿起胭脂闻,不禁有些耐不住,一个身穿着藕色长裙的女孩开口说道:“你是谁,你来干什么的?!”
沈歆冲着她微微一笑,却转脸看向一开始说话的那名为的女子道:“怎么,郭院判的女儿,连这点事情都摆不平?”
为的那女子脸上闪过一丝惊慌,冲着沈歆说道:“你到底是谁?你怎么知道我爹是郭院判?”
“你应当见过我才对,我是沈歆。”沈歆将手中的胭脂盒子放下,抬脚走向她,“我都记得你,上次桃花林的游会你参加了的。”
听见桃花林二字,那女子眼中闪过一丝惊异,终于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眼沈歆,随后行了个礼道:“竟然是沈小姐,刚才是我们失礼了。”
藕色长裙的女孩开口道:“香芙姐姐,你认识她?”
郭香芙轻轻点了点头:“沈小姐的爹是镇北侯。”
镇北侯?
这群人看着沈歆的目光都含上了些敬畏,沈歆微微眯起眼道:“你们都是大家小姐,怎么却跑来开胭脂铺子,还开成了这个样子?”
郭香芙苦笑了一声,没有说话。
沈歆又道:“这点小事,郭院判出面,应当能很快摆平了吧。”
郭香芙抿了抿唇,若是她可以让她爹出面,又怎么会沦落到这个地步。
沈歆接着说道:“不若你们将桃花阁匀给我,这里的事儿,我帮你们摆平了,钱也不会少你们的。”
郭香芙看向众人,被她的目光扫过,众人纷纷低下头。没有一个人愿意出面的,她有些失望,想了想道:“这间桃花阁是我们一起开起来的,我手里有二成的股。我……我不想要钱,若你还要开桃花阁的话,我愿意将这二成股换成新桃花阁的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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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去春来,转眼间三年转瞬即逝,边关倭寇屡次来犯,大郯国将士奋力御敌,大获全胜,其中最为瞩目的是靖王,立下赫赫军功。
万郯历六十七年春五月十八日,靖王班师回朝。
“靖王他,终于回来了啊。”沈歆喃喃自语道,她的声音刚落,门就被落梅推开了。
落梅先行了个礼,无论是有什么要紧事,她都不会忘了先行礼的,这也是她跟梨雪学到的第一件事。等到行完了礼,落梅说道:“小姐,皇后召您去皇宫里。”
“哦?”沈歆站起身,任落梅给自己换了一套衣裳,琵琶襟上衣配上一条缕金百蝶穿花云缎裙,将她的好身段给展现了出来。
春莹进来,给沈歆细细地上好了妆。胭脂用的是现在如日中天的琉璃阁的胭脂,这可是皇后娘娘都在用的胭脂,每日里只卖一百盒,多了没有。
秋杏给沈歆梳了一个流苏髻祥云髻,又给沈歆精心挑了赤金宝钗和累丝珠钗,配上一双景泰蓝红珊瑚耳环。
等到把沈歆打扮好了,立夏才冒出头来:“小姐,马车已经备好了。”
经过这些年的磨合,几人已经越来越默契了。当下拿东西的拿东西,开门的开门,事事妥帖,没有一丁点落下的。
坐着马车,沈歆很快就来到皇宫中,这三年里,她已经不知道来了多少次宫里,这次又为的什么?
皇后无聊了?还是……还是因为靖王回来了?
沈歆的手紧了紧,不得不说,她真的想靖王了。
马车是不能进宫的,所以到了宫中,沈歆便坐上了皇后娘娘派来的轿子,但就算是轿子,也是坐不到内宫的,走过两道门沈歆就要下轿子,免得冲撞了贵人们。
红墙青砖,衬得宫中格外的荒寂。
走着走着,身边的小太监突然说道:“沈小姐,您注意着面前。”
沈歆抬头,就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往自己走过来,三年未见,他脸上早已经不复曾经的青涩傲气,倒是多了几分冷色,眉间拧着,像是遇见了什么不顺心的事情了一样。
看见沈歆,他脸上没有一丝异样,就像是不认识她了一样。
转眼间两人便相遇了,沈歆行礼道:“见过靖王……”早在一年前,靖王就被封属地,成了亲王。
然而靖王却像是没有听见一样,从沈歆面前过去,脚步不曾停滞一瞬。
沈歆蹙眉,看着靖王的背影不语。
一旁的小太监小心翼翼地说道:“沈小姐?”
沈歆又看了一眼靖王的背影,这才回过神,对小太监说道:“走吧。”
熟门熟路地来到了皇后娘娘的栖凤宫,外头絮芳女官早就等着了,按说以她现在的地位根本不必做这种事情,然而絮芳女官每次都坚持等沈歆,两人相交许久,比旁人也亲热许多。
絮芳女官见了沈歆便迎上前来,伸手握住了沈歆的手,她的表情有些复杂,过了许久才说道:“沈小姐,你千万不要听别人的风言风语……”
沈歆敏感地察觉到了絮芳女官话中未尽的含义,蹙眉问道:“絮芳姐姐,怎么了?”
絮芳摇摇头,将她往内殿中带去。
皇后娘娘拿着一叠纸看,听见了脚步声,头也不抬地说道:“歆儿来了,快坐下,看看这些人里,有没有满意的?”
沈歆坐在了皇后对面,看向她手里的那叠纸,纸上画的,都是些世家公子,名门之后。
沈歆看了两眼道:“皇后娘娘,您让我看这个干什么?”
皇后娘娘抬起头,看了一眼絮芳女官,然后朝沈歆招招手,沈歆乖顺地坐到了皇后娘娘身边。
皇后欲言又止,最后终于说道:“今儿皇上给你赐婚靖王……”
只是这样?
若只是这样的话,皇后怎么可能会是这个反应。
见沈歆脸上无喜无忧,皇后娘娘才接着道:“但靖王拒绝了皇上的赐婚,求娶了定远侯的小女儿,秦琥。”
46|【二更】 敌袭
( 沈歆的面容僵硬了起来,她眼睛微微睁着,眼里像是漫上了一些水雾,又好像什么都没有。过了许久,她才有些艰难地说道:“是吗?”
怎么可能呢?靖王明明让自己等他的,三年了,她等了三年了。
旁人十四岁就该相看人家了,沈彦卓不逼她,蒋氏逼不了她,尽管上门求亲的人不少,可是沈歆一个都没答应。
她终于等到了靖王,靖王却要娶别人了?
“……歆儿,你没事吧?”
一双抓住了沈歆的手腕,将她从茫然的思绪中拽了出来,沈歆抬头,看见了皇后娘娘那张芳华不老的脸。
沈歆唔了一声,呐呐道:“皇后娘娘……”
皇后娘娘眼中含忧,关切地说道:“歆儿,你别担心,有本宫在呢。”
沈歆扯了扯嘴角,勉力露出一个笑容来:“多谢皇后娘娘。”
沈歆失魂落魄地回到沈府,一回去,就将自己关在了房间中,她实在无法想象,以后与靖王形同陌路的日子,他还求娶了秦琥。
究竟生了什么……
“歆姐儿,你开开门。”蒋氏敲了半天的门,却不见沈歆应声,她不禁有些忧虑,沈彦卓回到家便将事情告诉了她,她只为自己的歆姐儿感到难过,被靖王拒绝了赐婚,日后沈歆说亲的时候,那就艰难的很了。
别人指不定在这一点上做什么文章呢,按说以沈彦卓现在的身份,沈歆赐婚靖王是绰绰有余的。
蒋氏刚刚住了手,便见一旁脸上罩着一层寒霜沈彦卓来到她旁边,砰的一声,将门直接踢开了。
“歆儿,你什么时候这么没用了?”沈彦卓说着,往屋里去了。
进了屋里,沈彦卓径直来到沈歆床边,却见她双眼紧阖,竟是睡的正想。他刚想松口气,蒋氏已经跟了进来,坐到沈歆床边,抬手抚上了沈歆的脸。
蒋氏惊呼了一声,收回手道:“怎么那么烫?”
沈彦卓听了,也伸手往沈歆额头探了探,果然很烫,他拧了拧眉道:“快去叫柳女医过来。”
不多时,柳女医被带上来了,她爹的冤案早就被沈彦卓给翻案,后来就留在了沈府。
柳女医号了号沈歆的脉,又探了探沈歆头上和身上的温度,不一会说道:“沈大小姐身上高烧不退,恐怕有性命之忧,这两天派人好好守着,我先开副方子。”
落梅在一旁应了,领着柳女医往外走去。
蒋氏靠在沈彦卓怀中,满脸愁容,神思不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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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歆在浑浑噩噩中游荡许久,她仿佛又回到了靖王府中,那时候她这个靖王妃可神气的很,在一群贵夫人里头,永远是最耀眼的那个。
可是……靖王呢?
沈歆转身一看,靖王正站在一个角落里,目光温柔地看着自己。对啊,靖王永远都不会离开的,自己到底在担心什么呢。
他不会离开。
沈歆眨了眨眼,总算看清了自己正上方的那张脸,是沈郃,沈歆有气无力地说道:“郃儿,什么时候了,你还不去东山大师那里。”她的声音十分沙哑,听着让人有些不舒服。
听见沈歆说话,沈郃愣了愣,随后眼里立刻冒出了两滴泪水,她将泪水拭去,却怎么也擦不完似得,越擦越多。
沈郃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沈歆抬起手,安慰她道:“怎么了?”
沈歆抽了抽鼻子,二话不说,跑到桌边倒了杯水喂沈歆喝了,然后才道:“姐姐,你都睡了三天了。”
三天吗?倒是不短。
沈歆点了点头:“现在我已经醒了,不会再有事了,你放心。”
沈歆虽然这样说了,但沈郃如何能放心。她张张嘴,想说些宽慰的话,却现自己怎么都说不出话来,她无论说什么话,都只是徒惹沈歆伤心罢了。
沈歆醒来的消息很快被众人知晓,这两天,沈茵两个天天来看沈歆,专门捡一些戳心窝的话说,沈歆还没什么,沈郃倒是气的不行,以前软糯温柔的一个人,为了保护沈歆,倒学会了尖牙利嘴。
沈歆也不拦着,让她在沈茵两人身上练练手也好,日后说不得会遇见更糟心的,免得到时候让沈郃难以招架。
这天却来了两个沈歆没想到的人,靖王和秦琥,沈彦卓陪着两人进来的,他脸色不是很好,想也不会很好,对靖王,他现在简直恨不得生啖其肉,又怎么会有好脸色。
靖王脸上倒是带着笑,只是那笑像是对着秦琥笑的,秦琥更是春花灿烂,无时无刻不在看向靖王,眼中春意流转,分外勾人。
沈歆脸色平静,开口道:“见过靖王,望靖王原谅我卧病在床,不能下床行礼。”
靖王大度地一摆手:“说起来这事倒是因本王而起的,本王又怎么会怪你。”他来到沈歆床边,与沈歆对视了一阵,眼里情绪复杂,让沈歆瞧不出来,他现在是怎么想的,“倒是本王该跟沈小姐赔罪。”
说着,靖王朝秦琥伸出手,秦琥这时候也顾不上女孩儿的矜持,将自己的手放到靖王手中,脸上飘上了两朵红云。
“若不是本王忘了告诉沈小姐本王和琥儿早已互相倾心,也不会累沈小姐成现在这样。”
沈歆在靖王眼里,却看不见一丝一毫的爱恋,连丝喜欢都没,仿佛只是做了一出敷衍的戏,没想着叫别人相信,就连自己,也是不信的。
“我这次生病不是因为靖王,想来靖王恐怕误会了,不过我还是祝靖王能够得到幸福,琥儿也是。”
秦琥开口道:“这是自然的。”她现在就已经幸福了,和靖王在一起,她就是个幸福的女孩。
沈歆敛下眼睑,开口道:“我有些累了。”
靖王定定地注视了她一阵,然后说道:“那本王下次再来看望沈小姐。”
沈歆依旧面无表情:“多谢靖王关心。”
靖王又看了一眼沈歆,才和秦琥一起离开了,沈歆看见了秦琥的欲言又止,她没去打碎她的美梦,就像是没有看见她的脸色一样。
沈歆这次在床上修养了两个月时间,都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这话说的不假。
等到沈歆能够下床了之后,她整整瘦了一圈,她原本眼睛就大,现在显得更大了一些,眼里还总泛着水光似的,倒是添了一分楚楚之姿,看上去没有以前艳丽了。
兴许是为了让沈歆从靖王那件事中走出来,沈彦卓原本不Сhā手沈歆婚事的,这一次,却找了好几户人家相看,他先过了一遍,却现本来就少的人选,一个不剩了。
无奈之下只能让蒋氏选,蒋氏迟疑了半天,从里面选出了一个,从江南迁过来的卢家,卢家本是士族大家,最巅峰的时候,曾经同时出现一个宰相一个尚书,一个侍郎,近些年虽说低调了一些,不过家底在那里呢。
那卢姓的公子哥,虽说沾染了一些轻浮气息,不过这是世家公子的通病,身边还算干净,最 ...
(难得的是,公婆的性子都很好。
两人商量了大半天,到底是定下了他。
蒋氏近些年也出去走动了,还算是有些人脉,侯夫人的名头在那呢,谁敢不给她面子。当下递了帖子去,几次上门相商,加上沈彦卓的活动,卢氏便与蒋氏定下了时间,邀蒋氏上门做客。
蒋氏没敢做的太明显,就又带上了沈妍,沈郃还要去跟着东山大师学习,自然去不了。
要说卢氏,当时在江南真是一个大姓氏。江南本就富庶,久居江南的,哪个不是腰包里鼓鼓的,所以就算来到了京城,也不愁没有地方落脚,虽说银子大把地花出去了,可还真没人说他们地暴户,毕竟卢府的各种配饰,无一不是看着不显眼,但真要去仔细研究了,就会现这些东西可各个价值不菲。
蒋氏她们到的时候,卢府门外站着一个穿了绛红色祥云纹,外罩锦绣纱衣的女子在门口等着,看她身上的装饰,想来应该是嫁入了卢氏有三年之久的崔幸。
她们的马车刚停下来,崔幸便招呼说道:“是蒋家的夫人和小姐吗?”
蒋氏笑着说道:“怎么?这会儿反倒不认识我了?”说着命沈歆两人上前见礼。
崔幸上前来挽住蒋氏的手臂:“实在是今儿有个大人物要来,家里又忙又乱,怕怠慢了孟欣姐姐你们。”
蒋氏嗔她一眼:“咱们两人的关系,还用得着说这个吗……”
沈歆和沈妍跟在两人后头,沈歆一路上规规矩矩的,丝毫不曾乱砍,倒是沈妍,多看了几眼这卢府中的各样摆设。
待到蒋氏和沈歆被一路带到了主屋中,蒋氏有些好奇地说道:“不知那大人物什么来头?”
崔幸也不开口,抿着唇看了一眼沈歆。
蒋氏一下子想到了是谁,脸色一下变得难看了起来。她脚下放缓了度,脸上带着些无奈道:“怎么偏偏是今天……”
47|【一更】 敌袭
( 崔幸连忙劝慰道:“靖王在前院呢,咱们就在后院说说话,哪里能见到靖王呢。”
蒋氏转脸看了一眼沈歆,正对上她的目光,清清澈澈的,却一眼看不见底。
蒋氏欲言又止,沈歆却已经将她们俩之间的话听了个清清楚楚,沈歆毕竟练过武的,五感比一般人要灵敏的多,两人自以为在说悄悄话,其实被沈歆全听了去。
沈歆现在已经想开了,爱她的宠她的是上辈子的靖王,她爱的亏欠了的也是上辈子的靖王,那这辈子的靖王要娶别人,她又何必伤心呢,她等的,从来都是她的夫君,而不是现在的这个靖王。
转眼间几人来到一个叫做锦园的地方,这里是卢氏如今的当家主母,徐氏的院子。
几人还没进去,便有两个大丫鬟迎了上来:“见过五夫人,见过沈夫人。”说着,将两人领入了主屋里。
徐氏身边正围着一个娇俏的少女,不知在说些什么,见两人进来,脸上顿时堆满了笑容,开口道:“幸儿,孟欣,你们来了。”
不用蒋氏说话,沈歆已经对着徐氏行了个礼。
徐氏面容白皙,眼角有纹,嘴唇上翘,身上穿戴饰,无一不是清贵至极,看的出来,她在家中过的是极为顺心的。
“快起来快起来,这孩子真是懂事。”徐氏来到沈歆身前,亲自伸手扶起了沈歆。
沈歆随着她的手势站了起来,徐氏上上下下地打量着沈歆,眼中闪过了一丝满意:“你们家歆姐儿生的可真好,美人风姿,又知书达理的,我们家俐姐儿什么时候能这么懂事,我也就放心了。”
这话听的蒋氏心里面舒坦,她笑着说道:“您这是说哪里话,俐姐儿才多大,更何况她现在就已经一家有女百家求了,长大了更了不得呐。”
两人互相恭维了一阵,然后各自落座,说些家长里短。
说了一阵,徐氏突然道:“歆姐儿,我听说你最近好上了梨花体的字,俐姐儿也喜欢这梨花体,你们俩去一旁玩吧,别跟我们这些老婆子在一起拘着了。”
俐姐儿名叫卢筱俐,今年十一岁,穿着一身粉色衣衫,眼睛虽说有些小,但是眼中常闪过一些狡黠,举手投足,尽是大家风范。
“歆姐姐,咱们走吧。”卢筱俐来到沈歆身边,笑着看向沈歆,
沈歆站起身,朝众人行了个礼,开口道:“那我们就先去了。”说完,两人便一同离开了主屋里。
待到两人离开,徐氏端起手旁的茶盏,朝茶面上微微吹了口气,并不开口说话。
崔幸哪里不知道自己这个大嫂在想什么,卢氏也算是个世家大族,虽说卢老爷因为升了官,所以才不得不把卢家迁来京城,可是她这个大嫂一向是当自己在江南呢。
对于沈家这样的新贵,她是看不上眼的,哪怕沈彦卓现在是侯爷,她就觉得沈家的富贵不过一代而已,登不上大雅之堂的,沈家兄弟又没有一个能扶得上墙的,日后沈家能变成什么样还两说呢,这两姓之好哪怕结,也要是沈家上赶着,不能她卢家失了气焰。
崔幸往日里与她这个大嫂关系还算不错,可是对她这样的想法却是有些嗤之以鼻,先不说沈彦卓日后的成就,单说现在,人家是天子近臣,若不然,皇上怎么会将人家女儿指给自己最喜欢的儿子,就算婚事没成,皇后娘娘可放出话了,沈歆的婚事皇后娘娘包办了。
这若是沈歆看上了谁家的儿郎,但凡不是皇子,一道旨意下来,谁敢抗旨?
如果不是娘家弟弟实在不争气,闹出了好几桩风流事,崔幸都恨不得让沈歆嫁到自己娘家去,还拿乔呢,瞧人家小姐的样子,说不定根本没看上你家儿子。
崔幸一瞬间心里闪过千思万绪,脸上却笑着,对蒋氏说道:“我大嫂这样子,是对歆姐儿极满意呢,我可很少瞧见大嫂曾夸过哪家小姐的。”
徐氏抬头看崔幸一眼,嗔道:“就你会说道。”
蒋氏脸上还带着笑容,一颗心却沉了下去,来之前沈彦卓就曾经嘱咐过她的,如果徐氏老神在在,半点都不热络的话,那就说明他卢家对这件事不上心,与他们家打打马虎眼算了,不用凑上去了。
可是卢家也不行的话,难道让歆姐儿低嫁吗?
沈歆这边,两人却是相谈甚欢,沈歆到底是活了两辈子的人,自己也是从卢筱俐这个岁数过来的,一眼就看出来这个卢筱俐虽说看上去大家闺秀,但是徐氏看不见的地方,说不定是什么样子。随意捡些趣事,就将她逗的直笑。
卢筱俐内心对沈歆更加好奇了,原本她还以为沈歆如同外面那些人说的那样,被靖王退婚,定是品行不端,再加上沈歆平日里多跟些武官之女一块玩,想来应该是一个粗鲁无状,又无知的人,可是一番言谈下来,却现她不仅不粗鲁,反而懂的比她懂多,什么典故也是顺口就来。
她不禁多看了沈歆两眼,这位歆姐姐,到底是个怎么样的人?
沈歆自然是察觉到了卢筱俐的目光,她回望过去,开口道:“怎么了?”
没想到会被沈歆注意到自己的目光,卢筱俐微微红了脸道:“没什么,前面就是行知园了,歆姐姐小心着脚下。”
沈歆点点头,随着卢筱俐绕过了圆形拱门,又路过了假山流水,到了一处有不少仆妇进进出出的地方。
“行知园是我哥哥的书房,正巧我哥哥在前院招待客人,我们正好在这里寻些书看。”
沈歆默然不语,跟在她身后。
一个穿着浅紫色春衫的丫鬟迎了上来,行礼道:“四小姐,您这是?”说完,她看了一眼沈歆,又迅低下头。
沈歆从她的眼神中读见了敌意。
卢筱俐微微看了她一眼,开口道:“我们来这里玩,不行吗?”听着话里的意思,卢筱俐有些与她置气的意味在。
浅紫色春衫的丫鬟微一抿唇,眼眶立刻红了:“四小姐,我不是这个意思……”
“表姐可别喊我四小姐,旁人听了指不定怎么编排我们卢家呢,一个堂堂的表小姐来给卢家做丫鬟,我哥救你可不是为了让表姐来给我哥做丫鬟啊,表姐千万别想多了,我哥不缺丫鬟。”卢筱俐这话说的有些咬牙切齿的。
沈歆拉着她的手道:“不是要带我去你哥的书房玩吗?咱们进去吧。”沈歆说这话的时候一直看着卢筱俐,视那浅紫色春衫的丫鬟如无物。
卢筱俐嗯了一声,携着沈歆就要往里走。
浅紫色春衫的丫鬟却又拦住了她们,她眼中含泪,楚楚可怜地说道:“四小姐,少爷说了,谁都不许进他的书房。”
卢筱俐神情有些不耐,正要说什么,沈歆却拍了拍她的手:“跟个丫鬟,你计较什么。”说着,沈歆看向那个丫鬟,“那你的少爷说,俐姐儿不许进他的书房了吗?”
浅紫色春衫的丫鬟笑容有些勉强:“这个……少爷没说。”
沈歆翘了翘嘴角:“那便是了。”
浅紫色春衫 ...
(的丫鬟梗了梗,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沈歆见她不说话了,又道:“我们现在可以进去了吗?”
那丫鬟抿了抿唇,缓缓地往旁边让开了脚步。
沈歆往四周看了看,有不少仆妇正看着这里的,却没有一个人上前来给卢筱俐解围,不是她这个正经的嫡小姐不受宠,那就是忌惮面前的这个丫鬟。
兴许她不是丫鬟呢,虽说身上的春衫是丫鬟穿的,可是她的簪子,耳环,偶尔露出来的绣鞋,看着可不像是丫鬟呐。
卢筱俐正要挽着沈歆欢欢喜喜地往里走,就听见一声娇呼:“少爷!”
她脸色耷拉了下来,转身一看,站在门口的那个不就是自己哥哥吗。
沈歆跟着转身,一眼便看见了那个穿着一身蟒纹长袍的靖王。沈歆顿了顿,行礼道:“见过靖王。”
卢筱俐整了整脸色,跟着行礼。
靖王嗯了一声:“不必多礼,都起来吧。”
靖王身边站的是一个穿着月白色圆领长袍的公子哥,见状说道:“筱俐,你怎么又来我的书房,不是说了这里没有你喜欢的书吗?”
卢筱俐转眼看了看那浅紫色春衫的丫鬟,又转头埋怨似地说道:“哥,你就知道我不喜欢你书房里的书了?”
那公子哥干笑了一声,他就是卢家的大少爷,名叫卢江旭,也正是沈歆今日相看的对象,如今他十六岁,与沈歆岁数上正好相合。
“靖王,我妹妹顽劣,让您看笑话了。”
靖王微微一笑:“本王倒觉得令妹率真直爽,不可多得。沈小姐,你说呢。”他看向沈歆,眼中闪过一道光。
沈歆没想到靖王会把话头扔给她,抬眼看了看他,不慌不忙地说道:“我觉得靖王说的对。”
48|【二更】 敌袭
( 这几个字说的可真风轻云淡,靖王看着沈歆,表面上只是微微不悦,内心里实则恨的咬牙切齿。
她怎么能那么平静?她不想知道究竟生了什么事吗?
她……不想自己吗?
亏他在边关每天都念着她,这个没良心的女人!
这一个瞬间,靖王欣然体会了一把怨妇的感觉,他稳了稳气息,冷冷地说道:“是吗?”
沈歆能够感觉到他又不高兴了,靖王的心思,无论是上辈子的那个,还是这辈子的这个,她都猜不出来。
卢江旭见两人之间气氛诡异,他也不是不知道两人之间那被传得风风雨雨的事情,顿时打着哈哈说道:“我们不要站在这园子门口说话了,还是快些进去吧。”
卢筱俐知道自己和沈歆自然是不适合跟着去的,便说道:“靖王,哥,我们就先走了。”
卢江旭点了点头:“你们去吧。”
他话音未落,沈歆两个已经往行知园外走了。
靖王看见沈歆离去的背影又开始不高兴起来,脸色沉了下去,开口道:“沈小姐这么急着走,是有什么事吗?还是……不愿意看见本王?”
听见她的话,沈歆和卢筱俐汀了脚步,两人对视了一眼,卢筱俐眼中尽是探究。
沈歆面无表情,片刻转身说道:“倒没什么事情,只是怕在这里耽误了靖王和卢公子的事情。”
听见沈歆的话,靖王双手负在身后,视线在两人身上稍作停留,然后说道:“不碍事,江旭说要给我看他的收藏,正好你们可以一起来看看。”说完,他转身往园子里走去。
卢江旭站在原地,他还有些不能接受这样的节奏,怎么转眼间就变成了四人行了?看了看靖王的背影,又看了看沈歆两人,他无奈地叹气跟上。
沈歆两人对视了一眼,也跟了上去。
浅紫色春衫的丫鬟咬了咬嘴唇,跟在沈歆两人的身后。
越往园子里走,周围越是怪石嶙峋,园子里四处堆砌着各种天然怪石,有人状的,兽状的,也有景状的,处处精致,美不胜收。
等来到了园子深处,卢江旭像是换了个人一样,眉飞色舞地向靖王介绍一块巨石:“靖王,这可是江南有名的端午石,离远了看,这块石头像是一个粽子,近了看,就能现这块石头是一团浪花托着几条龙舟,栩栩如生,这是我见过最精妙的奇石了。”
卢江旭说的没错,那块石头远看还不觉得什么,然而近看,却能看见那块石头如同在一片波涛汹涌的水面上,几条龙舟在径向前行,还能看见龙舟上坐着人,人手里拿着浆。
也有奇石如同龙舟的,但是龙舟上有人的奇石却少。
卢筱俐啧啧称奇:“哥,这块石头娘不是不同意你买吗?”
卢江旭瞪了她一眼道:“一块石头,买了就买了,娘什么时候不同意了。”
卢筱俐了然地看了他一眼,卢江旭心中郁闷,将目光放在了沈歆身上,他看了沈歆两眼,突然伸手指着沈歆说道:“沈小姐,咱们是不是曾见过面?”
沈歆望了他一眼道:“我倒不记得,恐怕你认错了。”
卢江旭拍了拍自己的头,猛然说道:“我想起来了,三年前的除夕夜,咱们曾在缘来街前见过面的。”他笑眯眯地说道,“我弟弟名叫6省,沈小姐记不记得?”
沈歆抬眼看了他一会,然后果断地摇了摇头。
卢江旭疑惑地说道:“怎么会不记得了呢?当时靖王也在的,靖王……”说着,卢江旭转头看向靖王,却现靖王正皱眉看着自己,目光颇有些不耐。
卢江旭平静地转回脸,开口道:“兴许是我记错了。”
沈歆嗯了一声:“的确是你记错了。”
接下来卢江旭又跟他们介绍了几块不可多得的奇石,然后他匆匆地拉走了卢筱俐。
靖王见卢江旭拉走了自己妹妹,不禁转头看向沈歆,她正专注地去看一块九转八十一窍石,那块石头里会冒出若有若无的白烟,看上去十分奇特。
他心里有些不是滋味,握拳抵在唇上,咳了一声道:“他们俩呢?”
沈歆抬头望四周看看,的确除了他俩再无人影,她开口说道:“不知道,大概是有事离开了吧,靖王要找他们,那我。”说着,沈歆就要离开。
靖王连忙唤住了她:“不用了,本王没什么事情。”
沈歆点点头,又低头去看石头。
靖王这次不再掩饰了,直直地看了沈歆半响,沈歆才感觉到似得,看向靖王道:“靖王有什么事吗?”
靖王目光深邃,落在沈歆身上却不能激起她心里一点涟漪,他缓缓问道:“沈小姐来卢家是为的什么?”
沈歆想了想道:“不过是普通的来往走动而已。”
靖王明显有些不信:“卢家人一向眼高于顶,自诩名门,只结交读书人……”说道这里,靖王的脸色变了变,“你在与卢家说亲?”
沈歆到此时也将蒋氏此行的目的猜了一个十之*,听见靖王说的与自己猜的不谋而合,沈歆犹豫了片刻,但是颔道:“是的。”
靖王的脸色顿时有些不好看了,可他却现,自己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他不知道,自己此时看着沈歆的目光,就像是一个被抛弃了的怨妇,在看着抛弃了自己的负心汉。
沈歆无言地接受着靖王的指责目光,最后到底是没忍住,说道:“我可不像靖王,还有个未婚妻在等着呢。”
靖王静默了一会道:“不过是一个侧妃罢了。”
沈歆翘了翘嘴角,没有说话。
两人沉默了好一会,靖王才来到沈歆面前:“多日不见,本王还不曾和沈小姐叙叙旧呢。”
“我和靖王之间,还有什么旧是可以叙的?”
靖王想了想说道:“那两只狐狸怎么样了?”
沈歆道:“大狐狸又生了小狐狸,小狐狸长大了还没生小狐狸。”
靖王没想到沈歆会给出这样的答案,顿了顿之后才说道:“除了这些呢?”
“没有了。”
“怎么会没有了?”靖王开始怀疑沈歆是在敷衍自己,然而沈歆脸上坦坦荡荡,什么都看不出来。
沈歆似笑非笑地说道:“靖王觉得还能有什么,两只狐狸而已,侍弄的都是丫鬟,我还去喂它们不成。”
“那你当初为什么一定要救它们?”靖王的声音大了一些。
沈歆有些莫名:“我不想让我妹妹伤心?”
听见这话,靖王顿时想到了自己,若不是因为那两只狐狸,他也不会……可沈歆却对它们俩弃如敝履。
“那我呢?你又为什么招惹我?”靖王赤红着眼睛,一字一顿地说道。
好端端的,怎么又牵扯到这个上面了?
沈歆抬头看着靖王,现他眼中竟然带着泪水,看她的眼神除了愤恨之外,还有不舍得。
...
怎么会有不舍得?
沈歆蹙着眉道:“靖王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靖王冷笑一声:“你听不懂?那这个呢?”说着,靖王俯下身,就要去亲沈歆。
沈歆双手横在胸前,反手在靖王胸膛上推了一把,靖王没有防备,被她推的后退了一步,两人之间的距离不到一臂,沈歆还能看见靖王眼中被推开的委屈。
她冷冷一笑,委屈?他委屈个什么劲,明明要娶秦琥的是他,现在反倒在自己面前装委屈了。
“靖王,您可别忘了,您还有一位未过门的侧妃在等着您呢。”沈歆不耐地说道。
靖王恼怒道:“你非要提她是不是?!”
沈歆惊异地看了他一眼:“难不成你觉得,我不提,她便不存在了?”
靖王抿着唇,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半响,他才有些疲惫地揉了揉眉头:“歆儿,就这几天了,我们能不能不吵了,好好相处,好吗?”
他这话说的情真意切,情真意切的沈歆几乎都要相信了他的话。
“靖王,请恕我还有事,恐怕不能奉陪了。”沈歆懒得与他多纠缠了,说完便往外走去,走出了一段距离之后,沈歆转头看他,现他正颓然地看着自己,如同一个被所有人都抛弃了的人一样,半点都看不见人前的意气风。
沈歆收回目光,平复了一下思绪,然后转身离开了行知园。
兄妹俩不知跑到了哪里,沈歆原路返回,回到了锦园之中,主屋里三位夫人还在亲切热情的交谈着,只是沈歆却能看出来,蒋氏完全不复初来时的欢欣。
想来她跟徐夫人谈的恐怕没那么顺利。
沈歆一边想着,一边行了礼道:“俐姐儿半路出去了,我寻不到她,便自己先行回来。”
徐氏开口道,表情已经亲切热情:“别管俐姐儿了,她向来是这样的,年纪小,我也不好拘着她。”
蒋氏顺势起身说道:“既然歆姐儿已经回来,这时辰也不早了,我们便告退。”
徐氏也起身挽留道:“不若留下来吃顿晚饭?”
她话音刚落,沈妍不知道从哪里跑了过来,跑到蒋氏身边,脸上带着无辜的笑容。一个丫鬟追了过来,但她是不敢闯进来的,只能在外面观望着。
徐氏朝身边的大丫鬟使了一个眼色,很快有人将那个小丫鬟带了过来,她开口问道:“怎么回事?”
小丫鬟跪在地上,磕了个头说道:“夫人,这位小姐今天来了一趟小姐的院子,小姐屋里的一块端砚便没了……”
她话还没说完,沈歆就打断道:“你这意思,难不成是在说我们妍姐儿偷了你们小姐的端砚?”
那丫鬟急的又磕了两个头:“奴婢没有这么说,不、不过,的确是在这位小姐过来之后,小姐的端砚才没了的。”
沈歆有些不悦地说道:“我们沈家的姑娘各个都是娇养着的,前两天我还送了妍姐儿一块歙砚,如今她倒为了一块端砚去别人家做贼了。”说着,沈歆看向徐氏,“卢夫人,您不觉得,该给我们一个说法吗?难不成您就任一个小丫鬟这么污蔑镇北侯家的小姐?”这话说的有些夸张,歙砚也算是个稀罕物,便是沈家也没有几块。
徐氏一直见到的都是沈歆温和有礼的样子,万没想到看着端庄的沈歆,在遇见事之后,会是这个反应。
蒋氏也在一旁说道:“卢夫人,这种事可不能张口就来,没有证据,那是污蔑。”
沈歆看向沈妍,见她笑的纯良,便知道她一定是将什么事情都处理好了,这个沈妍,怎的将手伸到别人家去了,还闹出这样的事。
徐氏一双手紧紧掐着手上的帕子,定了定神道:“这事我一定会给你们一个交代。”说着又厉色看向跪在地上的丫鬟,开口说道,“你快仔细说说,到底怎么了?”
就在这时,突然又跑来了一个慌慌张张的丫鬟,一张口就喊道:“不好了,六小姐跳进池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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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落水了?”徐氏脸色铁青,也顾不得沈歆她们了,匆匆地就往门外走去。
徐氏刚走出门口,那个来报信的小丫鬟又喏喏地说道:“夫人,六小姐在曲水流觞亭。”
徐氏转身,脸色黑沉沉的:“她不在自己的院子里呆着,去什么曲水流觞亭?”
见那个丫鬟紧张的什么都说不出,徐氏也就没再问下去,而是转身看向沈歆她们,脸上堆起了一个有些勉强的笑容:“这事儿我相信不是妍姐儿的错,不过现在家里太乱了一些,就不留你们吃晚饭了。”
沈歆自然不会那么轻易地被她打了,上前一步开口道:“听起来似乎是你们音姐儿出了事,若真是这样,那我们就更不能走了,无论如何,我们该给音姐儿一个交代的。”
就这片刻的功夫,徐氏脸上已经恢复了沉稳端庄的样子,脸上也没有任何情绪泄露出来,她笑着开口道:“音姐儿那孩子是小性子了些,不过也不到为了一块端砚就要寻短见的地步,想来应该是为了别的事,妍姐儿瞧着行事就大气的很,这里面应该是有什么误会。我现在要去瞧瞧音姐儿,倒是不方便招待你们了。”
这话已经是在赶人了。
“不用卢夫人招待,我们只跟着卢夫人去看一眼,若是音姐儿没事,我们自然也不会纠缠。”沈歆俨然一副听不懂的样子,话里话未委实诚恳,事事都是为了音姐儿考虑。
徐氏知道她是请不走沈歆她们了,便说道:“那你们便跟我来吧。”不过是一个庶女的破事而已,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反正丢人的也不是她。
卢氏拉拉杂杂一家子上百人,哪能不出几件丢人的事儿呢,在别的地方找补回来就是。
不过……卢氏看了一眼沈歆,这女孩儿是决不能娶来做儿媳妇了,这性子当主母是不错的,当儿媳妇差的就不是一点半点了。
几人来到曲水流觞亭旁,这所谓的曲水流觞,不过是开了两个相通的池子做出来的,毕竟能够玩曲水流觞的活水太少了,多是在郊外。这卢家果真是财大气粗,也不知道怎么弄的,明明是人工制成的曲水流觞,却真的像是活水一样,缓缓地流动着,里面不时还闪过几条鱼虾。
音姐儿便是在最前面的那个池塘里跳的,此时那里已经围上了不少人,岸边还站着三个锦衣男子,其中两个沈歆刚刚才见过,是卢江旭和靖王,沈歆的目光往他们身上轻轻扫了一眼,便又看向躺在边上的少女,她全身湿透了,身上盖着一条毯子,一个女医正在为她号脉。
徐氏见了,满脸心疼地说道:“我的音姐儿,心肝儿,怎么就变成了这副样子?”说着她用帕子按了按眼角,随后眼神一扫,凛冽地道,“今儿是谁伺候音姐儿的?”
几个小丫鬟站了出来,还包括追着沈歆的和来报信的那两个。
徐氏看了她们一眼,挥了挥手道:“都给我绑起来关着,等会我再审她们。”然后又看向音姐儿,满脸心疼,不知道的,还以为音姐儿是她亲生的呢。
卢筱俐这时候匆匆跑了过来,见沈歆在,她向沈歆使了一个眼色,面容有些纠结。
沈歆没能读懂她的这个眼色,毕竟她与卢筱俐只相处了那么一会功夫,不过她却看见了随着卢筱俐跑过来的浅紫色春衫的丫鬟,或许不是丫鬟,但她那身衣裳,实在是太刺眼了一些。
蒋氏带着沈歆两人也围了过去,说是来看人音姐儿的,表面功夫自然要做到了。
沈歆拿出帕子,在音姐儿脸上擦了擦,她看上去有十一二岁的样子,比沈妍还大一些。长的倒是好,可惜身量有些不足的样子。
在女医的医治下,音姐儿缓缓地张开了眼睛,她一看见徐氏,眼泪就流了出来。
徐氏连忙拍拍她的肩,宽慰道:“音姐儿,有什么事就跟母亲说,你又何必这么想不开呢?”
音姐儿哭了一会,哽咽着说道:“母亲,让您担心了。”
徐氏还没来得及开口,沈歆开口道:“音姐儿,你是为的什么跳了池子?”
音姐儿愣了愣,没有回答,反倒看向了徐氏。
果然是个世家里成长起来的好庶女,这如果换成了妍姐儿,她绝不会想到要去看蒋氏。
她这一举动,显然是很得徐氏的欢心的,徐氏伸手撩开她脸上的头,慈爱地开口说道:“音姐儿别怕,有什么话想说就说,母亲在这里呢。”
这话不就是说她会给音姐儿撑腰,让音姐儿别说蠢话吗?
沈歆敛下了眼睑,仔细地看了看周围,现不知道什么时候,那名浅紫色春衫的丫鬟已经来到了她们身后。她的鞋子沈歆认得,如果不是她看了看,还真是完全察觉不出来这丫鬟什么时候来到她们身后的。
“方才我丢了端砚,那块端砚是朱先生送我的,我很喜欢,所以有些激动了,正好又看见妍妹妹在,就以为是妍妹妹拿的,所以说了妍妹妹两句。”说道这里,音姐儿看向了沈妍,面容诚恳地说道,“希望妍姐儿能原谅我。”
沈妍自然是点头的:“音姐姐不要担心,我没有怪你,那块端砚想来应该没丢,说不定就是一时间没有找到而已。”
她目光戚戚,眼中含泪,还是点了点头:“然后……然后我又气不过,跑出来找妍妹妹,谁知来到这曲水流觞亭的池子外,脚一滑,就摔进去了。”
“原来不是寻短见。”徐氏略有深意地说道。
音姐儿连忙道:“母亲待我那么好,不过是一块端砚,我又怎么可能因着它寻短见呢。”
恰在这时,沈歆身后传来一个声音道:“奴婢方才好像看见,六小姐是……是被靖王救起来的。”
一听这话,音姐儿顿时泪流不止:“母亲,这……这可怎么办啊?”
她哭的凄惨,徐氏顿时说道:“音姐儿别怕,这件事母亲一定会为你做主。”
音姐儿看向徐氏,泪眼朦胧中点了点头:“音儿一切都听母亲的。”
这时不知从何处跑来了两个婆子,其中一人手上拿着一方湿漉漉的东西,仔细一看,可不就是一方砚台。
两个婆子来到近前,先是行了礼,然后小心翼翼地说道:“六小姐的砚台寻到了,不知道是被谁给扔进了水缸里,砚台又沉,所以才没被寻着,后来还是那水缸里冒出了黑色,奴婢们才找到了。”
说着,将手上的东西展示给众人看,
沈妍的脸白了白,她看着那方端砚,目光有些不敢相信。
徐氏的目光轻轻地落在沈妍身上,口中说道:“也不知道是那个起子小人,心肝焉儿坏的,明知这端砚是音姐儿的心爱之物,还把它扔进了水缸里。”
沈歆护在沈妍身前,淡淡地说道:“可不是,这样恶毒的心思,谁家养大了,恐怕养成的是一只老虎呢,正应了那句俗话,养虎为患。”
两人的目光在半空中交汇片刻,然后默契地移开了。
沈歆道:“既然已经证实了这事跟妍姐儿无 ...
(关,那我们也该走了。”
蒋氏上前一步道:“卢夫人,天晚了,我们就不打扰了,告辞。”
说着,她领着沈歆沈妍离开了卢府,沈歆走之前一看,不知道什么时候靖王他们已经消失了。
回到马车上,沈妍老老实实地低头认错:“母亲,大姐姐,这件事是我做的不对。”
沈歆看了她一眼:“你哪儿做的不对了?”
“我不该随意拿卢筱音的砚台,我没想到,会出这么多事。”说着,沈妍红了眼眶。
沈歆没将她现在的可怜样子看在眼里,她一向这样的作态,倒不见得是真心悔过。沈歆冷哼一声:“你错不在想要算计别人,错的太蠢,反倒被别人给算计了。”
看来卢家也是一滩浑水啊,徐氏惯会做姿态,看她那对音姐儿的样子,也知道她和善的名号是从哪里来的了。
沈妍想了想,慢吞吞地说道:“我本来只想让她急一急,回来的时候,我将那端砚放回去了的。”
“哦?不是将它扔进水缸里?”
沈妍可怜兮兮地说道:“大姐姐还不信我吗?我真的没有。”
沈歆在旁的事上当然是不信她的,但是这件事上,沈歆信她,沈妍这个人实际上惯会逢迎拍马,做出些可怜姿态让人怜惜她的,心眼也不少,凡事都不愿说实话,而且有个癖好,那就是抢别人喜欢的东西。
这三年里吴姨娘不得宠了,沈家大房的几位姨娘都不得宠,一来沈彦卓现在越忙碌了,二来蒋氏也会争取了,她愿意争取,沈彦卓也不会不给她脸面,再有沈歆她们的帮忙,沈彦卓便一次都没踏入过几位姨娘房里,不过几位姨娘倒也没有怨言,因为沈彦卓答应了,再过几年,到沈彦卓考上了进士,便让她们每人从南沈家过继一个孩子,这些孩子并不算在沈彦卓名下。
不过就算吴姨娘不得宠了,也没人会克扣姨娘们的东西,沈妍这个正经的庶小姐的待遇也不差。但沈妍这个人机灵,这些年一边奉承沈歆,一边和沈郃关系好了起来。两人以前虽说闹了不少矛盾,但是沈妍一旦放低了身段,沈郃对这个妹妹也怨不起来。
沈歆喜欢沈妍的聪明,这些年也带着沈妍去过了不少地方,虽说没能改掉她身上的一些坏毛病,但是沈妍现在已经好很多了。
尝到了甜头之后,沈妍便再也不在沈歆面前说谎了,偶尔说溜了嘴,也会很快把实话告诉沈歆。
沈歆揉了揉眉心:“看来你是真的被人给算计了,恐怕我也着了道了。”
沈妍有些惊奇,她还从没见有人能算计到沈歆头上,她凑近了,开口问道:“大姐姐,她们怎么算计你了?”
沈歆眉目微敛,想到那浅紫色春衫的丫鬟在行知园外拦下她们的时候就有些不对劲了,那个时候若不是她拦着,沈歆她们也不会遇见靖王两人。
其后一桩桩,一件件,都透着诡异。
卢筱音是怎么就知道靖王会在那个时间打那儿过去,那么凑巧,说里面没有猫腻有人信吗?
靖王又怎么会随随便便地去救一个女孩,以沈歆对他的认识,恐怕有女孩死在他面前,他也不会眨一眨眼睛。
沈歆避过了沈妍的问题没有回答,开口道:“这件事你看出来什么了吗?”
沈妍答道:“兴许是卢筱音想要嫁给靖王,我可听了好多这样的事儿了,多少公子小姐,就是因为救人或者被救了,就被逼着嫁娶。卢筱音也抱着这样的心思?可皇室,不是那么好进的吧。”
沈歆微微颔:“你说的,也算正确吧,可是既然要算计那么多人,那就肯定不可能只有这一个目的。靖王如今还有婚约在身……”她顿了顿,再继续说道,“皇家也要脸面的,绝不可能在侧妃之间还弄出来一个侍妾,更何况卢家的人,也不屑这个侍妾的位子,他们还不如直接弄死卢筱音,还能得一个贞洁的美名。”
“那卢筱音岂不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了?”沈妍脸上带着一些幸灾乐祸。
沈歆看她一眼,淡淡地说道:“你觉得她会想不到这一点吗?如果卢家主动忍气吞声,无论是皇上还是淑贵妃都会念着卢家的好的。现在卢家虽然还是一个世家大族,其实离开了江南,他们已经元气大伤,利用这次的机会,正好能恢复一些,到时候卢筱音反倒成了卢家的功臣了。”
沈妍犹疑道:“绕了这么一大圈子,就为了这个?”
“咱们家中还是太简单了一些,你觉得这算是绕了很大的一个圈子?”沈歆笑了笑,以前她在做靖王妃的时候,看的东西更多一些,那些皇子皇孙,为了能讨皇上的欢心,为了能再上一步,什么手段使不出来,栽赃嫁祸,口蜜腹剑,顺水推舟,背后捅刀。
沈歆就曾见过一个郡主,只为了得到一对玉镯,便害得同族的姊妹名声受损,最后只能草草低嫁。就为了一对不值百两银子的玉镯,那位郡主花了三个月的时间,布置好了一个圈套。
恐怕今天的事她们只是临时起意,毕竟沈歆她们来的日子是确定的,但靖王却可能只是一时兴起,却不想撞入了这么一个局里。
沈歆闭上眼,喟叹一声。
蒋氏在一旁听着,这时候开口道:“娘觉得,这件事不是那个音姐儿弄出来的。”
沈歆睁开眼,疑惑地看向蒋氏。
蒋氏解释道:“越是世家,越是讲嫡庶,庶子庶女都是靠着当家主母吃饭的,他们的学业,名声,亲事,未来,都掌握在当家主母手里,如果没有当家主母的命令,他们什么都不敢做的。”
为了未来奋力一搏?恐怕最后的下场只能是连未来都没有。
蒋氏继续说道:“娘曾经跟一个大家族的嫡女是手帕交,见识到了一点大家族里的手段。说实话,在那些大家族中,只有沾上了嫡这个字的,才是主子。主母掌控庶子庶女的手段多了去了,捧杀,栽赃,衣食,家法……总之面子上过的去就行。”
沈歆连连点头,她怎么忘了这一茬,皇家的子孙跟世家自然是不同的,皇家没有太明显的嫡庶,但世家里嫡庶界线明显。这么说来,还是徐氏的主意了?如果真是那样的话,那卢家就更不能进了。
蒋氏没有注意,她说着,沈妍的脸就一点一点白了起来,到最后正襟硒,不敢有一丝的不恭敬。
没想到蒋氏无心Сhā柳,倒还收获了一片柳成荫啊。
等到说完了,蒋氏才看见沈妍的脸色,她连忙说道:“妍姐儿别害怕,也怪我,不该跟你们说这些。”
沈妍连忙说道:“我觉得母亲说的很有道理。”
沈歆看着她微微一笑,笑的沈妍毛骨悚然。
回到家之后,没过两日,沈歆便收到了高阳公主的帖子和信,帖子是邀请沈歆去参加她办的品酒宴,信里却道,觉得沈歆还是不要去的好,因为靖王和秦琥都会去。
沈歆看完了信之后冷冷一笑,凭什么他们去了,自己就不能去了?!她沈歆是那样会避其锋芒的人吗?
...
不过沈歆知道,高阳公主这是好意,她与高阳公主素来无话不谈,高阳公主在众公主中,也算是高贵冷艳那一拨的,除了在皇上皇后面前,她也只有在沈歆面前的时候,会露出一些小女儿家的姿态了。
沈歆知她好意,便写了封信回了高阳公主,让她不必担心。
回好了信,沈歆就起身去练武,这三年里,沈歆每日都会练武,从不间断。大约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沈歆越地高了,除了胸前,她别的地方倒像是没长肉一样,又因为那场高烧,看上去更加的苗条,纤腰不盈一握,下巴尖尖,眼睛大大,若不是沈歆知道自己练着武,恐怕也会觉得自己是个羸弱的病美人。
病美人这三个字,又让沈歆想到了她的那个姨母。
兴许是想到什么来什么,下午的时候沈歆去找蒋氏,正好看见蒋氏蹙着眉在看一封信,信上说,石家的两兄妹要来京城了,一个为的是一年之后的会试,而另外一个,则是为了九月末的选秀。
见蒋氏有些愁眉不展地,沈歆连忙道:“他们又没有说来咱们家里住,娘,你在担心什么?”
蒋氏摇摇头:“娘哪里是在担心他们,你弟弟也快要回来了,明年就要会试了,若他过不了,就又要耽误三年时间。”
沈歆宽慰她道:“珩哥儿今年还小呢,他才十三岁,考过了举人已经很不容易了,这回考不过,就当是让他熟悉熟悉吧。”
蒋氏依旧攒脸蹙眉:“你爹说过,会试不同别的,如果一次考不上,很可能以后次次都考不上,娘担心,万一……”
沈歆握住蒋氏的手道:“娘,您别担心了,若不然,这次就别让他考了?”
蒋氏连忙摇头。
沈歆是知道的,上辈子沈绍珩是考上了会试的,不过勉勉强强排在尾巴上而已,上辈子沈绍珩都能考上,这辈子,沈歆是不担心的。
沈绍珩这人执拗,也正是因为如此,所以才能静下心来做文章。不过他比不上沈彦卓的才华横溢,所以就算刻苦努力,也不一定能够取得多大的成绩。
沈歆却不能跟蒋氏说实话,只能在她身边宽慰她。
时光转眼即逝,到了品酒宴这一日,沈歆带着沈郃和沈妍,来到了公主府。
她今天是难得的盛装打扮,脸上涂了樱红的胭脂,头上挽着随常云髻,额前坠着一颗金丝香木嵌蝉玉珠。上身是云霏妆花缎织彩百花飞蝶锦衣,下身是撒花软烟罗裙,越衬得眉目如画。
这样的艳丽的沈歆是高阳公主也少见的,沈歆的容貌本就够艳丽,所以她反倒不用怎么涂脂抹粉,穿戴打扮,以往她只Сhā一支簪子,再穿上绯红色长裙,长如瀑,唇红齿白,就足够招人的眼,这回她盛装打扮,真真是让人难以移开目光。
高阳公主目光惊异地看了沈歆半天,才说道:“你今儿可真是……”
沈歆盈盈浅笑:“真是什么?”
“真是漂亮。”
一个男声在沈歆背后响起,沈歆转身,就看见靖王的目光正肆无忌惮地落在自己身上。
在他身旁,是脸色煞白的秦琥。
50|【一更】 敌袭
( 推开门的那一瞬间,易蓝看见了坐在会议桌另一边的王乾,她脚步顿了顿,没想到时隔多年,还能再见到他。
不过易蓝也只是那一瞬间的怔愣,她很快就恢复过来,走到他老板身边,把资料递了过去,然后拿着剩下的一份合同,向他走去。
王乾,好久不见。
将合同轻轻放在王乾面前,易蓝朝他微微笑了笑,转身离开了会议室。
回到自己的座位,易蓝罕见地起了呆。
还记得和王乾相识,是在她初中的时候,她是次次考试年级第一的学习委员,而他是学校里人见人怕的混混头子,走廊上她抱着作业,差点扑到他的身上,他一把拽住她的手,然后两个人的目光毫无征兆地撞到了一起。
说不清楚是什么感觉,易蓝只觉得自己脸红到了脖子根,根本不敢看王乾。
“蓝姐?!”
晓琳的声音把易蓝惊醒,晓琳是易蓝的同事,也是易蓝的学妹,刚从实习工转成正式员工,做事难免会有所疏漏,这次本来是晓琳的事情,但是到了最后签合同的时候,才现合同上的漏洞,易蓝只好亲自上阵,却没想到会遇见王乾。
易蓝深吸一口气,对晓琳笑了笑:“事情已经解决了,下次记得仔细”
晓琳感谢完之后走了,留易蓝一个人对着空荡荡的办公室,她自嘲一笑,随即埋工作。
王乾看着易蓝的背影,攥紧了手中的钢笔,在合同上签下自己的名字。一笔一划,力透纸背。他像是用尽了所有的力气,去写下自己的名字。他心里同样也写着一个名字,刻在心里,每一划,都鲜血淋漓。
易蓝,易蓝。
后来易蓝和王乾突然就熟了起来,两个人每天在走廊里相遇,也会互相问一声好,王乾要是出去和人打架,易蓝也会关心他几句。
尽管在易蓝看来,这样的接触实在只能说认识的程度,可是在别人眼中,就是她这个学委不学好,和混混谈起了恋爱。易蓝的父母被请到了办公室,老师痛心疾地表达自己的惋惜,而易蓝的父母满脸通红地给了易蓝一巴掌。易蓝偏过头的时候,看见了愤怒地站在窗外的王乾,她转回头,冷冷地开口。
“我以前是年级第一,以后也会是,所以我恋不恋爱,和老师有什么关系?”
预料之中地迎来新一轮狂轰滥炸,易蓝却不再开口。老师和父母拿她没有办法,这件事只好揭过不谈。后来易蓝听说她们班主任被人打了一顿,不用说,肯定是王乾。只是后来易蓝见他的机会少了起来,她要参加奥数比赛,所有课余时间都用来做准备,而在走廊上的相遇,再也没有生过,两个人像是有默契一样,错开了所有可能遇见的时间。
易蓝很快把王乾抛到脑后,本来她也只当那是一次偶然的重逢,两个人连话都没说,也不存在叙旧的可能。只是当易蓝在蓝夜会所再一次遇见王乾的时候,她觉得自己有必要像以前一样,避开所有他可能出没的地
灯光昏暗,不知从哪里传来撕心裂肺的歌声,易蓝挂掉电话,回头就看见王乾站在自己身后,眼睛黑亮,散着噬人的光芒。易蓝来不及说话就被他抱在怀里,铺天盖地地酒气从他的嘴进入到她的嘴。易蓝一时间有点蒙,等到她回过神,他的舌头已经伸了过来。易蓝拼命阻止,却抵不住他的他的力气,只能在他唇舌下艰难地喘气。
过了不知道多少时间,王乾松开易蓝,烦躁地拉了拉领带,易蓝捂着脸,指缝里流出了一些透明的液体。“对不起,易蓝,我喝多了……”
“我没事。”易蓝说完这句话,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蓝夜。
即使再怎么岔开时间地点,都不能一次都不见面。毕竟是一个年级的学生,即使不在一个班,却还是会因为各种意外遇见。比如因为校庆,易蓝不得不和王乾班里的一个女孩商讨事务,也是这一次,易蓝才知道王乾在他们班里有多权威。
易蓝已经不是第一次跟这个女生合作了,前两次还好好的,这一次却不知道因为什么,原本很配合的女生,变得处处挑剔起来,易蓝每提出一个意见,女生就否定一个。易蓝也皱起了眉,看着女生不再说话,而女生还在喋喋不休地说着易蓝的建议有多糟糕。教室里一下子变得很安静,所有人都看着易蓝和那个女生,尖锐泛酸的声音在教室里回响。
砰地一声碰撞声把易蓝吓了一跳,她抬头看向声源,那一瞬间,恰好看进了王乾的眼睛里,两个人都有一瞬间的怔忪,随后各自移开了目光。王乾带着怒气朝女生吼道:“她妈的你说个屁啊,你那么能耐自己想节目啊!”
女生愣了愣,然后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了出来。易蓝站在一边,没有安慰,只有平静冷淡的声音:“两天之内,在这里面选出十个节目,后天我再来找你。”
说完,易蓝就转身往外走去,路过王乾身边的时候,她用只有两人能够听见的声音说了一声谢谢,看见王乾微微翘起的嘴角,她的心情似乎也好了一些。
蓝夜的事情已经过去了十几天,易蓝每天很正常地上班工作,像是什么事都没有生一样,可是只有易蓝自己知道,每天安静下来的时候,易蓝都会回忆起那晚微醺的酒气和眩晕的感觉。
易蓝扔下笔,自嘲自己的多情,她现在可是有男朋友的,却为了王乾一个吻而脸红心跳,是因为太久没有约会了吗?易蓝看了一眼时间,现在正好是下班的时间,手机上收到一条短信:我到你公司楼下了,等你。是文烽,她的男朋友,易蓝嘴角翘起,拿了东西出门。
路上遇见晓琳呆呆地站在大厅看着门口,易蓝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看见的是文烽的车,易蓝随口问了一句,晓琳只强颜欢笑地说出一句在等男朋友,易蓝有些奇怪,但还是安慰了她两句。晓琳在易蓝的安慰下提起了精神,好奇地问:“这是蓝姐男朋友的车?”
易蓝点点头,晓琳又低下头不知在想些什么,易蓝不想让文烽等太久,就告别了晓琳走向文烽的车。文烽正在车里百无聊赖地玩手机,一看见易蓝,立马扔了手机抱着易蓝一顿狂啃,易蓝闭上眼回应,心里想这才是真正的接吻。
文烽在一家他们常去的餐厅定了位子,还贴心地点了易蓝爱吃的菜。易蓝最爱的就是文烽的贴心,当然还有帅气。大约是易蓝看着文烽的时间太长,文烽放下手里的东西,也专注地看着易蓝。
“亲爱的你真帅!”易蓝忍不住笑着开口。
她的话很明显取悦了文烽:“那是,我要是不帅小蓝蓝你能看上我?”
易蓝看着文烽,只笑不说话。文烽夹了菜,喂到易蓝口中,两个人甜腻到没边,似乎不知在餐厅二楼,有个人看着这样的情景,眼中的怒火几乎要迸溅出来。
腻歪够了之后,文烽放下筷子,直视着易蓝说道:“易蓝,我现在都将近三十了,我想买房,你觉得怎么样?”
易蓝点点头:“现在房价日益攀升,早买当然划算。”
“我的意思是,你愿意和我一起生 ...
(活,和我一起住进我们的房子吗?”
易蓝愣住了,文烽突如其来的求婚让她一时有些接受不了,她脑海里闪过了几张人脸,她父母的,易鱼的,甚至还有王乾的。耳边传来文烽的声音,飘渺地像是从天边传来:“我现在的存款足够全款买房,到时候恐怕要你来负担我们的生活费,房子上会有你的名字,你想结婚就结,不想也没关系……”
结婚?易蓝猛地清醒过来,她伸手握住文烽的手:“文烽,你听我说,我没想到你会这么快提起结婚的事,我本来还想找一个合适的机会告诉你的。”易蓝收回手,喝口水之后继续道,“其实我有一个孩子,如果你想娶我,你就必须接受她。”
这次愣住的人换成了文烽,他不可置信地看着易蓝,一分钟之后,他拿起外套,快步走了出去。易蓝没有喊他,她知道文烽需要时间去消化这个消息。易蓝只是苦笑,年少时的自己,怎么会那么轻易地爱一个人,不惜一切代价,最后一无所有,跌进地狱。
后来易蓝也不再躲着王乾,甚至曾在放学的路上堵过一次王乾,当着他那群小弟的面,说了一句:“最近怎么没看见你?”然后飘然离开,丝毫不管王乾被她一番话害的一夜失眠。
第二天易蓝上学的时候,就看见王乾在学校门前的早点铺里看着她,她走进去,要了两个包子一碗汤,然后毫不客气地坐在了王乾对面:“今天早上起那么早,你以前不是从来不上早上的课的吗?”王乾郁闷地埋头喝汤,心说还不都是因为你,耳朵却悄悄红了起来。
自那以后,易蓝和王乾像是约定好了一样,每天早上都去那家早点铺吃早饭,有时易蓝先到,有时王乾先到,两人坐在一桌或者说话,或者静默地吃完早饭各自走人,就这样,关于易蓝和王乾恋爱的传言再次蔓延了起来。那个时候的易蓝还在叛逆期,看上去冷静淡然,实际上比谁都经不起风浪,听到有人在背后说她和王乾怎样怎样,她都恨不得耳刮子上去扇,可她还是做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顶住了来自各方的压力每天和王乾一起吃早饭,直到有天她被人堵在路上揍了一顿。
一个麻袋套头,易蓝就彻底陷入了黑暗,她竭力护住脸,仔细听着外面的声响,可是从始至终,她就只听到了万姐姐三个字,她甚至都不能确定那是不是是不是这个音,在那些打她的人走了之后,她一个人蹲坐在地上,眼泪毫无征兆地落了下来。
一星期之后,易蓝回到学校,第一件事就是找到王乾告诉他这件事,看着易蓝脸上还未消散的淤青,王乾攥紧了拳头,一言不转身走了。易蓝看着他的背影,心里忽然涌出一阵难言的伤感,她仰起头,阳光洒在她脸上,一片斑驳。
易蓝今天一天的心情都很糟糕,文烽没有给她打电话,也没有短信,她宁愿被文烽怒骂一顿,也不愿意接受这样胡乱猜忌的折磨。漫长的上班时间结束,易蓝正收拾着东西,就看见晓琳兴奋地跑到自己身边,然后拖着自己往楼下走。易蓝不明所以,被晓琳拖到了楼下。
刚到大厅,易蓝就被门口耀眼的红色闪花了眼,她看看那束花,转头看着晓琳。谁知道晓琳一把把易蓝推了出去,易蓝踉跄几步,然后跌倒在一个人怀里。她抬头一看,看见了一张温暖的笑脸。
是文烽,易蓝沉闷了一天的心情一下子变得飞扬起来,接过那束玫瑰,易蓝低头轻嗅:“你这是什么意思?”
文烽松开易蓝,后退了一步,然后单膝跪地。他手上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一枚戒指,两个简单的弧度组合在一起,一颗闪亮的钻石架在上面。易蓝只看一眼,就喜欢上了这枚戒指。
“易蓝,嫁给我,我愿意和你一起承担你的一切,你的负担。我会疼你、爱你,我愿意用我后半生所有的精力,去宠爱你,和我们的女儿。”
文烽一番话说的极为煽情,平时易蓝很讨厌这样甜腻的话,可是现在,她只觉得感动。易蓝吸了吸鼻子,一滴眼泪从她眼里掉了出来。易蓝擦了擦眼泪,又哭又笑地点了点头。
旁边响起一阵热烈的掌声,易蓝这才现刚才一直有人在一旁围观,都是一栋楼工作的同事,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然后把头埋进文烽的胸膛。文烽摸了摸易蓝的头,带着她离开了易蓝的公司。一路上,易蓝一直看着文烽的侧脸,心中酝酿着一种叫做幸福的情绪。文烽也不时看看易蓝,两个人第一次感觉到彼此的心那么贴近。
终于到了他们平时吃饭的那家餐厅,易蓝挽着文烽的手走进去的时候,心中无限感慨,这才过去了一天,心情却完全换了个样。两人叫了饭菜,在一起低声讨论着什么时候互相见见彼此的父母,烛光美酒,两人目光交汇,极尽甜蜜缠绵。这个时候,一个人却来到他们桌边,易蓝抬头一看,变了脸色,是王乾。他面容被一片黑暗
覆盖,但易蓝还是能轻易感受到他的愤怒。
“易蓝,你不觉得,你该把我介绍给易鱼认识吗?”王乾顿了顿,像是在压抑着什么,“我都不知道,我们什么时候有个女儿。”
易蓝霎时间手脚冰凉,她顾不得身旁的文烽,急急地起身问王乾:“你是怎么知道的?!”
记不清过了多久,易蓝已经有很长时间没有见过王乾了,他像是一段飘渺的记忆,一个易蓝生命中的匆匆过客。直到期末考试那天,她收拾了一桌子的书,从学校往家里走∵到她被人打的那段路上,易蓝加快了脚步,谁知半路里伸出一只手,抓住了易蓝。
易蓝心里一突,下意识挣开那只手,往前飞奔。跑了几步,却被人一把抱住,接着,一个带着温暖热气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别怕,是我。”
易蓝咬咬嘴唇,心中突然涌上一股委屈,她吸吸鼻子,不出声。
王乾从背后抱着易蓝,也不松开,就保持着那样的姿势在易蓝耳边说话:“前几天我去收拾那个人了,她是我们这片区域的一个大姐,收拾她挺费力的,不过现在她已经躺在医院里了。以后我保护你!”最后一句话不像是告诉易蓝,更像是一种宣誓,带着少年一心渴求的愿望,和对易蓝隐秘的爱护。
易蓝却再也忍不住眼泪,她哽咽着说:“那她为什么找我?我又没惹着她!”
王乾感受到胳膊上的湿热,把易蓝抱得更紧了。他不知道怎么安慰易蓝,也不知道她为什么哭,只能抱着她,一遍一遍说:“对不起,都是我的错,以后没人能够欺负你了。”
易蓝渐渐安静下来,挣开了王乾的双手,沉默地走回家,王乾跟在她身后,同样沉默了一路。回到家以后,易蓝被好一顿念叨,她也不理,自顾自回到自己房中,拉开窗帘往楼下看,王乾果然还站在那里,呆呆地看着她的窗户。易蓝站在那里看着王乾,嘴角渐渐扬了起来。
两人一个楼上,一个楼下,就这么对视了将近一夜。易蓝看见王乾不停点烟的时候,都有种冲下去阻止他的冲动。第二天天还没亮,易蓝就悄悄遛下楼,王乾看着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易蓝有点愣。易蓝不高兴地说了一句:“跟我走,我请你吃早饭。”然 ...
(后就大步走在了前面,这次扭捏的换成了王乾,他一路跟着易蓝,到了一家早点铺子。
易蓝本来是装的不高兴,这次变成了真的不高兴,她没想到王乾会一路都不说话,按照她的设想,王乾就算不关心她一下,至少也该找一个话题,让两人之间的气氛不那么尴尬。可谁能想到,王乾会一句话都不说,跟个闷葫芦似的,一点都看不出来他昨天在路上抱住易蓝的大胆。
易蓝点了两笼包子和两碗汤,就自顾自吃饭。王乾在易蓝对面坐下,易蓝闻到他身上浓重的烟味,心里软了下来。毕竟王乾是在楼下站了一个晚上,现在恐怕已经很累了。易蓝刚想说话,就听见对面飘来一句“做我女朋友吧。”
这次愣住的变成了易蓝,她直直地看着王乾,想知道是不是自己听错了,王乾却又说了一次。
“做我女朋友好吗?”
快到家的时候易蓝给她妈打了一个电话,告诉她王乾要到他们家去看易鱼,就算易蓝没有具体说王乾的身份,易母也猜出了一挂了电话,易蓝看向王乾:“易鱼已经过了十年没有父亲的生活,你准备怎么告诉她?”
王乾开着车,嘴角勾起一个意味不明的弧度:“实话实说,她妈独自生下了她,狠心十年都没有告诉她爸,害得父女两人十年分离。”
这句话让易蓝想起以前不堪回的经历,她转脸看着车窗,冷冷地开口:“就算我当年告诉了你,你会让我生下她吗?你养得起我们吗?”
王乾沉默下来,两人一路无语,一直到易蓝家中。易蓝因为工作,平时都是在外面租房子住,周末才回家。这次还没到周末就意外地回了家,让易鱼很惊喜。大老远的,易蓝就看见易鱼站在楼下等着。王乾看见易鱼,眼中出现一抹激动,他极力克制自己的情绪,但还是忍不住自内心的喜悦。
“她就是易鱼?”王乾问易蓝,说话的时候连头都没有转,眼睛紧紧地盯着易鱼,不愿离开一秒。
易蓝没说话,打开车门下了车,就见易鱼欢呼着跑向跑向自己。易蓝往前走了两步,抱住了易鱼。柔软的小身体在易蓝怀中散出了一股特属于小孩的奶香,那一瞬间,易蓝只觉得自己怎么会那么狠心,让易鱼过了十年没有父亲的生活。
想到这里,易蓝抱起易鱼,让她看向王乾。
“这是王乾,他是……你爸爸。”
易蓝看着坐在对面的王乾,脸色很不好看,她不知道两人好好的约会,怎么会变成一大群人的聚会。王乾正在和别人拼酒,但他的眼神从来没有离开过易蓝,看见易蓝不高兴的表情,王乾赶紧放下酒杯,坐到易蓝身边,低声安慰她。
易蓝也不是什么小气的人,她只是对王乾没有提前告诉她而有些不满罢了,王乾说了两句好话,她也就不再生气。旁边王乾的兄弟一起哄喊道:“嫂子心疼乾哥,就来帮乾哥喝一杯啊。”易蓝笑笑,拿起一瓶啤酒一饮而尽,叫好的声音填满了这个不大的包厢。易蓝附耳跟王乾说了一声,然后走出了包厢,一次喝完一瓶酒,她感觉有点晕。
一个穿着紫色连衣裙的小学妹跟在易蓝身后走了出来,她睁着大眼睛,笑的清纯:“学姐好,我叫晓琳,乾哥曾经救过我。”易蓝没听清她的名字,但是也大约猜出了她说的是什么,王乾这个人有些江湖气的仗义,喜欢路见不平拔刀相助,面前这个女孩估计也是被他救过。易蓝对她笑笑,转身回了包厢。
那天晚上,喝得烂醉的王乾被易蓝送进某个宾馆的房间。易蓝离开的时候,她的手被王乾抓住,看着喃喃说着不要离开的王乾,易蓝犹豫片刻,还是打电话回家,说要在同学家住一晚上。
经过了刚开始的惊讶之后,易鱼很快对王乾产生了兴趣,或许是父女天性,她对于接受王乾没有什么抵触,除了一些小小的埋怨,她甚至都没问为什么王乾在她的生命中整整消失了十年。乖巧聪明,看着这样的易鱼,易蓝心都要碎了。她生下易鱼的时候自己都还是个孩子,虽然有易父易母的照料,可是易鱼最渴望的毕竟还是妈妈。可易蓝忙于学业,忙于工作,每年能在家里待的时间还不到两个月。易鱼懂事地不去打扰易蓝,可是每次易蓝回家的时候,看见易鱼喜悦的眼神,总是忍不住鼻子一酸,她欠易鱼的太多,她不是一个合格的妈妈。
易父在客厅里坐着,狠狠地瞪了眼王乾,看到易鱼的时候却又笑成了一朵花。易母把易蓝拽到一边,低声问:“这就是当年那个小子?你是要把易鱼给他?”
易蓝看了一眼王乾,摇摇头,同样压低声音对易母说:“我就是让易鱼见见他,总不能一直不让他们见面。而且今天文烽跟我求婚了,他说愿意和我一起养易鱼。”
第二个月好朋友没来的时候,易蓝心慌了,她偷偷跑到很远的街区,买了一根验孕棒。结果出来了以后,易蓝彻底没了主意。她跑到学校,远远地看见王乾和他的几个兄弟站在一起,她苍白着脸走了过去。
“乾哥,能不能借我几个钱?”
王乾眼睛看着易蓝,说:“急着用钱?生什么事了?”
“我女朋友好像怀孕了,我得给她买点东西补补身子。”
“那还不赶紧做掉,留着小心人家爸揍死你。说吧,要多少钱?”
易蓝在距离王乾三四米的地方汀,她弯下腰,双手撑着膝盖,脸被垂下的长遮住。易蓝不知道那一刻自己心里是什么感受,只是有个声音告诉她,不能让王乾知道这件事。她直起腰,往来时的方向走去,王乾在她身后喊了很多声,但易蓝什么都听不见。
毫无预兆地,易蓝的手腕被人抓住,王乾的声音传到易蓝耳朵里:“生什么事了?”
易蓝睁着眼睛看了王乾半天,眼泪终于落了下来。她推开王乾,伸手招了一辆出租车▲在出租车里,易蓝看着后视镜里王乾的脸渐行渐远,她终于嚎啕大哭了起来,她知道,自己和王乾,已经没有以后了。
“易蓝,你可真漂亮。”文母看着易蓝,笑容很是慈祥,易蓝羞涩地笑笑,然后跟着她走到了大厅。今天是她和文烽订婚的日子,文烽穿了一套白色的西装,看上去颇有几分白马王子的味道。文烽一看到易蓝,就上前揽住了她的腰。
文母笑着打趣:“还怕我这个老婆子吃了易蓝不成。”文烽的父亲和易蓝的父母都笑起来。文烽大大方方地抱着易蓝不撒手:“这可是我的新娘,当然要看好了。”“现在就这样了,等结婚了,那可不得娶了媳妇忘了娘。”
几个人说笑的时候,大厅里渐渐来了一些宾客。王乾抱着易鱼来到易蓝面前,易鱼跳到易蓝怀里,软糯的声音挠着易蓝的耳朵:“妈妈好漂亮!”王乾跟着说:“恭喜你们。”看见王乾,文烽立马站到两人中间。王乾无奈地耸耸肩,易蓝嗔怒地看了眼文烽,摇摇头不再和她计较。
“蓝姐。”一声柔弱的声音让易蓝转头,可她没看见的是,听见这声呼喊,文烽的脸变得苍白了很多。看见晓琳,易蓝笑了笑。没等易蓝说话,晓琳继续说:“我怀孕了。 ...
(”
易蓝愣了愣,但随即笑着说:“那恭喜你了。”晓琳却看向了文烽:“是他的。”
易蓝抱着易鱼的手变得有些不稳,她晃了晃,被身后的文烽扶住。王乾皱着眉,接过了易鱼。
“你这是什么意思?文烽,她说的是真的?!”易蓝挣开文烽的手,直直地看着他。文烽却躲开了她的目光。看到这样的文烽,易蓝瞬间明白。她呵地轻笑了一声,看看文烽又看看晓琳,然后转身走出了酒店大厅。
王乾抱着易鱼追了上去,他们看着易蓝茫然无目的地四处乱转,脚上穿着高跟鞋走的歪歪扭扭。易鱼忍不住开口叫了易蓝一声,她才停下脚步。易蓝转身看了王乾和易鱼一眼,毫无预兆地哭了起来。易鱼跑过去,抱着易蓝的腿,扬起小脸看着易蓝。
“你再哭下去,易鱼也要跟着一起哭了。”王乾无奈地抱起易鱼,然后牵起易蓝的手,把母女俩送回了易蓝家。王乾先是给易蓝的父母打个电话,然后陪易鱼玩了一个下午的游戏,易蓝就在一边呆呆地看着,任王乾给她擦脸做饭。直到晚上□□点钟,王乾哄睡了易鱼,才离开易蓝家∵之前,他敲了敲易蓝卧室的门,低声说了一句:“有事给我打电话。”
易蓝渐渐觉得,王乾在她的生活里出现的次数也太多了一些。下班的时候,王乾会路过她的公司,送她回家,回到家之后,王乾会顺便做个晚饭,然后两人一起吃饭。易蓝回父母家的时候,王乾也抢先一步,带着大包小包的像是回他自己家一样,说不定还会下厨做一顿大餐。易蓝都不知道王乾什么时候学会的做饭,而且做出来的味道还很不错。
最高兴的莫过于易鱼了,以前很久才能见到一次易蓝,现在只要求一求王乾,王乾就会带着易鱼去找易蓝。易鱼想去游乐场了,也是三个人一起,她可以很大声地喊爸爸妈妈。有时王乾还会去她的学校接她上下学,那个时候是易鱼最开心的时候,她可以跟她的每一个同学炫耀,这个开车的帅大叔是她爸爸。
不知道是哪一天,易蓝突然从睡梦中惊醒,她看了一眼正在旁边用笔记本工作的王乾,声音沙哑地说:“帮我倒杯水。”
王乾起身给她倒水,她看着王乾的背影,眯起了眼睛:“你怎么会在我家的?”
王乾不说话,把水递给易蓝,然后他坐回椅子上,开口:“你要不要考虑嫁给我?”
易蓝手抖了抖:“什么?”
王乾接着说:“你觉得我做饭味道怎么样?”
“挺不错的。”
“有车有房有存款,有个公司,不算土豪也算有钱人了吧。”
“的确。”
“我长的帅吧?”
易蓝把他从头到脚看了一遍,脸蛋和身材都没的说,她点点头:“很帅。”
王乾明显对易蓝的话很受用,他点点头:“你要是嫁给我,我们还不用另外生孩子,所以要不要考虑一下,嫁给我吧。”说着,王乾不知从哪里掏出来一枚戒指,放在易蓝面前的桌子上。易蓝闭眼装死,不回王乾的话。
王乾看了易蓝一会,弯唇一笑,似乎在说易蓝是逃不掉的。只是易蓝闭着眼,什么都看不见。
很久很久以后,久到王乾以为易蓝已经睡着了的时候,易蓝翻了个身,迷迷糊糊地吐出来一个字。
“好。”
午后的阳光倾洒在两人身上,温暖,舒适,带着让人微醺的味道。王乾感觉自己像是要醉了一样,他看着易蓝,忍不住笑了起来。
易蓝所说的这个字,像是一个悦耳的音符,落在王乾耳中,让他心情不住激荡起来。他走到易蓝身边,抱住她。他把头埋在她的脖颈里,低声说出三个字。
“我爱你。”
51|第 51 章
( 淑贵妃是个什么样的人,沈歆跟她打了三年的交道,也没有能看的清楚。
说她聪明吧,她也确实聪明,早些年圣宠正隆的时候,生出来了如今的靖王,虽说早就有大皇子珠玉在前,不过正是因为这样,靖王才能顺利出生。
再后来靠着靖王封了妃,靠着七皇子封了贵妃。然后就是大皇子逝世,靖王成了众人心目中的太子,并不只是众人心目中的,皇上多次表现出了这样的意愿。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以后淑贵妃做不成太皇太后,一个尊贵无比的圣皇太后还是做得的,可是她偏偏就想不开,非要让自己的小儿子七皇子,去当这个皇上。
这个举动愚蠢之极,七皇子是众所周知的纨绔,性子阴晴不定,又不爱念书,整日里走马章台,斗鸡走狗。欺男霸女倒说不上,可是也是实实在在的废物一个。除了一张好面相之外,没有一丝优
放着优秀的大儿子不去扶持,偏偏要把性子纨绔的小儿子推上皇位,有时候沈歆都怀疑,这淑贵妃究竟是不是靖王和七皇子的亲娘,一个养出来了却要叫他恨自己,另一个生生的养成了废物。
“这不是沈家大小姐吗,上次本宫还收了你送上来的胭脂呢。沈小姐什么时候有空了,再给本宫送一次,上回那胭脂本宫觉得很好用。”见靖王不理会自己,淑贵妃也没有生气,而是笑意盈盈地看向沈歆。
沈歆敛下眼中的种种思绪,一派恭敬样子:“贵妃娘娘喜欢就好,那胭脂每月都会送进宫,娘娘们都有的。”她才不愿意去给淑贵妃送东西,到时候去了她那里,还不是任凭摆布。
听见她的话,淑贵妃笑了笑:“可不是,不过本宫宫里的胭脂用的格外快一些,怎么,沈小姐不愿意给本宫送胭脂?”
沈歆还没说话,靖王已经抬头望向她,开口说道:“母妃,本王记得,你从来只用自制的胭脂,什么时候改了这个习惯了?”
淑贵妃的脸色沉了下去,她一双凤眼看向靖王,呣子对峙,气氛格外的凝重,没有一个人敢说话。
良久,淑贵妃才又突然笑了起来,嗔道:“竑儿可别忘了琥儿,你前些日子还说呢,要非人家不娶,怎么一点小别扭你就不管她了?”
靖王冷笑一声道:“母妃说的是。”
他敷衍的态度让淑贵妃有些不悦,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淑贵妃还是没有作,又看了一眼两人,靖王的手正搭在沈歆坐着的轮椅上,表情柔和,半点都没有面对淑贵妃的冷漠。
淑贵妃的目光落在沈歆身下的轮椅上,轮椅已经有些年头了,十分脏旧,沈郃她们肯定不能让沈歆就那么坐在上面,只好在轮椅上铺了一层锦缎,再让沈歆坐在上面。
刚才淑贵妃没注意,但是现在她已经认出了这轮椅是谁的,她眼里迸射出一股阴冷,比之刚才生气的时候怒气更甚:“这轮椅你是从哪里拿的?”淑贵妃脸上那层虚伪的笑容消失,让看着她的沈歆有些不适应。
沈歆自然不会让沈郃她们去面对淑贵妃,便开口道:“贵妃娘娘,这轮椅怎么了吗?”
淑贵妃看了她一会,才抑制了怒气说道:“不过是崴了脚,怎么就要坐轮椅了,本宫让人抬个轿子来吧。”淑贵妃不是说说而已,这边刚跟沈歆说了,还没等沈歆回话,就命自己身旁的宫女去取轿子。
等到轿子来到,沈歆被搬了上去,淑贵妃脸上才又重新挂上了笑容:“既然崴着了,还参加什么品酒宴啊,高阳,你也任沈大小姐这么胡闹?”
这话倒有些责怪高阳公主的意思了,高阳公主不怕淑贵妃,但她也不愿意得罪她,只好应和道:“贵妃说的是,这事是高阳做错了。”
这事是因为沈歆而起,但是沈歆也不能代替高阳公主去承受淑贵妃的责骂,而且淑贵妃也有点指桑骂槐的意思,沈歆就更不能凑上去了。
等到淑贵妃将高阳公主说了一通,沈歆才寻到间隙说道:“贵妃娘娘,高阳公主,沈歆先告退了。”
淑贵妃看也不看她,嗯了一声道:“我琥儿。”
说完,淑贵妃带着那些宫女离开了。临走之前,还不忘带走那个轮椅。
沈歆朝高阳公主递了一个眼色,便吩咐了抬轿子的丫鬟去门口。来到门口,靖王弯下腰,亲自把沈歆抱起来,放到了马车里,他还仔仔细细地把沈歆的衣服弄好了,以免她会不舒服。
沈郃和沈妍两人在一旁局促的很,也不敢抬头,低着头恨不得把脖子缩进肚子里去。
靖王将沈歆处处都弄的周到了,才说:“怎么身旁也没有一个丫鬟?”
沈歆道:“我带了丫鬟的,不过刚才我把她留下照顾秦琥了。”稍后高阳公主自然会安排人将落梅送回来。
靖王亲了亲沈歆道:“我先去处理一些事情,你等着我。”
沈歆点了点头,目送靖王离开了。沈郃和沈妍算是松了一口气,两人战战兢兢地来到车上,也不说话,时不时眼神怪异地看向沈歆。
沈歆也不好跟她们解释,只能说道:“今儿的事你们看过便忘了吧,别告诉爹和娘。”沈歆才不用威胁她们,沈郃和沈妍都不敢不听她的话,就算是沈彦卓的话,都不一定有沈歆的话管用。
沈郃和沈妍将头点的小鸡啄米似的,不过两人心里还是有疑惑,没有问出来罢了。
到了晚间,沈湄两个又结伴过来,沈茵在沈歆面前照例是温顺的,沈湄套了半天话,想要问出沈歆和靖王的事情,沈歆自然是什么都不说,又敲打了一下她们俩,才让两人走了。
不过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这件事到底是被蒋氏和沈彦卓知道了。早上蒋氏先是过来,旁敲侧击,吞吞吐吐,蒋氏这个人是留不住话的,还没问出沈歆的话呢,反倒是被沈歆给套了话。
知道蒋氏是知晓了她和靖王的事情,沈歆便直截了当地道:“娘,我若是要嫁给靖王,您同意吗?”
蒋氏愣了愣,蹙眉坐到了沈歆身边,拉起沈歆的手道:“歆儿,我知道你心里不甘,可是靖王拒婚的事情已经闹的人尽皆知了,我的歆儿是天底下最好的小姐,又何必一定要嫁给靖王呢?”蒋氏还以为沈歆是想不开,靖王不愿娶她,她也要嫁给靖王。
“那若是靖王也愿意娶我呢?”沈歆看着蒋氏又问道。
蒋氏自然是不信的,但她没有说出来打击沈歆,而是说道:“就算娘答应了,你爹也不会依你的。”沈彦卓向来疼沈歆的,上回靖王做出那样的事,就已经气的要死了。沈歆若说想嫁给靖王,恐怕沈彦卓是头一个不同意的。
沈歆何尝不知道,可是她难道真的将真相告诉沈彦卓?告诉他自己和靖王都活了两辈子?告诉他自己和靖王上辈子就是夫妻?
别说沈彦卓了,这事若不是生在沈歆身上,她也不会信。
早上蒋氏找来,被沈歆拿话哄走了,晚上沈彦卓便也来找了沈歆。他一天都在外面,回到侯府之后还没来得及换身衣裳。
...
(沈歆一看见沈彦卓的表情,便知道事情坏了。
沈彦卓脸上的表情一向都是云淡风轻的,跟他的性子一样,可是这次,他脸上带着深深的怒色,眼中是同样的怒焰滔天。
等见到了沈歆,沈彦卓反倒平静了一些,他看了沈歆一眼,径直进了院子。
沈歆现在的院子还叫长安居,不过比在沈府的时候大了一些,沈郃也有了自己的院子,不与沈歆一块住了。现在的院子里有个镂空的凉亭,凉亭里摆了两个太师椅。
沈彦卓不往屋里去,反倒坐到其中一个太师椅上。
沈歆犹豫了片刻,先是给沈彦卓倒了一杯茶,然后坐到另一张太师椅上。
院子里静悄悄的,丫鬟们都得了沈歆的吩咐,回到自己的屋里去了。
沈彦卓开始不说话,过了好一会,才开口道:“歆儿,你不打算把你跟靖王的事告诉爹了吗?”他眸色渐冷,哼了一声说道,“如果不是从皇上嘴里听见的,我还不相信。”
沈歆想了想说道:“爹,这件事您可能误会了……”
沈歆话还没说完,沈彦卓桃花眼就似笑非笑地看向沈歆,眼里一派冷清:“误会?皇上下旨赐婚靖王都能抗旨,还能有什么误会?”
沈歆无奈地说道:“爹,您信我吗?”
沈彦卓挑了挑眉:“都敢瞒我了,还问我信不信你?”
一时间静默无语,半响沈歆才苦涩地说道:“爹,我不是故意瞒你的,这件事我解释不清楚,也不会解释。我……我是一定会嫁给靖王的……”
沈彦卓站起身,冷声道:“不行。”
沈歆跟着站了起来,正要说话,却听见另外一个声音说道:“为什么不行?”
两人齐齐转头看向一边房顶上,靖王一张脸如同罩着冰霜一样,在月夜下越显得寒冷。
沈彦卓脸色阴沉,拧着眉看向靖王:“靖王,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里应该是镇北侯府,大半夜的,靖王倒是好雅致,来我侯府的房顶上赏月。”
靖王并没有回话,而是先看向了沈歆。
当着沈彦卓的面,沈歆当然不敢露出一点表情给靖王。
这个时候她若是真回应了靖王,她不敢想象,沈彦卓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靖王终于转脸看向沈彦卓:“岳父大人。”
沈彦卓冷哼一声,并不理会靖王的这一声岳父大人,而是说道:“靖王如果没有什么事情,就请先离开吧,若是有什么事,等天亮了再说吧。”
靖王还想说话,沈彦卓却已经从腰间抽出了一把软剑:“如果靖王实在贪恋我镇北侯府的景色,那我只好对靖王不敬了。”
靖王想娶沈歆,先就要过了沈彦卓这一关,他可不想和自己未来的岳父兵戈相向。他目光在沈歆身上顿了片刻,终于还是离开了。
见靖王走了,沈彦卓脸色铁青:“他来多少次了?!”
沈歆摇摇头:“他这是第一次来。”沈歆脸色坦荡,她说的是实话,如果不是今天靖王主动出现,她也不知道靖王来过沈家。
沈彦卓脸上这才松了一些,他将软剑收起来,朝四周看了看,转身走了,走之前说道:“我是绝对不会同意你嫁给靖王的。”
等靖王走了,沈歆看向屋顶,看了好一会,才回了屋。
洗漱一番之后,沈歆睡下了,这一次,她又梦见了上辈子的事情。当初沈彦卓也是不同意沈歆嫁到皇家去的,后来也是无奈极了,才去试探了一下靖王,之后沈歆才顺利地嫁了出去。
新婚之夜,沈歆也是极为紧张的,之前她也没见过靖王几面,当大红色的盖头被挑开的时候,沈歆紧张地掐破了手心。
然后接下来的一切就都不受她控制了,红烛燃烧着,弥漫起一股难以形容的香味,靖王的手解开沈歆的衣裳,拿下了沈歆的凤冠,接着是里衣,肚兜。
靖王的手上带着常年习武留下来的老茧,在沈歆的皮肤上掀起一阵阵的酥麻。
沈歆咬紧了牙关,却还是不能阻止唇齿间冒出的呻.吟声……
“夫君?”沈歆猛地睁眼,就见自己头顶上有一张脸,正是靖王,一时间她有些分不清是梦中还是现实,过了一会,冰凉的空气让沈歆清醒过来。“你怎么又回来了?不怕我爹了?”
靖王一本正经地说道:“歆儿,你就不想我吗?”
沈歆脸色一红,自然感受到了他的想念,她看了一眼自己身上,早就被靖王褪的一件不留了,她连忙拉过被子盖住自己:“现在才是什么时候,只要顺利,半年不到你就能娶到我,到时候名正言顺,随你……随你想做什么。”饶是沈歆,面对的又是靖王,说这两句话也不免有些脸红。
靖王恋恋不舍地说道:“还有半年呢。”
沈歆看他一眼,似嗔似羞:“半年还等不得吗?”顺利的话还要半年,不顺利的话……沈歆实在不想告诉靖王不顺利的话需要多少时间。
靖王把玩着沈歆的秀,突然说道:“秦琥的事情已经解决了。”
听见秦琥的名字,沈歆连忙打起了精神,伸手拽住了靖王的衣袖,开口说道:“你用了什么方法解决的?”
靖王慢悠悠地说道:“我跟秦家放了一个马场和一处银矿,他们同意了。”
“秦家?”沈歆蹙眉道,“不是秦琥?”
靖王抬手摸摸沈歆的乌:“当然不能跟秦琥说,她实在说不通,而且哪怕是上辈子的我,为的也不是秦琥,而是秦家……”说着靖王的手顿住了,“他可真是……”
这个他说的自然是上辈子的靖王,就是不知道他做了什么,能让靖王这么烦恼。
“怎么了?”沈歆伸手握住靖王的手。
靖王反握住沈歆的手,看向她说道:“如果我说,我要造反呢?”
“你怎么又要造反?”沈歆披上一件衣裳,和靖王面对面坐着。
靖王倒是很享受这个姿势,在沈歆没有一点遮掩的腿上抚了抚。沈歆打落他的手,有些不悦地说道:“快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靖王眼里浮现出了一丝嘲弄的笑意:“你知道淑贵妃的外家是哪一家吗?”
沈歆想了想:“丁家?”
“对,丁家总觉得自己家不够顶富贵呢,他们肖想起了皇位,正好上辈子的我因为我的话,心中起意,就跟丁家合作了。”靖王凝了凝目光,“一个外戚坐大,一手遮天,一个无牵无挂,失无可失,真是打的好算盘。”
沈歆听懂了个七七八八,心里一沉说道:“那你岂不是注定要走上弑父这条路?”
“哪里有注定这两个字呢,不过都是人为定下的罢了。歆儿,你放心,你夫君不会成为那群乌合之众的傀儡,也不会成为弑父杀君的醉人。要当皇帝,谁说只有这两条路可以走了。”
“那……”
“别担心。”靖王伸手将沈歆拉到了怀里,“这种事情,我都经历 ...
(过一次了,绝对不会再犯了。”
沈歆却还是抑制不住的担心,她知道靖王不会有事,上辈子他都平平安安地过来了,这辈子再差也不会差到哪里去。可是担心却是控制不了的,她焦躁又着急,恨不得马上就知道结果,恨不得将靖王栓在自己身边。
沈歆抬手摸摸靖王的脸,低声说道:“我们早点成婚吧。”早点成婚,也不用这样遮遮掩掩,更不用连担心都名不正言不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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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歆姐姐,许久不见了。”面前的少女动作之间一股大家闺秀的风范,但是眉目间却涌动着一股难以言喻的风情。
沈歆抬眼看了看她:“娇姐儿,的确许久不见了,你变得越的漂亮了。”
石蕊娇抿唇一笑,不胜娇羞。
她没有她娘身上的那股浑然天成的病弱娇柔,但是却有一种羞怯动人的神韵,比起她娘来,也是一点都不差的。
“才来到京城,家里还没收拾好,还望歆姐姐见谅。”石蕊娇一边说着,一边将沈歆往屋里引去,石家在京城没有府邸,却有几个院子,这是其中那个地段好些的。不过地段好也就意味着房子不会太好,三进的院子略微有些逼仄了。当然,如果只是两兄妹住的话,还是绰绰有余的。
石蕊娇的屋子也小,不过沈郃两人没有露出什么鄙夷的目光。石蕊娇看了一眼两人,随后招呼丫鬟上茶。茶叶是今年的新茶,味道还算不错,但是吃起来总是带着一股酸涩。
沈歆放下茶盏,开口说道:“姨母呢?怎么没跟着来?”
石蕊娇神色一怔,随后垂说道:“娘生病了,不适合连日奔波。”
沈歆见她神色暗淡不明,心知其中肯定有些蹊跷,不过她又不是真的关心她那个姨母,所以自然没有拆穿:“姨母生了什么病?病的太不凑巧了,外祖父他们可想念姨母的紧呢。”
可不是想念的紧,几年前石蕊娇他们在酒楼被石家的人抓走之后,蒋志恒和单氏来了沈家不少趟呢,什么手段都使出来了,非说是沈歆将他们弄丢了☆后还是沈彦卓用了手段将他们两个打了。
石蕊娇他们进了京城,第一个见到的,恐怕就是蒋志恒他们了吧。
“也不是什么大毛病,偶感风寒而已。”石蕊娇说的有些勉强,随后生硬地转了一个话题道:“歆姐姐,你说了哪家人?”
沈歆淡淡地说道:“还没说人家呢。”
石蕊娇讶然地说道:“歆姐姐这么好的条件,都没有说亲呢?”石蕊娇是真的没有想到,在她看来,沈歆的条件真的是相当的好了,不说长相,镇北侯家大女儿的身份摆在那里,怎么会缺了能够相看的人家呢。她立刻警惕起来,“姐姐莫不是也想……”
皇帝自然不是石蕊娇的目标,她的目标只有一个,那就是靖王。现在诸皇子亲王中,没有一个是能够跟靖王相比的,想来如果没有意外的话,靖王以后就是皇上,石家的家世自然是够不上靖王妃的,但是当个侧妃她也满足了。
如果沈歆的目标也是靖王,那她可没有什么胜算啊。
石蕊娇蹙着眉,又紧张又疑惑。
沈歆微微笑了笑,没有说话。石家不会没有准备,想必石蕊娇会很快打入京城的贵女圈子,到时候沈歆身上生的事,她自然也就一清二楚了。
这个时候沈歆什么都不必说,让石蕊娇自个儿想去吧,她爱怎么想沈歆都不会拦着,在沈歆眼里,石蕊娇还算不上威胁,她娘还是个麻烦,但是她那个姨母不在,那沈歆就更没有顾忌了。
石家不过尔尔,京城里什么不多,就是各种世家比较多。
见沈歆不说话,石蕊娇也不再问了,她带着沈歆去看她那一匣子的饰,没有金银,珍珠玉和珊瑚,这些是石蕊娇最多的饰。等沈歆看过了,石蕊娇轻声慢语地解释道:“娘说的我皮肤不适合戴金银,所以才给我买了这些,以前我还不知道呢,原来金银饰是最便宜的。”
沈歆颔:“等你见识多了就会知道,饰这玩意,向来没有什么便宜的,你看见了便宜的饰,不过说明你看的是便宜货而已。”
石蕊娇笑容一僵,不说话了。
沈歆再次打量了石蕊娇一眼,也不知道石家在想什么,竟然让石蕊娇一个不足十三的孩子去参加什么选秀。选不上是个问题,选上了,更是问题。
石蕊娇又带着他们三个去见了石英,石英一脸的不耐,见了她们也只问了一句好。石蕊娇倒不觉得怎么,只笑着解释了一句:“我哥哥这些天做学问太忙了,所以脾气有些不好,希望歆姐姐你们见谅。”神色中带着一点骄傲,
沈妍眯了眯眼,笑的纯良可爱:“娇姐姐,你觉得你哥哥可以考上吗?”
石蕊娇点点头:“那是自然。”
“咦,娇姐姐好自信啊。难不成……”沈妍歪了歪头,“难不成是拿到了考题?”
石蕊娇瞪了她一眼:“你这是什么意思,我哥哥才不会做那样的事,他是才华横溢,一下就考了举人的。”
“往年那么多才华横溢的天才,倒没见一个说自己一定能考上的。”
“你!……”
见石蕊娇是真的急了,沈妍连忙道:“娇姐姐的哥哥是天才,怎么能和那些蠢材比呢,他一定能一举夺魁!”
石蕊娇还是气的难受,却保持着大家风度没再和她计较了。
辞别了石蕊娇,沈妍开口说道:“大姐姐,她可真是凶啊,我看她那个哥哥学问还不见得能比上二哥哥,脾气倒大的不得了。”
沈歆摇了摇头:“以后不管怎么样,一定不能再对别人说那样的话了,要是我,肯定也跟你急,你知道对于他们那些做学问的来说,作弊两个字代表着什么吗?”
“不就是做做小抄嘛……”沈妍嘟囔道,“我们以前也都做的。”
沈郃伸手拉了拉沈妍,沈妍吐吐舌头,躲到沈郃身后去了。
“不是的,”沈歆正色道,“科举舞弊的规定是一旦犯下,三期科举不许参加,而且以后再想科举的话,那也很困难,不仅会有人单独出卷,而且考的时候还是有人看管着的,条件相当苛刻,所以学子们都不敢作弊的。”
沈妍探出头来:“居然这么严格,以前先生可从来没说过呢。”
沈郃道:“咱们小打小闹的,怎么能比得上学子们需要科举的呢,妍姐儿,以后不许再说这样的话了。”
沈妍点点头,她刚才说的话确实有些过了,若是被别人听见了,能定罪也说不定呢。
石蕊娇回来这件事没给沈歆造成多大的困扰,倒是靖王,日日潜入沈歆的香闺,赶也赶不走,还动手动脚的。
沈歆皮肤白,又容易显印子,因此一旦靖王用了力气,沈歆身上就容易显痕,好几次都被沈彦卓给看出来了。几次下来,惹得沈彦卓怒气越来越大,到最后,沈彦卓抱着剑,整日地蹲守在沈歆的院子里,靖王第一次被沈彦卓捉到的 ...
(时候,沈彦卓根本顾不得面前的是靖王,将来的皇帝,直接一剑刺了过去。
好在靖王的身手也不弱,两人打了个旗鼓相当。
沈彦卓直接告到了皇上那里,皇上倒是说了靖王两句,不过他本来就中意沈歆嫁给靖王的,更加不会阻拦靖王。
好在靖王没有真想得罪沈彦卓,到底还是收敛了一些。
不过沈彦卓这一状告的,倒是让淑贵妃想起来她这号人物,隔天,她就叫了沈歆去宫里。
胭脂是沈郃准备的,当初沈歆将整个桃花阁给买了下来,并没有让其他人入股,但是却给了她们机会,让她们加入沈歆建的胭脂铺子琉璃阁。
从皇后开始,沈歆将这些胭脂直接卖给了后宫的三千佳丽,从此打响了名声。
可其实经营的事情沈歆是不管的,她将梨雪和凝香两个人给放了出去,然后把所有任务全都交给了沈郃。芙蓉教的沈郃也算是可以出师了,她将胭脂铺子给经营的红红火火的,梨雪和凝香两人如今一个在江南,一个在苏杭,她们合算好了,要在大郯国开遍了琉璃阁的分号。
沈歆坐等拿钱,完全放权,每年只拿百分之十的纯利。沈郃不用去学画了,对生意的事情就更加上心。
沈歆一个个揭开面前的小盒子,小盒子是铁质的,方方正正的一个,里面还有一个木制的盒子,盒子上有个可以扭开的扣子,非常方便,四个空落落的拐角也没有空着,有的塞上了一些红绸,有的塞上了小刷子。红绸用来擦拭,小刷子用来刷胭脂。
倒是奇巧的法子,沈歆也不知道那群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小姐们都是怎么想出来的。
一盒一盒的,沈歆先在自己手上刷了一遍,她不亲自确认了,是不敢任它们流进宫里的。旁边还有一个女官看着,确保这些胭脂都没问题。
等到试完了最后一盒,那个女官才点点头道:“沈小姐,您可以进去了。”
沈歆对她点点头,一旁的立夏立刻送上一个荷包。女官脸上带笑,在袖袍中捏了捏荷包,然后让开了路。
沈歆来过皇宫不知道多少次了,也不用小太监带路,便往前走去。身后跟着四胞胎姐妹们,看着倒是分外的有气势。
很快便来到了淑贵妃的玉河院,玉河院里有两个宫,一个是宁安宫,一个是芜双宫。淑贵妃现在还是和别人共用一个院子的,皇宫里的院子可不比宅门的院子,单单是玉河院,就比得上镇北侯府一半大了,没论上品级的妃子,通常都是十几个住一个月子的。
沈歆还没进去,就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向自己走来:“歆儿,是来找淑贵妃的吧,我带你去吧。”
52|【更新】
( 沈歆定定地看着她,她脸上上了一层厚厚的妆,可是却挡不住眼里的血丝,这些日子她过的应当很不好。
沈歆的目光刺的秦琥有些难受,她与沈歆本就是好姐妹,现在已经几乎到了反目成仇的地步,她现在还……还被靖王退婚了。这下沈歆该得意了,她得意了,被看笑话的却是自己。
秦琥再好的定力也有些撑不住了,她蹙着眉,开口道:“歆儿,怎么了?”
沈歆最后再看她一眼:“我还以为你会想不开,你现在这样,我觉得很好。”
秦琥默了默,语气有些幽怨地说道:“不然呢,还能怎么样?”这种自哀自叹的口气,倒真像是一个深闺怨妇。哪里还是沈歆记忆中的那个秦琥,那个活泼可爱,高傲倔强的秦琥。
这件事里最无辜的就是秦琥了,沈歆虽然自觉是不欠她的,秦琥要说失去的,也不过是一颗少女心而已,有秦家在,她是绝不会少了能想看的人家的,但她却想要靖王。
靖王也不觉得自己欠了秦琥的,他已经补偿过秦家了,秦琥的心情不在靖王的考虑范围之内。
沈歆不说话了,跟在秦琥的身后默默往里走去。
然而殿内并没有淑贵妃,秦琥招来了一个丫鬟问了两句,才知道淑贵妃惫懒梳妆,还没有醒呢。秦琥看向沈歆开口说道:“看来要麻烦歆儿在这里等一会了。”
“无碍,你如果有事就先去忙吧。”
秦琥勾了勾嘴角:“那我正好去服侍娘娘。”说着,她往殿里走去。
秦琥离开之后,沈歆看向四周。那些丫鬟们权当沈歆不存在一样,都没有人上一杯茶水,更别说点心了,最过分的是,这里没有桌椅。殿里四处空荡荡的,连个花瓶都没有。一旁还有一个森严的婆子死死地盯着她们。
这样的把戏淑贵妃用过很多次,沈歆早就熟悉了。她挺了挺腰,看向前方朱红色的柱子,心里却在想着以前她和淑贵妃打交道的事情。
淑贵妃啊,她在宫里呆的久了,惯用的手段也都是宫妃们常用的,阴狠点也就是下毒,如果只是想小惩大诫,也不过是用些罚站之类的法子。不过宫里的惩罚,再简单也都是能够玩出花样的。
像是罚站,如果是宫女犯了错,小指头上、头上坠了东西,脚底下放一块钉板,一个时辰下来,奔你记住了自己犯的错,下次绝对不会再犯。
可沈歆没犯错,她只能用这种旁人找不到错处的方法来惩罚她,若是旁的小姐在这里站着,恐怕不用半个时辰,就撑不住了吧。
两个时辰了淑贵妃才被秦琥扶着走出来,看见面色如常站在那里的沈歆,脸上顿时挂上笑容:“沈小姐还在呢,怪本宫忘了时辰,让沈小姐久等了。”
沈歆笑的云淡风轻:“贵妃娘娘严重了,不过两个时辰,没有多久,贵妃娘娘要看看胭脂吗?”
淑贵妃看向沈歆身后的落梅她们,然后走近了,将她们手上捧着的胭脂一个个打开。沈歆陪在一边,每当淑贵妃打开一个胭脂,沈歆就要介绍一下它们。
等到沈歆介绍完了所有的胭脂,淑贵妃才道:“倒都是甚合本宫心意的,不过倒有些不巧了,前几日本宫才自己做了一些,琥儿,这些胭脂,你要吗?”
秦琥露出一个大喜过望的笑容:“贵妃娘娘要把它们赐给我?”
淑贵妃伸手抚上她的脸:“你的脸嫩,这些胭脂更适合你些。”
秦琥大喜道:“多谢贵妃娘娘赏赐。”说着又看向沈歆,“歆儿,这些胭脂贵妃娘娘赐给我,你不会不高兴吧?”
沈歆自然不会说自己不高兴:“只要你喜欢就好。”
淑贵妃看向沈歆,眼中变幻莫测:“给我留下四盒吧,前些日子良妃还说她那儿少了胭脂呢。”
良妃也是个苦命人,统共皇上只去过她那里十回,这十回里,倒是有三回让她怀了孕,可惜没有一胎能够薄。皇上怜惜她,才给她一个良妃的分位。
这样的人,倒是适合当一个随时抛弃的炮灰呢。
沈歆立刻说道:“既然如此,那我回去就让人给良妃娘娘送几盒胭脂过去,这些就全给琥儿吧。”
淑贵妃似笑非笑地说道:“你倒是有心了啊。”
沈歆垂不语,恭敬守礼。
“既然你要给她送去,那就送去吧。”淑贵妃开口说道,“这都午时了,沈小姐不如留在宁安宫里用饭吧。”
沈歆笑着拒了:“皇后娘娘知道我来宫里,说让我去栖凤宫里用饭。”
淑贵妃颔道:“既然是皇后娘娘让你去的,那本宫倒不好留你了,你快去吧,别让皇后娘娘等急了。”
沈歆应了声是,带着四个丫鬟走出去。
走出去了老远,落梅才上前两步,来到沈歆身边道:“小姐,您累不累。”到底是站了两个时辰,就算沈歆身上有武功,可是该累的时候,照样会累,更别说她还跟淑贵妃打了一阵机锋。
沈歆摇摇头,低声说道:“先去栖凤宫吧,我不累。”
见沈歆这样说了,落梅也只能将自己的担忧隐藏起来,和沈歆一起往栖凤宫走去。
走到半路,却恰好迎来了皇后娘娘派过来给沈歆解围的絮芳姑姑。絮芳姑姑见沈歆好好的,上前说道:“沈小姐,您没事吧,皇后娘娘听说淑贵妃唤了您去,又不好当时就去给您解围,所以到现在才叫奴婢来。”
沈歆宽慰她道:“我能有什么事,不过站了两个时辰而已,不碍事的。”
“两个时辰。”絮芳姑姑蹙起眉,“那可不少时候了,奴婢该早点去的,也不用叫您受那么大的哭。”
“不碍事的,我身上有功夫呢。”沈歆道,又把刚才自己对淑贵妃说的话说了一遍。
絮芳姑姑拍了拍她的手背:“皇后娘娘不会怪您的。”
几人说着,走到了栖凤宫。还没进去,却听见一个银铃似的声音传了出来:“皇后娘娘,您说的可真有趣,臣妾可从来没听过这样有趣的故事。素淞,你说皇后娘娘说的事情,是不是十分有趣?”
“有趣,皇后娘娘说的那些事儿都十分有趣。”
沈歆和絮芳姑姑对视了一眼,絮芳姑姑眼里带着一丝深深的厌恶,她张嘴,不出一丝声音,用口型说道:“是羽妃来了。”
羽妃当年生下的是一个公主,皇上给她取名为素淞,因着皇上对羽妃的喜爱,所以素淞公主一直是皇上最宠爱的公主之一。
沈歆跟着絮芳姑姑进了栖凤宫,到了殿里,沈歆先行礼道:“见过皇后娘娘,见过羽妃娘娘。”
皇后见了沈歆,原本还有些漫不经心的目光顿时亮了起来,看见皇后娘娘前后的变化,羽妃脸色僵了一僵。她又看看沈歆,也认出了她。羽妃迅低下头,不让别人瞧见她此刻的表情
皇后扫了羽妃一眼,转脸对沈歆说道:“快起来,歆儿,你怎么来了皇宫,也不来看看本宫。”
沈歆一笑:“歆 ...
(儿这不是来看皇后娘娘了吗?”
皇后娘娘又拉着沈歆的手,仔细问道:“你这些日子都干嘛去了,怎么弄出了这么大的动静?”
沈歆顾忌着羽妃在一边,只能含混地说道:“这事一时间说不清楚,其实也不是多大的事情,不过有些人以讹传讹了。”
皇后娘娘哪里不明白沈歆的顾忌,便又捡了一些别的话来说了。
羽妃在一旁听着,听皇后娘娘上到沈彦卓和蒋氏的身体,下到沈歆平日的饮食起居都要问一问,看那滔滔不绝的劲头,还不知道要问到什么时候去呢,只能寻了一个空隙,Сhā话道:“皇后娘娘,现在午时了,素淞怕是要饿了,臣妾就先回宫了。”
皇后娘娘挥挥手,漫不经心地说道:“那你就回去吧,本宫这儿恐怕没有素淞爱吃的,也就不留你们了。”
素淞公主小小年纪就是一个人精,也不用羽妃给她使眼色,自己就说道:“为什么皇后娘娘要赶素淞走?皇后娘娘不喜欢素淞吗?”说着,眼角还真的挤出了一点泪水来。
素淞公主长的跟羽妃很像,小小的年纪就容貌秀丽,想必长大了,也是一个倾国倾城的美人儿。若是一般人,面对素淞公主的泪水肯定会心疼,但是皇后娘娘不会,她是国母,真的论起来,她膝下的儿女多了去了,她见过很多讨她欢心的,还没见过谁敢用泪水来威胁她的。
也许素淞公主只是想要装可怜,但是在皇后娘娘眼里,那就是在威胁她。
“素淞喜欢本宫?”皇后看着素淞,懒懒地说道。
素淞公主认真地点了点头:“素淞喜欢皇后娘娘。”
皇后伸手摸了摸素淞的小脸蛋,柔声道:“那素淞搬到本宫的宫里,好不好啊?以后素淞可以唤本宫母后,让本宫抚养你长大。”
羽妃白了脸蛋,皇后的话实在是太恶毒了,这岂不是要把她的素淞给要走吗?皇后自己没了孩子,还要去抢别人的孩子!羽妃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皇后如果真的下定了决心,那是谁都改变不了的。
现在只能期望,皇后只是逗一逗素淞。
素淞还没明白过来皇后的意思,她眨了眨眼睛:“为什么素淞不能跟母妃住在一起呢?”
皇后娘娘道:“你不是喜欢本宫吗?那跟本宫一块住,怎么就不行呢?”
素淞想了半响,又看了看羽妃,小心地抓住了羽妃的衣襟,然后才转脸看向皇后:“素淞喜欢皇后,可是素淞年纪还小,怕晚上吵着皇后休息。”
皇后娘娘也没有为难她,笑眯眯地说道:“那你快跟你母妃回宫去吧,晚了恐怕要挨饿的。”
听见皇后娘娘这么说,羽妃的脸才恢复了正常,她看了一眼沈歆,带着素淞告退了。两人走了之后,皇后娘娘才道卧榻上躺下:“一天到晚就这么点小事,也值得她们花费心思。”
沈歆来到卧榻前,有宫女给她搬了个凳子,沈歆坐上去,开口说道:“这回又是什么事?”
“前几天不是来了一个南疆公主吗,皇上已经连着十天都宿在她那里了。”皇后娘娘似笑非笑地说道,“也就没有忘了初一十五到本宫这里来。”
“南疆公主?”
“是啊,那南疆公主长的可真是动人,本宫在这宫里见过了多少美人啊,没有一个能比的过她的,也就是当初的淑贵妃,能跟她比一比。”
“当初的……淑贵妃?”沈歆疑惑道,“现在的淑贵妃依旧十分貌美啊。”
皇后娘娘嗤笑一声:“现在的淑贵妃不过尔尔,她哪里比得上当年啊,当年淑贵妃还不是淑贵妃,只是丁家的小姐,就一眼,一个侧脸,便把皇上给迷得难以自持,不顾皇太后的阻拦,退了丁襄与裴将军的婚事,哦……丁襄就是淑贵妃。”皇后娘娘脸上带着明晃晃的嘲讽,似乎一点也都在乎自己嘲讽的是当今的皇上。
裴将军?上次淑贵妃不就是为了裴将军儿子的轮椅,还生了好大一顿气呢吗?
“原来还有这样的事情吗……”沈歆喃喃道,随后疑惑地问道,“可淑贵妃可看不出来有倾倒皇上的本事啊。”皇上现在老了显不出来,年轻的时候,皇上还是很英明神武的,很少做些让世人诟病的事情。
皇后娘娘脸上带上了些回忆和感慨:“你没见过丁襄不知道,本宫从没见过有哪个女人能美成丁襄那样,她最美的时候,恍如仙子入凡尘……她现在脸还是那张脸,但身上的气质是越来越回去了。”
正说到这个时候,絮芳姑姑来到两人身边说道:“皇后娘娘,饭菜已经备好了。”
皇后娘娘便不再继续说,被絮芳姑姑服侍着去用饭了。沈歆脸上若有所思,跟在两人身后回想着皇后娘娘说的那番话。
直到被皇后娘娘一顿敲打才回过神,又跟皇后娘娘将在淑贵妃那里生的事情说了一遍,皇后娘娘特意叮嘱了沈歆,要小心淑贵妃。
就算皇后娘娘不说,她也会小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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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见着春日快过去了,夏日要来了,夏日一来,沈绍珩也回到了镇北侯府。经过这些年的磨练,沈绍珩已经沉稳了很多,见到沈歆,也有模有样地做了个揖,一副老学究的做派:“见过姐姐。”
沈歆毫不留情地在沈绍珩头上一敲:“装镊样的干什么呢。”
沈绍珩吃痛,伸手揉了揉头上,龇牙咧嘴地说道:“姐姐,我不就是想让你看看我这些年来学的。”
沈歆打量了他身上的学子服,原来白色的学子服如今已经换了深色的,阳光下可以看见一道道暗纹:“你这些年就学了作揖?”
沈绍珩一脸郁闷,看的沈郃和沈妍都捂着嘴笑了。
蒋氏见了也笑:“珩儿,你这次回来,打算在家里呆多久啊?”
沈绍珩道:“先生说让我在家里呆到明年的春闱。”
听见春闱,蒋氏一脸的担忧,沈歆知道,她又在担心沈绍珩会试考不过去了。果然,蒋氏接着说道:“你年纪还这么小,怎么现在先生就叫你考会试啊?”
沈绍珩笑的露出了一口白牙:“先生说我现在已经能够去会试练练手了,考不过就三年之后再考,反正我现在还小。”
蒋氏更加忧心忡忡了。
沈歆不知道该怎么宽慰蒋氏,只好道:“正好你来了,过些天缘来街上有一场文斗,我带你们去看。”
“对对对,缘来街你们该去的。”蒋氏连忙道,“歆儿,要是银子不够,你就跟娘说。”
沈绍珩在一旁说道:“娘,我银子不够。”看他脸上那急不可耐的笑容,提到银子两个字他眼睛都会光一样。
沈歆眯起眼说道:“你银子不够?你一个月也有几十两银子了,这回爹给你的路费也有一百两了,你银子会不够?”
沈绍珩又是无辜又是委屈:“就那些银子,光是路上用的,就已经不够了,更何况我还要跟靳兄一块去买些文房四宝。”
“哦?”沈歆直接 ...
(招来了沈绍珩的书童,问了一番之后,才看向沈绍珩道:“路上的花销,全都是你出的?”
沈绍珩点了点头:“靳兄是我的同窗,学问很高,人又雅致,不过家道中落,所以手头有些紧,我觉得他日后一定会有大作为,爹也让我多结交一些同窗,我就跟他结伴回京,路上的一应开支,也是我出的。”
“你口中的雅致,不会就是无论吃喝玩乐,样样都要买最贵的吧?”
沈绍珩迟疑了一下道:“那些东西也确实是好……自然也贵一”
沈歆忍了忍,到底是没有说他,以前的沈绍珩孤僻又古怪,现在倒有些这个年纪的公子哥们的性子了,不过是花钱大手大脚了一些,何况对沈歆也坦诚,想来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京城的物价可不比晋阳,如果你要花的银子过了两百两,必须告诉娘……算了,还是告诉我吧。”
沈绍珩爽快地应了。
沈绍珩回到镇北侯府,自然要办几桌接风宴的,蒋氏将一切都布置地妥妥帖帖的,沈歆也挑不出什么毛病来,这些年,蒋氏是越来越像一个当家主母了。
萍老夫人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已经基本上不对他们出手了,兴许是顾忌沈彦卓这个侯爷的名头,也兴许是因为现在的何家,有些没落了。
何家比起沈家来更是不如,当年沈老爷子娶的是填房,又是嫡女,自然不会娶娘家太好的,萍老夫人虽说上不得什么台面,可是当时的何家老大,却是实打实的解元。
也正是看准了这一点,沈老爷子才娶了萍老夫人,何家老大的确是争气,又有沈老爷子的助力,所以很快就坐到了詹事,可是他成了詹事之后,就越的不满足了,反过来却对付起了沈家。
好在沈彦卓争气,当时没有被何家老大和萍老夫人联手给打倒。
接风宴上,沈歆还是从当初搬到侯府之后,第二次将三房四房五房的人全都给见齐全了。萍老夫人容光焕,脸色红润,像是遇见了什么好事一样,看见了沈歆也没有不快,反倒还夸了夸沈歆。
被萍老夫人夸了,沈歆只觉得奇怪,没有一丝高兴。但萍老夫人不仅仅夸了沈歆,也夸了其他人。
沈歆只能将疑惑搁在心里,去应付桌面上的刀光剑影。
于氏还是一样的笑里藏刀:“歆姐儿,听说你这两天进宫两趟了,累不累?婶娘听人说,送胭脂也是很累的,还要在女官面前试用,不然进不了宫。”
沈歆颔道:“的确要在女官面前试用。”
于氏脸上的同情之色浓了一些:“咱们歆姐儿好歹也是镇北侯家的小姐,现在反倒像是一个丫鬟一样给人送胭脂。”说着她给沈歆夹了一筷子的肉菜,“歆姐儿多吃一”
蒋氏轻声说道:“弟妹,歆儿是给宫里的贵人送胭脂,普通人还没那个本事能进宫,到了弟妹嘴里,反倒成了一桩坏事了。”
于氏被反驳了,也不着急,只柔柔得看着沈歆:“我只是心疼歆姐儿。”
沈歆扯了扯嘴角道:“多谢婶娘,我不累,娘娘们体恤我,只让我送胭脂而已。”
萍老夫人这个时候笑眯眯地说道:“我们歆姐儿能进宫,那可是好事啊,能送进宫里的东西也是好东西,歆姐儿,改天也给祖母送两盒胭脂,好不好啊?”
这番话,竟然是在给沈歆解围?!
萍老夫人实在是太不正常了。
沈歆抬眼看了看一侧的屏风,这一回男女是分开的,中间放了一道镂花的屏风挡着,毕竟沈家的小姐公子们年龄都大了。
想必她们的话沈彦卓在一旁能听的清清楚楚,只是不知道他究竟晓不晓得,萍老夫人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就在这时,沈湄说道:“大姐姐,你认得于叔恒吗?”
于叔恒?沈湄说起于叔恒干什么?
沈湄掩着嘴笑道:“听说于叔恒前些日子摔断了腿,大家都说是因为大姐姐呢!”
53|【一更】
( “哦?于叔恒怎么了?”沈歆冷眼看向她。
沈湄掩着嘴只笑不说话,沈歆可不耐烦去配合她的这点小心思,当下放下筷子道:“五妹妹有话就直说,如果不想说,那就别说了,省得扰了别人的胃口。”
沈湄这时才放下手,略大了点声音道:“大家都说于叔恒是甚思念姐姐,以至于神思不属,摔下马,折了腿呢。”
靖王还是对他出手了?
“哦。”沈歆反应却是淡淡,靖王好歹没要他的病,只是折了腿而已。
沈湄有些不满沈歆这平平淡淡的反应,又道:“大姐姐都不表示一下的吗?好歹人家也是因为大姐姐才摔折了腿。”
沈歆翘了翘嘴角,看向沈湄:“你说他是因为我才摔断了腿?这话是于叔恒说的?”
沈湄没说话。
“看来不是,不过是以讹传讹,五妹妹还真信了?”沈歆眼里的蔑视看的沈湄一阵难受,“我还当五妹妹学了这些年的字,懂事了呢,看来五妹妹还是没有什么长进啊。”
沈湄的脸僵了僵:“大姐姐,我也是好心才将这件事告诉你的。”
“好心?看来我还要感谢五妹妹了?”沈歆实在不耐了,“几句长舌妇说的流言你也信,你倒长点脑子,好在在座的都是自家人,若是外人在,还不定怎么说呢。咱们镇北侯府的小姐可不能学那些多舌妇嚼舌根,像什么样子。看来我该请宫里的教养姑姑来,教教咱们府上的小姐了。”
沈茵嘟囔道:“就五妹妹事多,什么话都听,什么事都说,这下好了吧。”
刘氏连忙拽了她一下,让沈茵闭嘴了。
一时间桌上的小姐们没有一个人说话的,几个长辈也不好说话,毕竟沈歆说的在理,又是长女,训斥妹妹们,谁也挑不出错来。
过了一会,萍老夫人才开口说道:“都快些吃饭吧。”
相较于女眷这桌的风起云涌,男丁们的那桌,同样也不平静,沈彦卓坐在位,左手边坐着沈绍珩,毕竟是沈绍珩的接风宴,他才是主角,沈彦卓都被冷了。
沈彦毅举起了手中的酒杯,冲着沈绍珩道:“绍珩,三叔在这里祝你高中状元。”
沈绍珩连忙起身:“多谢三叔!”说完,将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
沈彦钦直接走到了沈绍珩身边,他手里提着两个酒坛子,一个递给了沈绍珩,一个自个拿着:“男子汉喝酒哪用就被啊,当然应该用坛子喝,四叔先给你示范一下啊。”说完,他仰起头,咕噜咕噜的,一下喝了半坛子。这都是上好的竹叶青,就算是沈彦钦日日吃喝玩乐惯了的,此时也不免有些晕了头。
他踉跄了两步,一巴掌拍在沈绍珩身上:“快喝!”
得亏沈绍珩这两年跟着山人也学了些武功,不然就这一巴掌,就能够把他给拍趴下。
饶是如此,沈绍珩也疼的脸一红,他看了看那酒坛,有些无奈地说道:“四叔,这可是整整一坛子啊。”说着,他把求救的目光投向沈彦卓。
沈彦卓对他向来是没有什么父子爱的,摧残他还差不多,怎么会给他解围,还是沈彦泽看不过去了,开口道:“四哥,邵衡他还小,怎么能喝那么多酒。”
沈彦钦看向沈彦泽,醉眼迷蒙中,过了好一会才认出来他是自己的五弟。往日里极少说话极少在众人面前开口的沈彦泽说话的,倒是把沈彦钦的注意力引了过去:“来,五弟,好久没见你了,咱们来喝一杯!”
沈绍珩松了口气,最后到底是没有逃掉被灌酒的命运,喝成了一滩烂泥,被沈彦卓提着衣领,带了回去。
见到沈绍珩喝的烂醉的样子,蒋氏等人不免担心:“珩儿这是怎么了,怎么喝那么多?”
沈彦卓顺手一挥,将手中的沈绍珩扔进了池塘了。
池水冰冷,让沈绍珩迅醒了过来。沈歆连忙吩咐落梅和秋杏去救他,不一会儿,沈绍珩就被两人给背了上来。
蒋氏连忙扑到沈绍珩身边,用帕子给他擦了擦脸,又看向沈彦卓,眼中不无埋怨:“你怎么就把他扔进了池子里啊。”
沈彦卓不说话,凝着脸看向沈绍珩。
沈绍珩清醒过来,在地上翻了个身,跪在沈彦卓面前:“孩儿知错了。”
“那你说,你错在哪里?”沈彦卓声音平静。
沈绍珩老老实实地道:“不该喝那么多酒,不该听信了三叔四叔的话,自负了。”
沈彦卓哼了一声道:“知道就好,别人说的话听听就罢了,谁不会说漂亮话,把那些漂亮话当真才是愚蠢。”
沈绍珩自然知道自己刚才失态了,三叔四叔不过是说了两句祝他一举得魁的话,就让他茫茫然不知道高低了,所以才多喝了两杯,成了现在这幅样子。
见沈绍珩诚心认错的样子,沈彦卓神色缓和了一些,刚要说话,却见一个小厮匆匆跑了过来:“老爷,靖王说要见您,现在已经在前院等着了。”
沈彦卓看了沈歆一眼,她神色不变,手却紧紧掐住了帕子。沈彦卓转过脸去,一挥衣袖,走了。
沈歆看了一眼沈彦卓的背影,便和蒋氏几个,扶了沈绍珩去他自个的院子。
沈彦卓匆匆来到前院,果然看见靖王正站在那里,等着自己。他朝靖王一拱手:“见过靖王。”
靖王颔道:“不用多礼,本王这次来,是有事情和沈侯爷相商。”
沈彦卓引着靖王坐下,这才道:“不知道靖王是有什么事情要和我商量?”
“不知道沈侯爷是否知道丁家?”
“丁家我知道。”
“那丁家现在正在做的事情,沈侯爷知道吗?”
沈彦卓看了靖王一眼,眼中阴阴沉沉的,带着不待见:“无论丁家要做什么,都与我无光,我只效忠皇上。”
“如果丁家要造反呢?”
沈彦卓的目光定住了。
看见沈彦卓的反应,靖王才起身说道:“本王希望沈侯爷能够查明这件事情,若是沈侯爷查明了,别忘了禀告圣上。”
“靖王为何把这件事告诉我?”
“皇上信任沈侯爷,这件事本王去说,恐怕皇上不会相信。”不仅不会相信,反而还会起疑心。
但是沈彦卓就不一样了,他是皇上一手提拔起来的,他说的话,皇上不会不信。
沈彦卓神色一动,随即拱手道:“这件事我一定会去查个清楚!”
靖王起身道:“多谢沈侯爷了。”
“分内之事。”
靖王突然道:“沈侯爷还是不愿意将歆儿嫁给我吗?”
“靖王身边想必不缺燕肥环瘦,何必非要娶歆儿?”
靖王身上投上了些许阴暗的影子,他整个人更是如同在黑暗里一样,只有一双眼睛映出了两点火光:“这样啊……那本王便不叨扰了。”
54|【二更】
( 缘来街常有文斗,斗画斗诗斗典故。一群读书人在一块儿,争得面红耳赤,却也有翩翩君子,点到为止。
这次的文斗斗的就是诗。
沈歆她们来到的时候,缘来街里已经来了不少人了,公子小姐都有,熟识的凑做一堆,远远地观望着,上前的都是要去文斗的人。
沈绍珩没有跟她们一块儿,而是跟他的那个靳兄一起,沈歆她们等了一会,文斗开始前一会,他们才姗姗来迟。
沈绍珩一眼就看见了沈歆她们,带着他身旁那个穿着绿色衣裳的男子往她们走了过来。
“姐姐,这位就是靳若崖,靳兄。”沈绍珩道,然后又转脸看向那个靳兄,“这是我大姐姐,三妹妹和六妹妹。”
沈歆几人见了礼,那位靳兄才老神在在地朝众人拱拱手道:“见过各位小姐了。”说完,靳若崖就转脸看向了文斗场地。
沈绍珩见了,眉头拧道了一起,沈歆朝他摇摇头,他才没有当场作。
沈歆仔细打量了一眼这个靳若崖,看上去比沈绍珩略大一些,看上去人有些文弱了,不过身上穿的衣裳料子还算可以,脚上踩着一双黑面白底紫金边的长靴,看上去倒也不像沈绍珩所说的家道中落。
就在这个当口,文斗已经开始了,靳若崖看了两眼道:“沈兄,你在这里等为兄一会,为兄也要去参加这场文斗。”
他不知道深浅,可是沈绍珩知道,能上文斗的,都是些文坛大家,别看他们在这里为了一两个字就争的像是要吵起来一样,浑身上下没有一点高人风范,可也就只是在缘来街里而已。
沈歆就认出了一个在旁边观战的,曾经是尼山书院的先生。尼山书院是大郯国建国开始就成立的书院,低调是低调,可是实力雄厚。
连尼山书院的先生都只是看看而已,这个靳若崖有什么本事敢去上面凑热闹呢。
沈歆眯起眼看向他的背影,然后对沈绍珩道:“你这个靳兄,倒是真够胆大的。”
沈绍珩的表情也有些惭愧,他开口道:“以前靳兄从没有这样过的,他恐怕是不知道缘来街的文斗到底是什么样的吧。”沈绍珩为靳若崖的开脱连他自己也不信,他挠了挠头,看向脚下,不说话了。
沈歆也没有再说他,专心看起了文斗。
“郃儿!”一个声音喊沈郃。
沈郃回过头,露出了一个笑容来。她在沈歆耳边说道:“姐姐,那是穆培培。”
沈歆侧脸一看,就见六个人一块儿来到了他们身边。其中还有三个沈歆认识的,一个是卢天旭,一个是6省。还有一个,却是那日沈歆在卢家碰见的浅紫色春衫的丫鬟,今天她倒没有再穿那套丫鬟的衣裳了,头上戴的簪钗,手腕上是一对颜色极好的玉镯,这风范,俨然成了大家闺秀。
等到他们走近了,卢天旭先冲着沈歆拱手道:“沈小姐,好久不见了。”
沈歆淡然地嗯了一声,倒是那个叫了沈郃的小姑娘穆培培,和沈郃凑在一起,叽叽喳喳,一群小鸟似得。
6省从看见沈郃之后,眼睛就没从沈郃脸上移开过。卢天旭觉得丢脸,来到他身边给了他一拐子。6省这才回过神,敷衍地对沈歆说道:“见过沈小姐。”也不等沈歆说话,便凑到沈郃面前,稍微整了整衣冠,作揖道,“沈三小姐,多年不见,不知这些年可还安好?”
穆培培见了有些惊奇地说道:“表哥,你认识郃儿?”
6省点了点头:“我们当初就是在缘来街认识的。”
沈郃也认出了他,便还了一礼,抿唇笑着不说话,倒是让穆培培意味深长地眼神在两人身上转来转去。
沈绍珩这个时候来到6省身边:“6兄,好久不见啊,你这些年都去哪了啊?”说着也不顾现在天气炎热,伸手就搭上了6省的肩膀。
可现在的6省也不是当初的那个懵懂少年了,他一矮身,从沈绍珩的胳膊下逃了出来。又朝他做了个揖:“沈兄许久不见了,这些年我去了江南,在江南求学。这次回来……”说到这里,6省停了下来,看向沈郃,然后才继续说道,“是为了这一次的会试。”
沈绍珩皮笑肉不笑地说道:“还真是凑巧,我这次回来也是为了会试。”
6省的眼睛又粘上了沈郃:“听闻沈三小姐喜欢画,我手里正好有一副痴画和尚的画……”
他的话还没说话,沈绍珩就说道:“我妹妹的老师可是东山大师,什么痴画和尚,我妹妹现在已经出师了,也算是一个大师了。”
沈郃瞪了沈绍珩一眼:“哥,你说什么啊,什么大师,我才疏学浅,怎么能说是大师呢。”
一旁的6省道:“这几年我也学了一些画技,如果沈三小姐不嫌弃,不如指点指点我……”
“我来指点你。”沈绍珩就是容不得6省跟沈郃说话。
一旁的卢天旭看见自己表弟一直寻不到机会跟沈郃说话,却还要一个劲地凑上去,有些不忍心地说道:“表弟,你回来的时候不是得到了一套玉管阁的画具吗,我看你整天也不画画的,还不如送给这位小姐。”
6省连忙点头:“对对对,那套画具我放在家里是不用的,实在有些暴殄天物了,还不如送给沈三小姐,也算是物尽其用。”
沈郃自然不会要:“多谢6公子了,但是无功不受禄。”
6省顿时失望地看着沈郃,一旁的卢天旭一脸嫌弃地看着6省,也不说话了。
沈歆似笑非笑地看他一眼,又转脸看向台上:“台上那个,就是你的靳兄吧。”这话却是对沈绍珩说的。
沈绍珩当即转过脸,看了一眼台上,只想捂脸遁走,台上那个被对方逼的毫无还口之力的,不就是靳若崖。旁边那么多人,已经都把靳若崖的脸看了去,这一下,靳若崖算是彻底跟京城的学子圈无缘了。
他今天丢了这么大的人,还会有谁愿意去与他结交。
好在卢天旭这些人也没有见过靳若崖,只有那个沈歆曾在卢家见过的浅紫色衣衫的丫鬟略有深意地说道:“难不成这是沈公子的朋友?”
沈绍珩点了点头,到底是少年人,脸皮薄,此时脸色已经有些难看了。
沈歆会说沈绍珩,但是却又见不得别人说沈绍珩,当下道:“这位是?俐姐儿呢?”
卢天旭表情变了变,刚才还嘴角带笑的,这时候脸色已经沉了下来:“俐姐儿她刚刚去找人了,这是莘念玉。”
“原来是莘小姐,上次我们在卢家还见过的。”
莘念玉微微一笑,上前抓住了卢天旭的袖子,卢天旭眉间皱了皱,到底是没有甩开她的手。莘念玉抬脸看着卢天旭,脸上泛起酡红,羞涩可人:“我、我是天旭的未婚夫,我与天旭会在明年成婚,到时候沈小姐可以来吗?”
沈歆扬了扬眉:“我倒是不知道这件事,两位结亲,我一定去道一声恭喜的。”上回去卢家她还是丫鬟打扮,这才短短几月,就摇身一变成了小姐,说 ...
(里面没有鬼谁会信。
听了沈歆这话,原本还可以忍耐的卢天旭却一下变了脸色,默不作声转身往旁边去了一些。莘念玉脸上尴尬,只能咬着下唇什么话都不说。
一直在旁边不说话的两个小姐上前来安慰她:“念玉姐姐。”
莘念玉勉强笑了笑,微蹙的眉间却凝着一抹化不开的阴郁。
沈歆看了看卢天旭道:“在这里提前祝两位百年好合,恩恩嗳嗳了。”
安慰莘念玉的有一个穿靛蓝色漩涡纹纱绣裙的小姐说道:“你这人怎么能这样,没见念玉姐姐正伤心呢吗?”她柳眉倒竖,圆脸大眼,看着倒颇为可爱。
沈歆还没说话,莘念玉就呵斥了她一句:“寄翠,你可知道这是谁,她是镇北侯家的大小姐,你怎么可以顶撞她呢?!”
这话说的倒巧妙,点出了沈歆身份,不是摆明了说沈歆仗势欺人嘛?
沈歆不与她计较,沈郃和沈妍却坐不住了。
沈妍道:“我大姐姐是镇北侯家的大小姐没错,莘小姐也不必这样上赶着啊,我大姐姐为人和善,交朋友看重的向来是人品,不是家世,更不是溜须拍马的功夫。”
沈郃接着道:“我看莘小姐能做卢家的儿媳妇,想来人品也是极好的,下次可别这样了,说出去会叫人笑话的。”
两人一唱一和,瞬息之间,将局势给调了个个。
莘念玉蹙眉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她身旁那个一直没说话的小姐,这个时候站了出来,开口道:“念玉姐姐她向来是心直口快的,若是有什么得罪的,绮雨在此为念玉姐姐向两位赔个不是了。”
穆培培也调和道:“罢了罢了,也不是什么大事。”
沈郃有些不满得看了她一眼,穆培培有些尴尬地避开沈郃的目光,然后拉着沈郃去到了绮雨的身边道:“这是杜绮雨,郃儿,绮雨她性子可好了。”
沈郃勉强跟她认识了,穆培培又介绍沈妍,沈妍笑眯眯的,但却只跟杜绮雨说了自己的名字。倒是沈郃脸色虽然不好,但还是说了不少话。
一时间,这几个小姐亲亲热热的,莘念玉两个倒像是被排挤了一样。
靳若崖在场上输的无颜见人,一路上偷偷摸摸地拿袖子挡住脸,来到沈绍珩身边。他放下袖子,脸上犹有怒气:“沈兄!当初你怎么没有告诉我,这个文斗去的人,怎么都那么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