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七章
兖州以如此盛大的高规格的仪式迎接河北使节团,固然有兖州欲以此向天下表明两家依旧亲密的信息,还有一个重大的原因,战火未熄的兖州急需河北的帮助。
中原大战把兖州的储备消耗的干干净净,而河北这两年来除了打了一场时间跨度不大的西征战役,大体来说还是以平稳发展重建经济为主,河北本是富庶之地,人口多,良田多,有两年的时间,财政收入想来定是很可观,不然哪来的信心去发行什么国债借贷?河北使节团这次来不仅仅是给曹『操』贺寿,另外还携带着一份扩大加强两家贸易的协议,这才是曹『操』真正看重的东西。有道是此一时,彼一时,以前是兖州富,河北穷,自然要严加控制两边的贸易,防止财富外流,现在形势倒了过来,兖州穷,河北富,那就由不得兖州再摆什么架子了,里子都没了,要面子有什么用?
而且河北递上的寿礼礼单上赫然写着战马两千匹,这对缺少合格战马的兖州来说算的上是大手笔的礼物了,寿礼都能这么大手笔,这让兖州上下对这次商贸协议充满了期待,怎么说晋王李晓和曹『操』也是翁婿,想必在这个非常时期不会故意卡兖州的脖子。
进入许都城,朝见了天子之后,天子设宴款待河北使节,宾主双方尽欢方散。
其后几天就是双方代表的谈判,经过数场不算激烈的争吵,一份数目庞大的贸易协定飞快的出炉。协议规定,在协议期内,河北将以市价向兖州出售包括粮食、战马、兵器等各种战略物资,不限制数量,只要求贸易双方必须在官府备案,严禁走私,否则河北方有权任意处置兖州方的走私犯,而不需经过兖州同意。同样,兖州也对河北开放市场,权利与义务双方对等相同。协议的有效期暂定为两年,两年后再视情况重新续约,双方首脑盖印起生效。
签好协议,手下拿给曹『操』过目,曹『操』捧着协议来来回回看了好几遍,迟疑着不肯落印。做为一方打算经营天下的『政府』,言而有信是最基本的准则,否则那就谈不上经营天下,最多只能算草寇之流,虽然说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是一个权利家必备品德,但那也是必须有一个说得过去的借口来胡弄大众,堂而皇之食言而肥的事是不能干的,不然以后谁还敢相信你?一个失去信用的权利家或『政府』离倒台也就不远了。这个印一落上纸面这份协议就成为正式的公文,由不得曹『操』不慎之又慎,生怕被人坑了一把,合理的利用规则漏洞是规则允许的范围之内,上当受骗只能怪你没本事,不能怪对方狡诈。
曹『操』在权利、军事、文学上造诣甚深,甚至医道、巫卜、天文星象都略有涉猎,唯独受儒家君子不言利的影响极深,对商业那是门外汉,打小也没受过这门教育,对商业贸易的认识只有笼统的“买卖”二字,即使成为一方诸侯,也只知道己方没有或缺少的物资就去想方设法的买进,对手没有或缺少的就千方百计的卡死限制,把生意经当成是兵家战略来对待。正是因为自家持这个观点,所以曹『操』才对河北以德报怨的大方想不通,河北需要人才流进的时候兖州卡人才,河北需要粮食的时候兖州卡粮食,现在轮到兖州困难了,河北非但不报复,反而雪中送炭的送上一份大礼,莫非张燕、李晓是圣人,品德高尚到如此地步?圣人本人在春秋战国都找不到落脚之地,张燕、李晓如果是圣人的话那河北也不会统一在他们两个人的治下了。
曹『操』生『性』多疑,如果河北是心不甘、情不愿用苛刻的条件来要求兖州送出点利益来换取贸易的话,曹『操』反而不会有太多的疑心了,因为那是正常现象,换谁谁都会这么做。现在河北大方的过份,按照事出反常必有妖的道理,河北一定给兖州设下了陷阱,只是曹『操』还没看出来这个“妖”到底是“妖”在哪里。到底河北的陷阱设在哪里呢?曹『操』很伤脑筋。
曹『操』在上面皱着眉,下面的谋士也在大眼瞪小眼,用各种神态来表明自己虽然对主公的烦恼很同情,但是爱莫能助。士子耻与言利,这句话反过来说就是言利的不是士子,大家都是读书人,商讨的是国家大事,胸中装的是天下,这种商业上的事谁也不屑与侃侃而论,这不是什么长脸的事,只会丢自己的份。
“诸位觉得这份协议可签否?”没人主动开口,曹『操』只有主动开口询问。
众人都把眼光落到大司农刘晔的身上,大司农主管钱粮,怎么说也是专业对口,这个时候你不开口谁开口?
在众人有形无形的目光『逼』视下,刘晔略一欠身,字斟句酌的道:“从字面上看,臣尚未见其弊。”刘晔也不是傻子,回了句模棱两可很有艺术的话,有这句话打底,以后有功要算他一份,他说了,没有问题,有责任就跟他没有关系了,人家已经有言在先表示了疑虑。
你想跟我玩文字游戏,我偏不让你玩,曹『操』嘿嘿-一笑,纯心捉弄刘晔,追根究底的道:“那子扬是认为可了?”刘晔是荀彧举荐的人才,又是汉室宗亲,把这么一个人提到大司农的位置上,是曹『操』为了向天下人表示他本人还是敬重汉室,看重人才的。只不过对此人曹『操』是既用又防,就不像和程昱、戏志才那样的起家部队用起来放心,多了份戒备,少了份尊重。
两国相争,只见舍义,未见舍利,刘晔如何敢断定河北的举动到底是存着怎么样的心思?见曹『操』话赶话的硬『逼』着自己表态,让刘晔怀疑曹『操』是不是想找茬撤了自己这个大司农。
“主公,今秋河北发行国债三十亿钱,一售而空,而这笔巨资河北则用作自百姓手中购粮。粮食存在库中并不能生钱,但三年后河北却要还款三十六亿,这笔钱从何处来?唯有加大与中原各地的贸易,以货易钱用作还款。故此彧以为河北也需要与中原的交通贸易,否则无以为继,大家不过各取所需而已。”出言为刘晔解围的正是荀彧。荀彧虽然做梦也想不到河北是企图剧烈的扩大贸易顺差来掠夺中原的钱财,击垮中原的财政体系,但是他抓住了一个重点,那就是如果河北没有发行三十亿的国债的话,那么根本就不会有眼前这一份商贸协议,两者之间必然有联系。
“文若之言只怕虽不中,恐亦不远矣。”曹『操』捋须点头,赞同荀彧的观点,但是有一点曹『操』却想不明白,战马倒还罢了,反正河北马场多,但是粮食自来就是国家最为重要的战略物资,只有嫌少,没有嫌多的,宁愿存在仓库里发霉,关键时刻也能拿出来救命,把粮食卖给战略上的对手,这样的蠢事张燕、李晓怎么会去做?即使通过粮食买卖能大赚一笔,但河北要那么多钱又什么用,万一双方开战,难道钱能当饭吃?
“文若,公达。”程昱忽道:“郭嘉郭奉孝与你们二位有同窗之宜,子曰,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你们二位岂能慢待了朋友?”
曹『操』立时就明白了程昱的意思,转眼望着荀彧和荀攸叔侄俩,眼中掩饰不住的热切,道:“嗯,走动走动也好,郭奉孝如此大才,如能为朝廷所用,乃大汉之幸,天下百姓之幸。”曹『操』不担希望荀氏叔侄两个能从郭嘉的嘴里套出点什么,更得陇望蜀的希望二荀能劝得郭嘉归降兖州,和诸如张燕、李晓、张白骑这样的黄巾死硬派不同,郭嘉好歹也是士族出身,虽然是寒门士族,但总应该和兖州这样的豪门世族政权有更多的共同语言。
荀彧、荀攸对望了一眼,脸上不禁『露』出一丝苦笑,荀彧道:“臣尽力而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