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平原上冲锋的骑兵势不可挡，曹军连抵抗的动作都还没做出来，就被几个迅猛的穿『Сhā』杀的七零八落，剩下百余人被勒住战马的西凉军团团围住。

一场残酷但不激烈的战斗突然之间打响，又突然之间停下，战场上猎猎的秋风瞬间就吹走了烟尘，兴奋未消的战马被骑士压制着，还在不安份的刨着地面，打着响鼻，曹纯绝望但平静的看着对面号称战斗力冠绝天下的西凉铁骑，心里在感慨。

这是真正的大汉铁骑，是从大汉的正规边军里发展起来的，不是地方诸侯的私兵，曹军的战斗力在中原若还可以关起门来称老大的话，那拉出来和西凉军比，就无疑差了不止一筹，就只是方才一场小战斗，已经让自己感觉到了差距，迅猛的战术，­精­湛的骑术，和这样的骑兵比，夏侯叔叔统领的虎豹骑实在还不够看。怪不得西凉军祸『乱』朝廷占据关中挟持天子七八年了，天下英雄就像没看到一样，不是大汉没忠臣，也不是关中不富庶，不吸引人，而是叛军战斗力太强了，谁讨伐谁倒霉，十年前天下群英联手都没­干­过人家，现在大汉人心分崩离析，就更没有人去当这个出头鸟了。曹公还以为西凉内『乱』，这才会舍弃徐州战场，千里奔袭弘农，现在看来，怎么都像一个以天子为诱饵的圈套，这个圈套还有其他什么目的不得而知，但至少它让曹军在徐州战场上半途而废。

所以，天子是剩下唯一可以捞取的筹码，如果连这一个筹码也失去了，那曹军这一次的行动就可以说是一败涂地，什么也没有得到。

舍弃徐州，十万大军西征，耗师糜饷，这中间是多么沉重的代价？就是把自己的『­性­』命扔在这里，也要把天子交到曹公的手上，这是关乎家族兴旺的大事！是曹家生死存亡的大事！

曹纯暗自下定决心，偷偷瞥了一眼献帝，献帝目光呆滞，就寸步不离的跟在他身旁，若不是因为献帝，西凉军投鼠忌器，方才一个冲锋，这世上已没有了曹纯这号人物，献帝现在不但已是曹纯必须完成的任务，还成了他的保护伞。

一个和曹纯一样年轻英挺的西凉将领持枪跃马来到这一股绝望的残兵面前，大声喝道：“谁是你们的首领？有没有胆子出来答话？”

“兖州军骑督尉曹纯，你是何人？”曹纯大步而出，开玩笑，大丈夫死则死尔，岂能让人扣一顶贪生怕死的帽子？

“西凉张绣！”张绣报了姓名，上下好奇的打量了一下曹纯，淡然道：“这是弘农，不是你们兖州军应该来的地方，交出天子，我放你们一条生路。”在一向以嗜杀抢掠军纪极差闻名的西凉军里头，洁身自好的张绣是一个异数，他热情好武，勤思慎行，不喜杀戮，如果换成其他西凉军将领在这里恐怕就没张绣这么好说话了，天子是要交出来的，曹纯等人也必须是要死的，当然，张绣担心曹军狗急跳墙伤了天子也是一个原因，赶狗莫入穷巷。

曹纯傲然的把头一昂，道：“曹家只有战死的男儿，没有偷生的将军！”

身后百余曹军一起呐喊道：“愿与将军死战！”曹纯是曹家新一代皎皎人物，其人勇武，且善待士卒，甚得军心，历史上曹『­操­』把自己最­精­锐的部队虎豹骑交与了他指挥，可见对他的看重。此时虽逢绝境，但主将不肯苟且偷生，部下便皆愿一起赴死，由此亦可窥曹纯此人的统兵之道。

一股视死如归的凛冽之气在这百余残兵的身上腾腾升起，献帝却没有陪死的念头，处在其中，这股杀气的感受犹重，生怕曹军挟持着自己玉石俱焚，双股不由微微发抖。

皇甫郦隔着天子几步远，暗自打量形势，琢磨着怎生将天子救出危境，虽然双方都没有弑杀天子的胆量和意图，西凉军方才冲锋甚至连箭都不敢『­射­』，但『乱』军之中什么事都没有保证，说不定哪个士卒临死之前疯狂一把就给天子一刀，西凉军不敢发力的原因也是张绣害怕发生这种事。

张绣眉头一皱，嘿嘿笑道：“曹将军宁折不弯在下甚是佩服，你的部下要死战那也由得你们，可是大汉的天子岂能随你们置于危地？若你们还自认还是大汉子民，心里倘若还有一分忠心，便请将天子送出战场，我们也好打个痛快。”

曹纯年纪虽轻，人却老道，要不然夏侯渊也不会把追击天子的重任交付给他了，闻言哈哈笑道：“张将军说的不错，那便请牵五十匹马来，再让出一条道，我们一起恭送陛下。”

张绣哪肯把马给他，有了马，曹军再裹着天子快马一冲，那事情就真不可收拾了。当下把脸一板，冷冷的道：“陛下的安危自当由羽林军照看，什么时候轮到你们地方上的郡兵了？陛下被逆徒挟持后，羽林军正日夜兼程赶来，距此已不到两百里，曹将军将陛下迎送回朝堂才是正理，扣在手中不放，莫不是有了不臣之心？”

这年头君不君、臣不臣的，全凭实力说话，张绣这些话去唬老百姓还能唬倒一片，地方上的诸侯谁还听这套？曹纯冷笑道：“没想到张将军倒是个忠君之臣，倒令纯钦佩之至。不过张将军既是忠臣，那是不是就该奉陛下的圣旨行事？陛下究竟该何往，我们何不就听陛下一言？”他回头冷喝道：“恭迎陛下。”

几个曹军士卒将钢刀贴手肘而握，将献帝半推半抬了出来，曹纯冲献帝行了个军礼，道：“陛下，西凉张将军请旨，敢问陛下是愿意回长安，还是还都驾幸洛阳？”

张绣张口结舌，忠臣爱君什么的都是大家心知肚明的场面话，事实上谁去理会皇帝的金口？但曹纯当众闹这么一出，真要皇帝说一句摆驾洛阳，日后传了出去，不管如何，曹军在道义上至少就站住了脚。

献帝哆哆嗦嗦不知该如何是好，两头摆明一个是狼，一个是虎，自己一个也得罪不起，这叫自己怎么说？

曹纯目『露』凶光，再次喝道：“陛下，请下旨，是愿意回长安，还是愿意去洛阳？”

张绣心想天子在长安吃了这么多苦，只怕最不愿去的地方就是长安，还是别等他说了，真要说句“愿去洛阳”那还不好办了。于是大呼道：“臣等恭迎陛下回长安！”

西凉军一起呼道：“臣等恭迎陛下回长安！”

张绣长枪一举，大军缓缓向前压去。

没有狂野的冲锋，一排排队列整齐的骑兵如同一座座山丘，泰山压顶一般从四面八方压了上来。只要不打成『乱』仗，不给曹军浑水『摸』鱼的机会，张绣谅曹军也不敢在众目睽睽之下伤害天子，在枪林刀山中，只有乖乖的把天子交出来。

在高大的骑兵威压下，曹军一步步的向后退却，退了十来步，终于退无可退，脊背相贴，挤成了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