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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一章 才下眉头,却上心头2

她说她中了失心散的毒,会渐渐把人和事都忘记,最后如三岁小孩一般懵懂。他不相信,他宁愿她只是为了逃避他的情而撒的谎,然而她微弱的脉息告诉他,这是真的。

情要以情来还,没还清,她怎么敢就这样忘了?!

希望重新认识时不会再对他有怨恨?她只是为了司马继尧才这样说吧!

她在城墙之上向着日光下一身铠甲的司马继尧大声说不要忘了白头之约,她不知道身后的他的心仿佛被凌迟一般痛苦难当。

要他祝福她和司马继尧,他无论如何也做不到。

慕珏没有死,他让人送了一封信,信上只有寥寥数语:九月十九,有情人共效于飞。他的心底早就认定她和司马继尧才是有情人吧,慕珏带走她的那一天,他在北城门­阴­暗处一直看着,他的心痛,想必司马继尧的心更痛吧。

可是不这样的话,她身上的毒又怎么能解?

司马继尧,不是只有你才会百转千回地爱着一个人。

他冷眼看着司马继尧九月二十马不停蹄风尘仆仆地赶回宣阳王府中的那个整天昏睡在床的“晴儿”,可是心中只如寒天饮雪水,冰凉入心,毫无快意可言。几个月后他潜进屹罗,他几乎以为她真的死于宏光寺的那场大火,幸而在军营中意外地遇见她,他一直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

他们逃到了一个小村庄,她的脚满是水泡和伤痕,他低着头不让她看到脸上的心疼和怜惜。他给她洗脚,给她抹药,就像一个丈夫细心照顾自己的妻子一样,她有些受宠若惊,又不着痕迹地维持着他们之间的界线。然而她的一句话终是让他受伤了,为什么不能是他来救她?司马继尧能做的事情他司马承中就不能吗?他心里又酸又苦,捧了水盆就离开了。直到晚上吃饭时,她给他夹菜,眼里尽是委婉的歉意,他的心又软下来了。夜里赶路,在山上歇息时他抱着她对她说:

“若要解脱只有两种方法,要么杀了他,要么得到你。杀了他,前尘往事都可作一个了结;得到你,那些伤痛不堪的过往便会被抚平或是遗忘,可是啊,这两条路,似乎都走不通……”

是啊,这两条路都不通,杀了司马继尧她会伤心难过,用尽手段得到她,她一生亦不会展颜。

慕珏还是追来了,他被他一掌击中,受伤坠地,她扶起他在他耳边细声说:承中若是­性­命不保,晴儿将来如何能以情还情?

他眼看着她把他的剑往自己的手腕重重地割去,他看着她眼中的决绝之意,终于上了马疾驰而去。为了救她他把她一手推入了虎狼之地,他懊悔地向着越关城司马继尧的军营方向驰去,然而修罗掌的毒很快便遍行全身。远远看见点点营火,他两眼一黑便坠下马来。

睡了多久了?他真不知道,只知道耳边隐隐传来熟悉的话语声音,是她吗?他极想睁开眼睛看一看她,想知道她究竟还好不好。她纤细的手指按在他的脉门上,柔软微凉的触感,是她,一定是她!他侧过头去,然而俱是一片黑暗,他什么都看不见!他的手紧紧地握成拳头,按捺住自己,一言不发。

她还活着,活着就好。他,不想让她觉得她欠了他些什么,更不需要她的同情和怜悯。

他坚持回到侯府,那个说穿他失明事实的聒噪女子倒是每天风雨不改地随着章太医来看她,开始时他想赶她走,可是她总会耍各种各样的赖,变着戏法让他听到一些他想听的事情。

“晴儿天不怕地不怕,只怕自己的爹爹,和继尧师兄。她总是很贪玩,每每被夏夫子抓个正着,都是师兄在背后替她说情。有一次她带着我们大家斗蟋蟀被夫子发现了,罚她禁足风荷院,还是师兄想了个法子,让夫子罚她背书,其实那些书大多都是晴儿背过的……”

“晴儿逃婚,怕是因为我和她坠落山崖那件事吧。她自己不知道自己一直都很在乎继尧师兄,但是从来不承认,也许是因为我们姐妹俩老粘着师兄……不如这样,我去把继尧哥哥抢到手,晴儿就是你的了……”

“和别人抢一只­精­致的瓷碗,抢到手后变成一堆碎片,即使缝补好了也不能再盛水了,你觉得这样有意义吗?”他说。

生活在一个黑暗的世界里,少了光,却多了清静。他想清起了过去种种,反而有了一些别样的觉悟。他不介意现在这样子,可是,晴儿不知道他的不介意。

章太医治好了他的眼睛,在青林山过了一段日子后,他又回到了京城。

又是一年元宵佳节,京城处处笑语喧天热闹如同白昼。

有人来报告他说,宣阳王妃在宫中落水身亡。他冷冷地看着报讯的人,只说了一句:

“你敢以不祥之语诅咒王妃,造谣生事!人来,把他的舌头割了!”

他出了府门,没有骑马,一直往宣阳王府走去。他想,司马继尧权倾天下,怎么可能连她都保护不了?就差没有如珍如宝到把她放在手心了!过去她遇到过那么多磨难,她都走过来了,她怎么会死?他不相信,直到看见宣阳王府门前挂起的白幡,他的心猛然一窒。

他走进嘉鱼水榭只看见里面大大小小放了十几个炭盆,火红的光仿佛把整个屋子都燃点起来了。他看见司马继尧背对着他,怀里紧紧地抱着一个人,轻声说着:

“晴儿,还冷吗?我知道我回来迟了,原谅我,别生气了啊……你还是不理我吗?不要耍小脾气了,你说过要等我回来的,你说一直都是我在等你,不公平,从此以后你会等我的,你记得吗?”

承中愣住在那里,他从来没有听过这样压抑着情绪的悲怆的话语,司马继尧好像在哄着一个睡着了不肯醒来的小女孩。

“晴儿,我有很多话没对你说……还记得那一次你生辰,被我气到了,不吃早点就去上学,你以为那些糕点和茶水都是阿松为你准备的,你居然还抱了他。你真傻,那些都是我为你准备的,用山泉水煮的茶加了蜂蜜,旁人会对你有这样的心思吗?你快起来,我再去煮一回给你,晴儿,你起来……”

司马继尧痴痴地说着,絮絮不止,站在门口的他的心一寸寸冷凝成冰。他大步走过去,说:

“她……究竟怎么了?司马继尧,你说,她究竟怎么了!”

司马继尧转过身来,脸­色­苍白得连一丝血­色­都没有,眼神冰寒入骨。

“滚!”他说,“我不想在她面前杀了你!”

“她究竟怎么了!”他大步走向他,伸手想要抓住他怀中女子的手,司马继尧衣袖一挥一掌击出,掌劲逼得他向后跌倒在地,撞翻了炭盆,火红的炭触到冰凉的地面发出“滋”的声音。

“不许你碰她!”司马继尧的双眼渐见血红,又慢慢地回复了原来的冰冷,他低下头温柔地看着怀中的晴儿,说:

“他吵到你了,是吗?晴儿,你不要再睡了……”

司马承中走出嘉鱼水榭,却见小乔一人跪在水榭前的空地上,满脸泪痕。她看见他时终于忍不住抱着他的双腿放声大哭,他才知道她竟然是因为他而吞下了冰芒雪魄……

朝廷许多大臣相继前来慰问,嘉鱼水榭前跪满了王府的人,甚至齐云寺的禅师都来了,可是嘉鱼水榭的大门始终是紧闭的,一直到两天两夜之后。

司马继尧走出嘉鱼水榭时,一身白衣两袖空空,神­色­木然。悯一方丈说要把王妃带到真觉寺为她做好法事才可下葬,司马继尧看着悯一忽而笑了,浅淡而漠然地说:

“大师费心了,继尧定当以这天下为她陪葬。”说罢头也不回地出了宣阳王府。

承中一直跟着他,到了京城西营大军的驻地。

“我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一掌杀了你!”司马继尧转头盯着他。

“你不会,你不会让我比你早一步去陪她。”他说。“你若杀了我,就是助我解脱;你若不杀我,我会帮你达成心愿。”他忽然单膝跪地,一字一句地说:

“司马承中甘愿受王爷差遣,万死不辞!”

这是他欠她的,那个傻女人,为了他这样无关紧要的人,失了­性­命。偏偏走的时候还带走了司马继尧的一缕执念和最后的一丝温情,他眼看着梅继尧如何擅自发兵攻打襄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连克两城,所到之处寸草不生,只Сhā满了白­色­的吊唁旗幡。帝上辰恒也听之任之,直到粮草告急,才下旨请宣阳王收兵。然而司马继尧绕道到了西乾繁都,以娶九公主为约定解了粮草补给的燃眉之急,于是大军在屹罗长驱直入,情势几乎不可逆转。

质子慕遥到了绵远这一天,承中在宴席上又一次喝醉了。他斜睨着坐在首席锦衣华服的司马继尧,只见他的眼神一片清明冰凉,手中的酒一次次地饮尽。一旁的九公主虽然娇俏可人,但是他很反感,即使知道这只是司马继尧用的手段的副产品,他仍然厌烦那个女人坐在本来属于她的位置上。

他醉了,冲至廊外吐了起来,撞落了她手上的盘子,朦胧间却看见一张魂牵梦萦的熟悉的脸,是她,一定是她!她怎么会死?她伶俐生动得有如山间的­精­灵,怎么会轻易地消失不见?

酒醒后,那双水光潋滟的杏眼却从迷茫中消失了,他四处寻她,终于在后院见到了她。

恍如隔世……

他没有对她倾诉过一言半语他对她的思念,他只是默默地守着她,助她放走慕珏父子,带她到翠湖游船,他做的每一件事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出自真心,也包括那句“不若从此以后,你就跟着本侯可好?”

这句话出口时他心里着实自我嘲弄了一番。嘲笑自己的不死心,嘲笑自己此生再难解脱。他知道司马继尧为何不肯认她,西乾的九公主岂是善与之人?他怕是不想她再生什么意外吧。

和曹崧同被关在狱中时,曹崧问他:

“侯爷不担心?”担心什么?担心自己的前途命运还是担心司马继尧会对她怎么样?他笑了笑,回答了一句:

“本侯不担心,只是有些欢喜,又有些伤心。”

对她,永远放不下心来。她离得他近,他会欢喜;然而她眼中心上的人永远不会是他,他无可避免地伤心。可是,这也不很好吗?他受着情伤的时候,也等于告诉自己,他是懂得爱的,他的心,并不冰冷。

她终是把司马继尧带走了。有人说在青林山见过他们,也有人说在真觉寺山脚的隐士村见过他们……一转眼三年过去了,她还会偶尔想起他吗?

皇上让他扩建侯府,然而他却请旨,住回了空置的宣阳王府。这个地方,不但是她和司马继尧的回忆,也是他的家,再想逃避,也敌不过他和司马继尧身上流动着的相同的血。

她曾住过的那个院子,年年桃花开落,他还记得他为她穿上鞋子时她眼里的疑惑迷惘……

“侯爷,户部的孟大人送了一封请柬来。”莫为递给他一个朱­色­信封,他拆开一看,微微一笑,对莫为说:

“十日后备好车马和贺礼,本侯要到青林山去,贺孟大人添丁之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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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 承中(二)赠某糖

十日后青林山扶风书院

今夜扶风书院很是热闹,筵开数十席,孟夫人怀里抱着孩子正和客人寒暄着。书院的童子把长信侯领入宴会厅,这时他忽然看见一个个子不高一身青布衣头上扎着葛巾的人抢过自己身前想要进去。招待的仆人连忙拦住他,说:

“这位公子,您面生得很,请问你是……”

那人­干­咳两声,尴尬地笑笑说:“呃,这个,我是女方那边的亲友……”

这个声音,让司马承中当时就顿住了脚步。

他顺手从怀里拿出一个红包递给仆人,“这是贺礼,小小意思不成敬意。”

仆人拿过名册正想让他签名,他却自顾自地往前走了。司马承中追上去从身后拉着那人的衣袖,轻轻喊了一声:

“晴儿?”

那人转过脸,愕然地对上司马承中的视线,疑惑于他眼中的思念和深情,随即给了他一个大大的灿烂的笑容,说:

“公子,我们见过吗?”

不是她,而是一张完全陌生的脸。他松开他的衣袖,看着他走到酒席中某个不显眼的位子坐下。“他”是一个女子,承中一眼就认出来了,那双灵动的大眼睛,甜甜的笑靥,不是她,而是另一个女子,不过,声音却是出奇的相似。

他也入座了,只是没过多久,他又听到那边有人在问:

“请问这位公子如何称呼?敝姓顾,孟夫人的侄子。”

那个酷似的声音慌忙回答说:“兄台有礼了,在下是男方的亲友,敝姓唐……”

莫为忽然看见他家侯爷嘴角弯出一丝深深的弧度,他在笑吗?可是侯爷此刻并没有跟人攀谈,又因何而笑?

这时忽然有一仆人急匆匆地走到守备孟大人身边,禀告说:

“大人,小的刚才清点贺礼红包,竟发现有人的红包里只包了几块小石头……”声音虽不大,但是整个宴会厅此时忽然就安静了下来,鸦雀无声。

孟守备皱了皱眉,命人去彻查此事。司马承中转头看向那不起眼角落里坐着的青衣“男子”,只见她的脸上掠过一阵慌乱,继而又马上低头吃着碗里的菜肴。他还看见她的手轻轻一拨,那只被她“遗弃”在桌面的­鸡­腿被扫入了自己的衣襟。

他嘴角的笑意更深,随手拿过手边的一壶酒便向“他”走去。一片浓重的­阴­影覆盖下来,“他”才恍然抬起头看着站在自己身旁的一身锦衣玉带的男子,他的笑容带着不可抗拒的压迫感,脸上刀刻一般的五官虽然俊朗但是满是凌厉。他往“他”的杯中倒酒,一边说:

“承中敬唐公子一杯,刚刚听唐公子说是孟大人的亲友?”他把杯子递给“他”,在他眼神的压迫下,“他”只得乖乖的张开嘴把酒如数倒入,一时间喉间似有火烧难受之极。司马承中轻笑了一声,又倒了一杯,说:

“承中也是孟大人的本家,怎么从来没有见过唐公子?”他又把杯子递了过去,“他”闻言似是一惊,刚想说什么,那杯酒却从“他”半开的­唇­间落了进去。

“唐公子酒足饭饱,若不想惹人误会,现在不妨起坐更衣……”他俯下身子在“他”耳边耳语道,若有若无的气息熏得“他”的耳朵一下子红了,“他”连忙起身,狠狠盯了他一眼后,咬牙切齿地说道:

“谢谢公子提醒,在下现在内急,请让让!”说罢恼怒地一把推开司马承中,急匆匆地起身离去,落荒而逃。同席的亲友茫然若无所知,司马承中再也忍不住大笑了起来。

好久没有遇到过这么好玩的事了,他想。

下了青林山,他正要掀开马车车帘,忽然听到里面隐约传来重重的呼吸声,夹杂着几声打嗝,他一把掀开车帘,看清了在里面捂着肚子斜躺着的人,不由得惊讶地叫出声来:

“怎么是你?!”

“怎么不能是我?”她满脸通红,一副醉醺醺的样子。

“这是本侯的马车,你快下来!”

她迷蒙的睁开眼睛,“笨猴?有人自称笨猴的么?你一定是喝醉了,呵呵……”她笑得那样可恶,司马承中一步跨入马车,拉过她的身子想要把她拉出来,她却像藤蔓一样手臂缠紧了他的腰,灼热的身体贴了上去,口中喃喃道:

“笨猴,我叫你大侠了好不好?大侠,别赶我走,我难受,难受得很。”

他皱眉,正想用力推开,这时她头上的葛巾散开,一头青丝垂下,他一愣,面前的女子面容清秀娇俏,脸­色­绯红,我见犹怜。孰不料她喉间一声闷响,她一张口“呃”的一声,一阵酸臭的水样物质统统落到他的衣襟上,他登时没了反应,那女子似有再度呕吐的迹象,他连忙别过头去想要躲开。但是安静了几秒,他转过脸再看她时,她却晕乎乎地仆倒在他身上……

莫为从山上匆匆赶来听到声响跑去一看的时候,他不禁张口结舌了,自己的侯爷在马车内被一女子压住,好像是……亲吻……莫为弄不明白了,­唇­压着­唇­不是亲吻是什么?然而满车一阵令人作呕的酸臭味,这样的环境下,侯爷这么不讲究的么?

他不过是在山上给侯爷整理了一下孟大人回的礼,一下山便看见了这么不雅这么惊艳的一幕,真是……不知道是该回避还是该帮侯爷整理整理。

“莫为!”他转身要走开时司马承中正好把醉醺醺不省人事的她推开,“给本……给我另外找一辆马车,还有,找一套­干­净的衣服来!”最后那句几乎是吼出来的!

“是,侯爷。”

找不到马车,只好卸了马车的行辕,给侯爷牵过一匹马。司马承中的衣服也换过了,莫为看着一脸怒气的主子,又看看那一身污秽睡得昏天黑地的姑娘,讪讪地问道:

“侯爷,这姑娘……”

“她与我何­干­?!”司马承中上了马一挥鞭扬长而去。

莫为叹息一声,侯爷,你轻薄了人家,就这样弃之不顾?

翌日 宣阳王府

“饿了吧?姐姐喂你们吃东西!”一个女子穿着软烟罗翠绿纱裙,坐在嘉鱼水榭边上,手里拿着一碟子鱼粮,青葱般的手指抓着一把鱼粮洒在湖面,金­色­红­色­的锦鲤从绿如糯玉的水中冒出头来,甚至有跃起之势,只听得那女子咯咯地笑着,声音清脆响亮,手指轻拍湖面, “贪吃鬼,你咬到我了!”

“你怎么会在这里?!”司马承中走过去,伸手抢过她的鱼粮扔在地上,一脸怒气地瞪着她,昨夜她吐得那么爽快,现在居然还笑得这么爽快,真让他气结。

那女子似乎又被他吓到了,她站起来,嗫嚅着说:

“你的管家让我赔你一身新衣裳,才把我带回府的;可是,我没有钱……”

“然后呢?”他眯起眼睛问。

“然后……我决定留下来打零工,挣够钱了就还给你。”那女子笑了,一脸的天真。

“打零工?”他也笑了,是冷笑,“我那身衣服二十两银子,一个丫头在府中一年只有不超过十两银子的薪俸,还没有算你吃我的住我的偶尔打烂什么要赔偿的,扣剩之后大概只有七八两银子,你说,你打算打三年什么‘零工’吗?”

那女子瞠目结舌,讷讷地说:“那我该怎么办?”

“府门就在前方不远,你走出去之后我们的账就一笔勾销了。”他丢下这句话,便迈开步子向天心阁走去。

她愣神了片刻,马上追了过去,从身后扯住他的袖子说:“别赶我走,你知道的,我身无分文,孑然一身流落在此……”

他停住脚步,笑道:“当然知道,那封石头红包,不就是你送的吗?”

她的脸一红,却又大声反驳道:“这世道买张红纸都是要钱的!你家大业大,暴发户当然不知道穷人是如何捱日子的!我饿了三天,若非走投无路也不会出此下策,你却戏弄我灌我喝下那烈酒,吐了你一身也是活该的!”

暴发户?!他的眉头纠结在一起,她在他盛怒的目光下瑟缩着,又说:

“不吐都吐了,大不了就道个歉好了。我不知道倒了什么八辈子霉运,看小说看通宵,结果一觉醒来就穿到荒山野岭了……我说笨猴,哦不,大侠,你能不能看在我举目无亲的份上给我一份工作让我有口饭吃啊?”要怪就怪笑笑的那本小说,把男配写得那么讨人爱,害得她撑着眼皮看下去,看小说都会穿越,空前绝后啊!

她在说些什么?!司马承中拂开她的手,转身就走,她不依不饶地追上去。

“你府中可缺书童?可缺厨子?可缺丫头?”

承中不语。

“我还没告诉你我的名字呢!”她说。

承中仍然疾步如风。

“我姓唐,名糖,”她嘻嘻一笑,“大家都喜欢叫我唐糖。”

“你父母可真省功夫。”好不容易他才赠她一句。

“这算什么,还有人姓丁名一一呢!对了,你叫什么名字?”总不能每次都叫他做“笨猴”吧!说什么他也是她的未来老板。

他虽然很想听到那极其相似的声音,但是他最终也无法忍受这样的聒噪。

他定住身形,深吸一口气,对她说:

“我是长信侯司马承中!”他要提醒她注意自己的身份,不要再出言冒犯。若不是她的声音,只怕他早就让人把她扔出府门了。

唐糖忽然怔住,亮幽幽的眼神盯着他,脸上呈现的不是恐慌畏惧,而是梦幻一般的表情,“你说,你是司马承中?”

“如假包换!”

下一秒,猝不及防的他又被这小女子藤蔓一般的手臂缠上了,她拥抱着他,张口就嚷道:

“真的是你!承中,我的小中中!”

他用力想推开她时,她却说了一句让他有如雷击的话:

“小中中,不若我钱债­肉­偿吧!你嫁给我好不好?!”

疯女人!他忽然觉得自己有些招架不住要败下阵来了,这女人完全不可以用常理去推测,说话颠三倒四,荒诞不经。他用力推开她,拂袖而去。

他忘记了,他完全可以让人来把她架走,或是­干­脆一掌把她大伤再扔到大街上,他可是鼎鼎有名喜怒不定的长信侯啊!

后来回想起来,他都会后悔这一天的不够决断,他总在想一定是她的声音作祟,一定是他太想那个人了所以急于找一个替身。

后来某一个清晨,他发现她竟成了他房中伺候他穿衣的丫鬟,莫为解释道原来的丫鬟出府嫁人了,一时间找不到合适的人才让她顶上的。可是这女人什么都不懂,如何给男人穿衣他还要手把手地教了她两天她才懂得如何去扣那些扣子。于是后来她­干­脆成了他的书童,只是光教她如何运劲磨墨就教了半天。指责她的时候,她竟然巧舌如簧地说道:

“某糖介乎于材与不材之间,这样的生存之道不也很好吗?”

他发现她不会绣花不会弹琴不会打扮自己,她会做的都是些“不正常”的,比如教厨子拿铁箱子来做什么糖炒栗子,差点搞到厨房被炸掉;某日风大,他远远的惊见月华阁中竟然飘扬着鹅毛大雪,走近看见她气急败坏的样子才知道,原来他没看错,只是想错了,那是鹅毛,不是大雪,她说她要做什么“羽绒被”……

某日冰人上门想为某家小姐牵红线,她却肆意破坏,冰人问及她的身份时,他只淡淡地说:这是本侯爷的­干­女儿。冰人一走某糖当即就翻了脸,要挟他说若是敢当他­干­爹她就死给他看!

那就不当­干­爹了,当­干­哥哥吧。他说。

你敢认亲认戚的话……某糖嘴角升起一丝毛骨悚然的微笑,凑过头去咬着他的耳朵说:我就敢乱 伦!要不要试试看……

他恼怒地推开她,她得意地大笑。他此时努力地回想究竟自己过去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坏事,让老天空降这么个磨人的妖孽来整治自己。而那始作俑者保持着常开的笑口走到桌前把招待冰人的点心一扫而空……

四月桃花盛会,皇后在御花园宴请文武百官家眷。各位大臣家中地少爷小姐都参与了,司马承中带着她同去,碰巧遇到静安王,两人畅谈一番之后,司马承中才突然发现唐糖不见了,走到人声最喧闹之处寻她,听得远远有个清脆的声音传来:

“听说皇上要给尹姐姐指婚给长信侯,可是当真?”

一个羞赧的声音答道:“妹妹说笑了,这等事当然是唯君命是从,姐姐岂敢多想?”

“是啊,你最好想都不要想!”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司马承中吓了一跳,连忙走过去,可是晚了,那个声音继续说:

“使君有­妇­,不要不自量力。长信侯早就心有所属,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

“有主?”那个羞赧的声音惊疑不定,“不可能!”

“他是我的!”某糖的声音霸气地宣布。

司马承中的心忽然有一种异样的感觉,他不想去分辨那感觉,因为后面她说的话让他气得几乎想要杀人。

“就凭你?”尹家小姐轻蔑的说。

“不相信?坦白告诉你吧,我有了长信侯的BB了!”某糖懒懒地说,顺便伸手摸了摸小腹。

“比比?什么东西?”

“有了就是有了,BB就是孩子!”这话一出顿时山摇地动,震得一­干­人等魂不附体,司马承中正想冲过去把她拎回府中一顿暴打,她一看见承中,马上笑眯眯地走过去拖着他的手臂,目光盈盈如水笑意流溢,甜甜的喊了一声:

“小中中,你来了?”

小中中?众人猛然一抖,似有冷汗冒出。司马承中铁青着一张脸,满头黑线,正想掰开她的手,不料身后一人缓缓出声道:

“承中,此事可是真的?”

众人一看,连忙对着明黄身影下跪,口称万岁。

司马承中这回真是郁闷到家了。

宣扬王府中,某糖被人狠狠地打了十板子,司马承中临走时还怒气冲冲地告诉她,若不是因为她的声音让他想起了那个他朝思暮想的人,他早就把她赶出府了!

某糖嚎啕大哭,不知道是因为板子痛还是心痛。

两天过去了,司马承中坐在书房内,手中公文看了许久还是一个字都看不进去,这时莫为匆匆进来禀告说:

“侯爷,唐姑娘让人到外面的医馆买了一副药回来。”

“哦。”他随意地应了一声,只道那是治跌打外伤的药,不知道她现在能不能下床,想起来那十板子他会不会手重了一点。

“侯爷,这不要紧吗?”莫为试探着问。

“有什么要紧的?”

莫为转身退下,一边念叨着说:

“一个女孩家从此以后就不能说话了,还有婆家愿意要她的么?真傻……”

司马承中猛然放下手中公文,大声喝止住莫为:

“你说什么?!那是什么药?”

“失声药。侯爷,你这是去哪……”

司马承中大步走入她的房内,看见她坐在桌旁正在往自己的口中倒着那浓浓的汤药。他大手一挥,她的药碗哐当一声掉在地上碎成几瓣。他伸手捏着她的喉,拍着她的背,大声说:

“该死的!你把药给本侯爷吐出来!”

某糖几乎被他拍到吐血,如他所愿地吐了,连胆汁都吐了,他还不解恨,恨声说:

“谁让你这样折磨自己的?你只有声音像她而已,你以为天下之大,我要找一个音容笑貌酷似她的有那么难吗?我为何偏偏要留住你?该死的笨女人,给本侯爷招惹了一大堆事之后,竟想变作个哑巴来脱身!我告诉你,没那么容易!你再敢吃这种药试试看,我跟你没完!”

她反应不过来,目瞪口呆地看着他,真似成了一个哑巴。

他俯身横着抱起她,她忽然惊觉,大叫道:“你想­干­什么?”

“还会说话,很好,看来吐得很及时!”他冷冷地说道:“你知不知道昨日你让本侯爷犯了欺君之罪?”

她嗫嚅着不出声,她当然知道,昨天当着皇帝面他帮她圆了这个谎她才免了杀身之祸,他又说:

“今日我已经上书皇帝,禀明长信侯府不日将迎娶侯爷夫人。只是现在,你要帮我一个忙。”

“什么忙?”

“把谣言坐实。”说着他便不顾她地惊呼抱着她走出了她的房间,直往他住的月华阁去了。

把谣言坐实,便不算欺君了。

某糖哀叹,她喝的不过是跌打药,什么时候跌打药也能让人变成哑巴了……

这边莫为正千叮万嘱杏春园的某位大夫,若是侯爷派人来查问,一定要死口咬住就是某糖姑娘让人来买的失声药……(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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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生笑笑:字母糖,番外送你了,难得一反风格有些狗血有些BT,你是不是该还我一个长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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