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两侍卫便捧了木盘进来,却是两个盘子,一个里头放了件儿羊皮毛儿的裘衣,雪白的毛儿仿佛白色云朵一般,看起来便柔软又暖,边儿上是两顶靛青色的帽子,干净巾子,另一个则放了双小小的新靴子,并厚袜子之类。
侍卫们将东西放下,说道:“回公子,那丫鬟说,因不曾丈量过春哥儿穿多大的鞋袜,因此匆忙只选了这些,倘若有不合适的,就请公子恕罪,她们再弄些来。”阿秀点头。侍卫便退下了。
阿秀探手,翻了翻那些衣物之类,就看幼春,幼春正怔怔看着呢。阿秀便笑说道:“春儿,快拿过去,试试看合身与否?”
幼春说道:“大人……”阿秀就笑说道:“你不会?要不要我来帮忙?”幼春打了个哆嗦,说道:“大人,我即刻去换了便是。”便上前来,将东西抱住,那羊皮毛儿的裘衣有些厚,蹭在脸上,软软地很是舒服,只东西多了些,幼春便抱住裘衣同毛巾子,把帽子堆在上面,又想抓那些鞋子袜子,怎奈她小人儿手短,慌张里也不得其法,因此抱也抱不过来,哪里能捉到,抓住这个,丢了那个……着实滑稽,阿秀看的哈哈大笑,拍着桌子笑道:“你这小小呆子!这是在做什么?旁边便是内屋,你就一件一件儿的拿又如何?难道我会抢你的?”
幼春早羞得满脸通红,闻言便丢了鞋子袜子,只抱着衣裳跟毛巾子飞跑了进去,将东西放下,鼓足勇气又跑出来,见阿秀笑声更高,幼春鼓着嘴,只不看他,飞快地把鞋袜跟掉落地上的帽子也捡了起来,便又跑进去。
幼春涨红着脸站定了,想到方才阿秀笑的厉害那样,又不能高声说什么,就只好赌气地跺了跺脚,摸摸脸,果然红的非常。
她到门口上,扒在门边儿而上偷偷向外看,却见阿秀已经停了笑,正全神贯注地看那些账簿呢。幼春便放心,重回了里面,把个屏风向外拉了出来挡住门口,自己就把东西又抱过去堆好了,才将外裳脱了,便先把那箭羊羔皮毛的裘衣套上,刚一上身,顿时感觉身子如被一团儿火围住了一般,幼春忍不住轻轻地舒了口气。
重新把些旧鞋袜也换了,那袜子鞋虽然不是丈量过的,竟难得差不多……只有一点点大、差半个脚趾而已,幼春得了新东西,已经是欢喜不迭,哪里还能挑剔的?因此大就大点罢了。
她将原先抹额——便是景风撕下的领巾上所成的,解了下来,放在桌上,便拿那毛巾,细细地把头发擦了一遍,因外头阿秀也不叫她……鸦雀无声的,她便放心而为,一直到头发都差不多干了,才放了毛巾,又重新把那抹额给围了系好,摸了摸额心已被遮住,才又取了帽子来,端端正正戴好。
因前头沐浴之时被阿秀闯入,幼春穿的匆忙,此刻也便重新把那衣裳给整理了一遍,摸了摸身上软软地,大概是因为套了那裘衣的缘故,一时又欢喜起来。
幼春正弄好了,外面阿秀扬声叫道:“怎么还不出来?我要进去啦。”幼春急忙跑出去,见阿秀却只是说说而已,此人还在安静翻看书册,旁边却已经堆了大概有十几本,也不知从哪里翻出来的,也不知是看过了的或没看的……连她出来了都没看一眼。大概是心血来潮想到了她,便叫一声罢了。
幼春就向前,行了个礼,说道:“大人,我出来啦,有何事吩咐?”阿秀微微抬眸看了眼,点点头,说道:“像样多了。”
幼春见他好似没事,心不在焉地,就不打扰他,只垂手站在桌边儿上,时不时地就扫一眼过去。
阿秀又翻看了会儿,才嘀咕说道:“这倒有点意思了,不过小三也不帮手,看了这半天,直看的我头也晕了……”便把看着那本往旁边一扔,不料那簿子便贴着桌子滑了下去,阿秀手忙脚乱要去取,不料又碰到了在桌子边儿的书册,十几本册子便“啪啦啦”发声,唯恐天下不乱般纷纷跌在地上,便搅在一起。
阿秀目瞪口呆,一时不能动作。幼春见状,急忙弯腰去捡起来,目光一动,却见有几本就敞开着,里头写写画画,纷繁复杂,记载着诸多的数目。
幼春看了一眼,便将册子一一合上,耳畔听到阿秀“啊”地叫了声,幼春奇怪地看他一眼,见他望着这边,有些发怔,幼春不明白是何意,就把剩下几本也拿起来,整整齐齐叠在一起,恭恭敬敬都放在桌上。
阿秀愁眉看着她动作,说道:“哎呀,糟糕了……”就打量那些册子,很是痛苦之态。
幼春忍了忍,终于问道:“大人,是怎么了?”阿秀说道:“哎哎,帮了倒忙的小家伙。”幼春一怔,忐忑道:“大人……我……我做错了什么?”
阿秀叹说道:“方才我偶然翻到那一页,刚觉得那些记录有些不妥……才想喘口气再看的,如今合上了,又同先前这些堆在一起,我也不知是哪一本,哪一页了。”
幼春听了这个,缓缓地松了口气,竟一笑,说道:“原来是这样……”阿秀奇道:“你笑什么?”
幼春笑眯眯地,也不回答,靠近了桌边,小手拨拉了两下,便从那十几本中取了一本书出来,将皮儿又看了看,便翻了开去。
阿秀不知她要如何,便只看着,幼春翻了几页,匆匆看过,竟全无视阿秀,阿秀见她细看这些账簿……都是官府内的机密,本是要阻止的,然而见她聚精会神的,竟无法开口制止……
如此过了片刻,幼春翻了大约有五六页儿,终于停了手,展颜一笑,说道:“大人,是这里了。”
阿秀骤惊,慢慢看了幼春一眼,便将那册子接了过去,低头看了会儿,眉头微皱,又细细地看了一遍,眼睛略眯起来,盯着幼春问道:“你……怎会知道?”
作者有话要说:嗷呜!我这个名字真是晦涩呀,哈哈。么么大家,今天基本上……就这一章哦,囧趴,于是不要等了哈,嗯嗯,赶紧发。。。(╯3╰)
42正文 公子秀如获至宝
幼春将账簿交给阿秀,阿秀半信半疑接过,细细看了一番,果真正是自己不慎丢落的那本,一时心中颇为震动,便望着幼春,问道:“你怎知便是这本?”
幼春见他面色忽地有些变化,脸上的笑便收敛起来,垂了眸子,说道:“方才大人在看,我便扫了一眼……不留神、就记住了几个字……那册子方才跌落之时,我……我又看了一眼,是以认得是哪一本。”
阿秀挑眉,说道:“你只扫了一眼?”幼春说道:“是……大人,我以后再也不敢了。”阿秀说道:“我方才看了恁般多时候,都还没记得是哪一本……至于这里头记载的东西,大同小异的,一时半会儿哪能分清是哪一页?你莫不是骗我的罢?”
幼春说道:“虽然记载的大同小异,但毕竟有些不同,要完全一样,也难得,何况就算是记载的东西一样,那些字迹也是有所不同的,用墨或深或浅,写得字有大有小,都是可分辨的,另外……我之所以能找到那页,是因先前我看大人翻看之时,我大略知道大人翻过了多少页……因此只对照着找找,便真的找到。”
阿秀听她说的头头是道,心头震动连连。而这边,幼春越说越悔,但是不说的话,怕这人更是会不依不饶。
而幼春说完之后,阿秀看看手中的簿子,又看看她,终于沉吟说道:“原来是这样……这么短的时间,你竟能记得这么多……难道你是过目不忘不成?”幼春说道:“大人,过目不忘算不上,只是稍微记性好点而已。”阿秀打量着她,说道:“你说的这好‘点’,倒叫我惭愧了。”幼春便不说话。
阿秀问的明白,心中甚是惊愕,虽落座重看,却始终难以静心,看一会儿后,便又抬头望望幼春……幼春只眼观鼻鼻观嘴嘴观心的,垂手规规矩矩站着。一刻钟后,阿秀将书一扔,说道:“小家伙,你过来。”
幼春眨眼,问道:“大人,有什么吩咐?”阿秀想了想,说道:“小家伙,我有个友人,倒是如你这般,只不过比你还差那么一点……他算计东西是极快的,就说这些簿子,他只需要区区几个时辰,大概就能弄清,我却要看上一两天……”
幼春不解,便问道:“大人说这些是何意思?”阿秀说道:“我的意思便是,小家伙,你既然能够过目不忘,是不是也能如我那朋友一般……你过来。”幼春隐约察觉他的意思,惊悸说道:“大人,我对这些东西是一窍不通的。”阿秀说道:“休要罗唣,快点过来。”
幼春无法,只好重到了桌边儿上,阿秀望着她,便拿了一本簿子,翻看片刻,就递给幼春,说道:“你看看这本,嗯……只看前面一页。”幼春无奈,就拿了过来,翻开看了看,见记载的也无非是些米粮火炭日用之物的所用记载,前面是名目,后面是些数字……幼春翻了一页,只看了片刻,就还给阿秀,说道:“大人,我看完了。”
阿秀点头,说道:“你能不能把看过的这些给我写出来?”幼春怔了怔,而后迟疑地摇头,说道:“不能。”阿秀笑了两声,说道:“春儿,别跟我弄虚头,究竟是能还是不能?就算你现在不说……以后我自有法子知道的。”
幼春皱了皱眉,说道:“大人,你竟要做什么?”阿秀说道:“我方才问过你,你倒是能不能的?”幼春不答,反而问道:“我能又如何,不能又如何?”
阿秀想了想,说道:“这样罢了……你若是能,我便赏你……嗯,银子,你若是不能,也罢了,但倘若以后被我知道你蒙骗我,却没这么好运了,你知道我的手段……”
幼春见他威逼利诱的,本觉可笑,听他说到最后,又略觉不安,说道:“若我不能,大人你想如何?”阿秀不回答,只说道:“你说过我可是个坏人……坏人自然是不择手段的,你最好不要让我做坏人哟。”
幼春啼笑皆非,说道:“既然如此,……我能。”阿秀微笑说道:“小财迷,你莫不是听说有钱得,就胡乱承认了?”幼春说道:“我知道大人能耐,又怎能瞒得过大人双眼?大人不信,只考我便是了。”阿秀便丢了张纸过去,说道:“自取笔来,写一写便知端倪。”幼春便拿了纸,自挑了支小号狼毫,拿了到旁边的桌子上,那桌子高,因她生的矮,就有些姿势不对,幼春便拖了凳子过来,爬了上去,跪在凳子上,摆正姿势,低头便写。
阿秀从旁打量幼春,见她全神贯注开始挥毫写字,竟没半刻迟疑,起初动作甚慢,后来便渐渐快了起来,连想也不用想,阿秀看的心头越发大惊。一刻钟不到,幼春已经写完,便搁笔,将那纸拎起来,鼓起腮来吹了吹未干的墨迹,便交给阿秀,说道:“大人,我写完了。”
阿秀看她一眼,将纸接了过去,低头看了几眼,便把旁边那本簿子翻开,细细对照着看,从头到尾,每一个名目儿,每一个数字,端端正正,明明白白,竟没有丝毫错漏之处。
阿秀心头震惊无法言喻,按捺几番,才镇定下来,又扫几遍,缓缓将纸张放下,便抬头看幼春。
幼春站在边儿上,握着手,也不知是福是祸……阿秀看了一会,忽地笑了出来,道:“好个小家伙!”
幼春被他大声惊了一跳,忐忑地刚要问,阿秀已经起身,竟快步到她身边,张手便将她抱住,幼春受惊,叫道:“大人!”就去推他,阿秀紧抱着她,如获至宝,说道:“真是个聪明伶俐的小家伙,不枉费我……”话语一顿,便厚颜说道,“不枉费我这么疼你……”
幼春听了这话,一怔之下,耳根子便发起烧来,说道:“大人,你说什么……快些放开我!”
阿秀却不放心,将幼春一抱,抱着到桌后面,幼春吓得四处乱看,却又挣脱不开,阿秀将她抱了坐在膝上,说道:“春儿,你乖,嗯……你给我看看,这些数字加在一起,得出的是什么?”幼春奇怪地看阿秀一眼,想了想,说道:“只是这个?”阿秀点头。幼春就问道:“那……有银子吗?”阿秀愕然,而后大笑道:“有有,不过你若算得不好,那前一回的也要扣掉。”幼春皱眉说道:“大人,先头的你都没给我。”阿秀便笑。
幼春见阿秀对自己没什么恶意,又想要银子,便低头看那些簿子上的字,阿秀看看她,便扯了张纸过来,说道:“可要算一算?”幼春摇摇头,目不转睛望着册子,并不答话,阿秀见她两眼紧紧盯着页面上的字,不由自主放轻了声儿,便说道:“只这样看就可以了么?”幼春含糊说道:“唔……”阿秀见她竟全然一副“神游物外”之态,不理自己,便不再做声,幼春看了会儿,手指头略动了动,最后说道:“是三千六百一十四。”
阿秀满面喜色,说道:“会不会算错?”幼春凝神想了片刻,略带坚决说道:“不会。”阿秀说道:“算错的话,要扣银子哦。”幼春面露微笑,望着他说道:“大人,绝不会错。”
阿秀哈哈大笑,用力将幼春一抱,心中欢喜难以言说,只道:“好孩子,有你在,这回小三定然没话说了。”
幼春看着阿秀,迟疑问道:“大人,我的银子呢?”阿秀捏捏她的脸,说道:“小财迷。”伸手入袖子里摸了摸,摸了半晌,面有难色。
幼春就斜视阿秀,阿秀看着她,便笑道:“那是什么眼神,难道本帅还会欠你钱不成?”
幼春用力跳下他腿上,心道:“哼,如今你已经欠了。”脸上便流露出又恼又轻蔑的表情,阿秀看的分明,手快将她一把拉回来,说道:“好个薄情的小家伙,真真见钱眼开,见我没钱,就变了脸了?”幼春扭头说道:“大人你只是戏弄我,快放手,自做你的事去。”
阿秀拉着不动,幼春便往前挣,两人一时拉扯起来,却没留神门外来了一人,看了这幕,便皱了眉,还指望那两人发觉有人来到略微收敛,不料那两人一个欲挣脱一个笑嘻嘻拉扯,正热闹,竟未发觉。那人等了半晌,忍无可忍,便跺跺脚,重重咳了一声。
屋内两人听见声儿,幼春便停了挣扎,阿秀趁机将人拉到身边,紧紧抓住,这才抬头看向门口,见了来人,蓦地展颜一笑,笑说道:“小三,来了就进来里面,站在门口上做什么,想必是那外头风大,被风吹了,是以咳嗽?”
来人正是夏三少,见阿秀开口,他便迈步进来,却仍是皱着眉,看了幼春一眼,便又看阿秀,说道:“秀之,你……”
幼春用力挣了挣,阿秀低声说道:“别动!”夏三少不耐烦,说道:“秀之!你也收敛些罢了,若是不愿见我,我先走便是了。”说着,便转了身。
阿秀见状,急忙起身,说道:“小三!”夏三少人在门口,才停了步,回眸看他,仍旧一脸不悦。
此刻幼春总算挣脱阿秀双手,便后退一步站在桌边上,见阿秀走到夏三少身边,说道:“既然来了,便坐会儿就是了,如此着急做什么?”夏三少见阿秀满面春风,他自家心里很是烦恼,便说道:“上回说的可怜兮兮,我还以为你正为那些物事愁着呢,如今看来,你倒是逍遥的很,是我白担心事了。”
阿秀笑面如花,说道:“原来你是担心我才来的,怎地,如今有了空暇了么?”
夏三少便哼着说道:“无,我来并不是要帮手,只是想来看看你的热闹罢了。”
阿秀一怔,便嗤地又笑,说道:“如今看到了么?”
夏三少皱眉看了幼春一眼,见她低眉顺眼地静静站在身后,便说道:“看到了,只不过并非我所想的一般,哼,你竟好意思说。”
两人闲谈两句,声音渐低,片刻,阿秀回头说道:“春儿,别乱走动。我去去就来。”便同三少出门去了。
幼春呆在屋内,百无聊赖,见无人来到,屋内静悄悄地,她便慢慢地放松下来,起初还站在桌边儿,后来就转到阿秀先前做的椅子旁边儿,爬了上去,坐在上面,双腿晃动,颇为悠闲。
幼春玩了片刻,便信手翻看阿秀放在桌上的那些账簿,看了片刻,到底是不喜欢这些,便又扔下,伸手戳着笔架上的毛笔玩。
眼见天色暗了,室内逐渐也黑了下来,外面侍卫进来,见幼春懒懒趴在桌上,便说道:“春哥儿,我掌个灯。”幼春急忙跳下来,站在桌边。
侍卫便点了蜡烛,放在案头上,望着幼春,问道:“春哥儿,你怎地不去吃饭?”幼春说道:“大人叫我等在这里。”侍卫说道:“唔,先前我看大人跟夏家三少爷一并出府去了,怕是要一段时间才回来,春哥儿,不如你先去吃东西,左右这边儿一直都有人看着,寻常之人不敢进来的。你放心罢了。”
幼春方才其实已经饿了,只强忍着,听了侍卫说,便道:“可是大人叫我等在这里,我这样走了,会不会不妥当?”侍卫说道:“有何不妥?是吃饭的时候了,小心饿坏了你……你出去这边上,一路往后面去,若是要去侍卫房,就往左边去,要走长一段路,要是直走的话,却是些丫鬟姐姐所在之处,你去那里都可。”幼春咽了口口水,说道:“多谢哥哥了,那么……我就去吃饭啦。”想到能吃东西,一阵欢喜。肚子也跟着叫了声,那侍卫听的分明,便忍笑说道:“快去罢,吃过了再早早回来,大人也不知道的。”
当下,幼春便离开书房,出门去吃饭,她到后院月门处,正犹豫是要去侍卫房还是跟丫鬟们一起,却正巧见了两个丫鬟经过,见了他,便齐声招呼叫道:“春哥儿,要去吃饭么?”幼春只好站住脚,欲等丫鬟们先过,一边答应着,说道:“是啊,姐姐们要去作甚?”丫鬟们便笑,说道:“自然也是去吃饭的,正好,跟姐姐们一起去罢。”幼春一怔,两个丫鬟却上来,一左一右,不由分说带着幼春向前而去,一边呱呱说道:“春哥儿,一下午都在伺候唐公子么?”幼春只好答应着。
作者有话要说:更新的晚了点,内牛TT
今天太累啦,回来之后,整个人又趴下睡了会才缓过来,感觉浑身无力。。唔,么么大家,安抚一下哈(╯3╰)
43正文 夏三少休戚相关
两个丫鬟便领着幼春去吃饭,中途又碰上他人,见了幼春,都问是谁,这两个便说道:“是唐公子新收的书童。”那些丫鬟便又问幼春叫什么,幼春便垂手说道:“姐姐们,我姓陶,叫幼春。”
丫鬟们见幼春生的漂亮,又甚是有礼,因此个个喜欢她,便又说又笑地,簇拥着幼春进了门,果然见长桌上,有些丫鬟正在吃饭着呢,见幼春来到,有认得的便招呼她,幼春见她们如此亲热,便也红着脸回礼,挨个儿叫姐姐,这些丫鬟心中欢喜,便纷纷地把些鸡肉、肥鱼之类的夹给幼春吃。
幼春吃着,旁边那些人就看,有人便说道:“小哥儿多大了?”幼春细细吃着,听问便停下来,说道:“我十一岁了。”
那些吃的差不多的,便停了筷子,只盯着幼春看,听她回答,便都惊叹,说道:“看着不像,却似个七八岁的,实在是瘦弱的很,我家里头邻居家的哥儿,也是十一岁,却比小哥儿高出半个头呢。”
幼春笑笑,便又埋头吃饭。丫鬟们便盯着她,一边儿议论说道:“想必以前没吃好,是以身子没张开,快快多吃些。”说话间,又给她添菜,幼春慌忙说道:“吃不了的,姐姐们别忙了。”说话间,丫鬟们七手八脚,每人一筷子,幼春碗里的菜已经冒尖出来。
丫鬟们见她让,就纷纷笑着,说道:“小哥儿要多吃些才好,不然的话,身子长不开,以后怎么娶媳妇呢?”幼春红着脸,不敢再同她们说话,只一味吃,怎奈她饭量本就不大,何况以前饥一顿饱一顿的,因此吃了一半就已经饱了,虽然不想浪费东西,但肚子已经撑得胀鼓鼓的,因此幼春半是无奈半是惋惜地停下,心想假如李大娘家里妹妹们也在,那该多好,大家都能吃饱了。
幼春吃的饱饱的,她心里头兀自挂着阿秀说过的话,吃完后便出到外面,沿路匆匆地往书房里去,不料一直等了一个多时辰,阿秀还没有回来,幼春哈欠连天的,不敢乱翻阿秀的东西,又不知自己睡到哪里,又怕阿秀回来,想了想,便爬上椅子,只趴在浅眠。
阿秀自外头回来之时,便见幼春伏在桌上,本是想小憩片刻,不料却睡得沉了,竟未发觉阿秀靠前。
烛光摇曳,映着幼春睡得安稳的脸。阿秀看了片刻,回头到门口,便低声问道:“他一直都在?”侍卫说道:“到了吃饭时候,还在呢,是我说了一会,才去了。后来便一直都呆在里头。”阿秀点头,便重回去,将些册子收拾了放好,轻轻咳了一声,本是要叫醒幼春的,望着她熟睡之态,殊为静美,忽地有些于心不忍。
阿秀将幼春抱了,出了门,便叫侍卫们散去,自有其他侍卫在周遭巡逻。他抱了幼春顺路而行,走了片刻,便听得前头有人哼着曲儿,听来醉醺醺的,阿秀抱着幼春走了两步,却见有一丫鬟打着灯笼,旁边一个扶着的,正是司空。
丫鬟们见了阿秀,便行礼,口称公子。司空醉眼一抬亦看到阿秀,忍不住笑道:“秀之,方才你跑的倒快,果然奸猾。”
阿秀说道:“嘘,小声些。”便低头看怀中幼春,见她微微动了动身子,却把脸蹭在自个儿怀中,并无醒来。
司空噤声,住脚凝眸,略看了一会儿,忽地笑了声,却又知觉,便伸手捂住嘴,才又小声说道:“阿秀,你抱着他做什么?”
阿秀望着司空饶有兴趣双眼,便道:“你问这么多做什么?”
司空捂着嘴,吃吃而笑,却不说话,只一挥手,两边侍女便行了礼,双双退了,司空才上前来,伸手揽住阿秀肩膀,将身子靠在他肩上,说道:“你不会真是被我说中了罢?
阿秀不理会他,司空想了想,又捂嘴低低笑了几声,才又道:“晚间宴席上那些个不长眼的,合该找死!弄什么来助兴不好,偏偏弄了些千娇百媚的美娇娘来,那帮子莺莺燕燕的,我看了都替你难过,又做出诸多姿态来,是个人都心动,你心里必然忍得苦罢,哈哈……”
阿秀抱着幼春,无法动手,便以眼杀人,只说道:“说够了没呢?”
司空说道:“我只是觉得好笑嘛,呃,又替那些娇娘们怪可怜的,都纷纷地往你身边儿蹭,可惜连个袖子也摸不着,多少美人儿郁闷着呢,——我说,你不会是,呃……因为傍晚这一场,有些儿春-心动了罢?”
阿秀淡淡说道:“是啊,你回去把自个儿洗剥好了,等我将人放下,便去找你。”
司空再度打了个酒嗝,整个人却有些愣怔,片刻说道:“你……休又往我身上绕,你、你只说,好端端地,抱着这孩子作甚?”
阿秀说道:“你那脑中,除了些儿龌龊事还有什么?这孩子等我等的睡了,我自抱他去歇着,改日里你休在他跟前胡言乱语,人家面皮儿薄,不似你脸皮子城墙厚,且他虽然年小,却是个极敏感又有志气的,若是给他知道,闹出点儿什么来,有的你好看!”
司空咽了口唾沫,冷风吹来,竟有些酒醒,看着阿秀沁凉如水的眼色,便说道:“不过是玩笑而已,做什么如此认真,我不说了便罢了。”
阿秀说道:“哼,我是叫你别在他跟前说,你同我……纵然不是玩笑,也可呀……”说着,眼中便又透出那股似笑非笑之色来。
司空倒退一步,说道:“每回都扯到我身上来,我招你了……算是招你了!罢了,我回去了……”他便转身,又哼了段小调儿,忽地回头看阿秀,静静说道:“秀之,总觉得你对待这孩子跟对待别人,有些不同,你……要知道分寸呀,我这话可不是玩笑的。”
阿秀对上他双眼,便说道:“罢了,我明白了,我自会留心就是,再说,他不过是个孩子,难道你真当我是禽兽不成,速去睡你的便是!”
司空才一笑,耸了耸肩,便说道:“行啦,我知道了……只是怕你一时忘了,今日小三朝你发脾气,并不算是无缘故的,你要知道,他夏家……可是将注压在你身上,一荣共荣,若休同休,非同小可,是以小三才格外谨慎,你明白的罢。”
阿秀说道:“放心,我自知道,你去睡罢。”说到此刻,声儿才略柔和了些。淡淡夜色里,两人隔空一望,司空微微一笑,这才转身自己去了。
阿秀抱着幼春,站在原地默想片刻,终于叹了一声,自语说道:“我又怎会不知呢,难道我竟会为了……”声儿里带着淡淡涩意,还未说完,怀中幼春含糊又说道:“我不要走,别扔下我……”阿秀一惊,而后才又知道她不过是在说梦话,便一笑,叹道:“小呆子。”
次日幼春醒来,却发觉自己睡在一张小小床上,屋内空无一人,幼春爬起来,摸不着头脑,只记得自己曾歇在阿秀书房内,怎不知不觉竟到此处?正发呆之时,听到外头有人咳嗽一声,幼春急忙跳下地,向外跑去。
幼春循声而去,原来她所在竟是间隔间小房,此刻出到外头,才发现大房在此,而自己左手边的床上,有个人正懒懒爬起来,此刻手撑在床上,胸前衣裳若隐若现,满头长发倾泻而下,自他肩头劈披落,垂在床上,竟见妖娆之姿。
幼春一怔,脱口叫道:“大人?”那边儿上阿秀抬眸,看了幼春,微微一笑,说道:“小家伙,醒了么?”幼春的目光自他身上扫过,便低了头,呐呐答应一声。便想退出去,脚下微动,就听得阿秀说道:“既然醒了,那正好儿,过来帮我更衣罢。”
幼春吃惊抬头,眨了会儿眼,说道:“大人,我不会。”迟疑又说,“不然我叫姐姐们来帮大人更衣。”说着,左顾右盼看看门在何处,就要出去叫人。
阿秀说道:“我叫你,你只托别人,难道我给你银子的时候,你也叫别人来取?”幼春闻言,就说道:“休说银子了,昨儿大人你还欠着我的呢。”阿秀愕然,而后哈哈而笑,说道:“你果然是记性很好啊。”
幼春就看阿秀,阿秀说道:“快过来,今儿我跟人讨了债,就给你!”幼春这才过来床边儿上,一打量,原来阿秀的衣裳在屏风上搭着,她就跑过去,将袍子外衫等尽数扯下来,冷不防那腰带啪地滑落下来,打在额头上,幼春叫了声,身后阿秀一惊探头出来,见她捂着额头,地上落着玉带,就笑道:“毛手毛脚的,打碎了腰带,却要你赔。”
幼春正揉着额头,闻言吓一跳,急忙低头把腰带捡起来,见上面玉佩完好,这才松一口气,赶紧连拖带拉把阿秀的衣物给他抱过去,她人生的矮小,阿秀的外袍折成两截还垂在地上,幼春走了几步便发觉,怕阿秀说什么,便急急又拉起来,心虚之下便转头看他,幸喜阿秀正在下床,一时没留心,幼春暗松口气,颇有些不好意思,又有点儿赌气,就到了床边,把衣物一扔,说道:“大人快穿。”
阿秀抬头,笑吟吟看她把自己衣裳扔在床上,也不恼,自己跳下地,穿了靴子,就拎了衣裳自行穿上,对镜照照,说道:“昨儿你在哪吃的饭?”幼春说道:“跟姐姐们一起吃的。”阿秀说道:“你这小家伙偏生很受那些人待见,怎么,是不是有人张罗要给你说亲了?”幼春吓一跳,急忙说道:“大人说什么,才没呢……怎会。”阿秀镜子里看她十分局促之态,便笑。
阿秀整理完毕,便净了面,青盐漱了口,就拉着幼春出来外头吃饭。幼春见他竟叫自己跟他一起,就推辞。阿秀说道:“哪里来的恁般多规矩,快些安静了吃,吃过之后,还有事要叫你做呢。”幼春推让不过,这才埋头吃起。
等幼春喝了半碗粥,一个小豆包子,用了些小菜,阿秀又推她多吃了个包子,幼春撑得伸手抚摸肚子,阿秀看她那样,便道:“对了,春儿,改日你有了空闲,记得给我做几个金玉包来吃。”
幼春一怔,刚要问何为金玉包,猛地回味过来,当初自己弄那些夹人虫包子的时候,就是起了这样俗不可耐的名字来唬人的,没想到他记得倒是牢,幼春想起,一时便有些不自在。且她又不会做,只记得李大娘教自己的法子,可还没实践过呢,因此更为心虚,幸好阿秀并没令她今日就做的意思,因此才又松口气。
见幼春吃饱,阿秀才起身,便又领着她往书房去,进了书房,阿秀便把昨日那些账簿都搬了出来,说道:“过来过来。”幼春站在桌子边儿上,问道:“大人,你要叫我做什么?”阿秀笑眯眯地说道:“宝贝儿,你算计东西恁般快,今日就帮我把那些烂账给算一算,好么?”
幼春脸热,就说道:“大人,你怎么口没遮拦的……那些东西,我不太懂呢,你昨日说三少爷会,为何不叫他做呢?”阿秀说道:“不懂不要紧,我教你便是了……你说小三啊,他懒得很,昨儿又得罪了他,他巴不得看我笑话呢,哪里肯帮手,宝贝儿,我现在只你一个了。”说着,就眨着眼看幼春。
作者有话要说:嗷呜……挨个咬一口……(╯3╰)
44正文 两小儿竹马青梅
幼春虽不懂这些,幸喜阿秀从旁指点。她又聪明,片刻就知该怎么着手。阿秀哄道:“你帮我做完这个,先头欠你的银子也一并还了。”幼春说道:“是么?”阿秀看她语带狐疑,就说道:“这次绝不叫你空欢喜。”幼春就哼了声。
阿秀把账本搬了来,摆在旁边,幼春便低头一一翻看,阿秀坐在边儿上,不时指点。自早上快到晌午,阿秀见幼春没起身之意,自己出门,便叫人将饭菜送过来。
侍卫领命,片刻饭菜送来,只摆在旁边桌上。人依旧静静退了出去,阿秀回头看,却见幼春恍然不觉,连头也没抬。
阿秀便道:“春儿,先吃饭罢?”幼春说道:“唔,你先吃。”阿秀哪有心思,过去站着看了会儿,见幼春手不停,眼睛只望着簿子,便又到桌子边儿上,拿了碗饭,放眼看了看各色菜,便又挨样夹了点,最终端着到了桌子边上。
幼春仍旧不动,阿秀笑了笑,却又停住,看她那认真模样,也不愿出声打扰,便用勺子舀了米饭,缓缓送到幼春嘴边去。
幼春正细看本子,见状竟没反应,阿秀轻声说道:“张口。”幼春“啊”了声,果然张开嘴,阿秀把勺子一送,幼春察觉米香,自动便吃了口。
阿秀低笑,见她慢慢吃了,便重用筷子夹了菜,又送过去,却是鸡蛋煎的海米,阿秀吹了吹热气,复送过去,轻轻在幼春唇上一碰,她便又张开嘴,将菜也吃了。
阿秀见她乖觉,也便不笑,只一勺米饭一筷子菜的“伺候”着,大概吃了一碗米,加起来半盘子菜,幼春说道:“饱了。”阿秀便停了手,见她嘴边上有些儿油光,便自掏了帕子出来,在她嘴上轻轻擦了擦。
阿秀见幼春坐着不动,就出去叫上茶来,亲倒了杯茶,放在旁边,好助消化之意。
阿秀自到了桌子边,随意捡了点东西吃了吃,就叫人撤了。自也倒了杯茶端着,仍旧过去桌边上看,却见幼春身边那杯茶连动也未动,都冷了……阿秀一怔,便说道:“春儿,喝口茶。”幼春这才“唔”了声,阿秀见她伸手要去拿那冷茶,就拦了,把自己那杯递过去,笑吟吟说道:“来,喝这个。”幼春便也就着他的手喝了两口,便不喝了。
阿秀微微一笑,回过手来,自家也喝了口。
一直又过了半个时辰,幼春看完了所有簿子,便又拿了纸来,在纸上一一把各色项所用所耗,加加减减的字数写了出来,白纸黑字,清清楚楚,十多本簿子,最后只写了六张纸。
阿秀很是高兴,低头看了看,果然觉得一目了然,顿时神清气爽,说道:“春儿,真是有劳你了。”
幼春自椅子上跳下,舒展了下腰身,又搓搓手,她久不写字,忽地一口气写这么多,不由地手有些发酸。
阿秀见她不停捏手,就放了单子纸,过来也握了握幼春的手,幼春说道:“大人,还成么?”阿秀说道:“好得很,小家伙真能干。”他的大手握着幼春的手,又暖又有些软软的,很是受用,幼春一时喜欢这暖,倒也没把手撤回来,阿秀说道:“片刻我要出去趟,你自在这府内,去别处玩也可以,饿了的话,就找外头的人要东西吃,只别出去乱跑,知道么?”幼春点头,问道:“昨天大人你去哪了?很晚才回来么?”阿秀咳了声,说道:“去应付了些人,……也没有多晚。”
幼春说道:“是大人带我去睡的么?”阿秀点头。幼春说道:“多谢大人了。”阿秀摸摸她的脸,倒是真心说了句,只道:“该说多谢的是我。”
阿秀将幼春记载出的东西又看了一遍,便拢在袖子里,出门去了。幼春见他只字不提银子,颇为气闷,然而她到底心胸宽广,不是个小气的,片刻就抛开了。
幼春闲着无事,就自去院内玩耍,自己转了转,没什么趣味,正无聊,却听得后面阵阵笑声,银铃般欢快传来,却是些府内的小丫鬟们凑在一起,便在弄些彩球儿踢着玩,幼春听得热闹,便悄悄跑到门边上,也怔怔地看,只不敢过去,怕那些丫鬟们取笑打趣儿她。
幼春见那些小丫鬟打扮的很是娇俏,红衣绿裙的,乌鸦鸦的头,点缀几朵花儿,衬着粉嘟嘟的脸,很是可爱,脚一踢,裙子飞了飞,极是好看。
幼春就极为羡慕,心头隐隐向往,如此呆看了许久,正在惆怅叹息,身后有人笑道:“陶幼春,你在这里做什么?”
幼春吓了一跳,急忙回头,却见身后之人竟是夏无忧,幼春又惊又喜,脱口问道:“小少爷,你怎在此?”看到他,便立刻想到那冷冰冰的夏三少,急忙东张西望,不料却没见到夏三少的身影,于是问道:“怎地不见三少爷?”
夏无忧过来,说道:“是我自己想要过来找你的,你在看什么?”说着,便向那边探头一看,见是几个丫鬟在踢彩球玩,便笑道:“原来你在看这个,这个有什么好玩儿的,其实我也会。”
幼春才不在意他会不会,只觉得那些小丫鬟们凑在一起,很是热闹之态罢了。见夏无忧自告奋勇的,她便勉强说道:“小少爷真厉害。”
谁知夏无忧得了她夸奖,便更喜上眉梢,说道:“改天我们一起玩玩,你喜欢,我教你便是了,很容易的。”
幼春只好点头说道:“多谢小少爷。”夏无忧见她客气,便过来,挽了她的手臂,说道:“不要总是小少爷前小少爷后的,你以后,只叫我无忧,如何?”幼春为难说道:“好似不妥罢?”夏无忧说道:“我说妥当就妥当,你叫我无忧,我便叫你幼春,幼春,好不好?”说罢,就亮晶晶地望着幼春。
幼春看着他期盼目光,除了大牛,这算是第二个主动跟她示好的同龄人,幼春便笑笑,说道:“既然如此,我答应便是了。”
幼春正闲着无趣,幸喜夏无忧来到,便领着她在这点检司府内各处乱转,夏无忧也算是“地头蛇”,夏三少跟司徒阿秀他们又熟络,因此夏无忧对这点检司府也是熟悉的很,带着幼春转了会儿,两个就在花园里的花枝底下拿了树枝翻土玩儿,夏无忧就说道:“其实这里头好玩的也有限,改日我跟唐叔叔说,就领你出去,在城内逛逛才好呢。”
幼春说道:“可以么?”夏无忧说道:“只要我跟唐叔叔求一求就是了。”
两个翻了一会,夏无忧说道:“这里没有,先前雅翘在的时候,我们经常会在沙地里翻出那种小虫子来,你没见过,实在有趣的很,会头朝下的从沙子里钻进去,钻出个圆圆的洞,实在好玩。”
幼春问道:“什么虫子?我最怕虫子的。”
夏无忧说道:“雅翘也怕,只不过,这种虫子不吓人,小小的,很是可爱,你见过就知道。先前我们特意捉了来,叫他钻沙子玩儿呢。”
幼春听得有趣,便说道:“我听大牛说,河滩上常常有些小虫子,闲着无事就会钻沙子玩,因此洞口边上会有些泥团儿……”夏无忧说道:“大牛是谁?”幼春说道:“是我先前的邻居。”夏无忧说道:“哦,我知道了,是上次跟你一起的那个小子。”幼春点头。
夏无忧说道:“不过,我说的沙虫不是那种会钻出泥团的,它只能在沙子里捉到……”
说着,就拿了树枝,在地上划来划去,说道:“头小小的,身子有些胖乎乎……”
幼春比较怕虫类,就有心无意的听着,夏无忧说了会儿,见幼春不大感兴趣,他就将树枝一丢,说道:“罢了,不说这个……嗯,幼春,上回你解那个九连环,我瞧得不清楚,你能再给我解一遍么?”
左右闲着无事,幼春便说道:“那你带了么?我却是没有的。”夏无忧说道:“我的没带,不过我听说司空叔叔有,我去借一借他的便是了。”幼春说道:“这功夫,司空大人怕是出去了,乱翻他的东西,他会不悦的罢?”
夏无忧起身,说道:“这如何是好?……有了,幼春,不如我带你去我家里罢?”幼春吓了一跳,一想到这个,便想到夏三少,便急忙摇头,说道:“我不去,我去哪里作甚么?”夏无忧说道:“我的九连环放在家里呀,今儿我本是去私塾的,是偷偷跑出来见你,故而没带,嗯……你若去我家里,我请你吃好东西,玩好玩儿的。”
幼春虽然想跟他一块儿玩,但一来忌惮夏三少,二来阿秀没叫她出去,因此她就有些犹豫,夏无忧见她不答应,就过来摇她的手,说道:“跟我去罢,幼春。”
两个正在一块儿磨磨蹭蹭,却听得有人在身后说道:“无忧,你竟在这里呀。”夏无忧一听,便放开幼春的手,幼春也惊了惊,回头看,却见阿秀背着手,慢慢地自门口进来院子里头。
阿秀一边儿走,一边回头,对身后跟着的人说道:“去告诉三少爷,叫他别急了,他们家小少爷在这里,让他来就是了。”
那侍卫便急忙领命而去了。这边夏无忧有些色变,就看着阿秀,说道:“唐叔叔。”
阿秀笑吟吟地,看幼春一眼,又看无忧,说道:“小无忧,你好大的胆子,自私塾偷偷跑了,如今你哥哥在家里急得火烧房,派了多少人出去找你,生怕你有点儿事……嗯,你要出来,自好好地跟你三哥说就是了,怎地竟偷偷过来?何况,要是路上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的,那如何是好?”
夏无忧说道:“唐叔叔,求你跟我三哥说些好话……他不许我来这里,我就只好偷偷过来了,以后再不敢了。”
阿秀就明知故问,说道:“你来这儿做什么?难道是找我的?”
夏无忧迟疑了片刻,终于说道:“我是来找幼春的,顺便看看唐叔叔。”
阿秀噗地笑起,说道:“原来是顺便来看看我!”
片刻功夫,果然夏三少就赶了来,见了夏无忧,如见“宝贝”一般,将他捉住,便絮絮地问话。这边上,阿秀说道:“方才我已经训过他了,你不要再为难他。”夏三少便又瞪了幼春一眼,才道:“我先带他回去。”阿秀点头。夏三少就带了无忧走,无忧临去还回头看幼春,只说道:“改日我再来看你。”幼春也不吱声。
夏三少带人走了,这边阿秀才出声问道:“春儿,跟小无忧玩的好么?”
作者有话要说:么么大家,我这两日格外忙碌,因此今日也只一章哦,等过两到三天后大概就好了,到时候双更哈,再么么(╯3╰)
45正文 赏绝色阿秀遭戏
阿秀问道:“春儿,跟无忧玩的可好?”幼春说道:“还好,谢谢大人。”阿秀沉吟着,缓缓说道:“无忧好似很喜欢你呀。”幼春便说道:“夏小少爷不过是年纪小,玩心重。”阿秀笑道:“难道你年纪不小?竟总说这些老气横秋的话来搪塞我。”
幼春说道:“大人……”不知说什么,便低了头。阿秀问道:“嗯,怎不说了?”幼春停了停,说道:“大人是否有话要对我说?”阿秀微微一笑,说道:“你觉得……我要跟你说什么?”
幼春摇头。
阿秀说道:“既然能问我,大概你也猜出几分,好罢,我便同你明说了就是,只因……无忧是夏家最小的一个孩儿,夏家之人最是疼爱他的,小三对他更是关怀备至,又……夏家是当地大户,你也知道,凡是大家,自然是有一两看不对眼之人,大人的事你虽不懂,但其中诡谲惊险,你这样聪明,总也会猜到几分,……其他的人倒也罢了,只有无忧年纪小,尚不太懂事,所以一动一行,都要人看着跟着……夏家生怕一时不察,就被人乘虚而入,出了事。”
幼春听他说,便点头。阿秀又说道:“先前因为那金玉包之事,无忧差点儿不治,因此小三对你颇有成见,其实他的性子倒是不错,并不是那等不讲情面之人,只不过一涉及无忧,不免就有些失却冷静了……”
幼春便道:“大人……为何对我说这些?”阿秀便说道:“春儿,你是个聪明之人,无忧对你虽好,但小三对你有成见在先,且无忧周遭不乏对他虎视眈眈之人,倘若他有个三长两短的,连累了你被小三怨恨……却是我不想见的。”
幼春沉默片刻,说道:“原来如此,我明白了,多谢大人提点。”阿秀说道:“你年纪小,周遭也没个能说话儿的,无忧性子好,时常找你玩消遣消遣,倒是不错,怎奈他身份又特殊,唉。”
幼春说道:“大人放心,下回小少爷若是再找我,我便避开就是了。”
阿秀见她竟如此明白,怔了怔便又道:“好春儿,早知道你这样懂事,我就不必绕弯子绕的这般辛苦了,只不过……没了无忧这个玩伴,你……可不高兴了么?”
幼春点点头,又急忙摇摇头。阿秀却不做声,幼春想了片刻,便道:“大人……玩伴之类,……我自来是没有、也不需要的。大人多虑了。”
虽然低着头,看不清面色如何,也自做寻常镇定之态,但毕竟也是个孩子,语声之中,却隐隐透出无奈艰涩之意。
阿秀看着幼春,心头略略感慨,然而凝望了片刻,便一笑,刹那间漫天雨霁云收,放出晴芒来。
幼春低着头,空错过这般景致。阿秀见她沉默寡言,便道:“春儿,你来。”幼春淡淡地问道:“大人,何事吩咐?”阿秀说道:“你来便是了。”
幼春便不再多言,只走上前去,站在阿秀身边儿才住脚,阿秀便笑看她,说道:“伸手。”幼春不动,狐疑看了阿秀一眼,阿秀又是一笑,说道:“伸手,难道我会害你不成?”幼春心想:“或许……谁说的定呢?”心中虽则如此想,却仍慢慢地将小手探出,又不自在,就在半空里抖。
阿秀呵呵地笑,便伸手一把握住了幼春的手,幼春身子一抖,要撤手却来不及,只好任由阿秀握着。阿秀握着她手,便说道:“乖乖张手。”幼春说道:“做什么?”到底将手张开。
阿秀在她手心里轻轻地一挠,说道:“留神了,我放个小虫儿在你手心里……”
幼春一听,吓了一跳,急忙说道:“大人,不要!”慌得脸都白了几分,手一动,果然觉得有什么在手心里,又惊又怕,赶紧看向手心里。
幼春凝眸细看,却一怔,只见在手心里,晶莹剔透的竟是一枚玉佩,这倒罢了,难得的是上面雕的乃是只小小凤凰,色泽极其温润,偏偏又隐隐透光,通体无一丝的瑕疵,雕刻的却又惟妙惟肖,栩栩如生,凤翅微微展开,凤羽也纹丝不乱,雕的精细非凡,显然是出自名师之手,上品中上品。
这玉雕凤凰的翅膀之上,却有个细小孔洞,从中穿过,用一条细细的银链子牢牢地栓了。
幼春又并非不识货之人,见了此物,顿时一呆,那眼睛略一眯,又惊又喜,惊得是怎么无端端手心里出现这东西,喜得是没有什么虫子,且这凤凰雕的甚是出色,玉质又极其的好,因此幼春略觉心爱。只不过,阿秀先前说什么虫子,却又叫幼春想起:莫非她跟无忧在院子里说话的时候,这人已经听了半晌了?不然的话,她是最怕虫儿的,怎地如此巧他又说起虫子来?
脑中一时又惊又喜又是茫然,然而也不过仅止于此罢了。
幼春怔怔看了会儿,心头空空想起无限的事,最终却只化作一声叹息,说道:“大人,你弄这珍贵之物在我手中做什么?快快收起来罢,留神我失手打碎了。”
阿秀听幼春忽地这样说,略有些诧异。他自将凤凰放在幼春手心之时,便一直都细细看她表情变化,见她先是惊了一下,而后面露喜爱之色,阿秀心头甚为安慰,以为并没选错东西。
然而正在阿秀以为幼春要问自己要着东西之时,她却忽地说出这个来。阿秀一顿,便说道:“春儿,这是我送与你的。”
幼春瞪大了眼,问道:“大人……你送我这东西作甚?嗯,这太过珍贵了,我不能要。”阿秀说道:“前些日我不是欠了你银子么?便拿这个抵了,如何?”
幼春想了想,又多看了几眼那小凤凰,最终摇头,说道:“不要这个,大人,我情愿还是要银子罢了。”
阿秀听了这样的话儿,忍不住便笑出来,只道:“你这小财迷,难道眼中只有银子?你可知道,这个比银子值钱的多……”当下差点儿便把这物件的价钱说出来,然而又怕惊到了她,或者她干脆不信,于是便又打住。
幼春听了阿秀言语,便只皱眉,说道:“大人,我自然知道这东西珍贵的……只是,越是如此,我越是不能要的……”阿秀奇道:“这是为何?”
幼春踟蹰了一阵,说道:“大人若是给我,我只怕我有朝一日会忍不住,便把它变卖为银子了。”
阿秀一听,哈哈大笑,笑罢了,却又说道:“如今我偏要给你,你要给我好好地收好了,乃是大人我一片好意……你若是胆敢把它卖了,哼哼……就别怪我翻脸无情啦!”
幼春叫苦,阿秀只当没听到,反而说道:“快些过来,我替你戴上。”幼春皱眉说道:“大人,我不能要!”阿秀说道:“可由不得你……且本大人从不轻易送东西给人,但凡要送,就由不得那人不要的。”
他说着,见幼春不前反而欲退,便当机立断动上了手,幼春那点子虫豸力气,哪里比得过阿秀,被他大力拉过去,靠在腿边上,幼春兀自不依挣扎,阿秀便将她抱在双腿之间,大腿夹住了人,这个姿势之下,幼春又羞又恼,恼红了脸叫道:“大人,你不用这样儿罢?”阿秀饶有兴趣看着她,说道:“我本是不愿这样的。”幼春恨不得掘地三尺,挖个坑跳入,或者干脆化身虫豸,小小地消失无踪,一时脸红心跳,口干舌燥,只说道:“大人,这叫人看到像是什么!”阿秀笑嘻嘻说道:“你说像是什么?”
幼春低头无语,阿秀便将那小凤凰儿捉了,把幼春颈间细细的头发撩了撩,便将银链子扣上,青丝银链,那颈间的一截皓白如玉,却更比银色更白,美不胜收。
阿秀反应过来之前,那手指已经按着银链子,顺着幼春脖子轻轻滑过……
阿秀一呆,便出神,正在此刻,却见幼春脸红红地扭头过来看他,越见那双眸秋水也似,在眼前波光潋滟的,粉唇如初春樱绽,粉嫩脸颊之上,薄红霞飞,望着阿秀,低低地,仿佛叹息,又似无奈,却也带三分小小的不敢外露的欢喜,问道:“大人……你为何要给我这样珍贵之物?”
阿秀眼望幼春容色,耳听她的声儿……电光火石之间,忽地觉得脊背上一道古怪奇异之感,极快地窜流而过,一瞬间心跳气急,呼吸不稳。
阿秀察觉不妥,慌忙将幼春松开,幼春得了自由,便向前一步,离开阿秀身边,低头看看胸前之物,伸手抚摸,有些不安。而阿秀变了脸色,将头转开不看幼春,只沉声说道:“我……,春儿,你暂出去!”幼春一惊,却见阿秀面色微变,她心里担忧,不知为何阿秀突然如此,然而他叫自己走,却正是求之不得的,因此幼春也急急答应一声,也不管阿秀如何,转身便向外而去。
幼春匆忙出到外头,伸手摸摸那玉,兀自觉得心跳,趴在门口上,偷偷望内看,却见阿秀坐在椅上,动也不动,眼眸微闭,双眉稍拧,好似忍着什么一般。幼春呆呆看了片刻,他也没睁眼睛,也未察觉,幼春虽好奇,却也不敢就进去打搅他,看了片刻,听阿秀微微吐了口气,双肩略沉,隐约有睁开眼睛的势头,幼春才拔腿跑掉。
且说屋里头阿秀调息完毕,耳听得门口那人脚步声咚咚离去,不由微微一笑,笑容未已,却又略带忧色。正在此刻,外面有人来报,说道:“大人,外头有位夫人求见。”
阿秀问道:“什么夫人?”
侍卫面色有异,声音也略放低,说道:“回大人,是齐楚夫人。”
阿秀一怔,说道:“哦?原来是她,她来做什么?”沉吟片刻,终于说道,“……且传她进来。”
侍卫领命而去,片刻之后,果然见外头人影姗姗而至,两个侍女跟随其后,前面一道窈窕影子,身着白色纱衣,头上亦罩着同色白纱,且又姿态优美,遥遥看来,端的是雾鬓风环,宛如月宫仙子降落人间。
那夫人进了大厅,见阿秀在上,便盈盈下拜,姿势优美之极,行礼说道:“奴家参见公子。”阿秀温和问道:“请起,无须多礼,不知夫人前来,有何要事?”
齐楚夫人面纱之下莞尔一笑,伸手缓缓地将纱罩撩起,露出一张娇媚绝伦的脸来,眼波媚的十分,偏又柔情似水,唇角似笑非笑,三分勾引,七分浑然天成,身子圆润,玲珑剔透,整个人似是熟透了的水蜜桃,透着甜美勾人的气息,让人一看便打从心里生出**来。
阿秀身边儿两个伺候的侍卫见状,已然呆了眼,只顾直勾勾地看,阿秀却只面色如常,温和微笑说道:“久闻齐楚夫人乃是涂州第一美人,前日在士绅宴上,尚有诸多豪绅甚是叹息齐楚夫人没有到场,如今看来,果然是名不虚传。”齐楚夫人素手一抬,做出制止之意,莞尔说道:“公子何必太谦,奴家不过是蒲柳之姿,夸赞奴家的话,别个儿说倒也罢了,奴家生受着。听公子说来,却叫奴家无地自容了。”阿秀奇道;“这是为何?”齐楚夫人掩嘴一笑,说道:“只因公子你的容色,更在奴家之上……奴家正是听闻了旁人讲述,说是司空大人新请了一位师爷公子,其美不可方物,因此奴家特来一看究竟。”
阿秀笑道:“那可要让夫人见笑了。”齐楚夫人说道:“笑倒是真,因心中欢喜。那见笑却不知从何说起,我素日只恨世人最喜以讹传讹,有三分,便讲出七分来,不论好坏皆是,所谓‘爱而欲其生,恨之欲其死’,便是这个道理,如今见了公子才知,那些有关公子之美的传言竟毫无夸大之处。”齐楚夫人说着,便慢慢踱步到阿秀身边儿,一边说,那媚眼儿便在阿秀身上飘来飘去,她的声音又是天生柔媚可人,虽然是说话,却更带两三分呻-吟般,着实动人心魄,阿秀旁边的那些侍卫观其色,闻其声,只觉魂魄荡漾,若不是强撑着,早便软倒下去。
阿秀笑容依然,岿然不动,齐楚夫人围着他转了转,说到最后之时,细声笑语不休,便伸手过来,竟摸上阿秀的脸。
作者有话要说:阿秀:那夫人,收起你的猪手!
幼春:哼哼,我知道你很享受……
阿秀:泪流满面TT
嗯嗯,俺这两天累得似狗狗,晚上差点爬不起来……明儿估计又要在火车上摇晃而过了,内牛……蹭蹭大家,泪汪汪唱道:归来吧,归来哟,远方漂泊的人儿T。T。。
46正文 见旧识分外欢喜
齐楚夫人抬手,向上一撩,摸上阿秀脸颊,动作神情,极尽轻薄之态,两边侍卫看的目瞪口呆,阿秀淡然笑着,及时后退一步,温声说道:“夫人这是在做什么?”齐楚夫人手指尚未沾着阿秀脸颊,便遭拒了,刹那手势略停,片刻才将手一回,微微掩了檀口樱唇,浅笑着道:“是奴家为公子美色所迷,一时情不自禁,有所冒犯之处,还请公子见谅。”
阿秀眼望着她,说道:“夫人今日前来,不会只为区区此事罢?”齐楚夫人嫣然而笑,说道:“公子还想着什么其他之事?”挑逗之意,溢于言表。
阿秀笑着摇头,后便略敛了笑意,只说道:“夫人大胆,实在出乎在下所料,只不过,不知夫人如此,是有心,或者无意?”
齐楚夫人笑容荡漾,媚声说道:“这话奴家不明,何为有心,何为无意,是说我对公子有心?或对公子无意,若公子问的是此,那公子该当明白才是。”
阿秀似笑非笑,问道:“夫人天生丽质,齐楚大人昔日也算是涂州名将,虽然不说是万民敬仰,也算百姓爱戴,夫人身为大人遗孀,该当谨守妇道,怎地竟对陌生男子口出轻薄之语?我看夫人冰雪之姿,当并非天性轻薄浪荡之人罢?”
齐楚夫人本来春-意盎然,忽地听阿秀说出这番煞风景的话来,似雪花冰水覆盖浇灌了遍地春花,一刹那肃寒冷彻,齐楚夫人脸上笑意微微僵住,竟无法反应,阿秀却仍笑微微看她,虽然说着那样不解风情的话,这人脸上却仍是云淡风轻温和笑意,叫人难堪也未曾难堪到十分,只打骨子里难受罢了。
齐楚夫人到底是久经世事,见惯形形色色各种场面各等之人,片刻手足无措之后,便道:“原来公子是在斥责奴家了,奴家只是仰慕公子为人,故而特地唐突而来,不料公子才是内禀冰雪之人……倒叫奴家没趣了。——是否是天性而为,并不重要,人生一世,谁又能保持清白贞洁性子一生一世?就算是石中璞玉,早也有被发掘出的一日,打磨熬凿,不复最初,公子何必如此苛求于人?又何况……人生苦短,总是说那些清规戒律,岂不枯乏,人非草木,能欢快一日之时,还当尽兴,——公子以为呢?”
阿秀点头说道:“夫人说的也未尝没有道理,只不过,石中璞玉跟玉璧亏瑕之间,尚有差别,这个在下不能苟同。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譬如朝露,去日无多,尽兴行乐,大概是夫人所求,但对有些人来说,只须叫一日不虚过,便已足矣。夫人也懂世事无常的道理,有朱门酒肉臭,也有哪些路边冻饿无处去的潦倒之人,有陷落沟渠的杨花逐水,也有世外桃源不为人知的桃红清净,孰对孰错,又有谁能衡量的清楚?”
齐楚夫人闻言,低头静忖片刻,脸上虽则还笑,却已非先前那样浪荡尽露,却有些挂不住,片刻,才略一声冷笑,道:“桃红清净,又能几时?只怕仍旧有浪子潜入,攀枝折花,尽数摧残,倒不如随风起舞的杨花,尽情飙颯之后,是轻薄逐水而去,还是零落成泥辗作尘,到底也痛快过一世,此后种种,任由罢了!”
阿秀挑了挑眉,看向齐楚夫人,嘴角笑意越浓,齐楚夫人对上他双眸,见他面容温和清雅,双眼却透出冰雪之色,不由脊上发寒,心头后悔自己一时被他所激,口快吐露心头之语。然而齐楚夫人心中虽暗自悔恨,面上却不露分毫,只又恢复先前那婉娈之态,娇娇笑道:“奴家浅薄见识,又要让公子见笑了。”
阿秀说道:“哪里,今日才知夫人竟有此等见识,实在是寻常女子所不及。”齐楚夫人娇笑道:“奴家先前听了公子那些言语,还道公子是那等迂腐卫道之人,现在才放了心,原来公子也是个怜香惜玉的,既然如此……”她说着说着,便又不安分起来,身子略近了阿秀,两人之间,只隔一两指的距离,暗香浮动,齐楚夫人身上幽香,一阵阵惹鼻而来,撩人心魄。
阿秀却并未再动,只是低头平静地望着齐楚夫人,面上笑意,自始至终从未改过。
但尽管他不发一语,也不退一步,齐楚夫人反而有些不敢妄动,两人目光相对,各怀心思,厅内竟一时无声,只两个侍卫分外难熬,又想着赶紧这美妇人早些离去免得己身如置水火之中,又想着如此一直看下去倒也好的,其他时候也没这等机会。
且说先前幼春出到外头,心中惊跳之极,拼命抚胸,才觉好过许多,跑到后院里,便蹲在那树底下,心想:“他怎么送这样贵重之物给我?先头还以为要赖了我的钱银,如今看来,倒不像……不然的话,也不会送这个,定要费许多钱的。”
幼春想得出神,不知不觉便拎了树枝过来,在地上划来划去,又想道:“只是我要这物事做什么?不能吃不能穿,也不能买东西,难不成真要变卖了么?可他又说不能变卖……唉,真真为难。”
幼春凝眸想了会儿,见地上自己乱划的几道之下,还有另外几道旧痕,细细一看,却是夏无忧在的时候,画得那钻沙的小虫,幼春望了会子,不由笑了笑,自言自语说道:“好有趣的虫儿,听来倒不是很可怕,有机缘看看就好了。”
正笑了声,忽然脑中又想:“对了,先头他对我说是虫子放在我手心里……难道说我跟夏小少爷在此说话之时,他已经到了,将那些话儿都听了去了么?不然的话,又怎会那么凑巧的说起虫儿来?他那样聪明的人,恐怕是真个听去了。”一时心中七上八下,想来想去,无非是“阿秀”此人。
幼春正在胡思乱想,忽地听到有人叫道:“小春儿,小春儿……”幼春从地上一跳而起,将树枝扔了,回头去看谁人叫她,却原来是个府内的丫鬟,幼春赶紧过去,问道:“姐姐叫我何事?”那丫鬟笑道:“你这孩子,一个人蹲在那里做什么?……快随我来,外面有人来找你,我带你去见。”
幼春问道:“姐姐,谁来找我?”她在城内没别个认识之人,只李大娘一家罢了……且别的人也不知她来了点检司府上。
丫鬟掩嘴笑道:“你见了就知道了,唐公子在忙,是司空大人叫我带你出去的。说你见了那人就知道。”
幼春不解,满头雾水,那丫鬟领着她拐了拐,又到了个厅内,隔着门扇,就听得司空大人的声音,说道:“可真真是稀客,先头在京内,我就听闻大人的名头,久久仰慕,几番想要一见,就是不得法,你又不去京上,好容易我得了差事,也来了此地,却又偏生不同州府,此地有事务繁忙,我竟然是脱身都不能够,跟阿秀说,他只斥责叫我好生专心政事罢了,又说你镇日繁忙,不许我去打扰,我便只好作罢了!如今倒是好了……竟然不期而遇,狄大人,请恕我轻狂,便唤你一声狄兄如何?今儿我做东,做为你接风洗尘之庆,也算庆贺你我两人初次相见,还请你不要嫌弃才是。”
司空拉拉杂杂,啰里吧嗦说了这许多,那人竟是一个字也Сhā话不上,外面幼春听了个“狄大人”,心中又是一跳,想道:“狄大人?难道是景风叔么?不会罢……他会来此?来此又做什么?找阿秀公子?可是为何要见我呢……不,不一定是他,可不是他,又是谁?”
正想的发怔,丫鬟已经领着幼春进了门,向上行礼,说道:“大人,人已经带到了。”
司空说道:“知道了,你回去罢。”丫鬟遵命,便退了,这边幼春向上一看,却见在司空点检的旁边,端然坐着一员武官,剑眉星眸,此刻正凝眸深刻看她,不是狄景风,却又是何人?
幼春心头一喜,面露欢颜,便脱口叫道:“狄……景风大人,真是你呀!”
狄景风听幼春这样唤自己,心头一沉,却仍笑道:“是我,你意外么?”他笑微微地,神情甚是温柔。
幼春心头暖暖地,便说道:“少少有些,不过更是欢喜。大人怎么会来此地?”
此刻司空已经停了滔滔言语,只惊奇看这两个,却见狄景风起身,慢慢走到幼春身边,伸手轻轻握住她肩头,望着幼春双眸,慢慢说道:“上回我同你说,要叫我什么来着?”
幼春怔了怔,面上一红,终于说道:“这、我一时忘了,嗯……景风、景风叔。”
司空目瞪口呆,便张口结舌愣在原地。狄景风听了这个,才微微一笑,说道:“好乖!”伸手在幼春头上摸了摸,却又打量她,说道:“怎么好似瘦了些?”幼春急忙摇头,说道:“自来这里,我吃的很好,好似已经胖了些了。”景风笑笑,说道:“你不过才来一日罢了,哪里就胖了,傻孩子。”
幼春一听这个,心头奇怪想:“他怎么知道我才来了一日?唔,定然是司空大人跟他说的。”
这边上景风同幼春说了两句,便转头,对一边儿上呆若木鸡的司空说道:“司空贤弟,愚兄有些事儿,先要离开片刻,稍后再同贤弟叙旧。”司空这才回过神来,只怔怔说道:“啊……好……”
司空见狄景风见了幼春,便忘了自己,很是哀怨。然而这人偏生是他向来仰慕之人,且官职亦比自己的高,又是天生威严的,因此竟也不敢造次,便只好答应,幽怨目送狄景风带着幼春出去,一直等人出去了,才说道:“好容易见着人,又这么快走了,这小春儿到底是什么来头,先是阿秀爱如珍宝的,怎么连狄大人也如此?……咦,难道狄大人喜欢这孩子,不不,我怎能如此想狄大人,狄大人清正耿直,人品高洁,自不是阿秀那种……若说是阿秀还有可能,定然是狄大人怜孤惜贫,故而照料小春儿罢了,乃是一派长者慈爱之意,嗯,定然是这样的。”想到此刻,方面露笑容,吐了口气。
景风握着幼春的手不放,两人执手过了长廊,景风便又絮絮地问话,跟先前在堂上同司空相对时候的惜字如金全然不同,幼春起初还觉的拘束,后来便也慢慢放开,两人相谈甚欢,正走了片刻,幼春目光一转,忽地怔了怔,低语说道:“咦,那是谁?”
作者有话要说:慢点火车那种物事,真是个奇怪的存在啊,能经历过的都是英雄……TT
嗯嗯,么么大家哈,昨儿没更,今天熬熬夜,争取多写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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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正文 伤司空猫哭耗子
阿秀命司空去捉拿那人,乃是涂州城内有名的豪绅。原来这涂州城自前年开始,便发生些诡异之事,先是新任的点检司长官在上任途中便被匪贼劫杀,凶手至今不知下落……因此海帅又特派了司空官长来。
又,涂州城内一名颇有名望的官长被谋害家中,连家宅都起了火,烧做白地,外头不知从何传闻,说是这官长的妾室勾结小厮,杀害家长私奔又放火泄愤所致。
然而些百姓私底下却并不这样以为,原来这名官员虽则官职卑小,但为人耿直之极,有些百姓吃了屈含冤之类,衙门里了不得的,便往往寻他,这名官员往往便会仗义执言,因此颇为得罪了一些涂州内的要人,因此当他遇害之后,百姓们震惊伤怀之余,颇为愤怒,暗地里有人说是因这大人得罪了那些不能得罪的人物,故而被灭了口,却偏又假说是他妾室所为。
然而这一切不过推测而已,谁也不知真相如何。
且涂州上下,官员们沆瀣一气,又有谁敢出头的?那些有名望的,个个明哲保身,也不敢碰这麻烦事的。
几年来,风闻涂州苛捐杂税之重,令人咋舌,然而实上缴的税目却并不如传闻……百姓们怨声载道,却只说当官的不是。
阿秀人在九华州中,得知种种消息,便知道事情再也放任不得,如此之下,民怨积聚已久,必然会生出事端来,必然要赶在一切还未到达最坏之前有所行为,因此才先特派了司空前去,继任统领涂州兵力的点检司长。
司空人虽年轻,却有志向,又有一身好武功,只是缺乏历练,有些头脑简单,眼界未开了些,因此阿秀也想要借此磨练他一番。司空来到涂州数月,虽然人安安稳稳的,但做起事来,却往往被束手束脚,施展不开,就仿佛有一张无形的网,将他上下网住,动弹不得,就算他再急的脾气,也被磨得成了一腔发不得的暗火。
阿秀先把司空这前锋放过去,自己却暗暗地微服改扮了来到涂州,对外,只说是司空大人新请的幕僚,谁也不知他便是头顶上那赫赫有名的海帅。阿秀如此,是不想要打草惊蛇之意,也想亲眼看看,这涂州的官风到底已败坏到何种程度。
夏三少之父,原本在京城为官,曾任御史大夫。后来告老还乡。——这是外头的说法。然而夏家之人却自知道,夏御史并非是自愿告老,乃是被迫,只因夏御史得罪了个极大来头的人,若是再留下去,恐怕连全身而退也不可得,如此告老还乡的姿态,只为保命而已。
然而夏御史哪里肯服?暗地里便同阿秀来往,夏御史这样做,乃是万全之策,一来唐家是京中最为可靠的官宦之家,若能报的昔日之仇,要赖唐家的力量,才见可能。二来,阿秀却正是唐家这一代的嫡子长孙,若是阿秀能熬得回京,出任宰相,夏家身为阿秀的支持暗力,阿秀自会替夏家讨回公道……这也是彼此之间,心照不宣了的。
因此夏三少明里暗里都帮着阿秀,甚至连司空一直安然无恙到如今,也有些夏三少从中相助的功劳。也正是因此,夏家也被那些涂州官吏恨上,虽然因忌惮夏家,不敢明着动手,不过暗中却送了不少冷箭过来,因此夏三少才格外的小心,对夏无忧也格外保护的厉害,生怕不明不白着了对方的道儿,到时候就算要报仇,都不知要找谁去。
这便是有得有失,虽然知道危机四伏,但只因夏家同阿秀有了那种“默契之约”,因此彼此必定要“守望相助”,夏御史也是铁了心要出昔日那口恶气,是以不顾一切赌上所有。
这涂州城的知州姓潘,据说是个极贪吝苛刻之人,在涂州任了三年,把涂州的地皮都刮得薄了几层,他手下一帮官员,个个如狼似虎,上下相助,抱得铁团儿一般。百姓哀哀叫苦。
也曾有看不过的下属官员,不屑为虎作伥,冒死上了几道直言的折子,结果竟丝毫无法撼动上头根基,反倒被知州知道了详细,回头倒是把几个耿直官员整治的叫苦不迭,死的死,跑的跑,因此众人尽数知道他头顶上是有人护着的,又有哪个不长眼的敢再找死?
因此三年以来到如今,涂州城内早就一片漆黑,再无一个敢多嘴的官员,民间甚至传出歌谣来,那些小儿闲着就唱道:“为官坐高堂,尽是豺狼虎豹,做贼地上爬,反都是些儿良民,君若想为官,先抹却好良心,若还有良心,恐要投胎再做人。”
正是言明其中的厉害,不可说,一说怕就有性命之忧。
司空虽然聪明能干,不过是个不通世事的青年,来到之后,本是要查证,他做事光明磊落,结果找百姓,百姓无一敢言,找官员,官员们互相鼻息想通,花团锦簇说上一通了事,那些还有点儿心的,却也不敢说是非,司空问起来,只拖有病有事,再三掩面,纷纷告退,哪里能查出什么来?那些官儿,暗地里笑司空不过是个毛头小子,好对付。
因此阿秀不得不亲至来看,但过江龙怕是敌不过地头虫的,因此阿秀亦要暗中慢慢来,全仗着夏家在此照应,夏三少聪慧,暗地里通些声气给他,阿秀才渐渐地摸到眉目。
前日里阿秀看的那些账簿,是夏三少私下里用法子买通了当地一家盐商的账房……只因这账房先生也算是有点良心之人,又素来敬慕夏家,夏三少出面,他便动了心,因此同夏三少达成条件,夏三少多给了他些银子,护着他远走高飞,从此隐姓埋名,他便把那些还未经过处理的账目给了夏三少。
因此阿秀才得见。只不过三少那几日被夏无忧病情所困,一时无心顾及阿秀这边,阿秀自己苦苦地看,片刻也弄不好,此事又不好多做声张,因此他只慢慢地自己磨。幸而得了幼春,极快的给他算计了出来,阿秀才算松了口气,那日得了幼春算成的数目去见夏三少,夏三少大大地吃惊,问他从何而来,阿秀只得意说是自己算计完的,夏三少虽然暗中怀疑,却是做梦也想象不到竟然是出自幼春之手。
夏三少暗地里把那些账目算了半天,结果果然核对无误,心头自是极其震惊的,只不过阿秀却死死不说,因此夏三少也是无法的。
这些账目算了出来,便把官府内记载的那些所得也调出来,两下一对比,便高下立见,因此阿秀便叫司空拿人。想要从那人身上找到打破这涂州铁桶的出口。
不料,司空带兵而去,那人竟不知从哪里得了信,竟偷偷地自后门溜走,司空大急,急忙带人去追,竟不知自哪里跳出一帮人来,将司空拦住,两相交战,冷箭暗飞,司空虽然拳脚功夫了得,但先前养在京中,放出来之后又极少真刀实枪的对战,毕竟缺乏实战经验,因此上竟有些顾头不顾尾的,那些埋伏之人偏冲着他使劲,司空一不留神,被箭射中胳膊,大喝一声,手中长枪掉在地上,旁边一人便冲出来欲杀,幸亏景风赶到,人未到,脚下一勾将地上一柄弃刀挑起,手上一拍,那刀便直奔杀手而去,将那杀手生生逼退。
司空身子踉跄,手捂着右臂,鲜血自手指缝间汩汩而出,伤的不轻,景风冲过去便将人一揽,问道:“怎样?”目光一扫,顿时皱眉。司空咬牙,说道:“无……无事!”他本也是官宦人家的公子哥儿,虽向往行伍,但从小到大,爹娘疼爱,娇生惯养,哪里吃过这等苦,虽然是铮铮男儿,瞬间却红了眼眶,又气又疼又愤。
景风见他如此,伸手轻轻一拍他左肩,说道:“撑着。”他目光温和,司空对上景风目光,眼眶更红,说道:“我知道。”
景风一笑,命十几个人守着司空,自己带兵前去继续追击。侍卫们冲过来簇拥著司空,司空咬牙,伸手撕了一段袍子,在手臂上缠了两下,手指沾着血,不停发抖,那血珠子一滴一滴落下来,司空咽了口唾沫,咬牙忍着痛,大声喝道:“跟我追上狄大人!”士兵们见状,也纷纷跟上。
司空带兵追了一会,不见人影,血把半条手臂都湿了,冷风吹来,手臂仿佛已经僵了,司空渐渐撑不住,眼前阵阵发黑,只在咬牙之际,忽地听到有人骂道:“混账!”
司空听的耳熟,回头一看,见是阿秀,便有些泪汪汪地,说道:“秀之……”阿秀皱眉,说道:“你伤了,别多说,快先回去。”司空却要显示“英雄本色”,便说道:“不过小伤,我尚撑得住。”阿秀说道:“住口,别多说,此地交给我,你安心回去。”司空皱眉道:“我不!”阿秀看他脸色煞白,偏还嘴硬,冷冷一笑,伸手在他伤口上轻轻一拍,司空猝不及防,钻心的疼,忍不住大喝一声,向后便倒,瞬间以为自己便要死了。
阿秀看他一眼,说道:“就这样,还硬撑呢,敌人尚追不到,自己先要疼死了!来人,速速把司空大人带回去。”司空咬着牙,浑身疼得打颤,额头上冷汗涔涔,偏反驳不了一句,被人抬着,溜溜儿地去了。
阿秀望着司空被人带离,这才转头过来,看了看前方,便问道:“这路通往何处?”他所带的几个兵丁,都是涂州本地的,有人便大着胆子说道:“这条路是通往埠头的,若要从河上出海,便从此处走。”旁边有人就Сhā嘴说道:“狄大人仿佛就是从此路追了过去,难道是逃犯要从海上而逃?”
阿秀眯了眯眼睛,想了片刻,就问道:“那旁边那条小路又是通往哪里?”士兵说道:“大人竟能看出这个,这个却是通往深山的,一路荒凉,极少人行,不过翻过这座山,便是几个村子,也就到了海边,只不过比直接从前路而走要慢得多了,起码要用半天时候。”
阿秀上前看了看山势走向,沉吟片刻,便说道:“这山路,除了可去海边,是否还能通往别处?”士兵想了想,笑说道:“大人不说,我倒是忘了,好似这条路还能通往妙州的,只不过还要费上不少的时候,且又难走,而且妙州关卡森严,怕那逃犯不敢的。”
阿秀笑道:“这可不一定,贼人狡猾,不可不防,何况,我们在这边追击,必定要细细搜查,用上半天功夫,等发觉他并未从海上走之时,或许他早过了妙州也不一定。何况我们还未给妙州发布通缉之令,等通缉影信发出,怕他早就无影无踪了。”
众士兵闻言,都瞠目,有人说道:“大人,那么我们便追往此处?”阿秀说道:“追什么?收兵回去了,贼人脚快,怕也追不上的,空自累的半死,因此我想,咱们只管先回去,——对了,若有人问起,你们就说未曾追到,给他们跑了,免得让百姓们空欢喜就不好了。”
士兵们听他连动也不愿再动,只如此坦然承认追击失败,还说为百姓好,真真一派大言不惭风格,顿时面面相觑。
阿秀见他们不动,就说道:“看什么?让你们歇着还不高兴?走了走了。”士兵们见他生得好,便纷纷使眼神,觉得这位司空大人的幕僚,倒也很有几分涂州官员欺上瞒下的风采,先前见他呵斥司空大人,还觉有几分的威严,原来竟也是个不折不扣的绣花枕头,便个个心中鄙夷,却也都答应了,只好跟他回去。
阿秀回到点检司府中,进了门,便去见司空,早听到里头司空叫唤不停,有人说道:“司空大人,你忍一忍,片刻就好了。”
阿秀本正听司空叫得欢快,听了这个声儿,却是一皱眉,便迈步进到里面,果然见司空正坐在椅子上,皱眉咬牙,作出一脸痛不可挡之色,旁边幼春站的很近,伸手轻轻握着司空的胳膊,正满面担忧看他的伤,又安慰,而幼春低头之时,司空便笑。
阿秀看的真切,不动声色进了门,才咳嗽了一声,司空见了他,顿时如老鼠见了猫,即刻就站起来,把胳膊也收了回来,先前痛色荡然无存。
幼春正怔怔看着司空的伤,觉得他甚是可怜,一面儿又替景风担忧,忽地听门口咳嗽,扭头一看,竟是阿秀回来,幼春一喜,又看景风不见,便又担忧,急忙说道:“大人,景风……大人呢?”
阿秀不答,施施然地走到司空身边,司空见了他,便讪讪笑了两声,阿秀打量了他片刻,说道:“疼么?”声音温柔之极。司空咽了口唾沫,说道:“尚可忍受。”阿秀点头说道:“这样儿我就放心了。”越发温柔似水。
司空颤了颤,只觉得阿秀这幅温柔之态,自己实在无福消受,正要挪动脚步离他远些,阿秀身子一晃,有意无意挡住了幼春视线,又伸出手来,手指轻轻地在司空的伤上弹了两下,嘴里却还说道:“哎,要快些好起来呀,休要叫人担心……”
司空大叫一声,疼得钻心裂肺,差点又昏过去。
幼春被阿秀挡着,看不到发生何事,只听到阿秀关切询问,正在感动阿秀竟如此好心,忽然却又听得司空大叫,便急忙跑出来,叫道:“司空大人怎么了?”司空握着手臂,见状忙道:“没……没事,你、你别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司空:阿秀你个天杀没良心的!TAT
阿秀:哈哈,我没撒盐已经是手下留情了~~=^^=
某人继续挣扎中,么么大家,加油啊啊啊………………
48正文 死卧底狗急跳墙
幼春欲靠前,司空十分忌惮,面色大变急呼不可。先前装伤呼痛,分明戏耍她戏耍的尽兴,此刻见了阿秀,却似原形毕露,不敢造次。
阿秀见状,便从旁拉住幼春,说道:“春儿不必管他,司空大人刚强坚忍,区区小伤不算什么。”幼春说道:“可是……”阿秀笑道:“可是什么?”幼春看看司空,见他疼得双眉拧起,刚要出声问,司空见状,急忙便说道:“秀之说的对,……不过小伤罢了,春儿你无须担忧。”
阿秀听了,便说道:“你看,我说罢?”说着,便握了幼春的手,道:“跟我回去了。”幼春被阿秀拉着走,边回头看司空,司空只苦笑,抹一把汗。
阿秀拉着幼春出到外面,幼春便问道:“大人,景风大人呢?”阿秀说道:“他无事,片刻就回来了。”幼春说道:“为何他先出去,却还比大人你晚回?”阿秀问道:“这么想见他?”
幼春摇摇头,说道:“我只怕景风大人跟司空大人一样……受伤就不好了。”
阿秀一笑,说道:“要司空受伤容易,要景风受伤……若真个有这样的人,我倒是佩服。”
幼春不解,便问道:“这是为何?”阿秀说道:“司空初出茅庐的,经验尚浅,景风却是身经百战,自然是不易被伤到的……”说到这里顿了一顿,便道:“故而先前我才叫景风去跟着,就是怕司空经验少,有个闪失什么的,你如今信我了罢?”
幼春这才说道:“大人想的十分周到,小人佩服。”阿秀笑道:“没见过你这样的书童,竟总管你家大人的事。”幼春也有些不好意思,便低了头。
过了一个时辰,景风果然回来。幼春正站在阿秀桌子边儿上,见景风进来,忍不住便面露喜色,阿秀扫她一眼,也不做声。
景风上前行礼完毕便起身来,阿秀问道:“追到了么?”景风说道:“一无所获。”阿秀说道:“哦?这是为何?难道他会Сhā翅而飞不成?”景风看看他,说道:“Сhā翅而飞怕是不能的,后来我回来,打听了尚有一条小路是翻过山的,也能出海,也能过州。——不知大人怎么想法?”
阿秀说道:“我怕累,便早早回来等你来商议了。”幼春听他语声淡淡,毫无羞涩之意,便看向他,面带惊讶鄙夷,正跟那些士兵如出一辙。
景风却是跟阿秀相处甚久,自知道他的为人,便微微一笑,说道:“想必那人是逃不了的了。”阿秀调笑道:“你又知道?放跑了人不说,还叫司空伤了,你说我该不该治你的罪?”
幼春听到此处,又觉紧张。景风道:“是属下一时疏忽,不料贼人竟如斯猖狂。”阿秀笑道:“狗急跳墙了嘛,想当初你去妙州之时,那边的情形也不比这边好多少,你肩上那道伤却比司空的重几分。——这真是江山代有才人出,一代更比一代凶。”景风微笑不语,幼春却向他肩上扫来扫去的看。
阿秀又道:“好了,你下去歇息罢。”景风说道:“属下遵命。”却不动,只看幼春,阿秀看看他,又看看幼春,最终皱眉说道:“呆站着做什么,你又想如何?”景风说道:“大人,我想跟春儿说几句话。”阿秀说道:“哼!有什么话,这里说不可么?”景风便皱眉。
阿秀看了又看,最终叹口气,说道:“罢了,明白了,春儿,你就跟景风去,只是不得贪玩,片刻就回来,我这边许多事要做,知道么?”幼春急忙说道:“大人,我知道了。”
景风见阿秀答应,脸上禁不住透出喜色来,阿秀不动声色看着,见幼春跑到景风身边,对他竟甚是仰慕一般,甜甜而笑,景风握了她的手,两人对视笑笑,便向外而去,阿秀起初还没怎地,等两个出了门口,他便伸手托了下巴,皱着眉,眼睛里透出浓浓不悦来,也不知自言自语嘀咕些什么。
景风同幼春出门,边走边说,幼春就问他去追坏人之事,景风知道她担忧,便温言开解,幼春说道:“景风叔你以后千万小心,我看司空大人的手臂好大一道口子,好生吓人。”说着,便苦苦皱眉。
景风说道:“这不算什么,熬一熬也就过去了。”幼春说道:“先前你也伤了么?”景风说道:“都是旧事了……伤都早好了。”见她忧心自己,就心生欣慰,爱溺摸摸她的脸,说道:“不过我会记得你说的,以后会小心的。”幼春便仰头一笑。
两个走了片刻,将要到走廊尽头,景风心里犹豫,看着身边幼春,见她总低着头,偶尔抬头看自己,便甜甜地笑,他心头涌涌,便终于说道:“春儿,我……”
一句话未曾说完,忽地一阵风扑面吹来,幼春怕冷,便缩了缩身子,景风急忙转身挡在她身前,将她护住,幼春靠在景风腿边,被他双臂拢着,很是温暖。
风过了,景风一时哑然,便说道:“看你穿的不多,可冷么?”幼春说道:“其实我穿了许多,大人还给我毛衣裳套在里面。”说着,脸上禁不住隐隐欢喜,景风看着她,说道:“哦……”幼春见他神情淡淡的,就说道:“景风叔你不信么?”说着,摸了摸自家衣袖,才想起来是夹袄,就低头翻了翻衣襟,想翻出来给景风看。
这一低头的功夫,景风忽地瞧见幼春脖子上有东西闪闪发光,景风一怔,目光微直。幼春却未曾发觉,只低着头翻,片刻说道:“景风叔你看。”便抬起头来。
彼时景风正伸手,手指不知不觉将搭上幼春后颈,幼春一抬头,便自碰上景风的手,景风一抖,便把手缩回,牢牢握住。
幼春见景风心不在焉,就淡了欢喜,怔怔看他,唤道:“景风……叔……”景风反应过来,便笑道:“怎么了?哦,毛衣裳么……我看到了。”幼春眨了眨眼,心中觉得景风有些古怪。
景风看了她片刻,才问道:“春儿,你脖子上的……那是什么?”幼春一呆,而后想起来,便伸手摸了摸,说道:“这个,是大人给的。”说着,就皱眉撇嘴,露出一丝烦恼来。
景风看着幼春表情,不知为何竟松了口气,试探问道:“这是何物?……他怎么给你这东西?”
幼春哼道:“大人欠我些钱银,不知为何,竟不还我,却给了我这个,我原本是不想要的,他好似不高兴,我便只好收着了。”说着,就伸手摸了摸,自颈间摸出那枚物事来。
景风低头细看,心头微震,却不言语。幼春说道:“景风叔你看,这件东西若是折了银子,会有多少?”
景风本正心头烦躁不堪,听了这话,却略觉好转,直如苦中作乐一般,便说道:“这个……我怎知道。”
幼春点头,说道:“说的也是,偏大人也不同我说,又不许我卖掉。唉。”低头看了会儿,便又重塞到衣裳里头去了。
景风望着幼春,右手心里一枚物事,已经被握的汗津津的,偏生拿不出来。
阿秀先前回来之时,那些兵丁便将那豪绅逃走之事大加宣扬出去,又暗地里添油加醋,说明点检司大人的幕僚是如何如何无用,乃是绣花枕头一个。百姓们亦暗地里嗤之以鼻不说。
不料,到了傍晚,入夜之后,正是万籁俱寂,妙州方面却派了人来,来人却是从海上而至,顺风顺水,借着夜色,来的甚快且又悄无声息,上岸之后,一路悄悄到了点检司衙门,自有人迎了进去,直入内堂。
片刻,阿秀踱步出来,来人见左右无人,下跪行礼,口称海帅,阿秀命免礼,才道:“办妥当了?”
来人说道:“得大人飞鸽传信,果然就在边卡之处发现此可疑之人,经过细细盘查,果然无误,如今已在外间。请大人过目。”阿秀嘿嘿笑了两声,果然出去,到了外间,见有个人头戴布罩,遮了头脸,阿秀点头,旁边之人将布罩扯落,露出一张贼眉鼠眼、惊慌失措的脸来,嘴里严严实实被塞住了,且又用布条勒住,望见面前人之时,嘴里呜呜发声,却又说不出什么来。
阿秀上前去,笑着看了两眼,说道:“万员外,怎么这副打扮?好端端的富贵日子不喜欢过,反倒装起普通百姓来了?真是何其叫人动容啊,若上下官员士绅都如此,天下靖平,指日可待。”
那姓万的豪绅哼哼两声,只说不出话来。
阿秀笑道:“员外莫急,好教员外知道,员外逃窜之时,出来些持刀的匪徒,把点检司空大人给伤了,司空大人火气大着呢,说明了若是捉到首恶,便要在他身上割个十刀八刀出来泄愤,啧啧,真是穷凶极恶,残忍的很。”
万员外听了这话,脸色越变,呜呜挣扎。
阿秀又道:“其实这还罢了,司空大人虽然凶恶,不过是想出一口气,还要不了员外的命,要是被有些人知道了员外被我们捉拿了,不知会不会寝食不安,想要员外的命而后快呢?”
万员外听到此时,身子剧烈扭动片刻,眼睛越瞪越大,望着阿秀,如见鬼怪一般。
阿秀眼睛一扫,旁边士兵将布条扯下,万员外把塞嘴之物吐出来,呼呼气喘。
阿秀说道:“我苦口婆心说了这么多,不知员外可会明白?”万员外面如土色,说道:“你、你究竟是何人?”阿秀说道:“不过是点检司空大人的幕僚罢了,员外勿惊,所谓蝼蚁尚且贪生,不如我跟员外打个商量,我会保住员外的性命,但条件是,员外须把些同员外有过干系的州府官员,上下人等都供认出来,如何?”
万员外想了片刻,终于说道:“就算我同你招认了又如何?别说你不过是点检司的一介幕僚,就算是点检司空大人,难道能奈何得了那些人?只怕我说了出来,越发死的惨了。”阿秀说道:“这话说得有几分意思,那么,就算点检大人也奈何不了那些人,海帅又如何呢?”
万员外一听,望着阿秀,目光闪烁不定,片刻说道:“海帅……然而他远在九华州,又怎知此地如何?就算知道,不过是鞭长莫及。”阿秀正要说话,外面有人说道:“阿秀,捉到那老匹夫了么?”大步进来之人,却正是司空,身后跟着两个随从,来的甚快。
阿秀回头,正要说话,忽地面色微变,此刻司空已经上了前来,一眼看到万员外,便哼道:“好好好,今日便要有冤报冤,有仇报仇!”话音刚落,阿秀喝道:“你是何人!”司空一怔,说道:“阿秀你说什么,是……”还未说完,便见阿秀一掌向着自己劈过来,司空大惊欲躲,叫道:“阿秀你疯了么?”阿秀一掌过后,冷哼皱眉,喝道:“把他拦下!”
司空更是惊慌失措,目光一闪之际,却见自己身后那一名侍卫忽地暴窜出来,腰间佩刀出鞘,便向着这边舞了过来,却不是冲着阿秀,乃是冲着万员外而去。
说时迟那时快,阿秀飞起一脚,将吓得呆若木鸡的万员外踢开,自己迎了上去,司空这才明白阿秀不是冲着自己出掌,却是冲着身后这两个侍卫,但……
司空一瞬间有些浑身发冷,无法反应,眼睁睁看自己那侍卫同阿秀斗在一起。另一个,却跟阿秀先前的侍卫们相斗一块。
司空呆呆站了片刻,阿秀觑了个空子,手探向前,握住那人手腕,用力一捏,腕骨已经裂开,那人腰刀落地,阿秀喝道:“你是何人!”
那人疼得闷哼一声,却偏不语。司空念在昔日部属之情,还有几分不忍,叫道:“阿秀你……”一声“手下留情”还未说出来,刹那间,阿秀探手向前捏住那人下巴,却终究晚了一步,只见那人牙关紧咬,嘴角沁出一丝血来,竟是服毒自尽。
此刻,阿秀的两个侍卫也将另一个司空的随从逼得退无可退,那人靠墙而立,面无惧色,阿秀正欲示警,那人目光转动,见同伴已死,阿秀同司空又围了过来,便冷哼一声,同样如法炮制,牙关紧咬,藏在嘴里的毒药发作,亦命毙当场。
阿秀同司空两个面面相觑,司空胆战心惊,几乎不信自己双眼,说道:“阿秀,这两人……”自他来涂州之后,便收了些心腹手下,这两个之中,先死那个,乃是他颇为心腹信任之人,另一个,是那人随便叫来跟随的,没想到竟是心怀鬼胎的刺客!得知了消息,便想来杀了万员外灭口,怎叫司空不心惊?
阿秀寒声说道:“竟给人卧底到身边来了,若非他们忌惮,早就对你下手了,你焉有命在!”他先前见司空到来之时,本没留心其他,只觉得司空身侧一人,呼吸有些仓促古怪,落脚却是沉稳有力,明明是训练有素的高手,而司空手下之人,阿秀是知道深浅的,除了两个自京内带来的亲信,其他之人,招式虽然使得,也有几分力气,但内功之类,却一概全无。
阿秀便疑心,先是出声试探,果然其中那人面露惊慌之色,阿秀当机立断,便又出掌试探,果然竟给他试出原形来。
司空冷汗涔涔,无言以对。阿秀又道:“我传令给九华州,叫缉拿这人,怎么消息经走漏的如此之快,难道是府内另有内鬼?或者……”一时之间,心疑不已。
此刻万员外趁机跑到门口,阿秀一眼看到,喝道:“回来!”然而万员外身形初露之时,便见当空一道银白刀光闪过,阿秀同司空双双惊心,听得万员外惨叫一声,背对两人,鲜血自颈间喷出,与此同时,外头有人跃进院子,向着这边喝道:“什么人,住手!”急急便纵身过来,那檐下的刀光一闪便缩了回去,如同天边电光一般神秘莫测,自始至终,都未曾见是何人动手的。
阿秀跟司空跳到门口,万员外身躯倒地,阿秀喝道:“景风,捉住他!”原来闯入院子里的正是景风。景风闻声,便纵身一跃,上了屋檐,清冷的月光底下,景风站住脚定睛一看,却见在屋檐顶上,有道黑色人影,极快的一闪即逝,景风不敢迟疑,握刀追了上去。
作者有话要说:我看有的同学刷不出V章啥的,于是在这里复制一遍哈……么么~~~希望每个人都看的很顺畅很愉快,嗯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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