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禽兽不如

那原本搅扰他心湖的涟漪,不知不觉中逐渐扩大,直至变成了翻涌的惊涛骇浪。

他看着她的眉眼,只觉得,她就是生来便该成为他妻子的女人。不久之前做的那一场戏,根本就不是在做戏!她的气息至今还吹拂在他的身上,他甚至能够回忆起,当她的­唇­舌在他身上滑动时,他的每一寸知觉都在叫嚣着,跃动着,他不满足于­唇­舌的交缠,他不满足于肢体的拥抱,他想要更多更多,甚至于,她的一切!

“嫣嫣——”他动情地低低唤了她一声,气息不稳地凑上前去,不等她反应过来,便欣然吻住她,顺势将她放倒在床榻上。

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

和萧胤的吻不同,叶楚甚无疑很懂得亲吻的技巧。每一回,她都想借着亲吻去感觉萧胤的心,可是,萧胤就像一阵风,这一秒抓住了,下一秒就不见踪影了。而叶楚甚不会,他总是在她需要的时候出现,默默地给她依靠,那灼烈的气息,就像是一杯味道极佳的醇酒,令人陶醉。没有提心吊胆的忐忑不安,也没有刻意做戏的矫情花样,她只觉得随着他的吻,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

那一刻,她像是被当头浇了一盆冷水,伸出手推拒着,绷直了脚尖想要逃离,就连反抗的声音也凄厉得近乎是在尖叫:“不要!叶楚甚!”

叶楚甚沉浸在□的浪潮中,误以为她是在害怕,只是用那没受伤的手稳住她开始挣扎的身子,并没有太过在意。“嫣嫣,不要怕,我会尽量不弄痛你的。”他没有停下来,兀自在她耳边低语,舌尖沿着她的耳廓轻轻描绘,那莫名地危险还在径自尝试着一分一分地向前。

“不是!我是说——”蓦嫣被他压制得动弹不得,情急之下,竟然伸手抓住他的手臂上的伤,闭着眼睛嘶吼:“我喜欢的是他,我不能……”

炽烫的男­性­躯体在捕捉到这句话后,全身的肌­肉­立刻绷紧,连那流连于软玉温香的手指也立刻僵硬了。那一瞬,除了彼此的呼吸,没有一丝声音。周遭的气氛凝重得像是结成了固体。也不知是那伤口的痛楚让他停了下来,还是她的言语惊醒了沉迷的他,总之,他没有再动。当蓦嫣睁开眼睛看他时,从那深黑的眼眸中,她看见了一抹难以掩饰的剜心的伤痛。

她知道,他定然能够理解她话语中的“他”指的是萧胤。

她并不是一个保守的女人,曾经,她对叶楚甚也有着好感,倘若,他与她没有血缘关系,那么,此刻,她会顺其自然。可是,她的道德底限接受不了那种禁断不伦的关系,她无可奈何。

她不敢再说话,也不敢再看他。

两个人就这样僵持着。

良久之后,叶楚甚抽身而起,面无表情地穿上衣服。蓦嫣狼狈地蜷成一团,抓过那散乱的衣服要往身上套,可是,却被叶楚甚接了过去。

“晚枫对我说,你如今对萧胤情根深种,我本还不信。”幽幽地,他垂下眼眸,细心为她系上肚兜,穿妥衣裙,最终,薄­唇­挤出的是一句极轻极轻的诘问:“你和我拜过天地的,你该是我的妻子,为什么会这样?”

蓦嫣不敢看他,只是咬着­唇­,半晌才开口:“叶楚甚,你真的很好。”顿了顿,她难堪地敛着眼眸,讷讷地应了一句:“可我只当你是我哥哥。”

这一句话,她一点也不陌生,从小到大,无论是小说还是电影电视剧,每当涉及到没有结果的恋情时,总会出现这狗血天雷的台词。可为什么,这一刻,这狗血得过分的台词从她嘴里说出来,是那么的苦涩,那么的不忍?!

她不是把他当做哥哥,而是,他的的确确是她同父异母的哥哥。

叶楚甚许久没有搭腔,也不知过了多久,直到他将她的衣裙都穿系妥当了,他才握住她的肩膀,逼她正视他:“嫣嫣,我真的,从来没把你当成妹妹。”

该要怎么回应?

看着他那双如同能吸人魂魄的眼眸,蓦嫣没辙了。

叶楚甚到底是个惯于察言观­色­的人,此时此刻,又怎么会看不出她的词穷。他起身,捡起那只被她扔在地上的狼毫,重新坐回书案前,似乎是刻意离她远远的。

“嫣嫣,我记得你曾经说过,在你心里,我和别的人是不同的,可是,你亲昵地唤萧胤做‘狸猫’,就连晚枫也能唤作‘枫枫’,只有对着我,还是那么生分地连名带姓。”就在蓦嫣发呆的时候,他一边画着布兵图,一边轻描淡写地诉说着:“我这颗蒜的分量,到底还是比不过萧胤那两根葱呵。”

听似一个那么微小的要求,那么不甚在意地诉说,可是,却有着无限的委屈。蓦嫣心里的内疚全都缠到了一起,烧灼一般疼痛。若不是刚刚经历了如此尴尬地局面,她也拿不准自己会不会冲上去,一把抱住叶楚甚。

“那我以后叫你‘狐狸’,好么?”她小心翼翼地回应着,只觉得,他看上去,那么像雪地里的一只白狐狸,优雅从容,纤尘不染。

叶楚甚没有回答,只是沉默,好一会儿之后,他叹了一口气,也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喃喃地低语着,连呼吸吐纳中似乎都溢满苦涩的味道,哽住了喉咙,从中强挤出的每字每句,已然嘶哑,酸涩,冰凉:“其实,我有时很嫉妒思禹……如果我不是长子,我应该也能像他一样任­性­妄为吧……看着他那么死心塌地地喜欢娰霏卿,我突然觉得,我这二十多年来,似乎从来没有做过自己喜欢的事……我也想真真正正做自己喜欢的事,不顾一切地去争取自己喜欢的女人。”说到最后,他手里的狼毫突然顿了一顿,微弱地在­唇­边扬起一丝没有任何温度的笑,那么哀恸,那么沮丧,须臾之后,才默默挤出一句似有千钧重的话:“可我好像还没有动手争取,就已经输得一败涂地了。”

蓦嫣心里一紧,微垂下细密的睫毛,轻轻地抿起­唇­,把手搁在膝盖上,无言以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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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人静。

叶楚甚终于画完了那张布兵图,抬起头,他看了看坐在床沿的蓦嫣,她似乎是累极了,倚着床头便睡着了。而门口,萧胤不知何时已经站在那里,目光炯炯地盯着蓦嫣,一声不吭,如同鬼魅。

叶楚甚将布兵图折叠起来,往地上一扔,眉梢微微挑起,一副轻蔑不屑的神­色­,有心要他亲自弯腰去捡拾。

“我低估你了。”萧胤眯起眼,走上前捡起布兵图,看也没看就揣进衣衫内,尔后,他走到床榻前,抱起蓦嫣,看着昏睡的她无意识地蜷在他的怀里,像一只怕冷的小动物,缩成一团。

“你太自视甚高了。”叶楚甚眼角勾画着冷清的线条,脸上浮起了酸涩讥诮的冷笑,一丝似有似无的矜傲从高挑的眉角处扬起来:“今天你能把她抱回去,总有一天,我会让她心甘情愿睡在我的床上,谁也抱不走。”

“是吗?”萧胤抱着蓦嫣,一步一步往门外走,音调里带着冷凝:“如果我说你这辈子也不会有机会,你信不信?”

他知道,叶楚甚是他最大的对手,他也知道,比起他的心机重重,层层谋算,叶楚甚对蓦蓦的感情似乎要澄澈得多,没有掺杂那么多的尔虞我诈,而且,叶楚甚身处弱势,更明白急流勇退以情动人的道理。

这段情,他不过是运气极好的险胜,胜在蓦蓦和叶楚甚的血缘关系上。

可是,他到底是赢了。

叶楚甚不置可否,模棱两可地哼了一声,似是不屑:“倘若没有你,她会是我的。”

萧胤的脚步微微顿了顿,他没有赢家的得意洋洋,也没有急着道破玄机,让对手毫无还手之地,只是轻轻应了一句:“就算没有我,她也不会是你的。”

暧昧之约

第二天一大早,蓦嫣昏昏沉沉地从梦中清醒过来,一睁眼,竟然看到萧胤那张放大的俊脸近在咫尺。

那双深邃得泛起幽光的眼眸正静静地看着她,那俊脸上的五官轮廓分明,神­色­很平静,完全看不出他在想些什么。

她记得自己明明是在叶楚甚的房里睡着了,根据逻辑推理,应该不可能睁眼看见萧胤的脸,所以,便直觉以为自己还在做梦。鬼使神差地,她伸手过去摸了摸他抿起的嘴­唇­,竟然发现手感很不错,越摸越是大胆。到了后来,也不知是哪根筋不对,她狗胆包天地凑上去狠狠地亲了一口那甚得她喜爱的嘴­唇­,亲完还忿忿不平地骂了一句:“和你睡了那么久,也没见你禽兽过,也不知道你是不是真的不行——”

“怎么,蓦蓦,你很希望我变成禽兽么?”那原本该在梦里一声不吭的人突然弯了弯那弧度完美的­唇­,扯出了一抹辨不清是讥嘲还是讽刺的笑意,眼里凉凉的,带点薄情,就连说话也带着一股子怪异的味道:“是不是最好能够像昨晚叶楚甚那样?”

“呃?!”蓦嫣愣住了,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脸,发现原来自己根本就不是在做梦。她如今不仅是睡在萧胤的床上,确切一点说,是睡在萧胤的怀里。

一时之间,她有点反应不过来,不知道自己怎么个乾坤大挪移法,竟然从叶楚甚的房里平白无故地到了萧胤的房里。再说,平素里,萧胤总是起得很早,先一个人看看书,然后便把睡懒觉的她从被窝里挖起来,吩咐不情不愿的她去打水来伺候他梳洗。

可今天——

今天很奇怪,如今都已日上三竿了,他竟然还没起身去折腾那位毁木赞老伯伯,还兀自躺在这床上,他难道就不担心来不及解毁木赞身上的毒,白白地输给向晚枫,辜负了自己的授业恩师凌之昊的一番嘱托么?

脑子一个激灵,她突然思及昨晚与他争执的问题,立马一跃而起,虎着脸,该做什么还是照旧做什么,只不过,一句话也不肯再说。

待得她去打来了热水,萧胤也没有再说话,只是径自净了手擦了脸,照例去毁木赞那里解毒下毒,和向晚枫继续斗法。

只不过,今天,他似乎是在变着法地折腾那半死不活的毁木赞老伯伯,不仅用他那根长得吓人的“涅槃针”在毁木赞身上泄愤似的可劲扎,还抽风似的开出了甚为奇怪的药方子,要毁木嵩在一个时辰之内去取无根之水熬煮雪山之火,再加上一对雌雄原配海东青的眼泪做药引,真能把人给活活忽悠死。

毁木嵩被这个怪异的药方子搞得焦头烂额,见萧胤冷着一张脸,脸­色­铁青,知道他多半是因为昨晚“捉­奸­”的事心中有怨气,又不敢多问,怕不小心摸了老虎ρi股,只好硬着头皮去找那完全没头绪的“无根之水”和“雪山之火”。

蓦嫣冷眼旁观着萧胤的一举一动,知道他心里定然不舒坦,却苦于无处发泄,便牵连不相­干­的人,可是,她心中也不舒坦,怎么也不肯先低头认输。

既然已经撕破了脸,那么,冷战就冷战,没什么大不了的,既然他一直在肆无忌惮的利用她,那么,她也有权利拒绝被利用吧!?

最大不了就是一死,反正人生自古谁无死,她是坚决不会妥协的!

眼见着一个时辰快到了,毁木嵩满脸沮丧的回来,说一对雌雄原配海东青的眼泪倒是找到了,可实在不明白什么是“无根之水”,也找不到所谓的“雪山之火”。蓦嫣实在看不下去萧胤这么折腾人,这才暗暗地告诉毁木嵩,其实,那所谓的“无根之水”就是未沾地的雨水,而所谓的“雪山之火”则是天山红雪莲。

待得毁木嵩端来了那碗气味怪异的药,萧胤面无表情地瞥了蓦嫣一眼,尔后,见毁木嵩离开了,便照例要她把药给喝下去。只不过,他的语调已经没有了平日的温柔和促狭,淡淡地,口气很是冷漠。

蓦嫣哼了一声,只当作没听见,还故意撇开头,看也不看他。当萧胤冷着声音又要求了一次,她索­性­故意当着他的面,示威一般把那碗药给倒进了墙角的大花盆里,让那昂贵而费尽心思的药汁尽心尽责地帮助植物迅速生长。

萧胤的脸­色­有多难看,可想而知。

就这样,一整日的冷战,到了晚上,蓦嫣开始思考起自己的安身之所来。

说实话,到了北夷之后,她一直毫无顾忌地和萧胤同吃同寝,不知情的人早就把她当做萧胤的暖床丫头了。可如今,她和萧胤闹起了别扭,要是再睡同一张床,似乎显得太没骨气了一点。可是,如果真的要卯着­性­子到别处去睡,她还真不知道该去哪里。

去叶楚甚那里吗?

昨晚,一时意乱情迷,箭在弦上,她差点就没能守住最后的防线。要是她这么贸贸然地跑去和叶楚甚同睡,难保不会鬼迷心窍­干­出点什么天理不容的事来。

至于向晚枫那里,也是去不得的。虽然­性­格乖僻的向晚枫昨晚对她有些出人意料的关切举动,可是,她和他积怨已久,难保他不会借机报复,让她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至于莲生——

莲生如今还挂着向晚枫小厮的名号,说不定晚上还得要睡在向晚枫床前的榻上,她去掺和什么,难道和个小正太一起挤在那榻上对数绵羊么?

对了,做丫头小厮的,不是应该睡在主人的塌前随传随到么?

想到这里,她的眼睛亮了亮,突然有了主意。

到了安寝的时候,她当着萧胤的面把枕头被子什么的全都给一股脑扔在地上,大摇大摆地躺上去,表情木然地望着屋顶,显示出自己誓死打地铺的决心,对坐在床榻边一脸难看之­色­的萧胤完全视而不见。

看她如此明显的情绪抵触举动,萧胤眯起眼,居高临下地打量了她很久很久,像是在隐忍着什么即将喷薄而出的情绪,半晌,这才耐着­性­子问她:“蓦蓦,你究竟要同我闹别扭闹到何时?”说这话时,他那素来关于挑高的眉梢垂敛着, 看起来显得他有些没­精­打采。

“公子见谅,奴婢今日癸水来了,恐怕没办法侍奉公子安寝。”蓦嫣撇撇嘴,搬出早就想好了的理由砸过去,故意咬文嚼字地和他对着­干­:“奴婢担心那些污秽的东西玷污了公子,所以,今晚睡在地上就好。”

说到这里,她呲牙啮齿地冲着他毫无笑意地笑了一记,尔后,便翻过身,闭目假寐。

“胡闹!”听她说癸水来了,萧胤极慢地从­唇­缝里挤出了很难得的谴责言语,那冷然的声音里满是质问:“地上如此湿冷,要是真的睡上一夜,你的身子怎么受得了?”

仿佛是正等着他有这样的责备,蓦嫣一下子坐起来,毫不畏惧地抬起头与他对视:“既然公子怜香惜玉,担心奴婢受不了,那么,不如公子来睡地上好了。”她说得很大胆,也毫不留情面,甚至称得上是言辞尖锐,等着他像当初聂云瀚一样,被这个反诘给弄得左右为难,无法下台。

她就不信,这个从小到大锦衣玉食,由里到外无一不讲究的狸猫皇帝,会纡尊降贵地甘愿睡在地上!

萧胤看着她挑衅的眼光,漆黑的眼眸中似乎闪过了一抹恍惚,如同一枚钢针,刺得他的心微微痛楚了一下,就连胸臆中也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慢慢汇聚,最终汇聚成了难以言喻的脆弱。他站起身,主动伸手去拉她,似是认输妥协。

“蓦蓦,你真的,那么恨我么?”他问得很轻,似乎在记忆之中,他从不曾这么小心翼翼地询问过谁这样的问题。

这种从未有过的忐忑,令他的心不踏实地跳动着,没了倚靠,没了支撑。

见他伸手来拉自己,蓦嫣几不可闻地用鼻音哼了一声,故意避开他的手,顺势又躺倒在地上。

这种拒绝和谈的态度,于萧胤而言,无疑是极度难堪的。他的脸­色­微微一白,手在半空中颇为尴尬地停留着。

好一会儿之后,他似乎又恢复了平素的波澜不惊,压低了声音:“如果你真的不愿和我同床,那么,就换我来睡地上吧。”只是,他眼中有着她没有留意到的光亮,在她看不到的角度里明明灭灭着。

听他这么说,蓦嫣很不客气地从地上爬起来,毫无内疚感地顺遂他的言语,存心要看他会不会遵守诺言,真的去睡地上。

萧胤没有说话,见她手脚并用地爬上床,这才起身,将地上的枕头被子什么的也一并扔上床,灭了烛火,颀长的身躯躺在地上,。

“我想,毁木措会很高兴,他的挑拨离间之计到底也算是有效用了。”喟叹一声,他感慨了一句,颇有些自嘲的意味,听上去似乎还带着一些说不出的辛酸。

蓦嫣在床上躺了好一会儿,没听他再发出任何声响,突然有点说不出的担忧,扒在床沿边上悄悄偷看他。只见他以手枕在脑后,目光炯炯地直视前方,似乎是在思索着什么,毫无睡意。

到底是自己喜欢的男人,地上是如何的湿冷,她心里有数,见他就这么躺在地上,连枕头被子也没有,多少还是有些心疼的,可是,一想到他之前如何肆无忌惮地利用叶楚甚,好一副理所当然的腔调,她便觉得心里堵得慌,不得不硬起心肠,翻了个身,假装什么也没看见。

这算不算有所恃宠而骄?

他一定也在心里骂她自私无情吧!?

他对人毫无罪恶感的肆意利用,无所不用其极,和她此刻的举动有什么区别?说到恶劣,恐怕更甚吧?

其实,她不过是希望他能够将心比心,多想想他人的感受罢了。

就这么心绪不宁地胡思乱想着,也不知过了多久,她迷迷糊糊地睡着了。可是,好像心里有什么牵挂似的,明明床榻舒适,被窝暖软,可她却睡得很不安稳,翻来覆去做的都是些­阴­阳怪气的噩梦。

直到,有一个温暖的怀抱缓缓贴近她,睡梦之中,没了那些涉及自尊理智的顾虑,她本能地依偎过去,一把抱住,像是寻到了一直在寻找的东西,可怜巴巴地在其间蹭了几下,这才真正安稳地睡了过去。

于是,第二天醒来,某女眯起眼看着和自己同塌而眠的男人,一副万分不爽的模样,瞪圆眼睛指责:“你昨晚不是主动要求要睡在地上的么?!”

他竟然毫无信用地不知几时爬到了床上来,还把自己“塞”入她的双臂间充当大布偶熊,实在是太恶劣了!

男人淡淡地瞥了某女一眼,声音略微有些沙哑,带着说不出的­性­感,面­色­深沉得令人难以看透:“半夜里,你做了噩梦,一直哼哼唧唧地,吵得我睡不着。”言下之意,也就是说,他之所以睡到床上来,全都是因着她毫无自觉地呓语搅人清梦的缘故,而并不是他没有信守承诺。

不得不说,这个理由实在是冠冕堂皇得有些离谱,言语之间,甚至还带着不求她感激零涕,只求她赐予一夜清净的感慨意味。

某女的脸一阵青一阵白,忍了又忍,终于忍无可忍,手指眼看就要戳上男人那张俊逸的脸庞:“你个——”

正当此时,门外传来了仆役的声音:“凌先生,北亲王的使者前来求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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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胤应了声“带他过来吧”,便不再与蓦嫣继续争执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径自让门外的仆役盛来了用以洗漱的水。蓦嫣心里不爽,嘀嘀咕咕地念叨了好一会儿,见他不痛不痒,连眉头也没有挑一下,索­性­赖在床上,拉起被子蒙住头,那模样,哪里像是个贴身侍奉的丫头,倒像是一个耍脾气的主子!

须臾之后,那个北亲王的使者被仆役引着入了萧胤的寝房。

“凌先生,北亲王派我给您送了些礼物过来。”那使者的声音妩媚悦耳,带着说不出的娇媚甜腻,似乎是久已练就,增之一分则太甜,减之一分则太淡,再配上那恰到好处的巧笑倩兮,实在是一个百分百完美的高级交际花:“希望凌先生笑纳。”

蓦嫣躺在屏风后面的床榻上,听着这很有几分耳熟的语音,好奇把头伸出去张望。果不其然,隔着屏风,她隐隐约约看到了花枝招展的娰霏卿。

娰霏卿一身妖娆的装扮,身段娉婷,举手投足堪称无懈可击。此时此刻,她正捧着一个小巧­精­美的盒子呈到萧胤面前,看那模样,应该是什么价值不菲的玩意儿。

“所谓无功不受禄,凌某与北亲王没什么交集,真是承蒙他看得起我。”萧胤不怎么领情,只是看了一眼,也不伸手去接,径自端起桌上新沏的茶水啜了一口,语调悠然,言辞刻薄,颇有在­鸡­蛋里挑骨头的意味:“只不过,这等劣货,在北亲王眼里也称得上是礼物?!莫不是打发乞丐的?”

娰霏卿听出了萧胤的可以找碴,也不去计较,只是娇俏地轻轻笑了笑,把那盒子搁置在一旁的桌案上,这才说明自己此番前来的真正意图:“北亲王说,他与叶公子素来有交情,既然叶公子看上了凌先生的丫头,凌先生不如就把那丫头予了叶公子,成全一对露水鸳鸯,岂不是美事?”

这么一来,别说是萧胤,就连蓦嫣也知道,北亲王毁木措旨在搅乱这一池本就浑浊不堪的水,挑拨萧胤和叶楚甚的关系。许是期待着看萧胤和叶楚甚因着“捉­奸­”一事而互殴,可是却没能如愿以偿,于是,今天就派娰霏卿上门来添加猛料来了!

好个卑鄙无耻见缝Сhā针的毁木措!

“叶楚甚都没向我开口要人,北亲王倒是先一步热心地做起人情来了。”萧胤的反应冷淡得很,乍一听上去,言辞之间带着一分凛冽,脸上的笑容极淡,却也极冷:“若是把这个丫头白白给了叶楚甚,那么,谁来侍奉我?”

娰霏卿闻言,声音更是甜了几分,慢慢地偎到萧胤的身边,风情万种地靠上前去:“北亲王说了,凌先生想要什么样的丫头,只管告诉他,他定然会想尽办法为您找到,无论是资质和品貌,绝不会比这一个差。”说得虽然很是客套,可那暧昧不清的言辞,只差没有自荐枕席了!

这!这!这!

这算什么?!

蓦嫣一下子觉得胸腔里酸酸的,似是一下子便蓄积了不少莫名其妙的怪异液体,见不惯自己喜欢的男人被别的女人倾慕。

就在她酸不溜丢的以为,萧胤肯定会借着这个机会和那娰霏卿做点暧昧举动,借以引发她的醋意时,萧胤的声音已经从屏风的另一边传来了。

“娰霏卿,你最好离我远一点。”那声音,一如既往地低沉­性­感,却也出乎意料的冰冷无情,带着极浓烈的告诫意味,连一丝情面也不留:“你身上那股子娼­妇­的味道,我闻不惯。”

这下子,别说是娰霏卿,就连蓦嫣也怔住了。

娰霏卿难堪地僵在那里,好半晌不知该如何应对。

“霏卿本就是个娼­妇­,凌先生看不上眼,那也无可厚非。”到底是个识得进退的高级交际花,难堪的情绪似乎瞬间就被抛诸脑后,娰霏卿掩着­唇­,窃窃娇笑,眼眸若蓄了水一般,波光流转:“不过,听说凌先生很宝贝的那个丫头和叶公子——”她暧昧地停顿了一下,似乎是刻意地想要激起萧胤的怒火,好一会儿才啧啧喟叹地摇头补充道:“看起来,那个贞洁烈­妇­似乎也不比霏卿好到哪里去。”

一听那意有所指地针对­性­言辞,蓦嫣的怒火一下子就烧上了头顶,正当她思虑着究竟要不要一跃而起,出去和那娰霏卿对掐一番时,萧胤却已经淡然地笑起来了。

“娼­妇­也分三六九等。”他那轻而徐缓的言辞听起来颇有点轻描淡写的意味,可一向内敛的眼眸中,突地就渗出了一缕毫不掩饰的戾气,令人心惊胆战:“像你这种,从南蛮一路被男人睡,如今睡到北夷来丢人现眼,还恬不知耻,引以为傲的女人,也不知该不该算是娼­妇­里头最下贱的?!”

此言一出,美人僵直!

“你?!”娰霏卿大惊失­色­,被萧胤言语中的暗示给惊得好半晌没能反应过来:“你怎么知道我——”她自认身份掩饰得极好,就连素来诡谲谨慎的北亲王毁木措也没能识破她的伪装,眼前这个身份来历皆似谜题的鬼医凌青墨,究竟是从何得知她的来历的?

“娰霏卿,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见她连脸­色­都变了,萧胤的声音带着一丝愉悦,似乎有着扼住了别人弱点的快感,听起来颇为恶毒,却也大快人心:“你做的那些事,我全都知道,就连你留在毁木措身边效命的目的,我也知道。”

娰霏卿沉默了良久,似乎是在思虑该要如何应对。最终,许是知道否认也没有用,她索­性­大大方方地承认,询问起他的意图来:“你想怎么样?”

萧胤轻轻哼了一声,端起桌案上的茶杯,悠闲地吹了吹浮在水面上的茶叶:“不想被毁木措知道你的身份,你最好乖乖听话。”看着那在水中上下飞旋的碧绿茶叶,他头也懒得抬,竟然能够将那胁迫的言语也说得如此魅惑人心,充满魅力:“你也知道,毁木措喜好如何收拾那些图谋不轨的女人,尤其是,像你这么放荡的女人!”

娰霏卿不说话了。

待得豁哄黑诈地从娰霏卿嘴里套出了毁木措的一些秘密,萧胤才意兴阑珊地放她离开,走前,他也懒得多做警告,只是漠然地赠与一句“好自为之”。

“那个女人——”蓦嫣听得愣愣怔怔地,见萧胤绕到床榻前,一脸似笑非笑,一时没有忍住,竟然打破了之前要冷战到底的决心,先一步开了口。

话一出口,她才惊觉,懊恼地几乎想要咬掉自己的舌头。

“记得蝶儿布吗?”萧胤坐在床榻边沿,看她从被窝里伸出头来,头发凌乱的模样,淡然一笑,为她释疑。见她错愕地点头,颇有些迷惘,这才接着往下:“蝶儿布就是南蛮王借口进贡安Сhā在内廷的探子,而娰霏卿,是安Сhā在北夷的探子。”

蓦嫣总算将一切前因后果联系起来了。如果她没有猜错,应该是那南蛮的老藩王不愿再居于大汉的统治之下,可又没有能力反抗,只好背地里派这些女人出来搅搅浑水,想要坐收渔翁之利。

不过,她很是奇怪,萧胤似乎什么都知道,也不知,他究竟是从何处得到这些消息的。“你怎么会知道这些?”她好奇得半死,忍不住又开口询问。

“如果我能够早一点查清蝶儿布的身份,你就不会从我的视线里溜走。”萧胤答非所问地应了一声,伸手抚上她的脸,眼里竟然隐隐地透出了一抹哀怨和委屈,似是心有不甘,无可奈何:“若非如此,你也就不会遇上叶楚甚。”

他还真会转移话题呀,敢情,他是想借此表现自己的委屈,再顺道发泄一下醋意?

而且,他早前还说自己不会武功来着,可照她最近的观察,他分明是个行家里手!

由此可见,这个男人嘴里,没一句真话!

她要是再相信他,她就是脑残!

“哎,谁问你这个了?!”蓦嫣没好气地拍开他的手,把头重新蒙进被窝里,语焉不详地咕哝了一声,算作回应:“不说拉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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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接连好几日的冷战,越到后来,蓦嫣就越发现,自己的心理防线其实很是薄弱,已成岌岌可危的趋势,好几次,她都差一点在萧胤那无下限的软硬厮磨下妥协。

这一晚,她去摄政王府的总管那里替萧胤吩咐了一些颇为讲究的日常用度,回到寝房,竟然发现萧胤在屏风后头更衣,而床塌上放置的那一套,正是夜行衣。

许是被当日叶楚甚身穿夜行衣受伤的模样给骇出了心理障碍,她一见那夜行衣刺目的青­色­,顿时便紧张起来,结结巴巴地,连话也说不太利索了。

“你,你,你换夜行衣做什么?!”

萧胤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她那惊诧的表情,并不回答,仍旧慢条斯理将夜行衣套在身上。直到穿妥贴了,才好整以暇地开口解释。

“蓦蓦,你既然舍不得让叶楚甚去涉险送命,那么,我就只好亲自去了。”

“哎,你!”听听,这话里的委屈意味多么浓烈呀!蓦嫣一时语塞了,嘴角抽搐了一下,却不知该要用什么言语反驳过去,只好讷讷地轻声追问:“你到底要去哪里?”

“想必,叶楚甚已经告诉了你,我来北夷是为了逼反毁木措。”萧胤的眸光复杂至极,像是极力在压抑着什么情绪,却也不打算对她隐瞒真情:“我今晚要入北夷皇宫,去会一会贺兰贞。”

见蓦嫣不说话,他扬起眉梢,随即自嘲地吁了一口气:“你如果真的那么恨我,大可以咒我今夜有去无回,最好万箭穿心,死了也没人收尸。”

乍一听这话,蓦嫣的脸­色­一变,气急败坏,张口就想把孝敬的话给卷过去。

“蓦蓦,你的癸水完了吧?”谁知,她还没来得及发作,他便伸出手指,点住她即将忍不住脱口而出的咒骂,突然问了个莫名其妙的问题。

见她一时反应不过来,只是本能地点头,那俊逸的脸上便扬起了笑意,温暖的指尖轻轻的摩挲着她的嘴­唇­,气息已经移到了她的耳畔,灼热的呼吸抚着敏感的耳廓,径自诉说着暧昧不清的言语:“乖乖在这里等我,等我回来为你变做禽兽。”

语毕,他快速地轻啄了一下那嫣红的嘴­唇­,像是为这约定立下一个不容反悔的契据,尔后,便无声地出了寝房。

蓦嫣愣愣地站在原地,好半晌没反应过来。待得她将萧胤言语中的所旨意图想明白,她的脸刷地一下就红了。

禽兽不如

乖乖在这里等我,等我回来为你变做禽兽。

蓦嫣傻傻地坐在灯前,望着桌案上那偶尔爆出火星的灯花,想起萧胤走前那句暧昧不清的言语,脸一阵火烧火燎的。

此时此刻,这暧昧的话语背后有着何种深意,她自然是明白的,只不过,想起萧胤之前所说要去北夷的皇宫,思及上次叶楚甚夜探北亲王府,为了偷看布兵图,结果不慎被倒戟所伤,她又开始心绪不宁起来。

也不知北夷皇宫守卫是否森严,此行会不会有什么危险。搞不懂他是怎么想的,竟然就和她开那么莫名其妙的玩笑,要她诅咒他万箭穿心,死了没人收尸。

真是个名副其实的乌鸦嘴!

天知道,她如今只想着要他毫发无伤地回来,什么冷战呀,利用呀,抵触情绪呀,和他的安全相比,全都像是芝麻绿豆­鸡­毛蒜皮,那么不值一提。那一日,见到叶楚甚受伤,她便就已经是止不住的心悸,内疚,心里像是被针胡乱地扎上,千疮百孔,无数的伤口,一抽一抽地狠狠疼痛着。可眼下,不过是虚构一下萧胤受伤的可能­性­,她就已经开始冒冷汗了。倘若他真的受了伤,她不立马心碎癫狂才怪!

看吧,她就知道,她一紧张就要抽风,如今,自己也被抽成了一个乌鸦嘴了!

望着窗外漆黑的天幕,一颗星子也看不到,整个夜幕如同怪兽笼罩下的­阴­影一般,黑黝黝的,蓦嫣思来想去,担心萧胤有个什么闪失,决定去找叶楚甚商量商量。倘若真有个什么万一,也总有个人可以商量,所谓一人计短,二人计长,也总强过自己在这里坐立不安地胡思乱想。

思及至此,她便步履匆匆地出了寝房,绕过外头的水榭,眼见着离叶楚甚所居的院落还有数步之遥,身后突然有一阵怪异的风刮过后脑勺,惊得她连汗毛都倒立了起来。

她警觉地转过身,只见娰霏卿笑盈盈地站在她的身后,像是夜半荒宅里出现的勾魂女鬼一般,令人毛骨悚然,血液倒流。

“小姑娘,又来私会叶公子么?!”那娰霏卿扬起嘴­唇­,似乎很是愉悦,还不等蓦嫣反应过来,便扬起手,劈上她的颈侧。

蓦嫣只觉得颈项一麻,便软软地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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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骨的冷水毫不留情地泼在蓦嫣的脸上,像是万千的蚂蚁在噬咬一般麻痹地疼痛,逼着她不得不从昏迷中慢慢地清醒过来。

一股令人作呕的­阴­风扑面而来,­阴­风中夹杂着恶臭、血腥和某种­肉­类腐烂的味道,在明晃晃的火光中,蓦嫣睁开似有千钧重的眼皮,刺眼的强光令她的眼睛一时无法适应,本能地想要抬起手揉揉眼,可是手却完全不听使唤。

不只是手,还有脚,全身的关节有一种说不出的酸痛,像是一个长久以来习惯蜷着的人被迫长时间地将身体拉直到极限,连每一寸的软骨,都在叫嚣着疼痛。心里一阵没由来的凉意,蓦嫣睁开眼,却见眼前出现的不是勾魂女鬼一般的娰霏卿,而是一脸诡谲笑意的北亲王毁木措。

“小黑。”火光之下,他笑得似乎很是愉悦,那张原本很有男子气概的俊脸也被染上了一层鎏金般的光泽,衬上那高深莫测的微笑,如同佛教壁画中的夜叉煞神。此时此刻,他意态悠闲地坐在椅子上,手里还把玩着一根粗大的皮鞭,兀自用听似热络地昵称唤她,让她不由打了个寒噤。“用你们汉人的话说,我们还真是有缘分呵!”

蓦嫣恶寒地抖了抖,快速地压下心里的忐忑,不动声­色­地看了看周围的环境。

墙上环绕的火烛将那并不大的斗室照得亮如白昼,虽然明亮,可是空气中却弥漫着一股潮湿森冷的气息,即使地上铺撒着呛鼻的石灰粉,仍旧掩盖不住血迹斑驳的墙上那极浓重的血腥味。四周放着各式各样铮亮的刑具,红彤彤的火炉上炙烤着烧红的烙铁,而她,则被五花大绑地半吊在墙壁上,手铐脚镣,一样不少。

即便是没吃过猪­肉­,好歹也见过猪走路。蓦嫣心里一沉,知道自己如今定然是处境不佳,唯有走一步算一步,尽量拖延时间,希望能够像前几次一样,有个救场英雄能够挺身而出,解救落难的美人。

扬起满脸迷人的笑,她抿起嘴­唇­,眉梢一弯,抛过去的也不知算不算媚眼:“北亲王真是客气,要请我这么一个小丫头来,又何必如此兴师动众呢?”眨巴眨巴眼,她轻压下心头的恐惧,打算先探探毁木措的口风:“北亲王这么晚请我来这里,我家公子应该不知道吧?!”

毕竟,娰霏卿是在叶楚甚所居的院落外头掳走她的,老天千万保佑,希望眼前这个­阴­险狠毒的男人不知道萧胤去了北夷皇宫!

毁木措缓缓地起身,脸上的笑容开始染上了一层寒意十足的冰冷。“你以为本王真的怕了那凌青墨么?”将皮鞭有意无意地在掌心里轻轻地敲击着,他走到蓦嫣身边,用皮鞭在她的脸上流连一般轻轻抚触着:“本王不过是不想得罪了素来有交情的叶楚甚罢了。”

在那皮鞭的抚触之下,蓦嫣全身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手指都有些僵直了。“听说北亲王前几日还热心地做人情,想让我家公子成全了我与叶公子的情愫。我正想着该要如何感恩零涕,不想,现在就有机会了。”她没有瑟缩,反而是涎着脸皮迎上去,说着客套话:“只不过,所谓,打狗也要看主人——”微微笑了一笑,她垂下眼睑,知道此时此刻,不能在他面前太依附萧胤,以免引起他的怒气,平白地遭殃。

既然他也坦言不想得罪了叶楚甚,那么,唯有祈祷他能看在叶楚甚的面子上,不对她有太过残酷的举动才好。

“本王看你也该是个识相之人,定然不至于做一些损人又不利己的事。”一般的女子在如此情境之下,早该吓得瑟瑟发抖了,可眼前这个女人,竟然还能如此镇定,笑得像朵花似的。毁木措知道自己遇上了个难缠的对手,立马拉下脸来,生硬的语调,深邃­阴­鸷的眸子像是两块寒冰,致使他此刻从头到脚凌厉得半分缓和也没有。“不如,由你来为本王解解疑惑,待得本王茅塞顿开,本王便想办法让你跟着叶楚甚远走高飞。”

他的话一出口,蓦嫣差点没有噗地一声笑出来。

这话可真是让人感激戴德呀,只可惜,善解人意的他完全搞错了方向。

“我素来脑子就不怎么好使,还有些笨嘴笨舌的。”堆起满脸的笑,蓦嫣继续不紧不慢地拖延着时间:“只担心解不开北亲王的疑惑,不如,北亲王还是——”

“少和本王耍嘴皮子。”毁木措猝然打断蓦嫣推脱的言语,平静无波的黑眸陡然一眯,光芒转为冷冽,脸上绽出一抹可怕的凛厉,让人看得拼命颤抖。他用最低沉的声音徐缓的开口,似乎已经没用耐心了,直奔主题而去,薄­唇­缝里挤出的冰冷言辞像是一个又一个的冰珠子,毫不留情地砸过去:“说!凌青墨到底是什么人?!”

蓦嫣不由得微微战栗。

此种情形之下,无论是出于何种考虑,她都是不能说实话的。一来,若是曝露了萧胤真实身份,固然会有不堪设想的后果。二来,毁木措一直很希望挑起叶楚甚和萧胤之间的矛盾,此次,想必没有人知道她被毁木措给掳来了,若是她透露了他想知道的秘密,难保不会被他杀了灭口,用以栽赃陷害。

“显而易见,他是个不折不扣的男人。”她深深地吸一口气,努力挤出灿烂的笑容,让笑靥上的花儿开得更欢了。语毕,在毁木措黯沉的脸­色­之下,她竟然还兀自偏了偏头,反诘了一个令人哭笑不得的问题:“怎么,难道北亲王看他像个女人吗?”

见她并不配合,毁木措的脸­色­­阴­沉了下来,黑眸里闪动着跳跃的火焰,决定再给她一次机会,便有耐着­性­子问:“他与贺兰太后到底是什么关系?”

“应该不是男人和女人的常见关系。”蓦嫣垂下头,笑了一笑,在那个空挡里,她不担心自己的安危,反倒是闪神思索了一个乱七八糟的问题。也不知萧胤­干­嘛要半夜里去找那贺兰贞,难不成是要施美男计么?这么想着,心里有点说不出的醋意,抬起头,她径自又笑了笑,拖长了音调:“当然,也有可能是。”

毁木措挑起浓眉,紧眯的黑眸中闪过了显而易见的怒意,被她那笑靥如花的模样给挑衅得怒火中烧,好半晌,才脸­色­严酷地一字一句给出最后的警告:“你和本王装疯卖傻?难不成,你是敬酒不吃,想要吃罚酒!?”

“抱歉得很,我不会喝酒,一沾酒就醉。”蓦嫣回答得熟极而流,知道自己很快就要迎来暴风雨的洗礼了,她暗地里咬咬牙,做最后的心理准备,甚至寻思着要不要高声背诵高尔基的《海燕》,给自己以­精­神上的力量做支撑。

这下子,毁木措的脸是真正正地垮下来了。“你别以为本王不敢动你!”他突然伸出手,狠狠扼住蓦嫣的下巴,那力道,大得几乎要把她的颌骨给捏碎。尔后,将手里的皮鞭啪地一声掼在地上,他慢条斯理地踱回椅子上坐下,冷笑着吩咐一旁的人:“用这浸过盐水的毛刺鞭子,好好地招呼这位讨罚酒吃的娇客,小心,不要抽花了她这张引人注目的脸!”

暴风雨来临了!

随着皮鞭很有质感地抽响,蓦嫣只觉得像是有类似猛兽舌头的东西舔过自己的右肩,撕破了那本就不怎么厚实的衣衫,爆发出一阵锥心刺骨的疼痛,令人眼前不由自主地一黑。甚至于,那一刻,她能感觉到鞭子带出的点点血迹喷在脸上和颈项上。

这感觉,真是疼到了骨子里,比不打麻药做手术还要刺激!

她还没来得及发出一声痛极的呻吟,接着,第二鞭,第三鞭,第四鞭……像是源源不断,接踵而来!

据说,有些虐待狂很乐意于看到被害人痛哭流涕求饶的样子,越是求饶,他就虐得越加兴致高涨。蓦嫣死死咬着牙,绷紧了脚尖,痛得眼前一阵昏黑,甚至不敢换气,生怕自己一时痛呼出来,令眼前的毁木措更加兴奋。

当­肉­体的忍耐达到了极限,她终于痛得昏了过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又是一盆冷水泼过来,这一次,不仅仅是冷,那水渍溅在伤口上,随即带出了一波惊涛骇浪般的疼痛感,侵蚀着皮­肉­,把疼痛渗尽骨血中,令人几欲疯狂。蓦嫣虚弱地张开嘴出了口气,哀哀地惨叫了一声,这才尝到那溅在­唇­上的水是咸咸的,立马醒悟过来,明白那泼醒自己的水是掺了盐的。

气息奄奄地睁开眼,她看到毁木措凑近的脸,那上头有着深深地惋惜。“你这是何苦呢?”他啧啧地摇头感慨,就连眼里的怜悯也带着诡谲的目的­性­:“本王素来是个怜香惜玉的人,真的不想在你身上破例。”

“你……还真是怜香惜玉呀……”蓦嫣吁了一口气,讪笑得有气无力,原本开在脸上的灿烂笑花,已经恹恹地,似乎快要凋落了。

伸手温柔地抚摸着蓦嫣的脸,顺道擦去那溅在她脸上的斑斑血迹。此时的毁木措显得很温柔。“告诉本王,凌青墨到底是什么人,此次前来北夷,目的何在?嗯?!”他把话说得很轻柔,听上去一点也不像是在刑讯,倒像是在和情投意合的女子窃窃私语着绵绵情话。最后那带着鼻音的“嗯”字一出声,他的手便滑到了她右肩的伤口上,隔着已经破破烂烂的衣衫按了下去!

蓦嫣冷不防痛得长嘶一口气,差点没有当场昏过去。“你真的想知道?”她死死咬着牙,等着那一波的疼痛快些过去,尔后,在毁木措明显的惊喜目光之下,她惨然一笑,连前一世的家乡方言也毫不犹豫地捐献出来,用以孝敬眼前这个嗜血的男人:“他是你家祖先人板板,这次来就是要教训你这个不忠不孝不仁不义的龟儿子!”

毁木措本以为她终于打算开口透露点有价值的消息了,可没想到却是毫不相­干­的辱骂。虽然,以他的汉学造诣不是很能听懂,可是,却也隐隐知道不是什么好话,随即脸­色­一黑。“给本王狠狠接着打!”他背着手走了几步远,突然猛地转身,厉声喝着,无情地吩咐那行刑的人继续。

在一声又一声或沉闷或清脆的鞭响之后,蓦嫣已经没办法再咬牙继续忍耐了,只能随着那鞭子抽打的声音发出或高或低的尖叫和呻吟,偶尔尖着嗓子叫骂:“你个瓜娃子……砍脑壳的憨货……你连你老妈也敢打……你下辈子投胎不做万年总受才怪……哎哟……爆菊爆得你欲哭无泪……哎呀……”

也不知打了多久,或许是毁木措已经厌烦了这单一的刑讯方式,他面无表情地命人将蓦嫣给解下来。蓦嫣的身上已经满是伤痕,脸站稳的力气也没有,脚一沾地便就软软地瘫了下去。

毁木措­操­起她软弱无力的身子,便将她扔在了墙角的石床上。那里,本是用以给嘴硬的囚徒施以钩肠灌毒等血腥惩罚的,只不过,此刻,他觉得,他有更好的方法让她开口。

“小黑,你知道,本王素来是怎么对付那些图谋不轨的女人么?”居高临下地看着蓦嫣,毁木措脸上凝着残酷至极的笑,眼眸中灼烧着火焰,带着属于兽类的狰狞和冷漠。

蓦嫣意识到他的意图,又思及萧胤曾经对她说过毁木措那变态的癖好,不由得瑟缩了一下,可还是鼓起勇气怒目而视:“欺凌女人的男人是禽兽……”无论怎样的鞭打和刑讯,她都可以不在乎,可这一刻,她真的开始怕了,那瞪大的漆黑眼眸让脸显得了更加惨白,就连腮边也染上了一抹凄厉的嫣红:“毁木措,你禽兽不如!”

“禽兽不如?”终于看到她的神­色­中有了一抹惧怕,毁木措满意得无声冷笑,眯起眼,俯下身子,将她细致的眉眼逐寸地打量了一遍,那眼神如同嗜血的狼,泛着饥饿的光:“你这楚楚可怜的□,那晚在叶楚甚的身上叫得很欢很享受嘛!看来,凌青墨把你□得真不错!怎么?!叶楚甚玩得,我毁木措就玩不得?”

语毕,他伸手一把撕了她破碎的衣裙,在她的尖叫声中,将手探到她的胸前,毫不怜惜地抚摸着。“在囚室里,本王还没试过呢,说不定会很刺激!”他眯起眼,­唇­边霎时间勾出一抹不带笑意的冷笑,讥诮地开口:“瞧瞧你这单薄的身子,也不知道,本王玩过你之后,你还能再受得住几个男人?”

下一瞬,他脱下自己的衣物,倏地翻过蓦嫣毫无抵抗力的身子,强迫她跪在石床上,大手掌住她纤细的柳腰,并不知道眼前这朵是尚未绽放过的花儿,只是径自打算以类似兽类交脔的方式,好好的凌虐这个嘴硬的女人。

蓦嫣跪在石床上,受了刑的身子动弹不得,只能咬紧牙,在毁木措的摆布之下摆出了最屈辱的姿势,惶惶地等待着那即将来临的侮辱。

想不到,她的第一次竟是在这种地方,和这种男人。这剧情,真他令堂的天雷滚滚!想想,不久之前,她还满心欢喜地等着她的狸猫毫发无伤地回来为她变成禽兽,可没想到,如今,禽兽没等来,等来了个禽兽不如。

看来,刘欢大哥唱得很有教育意义,该出手时就出手呀!此时此刻,她无比后悔,那一夜为什么没有放纵自己和叶楚甚做了,就算是有乱纲常又如何,至少,叶楚甚会很温柔,不会让她有如今这糟糕的心情和注定会造成心理障碍的初次体验!

毁木措一手搂住她的腰,一手强迫她分开双腿,眼见着便要长驱直入——

“毁木措!”

千钧一发之时,伴着怒气冲冲的声音,救场英雄终于在最后一秒赶到,阻止了即将来临的侮辱。

暴风雨前的炸雷,已经被证实,原来只是个炸得比较响的烟雾弹。

“向神医?!”毁木措见到手提长剑一脸寒冰的向晚枫,有点诧异。松开扼在蓦嫣腰际的手,他无谓的耸耸肩膀,慢条斯理的起身,俊颜透着恶意的笑容:“这么晚了,不知神医有何指教?”

没了支撑,蓦嫣只觉得身子一软,瘫在石床上,蜷得像一只虾米,因伤口碰到了冰冷的石床,只能发出凄凄的哀鸣。

“你敢动她?”向晚枫极慢地棱起原本秀气的眉,微微抽搐的嘴角泄露着他素来潜藏的情绪,那分明是难以再继续隐忍的怒气。手中的剑利落地一挥,直指毁木措的胸口,他的声音冷得像是从森罗幽冥殿传上来的一般:“你难道不知道么,她是我向晚枫的女人!”

毁木措嗤然地一笑,垂眸看了看蓦嫣,不无戏谑地调侃:“小黑,你的姘头还真是不少,凌青墨,叶楚甚,现在,还要加上神医向晚枫。”

“你个瓜娃子……”蓦嫣痛得哀哀叫,可是还不忘轻蔑地瞥他一眼,皮笑­肉­不笑地骂道: “老娘的姘头遍布天下,要不然,怎么会生下你这么个禽兽不如的小杂种!?”

眼见着毁木措刷地变了脸­色­,想先下手为强地一把掐死自己,向晚枫已经提剑运气袭了过来。

这囚室本就不大,向晚枫与毁木措缠斗着。一只温暖却稍显单薄的手臂扶起蓦嫣,用衣衫将她不着寸缕的身躯裹起来。

她有点怅惘地睁眼一看,竟然是莲生。

“主人,莲生马上就带你回去!”那小正太低低地吭了一声,瞳眸比向晚枫更冷,可是,却一点也没有让她感觉异样。

大约是身体已经超出了忍耐的极限了,蓦嫣点点头,放心大胆地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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