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水清清,湖水悠悠,江雾缭绕间,犹若仙境。一叶扁舟随波浮沉,泛于江上,不知去向何方。
一位青衫少年,头戴方巾,手执折扇,背手立于船头,江风徐徐,衣角飞扬,尽显书生意气。他叫叶青竹,是一位落榜的书生,家就住在这天青河的另一畔。
他目露迷茫的看着江上泛起的蒙蒙白雾,目光瞬息变换,思绪流连迭起,不知想到了什么,长久之后,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随江风飘荡到了远方……
王老汉一袭短打装扮,脸型瘦削,皱纹横生,发须斑白,**上身,双脚如吸盘般钉在船板上,双臂肌肉鼓动,用力划动船桨,一进一退,船身两侧的江水不断泛起白线,在阳光的照shè下,泛出亮闪闪的银光。
小船儿缓缓向前方驶去,身后波动如纹的江面,也终将会因时间的流逝而慢慢恢复平静,不留任何痕迹于天地间。
王老汉仰望着船头的那个青衫人影,浑浊的双眼神sè间流露出一种对读书人特有的尊重与羡慕。可这羡慕来得快,去得也快。眼波流转间很快地便化作了一道深深的叹惜……
王老汉一生贫苦,面朝江水背朝天,一辈子就如这江面上的杂乱水草一般,浮浮沉沉,任由雨打飘零。
浮尘五十年,经历的久了,王老汉也练就了一双识人的火眼金睛。如眼前这样的读书人,他的这艘小船也曾搭载过不少,有老有少,意气风发者有之,满面颓废者亦有之。
他见到这青衫少年的第一眼,便可以肯定地说,这少年是一个科举不第的落榜士子。撇开那青衫方巾,一身读书人的打扮且不说,单是那身上浓浓的书卷气就不是常人能散发出来的。
衣物装扮可以弄虚作假,这少年身上书卷气却是实打实的,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儒雅让人忍不住亲近。至于为何说他是落榜的士子,那是因为王老汉读懂了这少年的眼神,少年的眼神中充满了失意与茫然。
能够让读书人黯然失神的事情少之又少,这落榜便为这少数中的一个,这样的例子,王老汉看得多了。
阅尽圣人书,手执天子剑。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那是何等风光,读书人一生就应该上辅君王,下安黎民,礼绝百僚,宰执天下。那才不枉行走红尘一遭,人之一生,当如是也。
“公子,公子可是从京城归来的考生?”
这青衫少年自打上船以来,就一语不发,独自站在船头黯然神伤。王老汉猜测想必是落榜对他的打击太大了。
似这等情况,他一生之中也见过不少。科举之道犹如鲤鱼跃龙门,万人过独木桥。如船头这少年者如此年纪就上京赴考的考生,那无一不是文曲星下凡。
这等天之骄子往往心xìng骄傲,不容失败。可俗话说:飞的越高,摔得越惨。往rì这等少年天才顺风顺水惯了,稍遇挫折很可能就会从此丧失求学之心,从此一厥不起,然后颓然半生,泯然众人矣。
正所谓:成也傲骨,拜也傲骨也。
王老汉实不愿这等天骄如流星一般划过天际,只留下瞬间的闪耀,每当遇到这种情况,王老汉总是忍不住出言开解。
可惜,如钟鸣震耳,当头棒喝,恍然大悟有之;如过耳旁风,眼前云烟,无动于衷者也有之。王老汉心xìng良善,虽不知这少年是哪一种,却依旧yù出言劝解。
王老汉苍老的声音在空旷的江面上传响,声若钟鸣,似乎驱散了江面上升腾起的团团白雾。同时也将船头背手直立的青衫少年从无止尽的纷杂思绪中惊醒……
船头前,少年他慢慢转过了身影……
待江面的白雾微微散去,王老汉那双浑浊的双眸,一丝惊叹瞬间闪过,手中划动的双桨不自觉地停顿了一下也不自知。即使王老汉不是第一次见到叶青竹的容貌,可还是忍不住心生赞叹。
无奈,只因叶青竹太美了!
一个男人竟可用‘美’来形容,那足以说明他的容貌真的是俊美到了极致。
江雾散去,丝丝光线倾泻在江面上,泛起耀眼的银光,闪的夺目。在阳光的照shè下,叶青竹如墨染般的的长发披散双肩,迎风飘动。一袭圆领文士青衫,腰佩绒绣,玉佩叮当响声不绝于耳。
头戴方巾,手执折扇,叶青竹身上一股浓浓的儒雅之气散发开来。他眉清目秀,双眸清澈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茫然与失落。不过随即就被他收回眼底。嘴角泛起一丝若有若无的浅笑,平静的看向王老汉,轻声问道。
“老先生,先前可是您老唤我?”
王老汉慌忙摆手间,暗自在心中点头,评价道:此子不凡也。
这许多年来,读书人他见得不算少,如叶青竹这般彬彬有礼者也有几个,不过,王老汉却能从他们的眉眼神态间察觉出,他们对老汉的‘有礼’大多只不过是装出来的习惯而已。
圣人言:儒者,谦逊有礼。
他们会对王老汉有礼貌,却不会从心底认同他,将王老汉与他们自身放在同一阶梯,平等视人。
即使是平等也是俯视的平等。
但王老汉从叶青竹眼中解读出来的,却是真正将他王老汉放在同一地位的眼神,并无任何因他是读书人而感觉高人一等,也并未觉得王老汉只是天青河摆渡人而轻视于他。
这就是王老汉觉得叶青竹有别于其他读书人的地方,有此善良心,赤子心,才算真儒,才可领会圣人的儒家真意,以后为官一任,造福一方。
王老汉浑浊的双眼不禁浮现出一抹笑意,摇着船桨,缓缓说道:“老汉可当不起公子如此称呼,唤我王老汉即可。”
叶青竹笑意不减,步履移动,从船头缓缓走下,走到船敞间,寻得一处干净的角落,端坐了下来。
“啪”
手中折扇一展,一幅水墨山水图为扇叶的折扇,轻轻摇动,叶青竹眉眼带笑,开口询问道。
“敢问王老丈,不知老人家先前唤小生何事?说来惭愧,小生刚才心生杂思,乱了心境,并未听清老丈刚才的问话,还望勿怪。”
“呵呵呵,无妨无妨。小公子多虑了,不知公子可是从京城归乡的考生?”
叶青竹一怔,摇动的折扇一止,疑惑的问道。
“咦?您老怎知小生是赴京赶考,归乡而来的士子?”
还不待王老汉出言解释,叶青竹心念一动间,便自己出言笑道:“是了,老丈多年来摆渡于天青河上,见多识广,月前正是放榜之rì,想必在小生之前还有同年有幸载过老丈的舟船吧。”
王老汉愣了愣神,眼前少年心智果然异于常人,心念一动,便可猜出事情的因果,果然非凡人也,说不准真是天上的文曲星下凡的。
思及至此,王老汉眼底的惋惜更甚几分,这等天之骄子,磨砺几年,想必又是一位为官一任,造福一方的青天老爷吧。
“那老汉再冒昧的问一句,敢问公子可是落榜了?”
“刷”
王老汉此语一出,叶青竹脸上的笑意顿渐几分,露出三分不自然的尴尬,收起折扇,苦笑的说道。
“惭愧!惭愧!事无不可对人言。还真被老丈说对了,小生寒窗苦读十年,只为今时一朝提名,却没想到天不遂人愿。哎!”
那一声叹息中,叶青竹yīn沉着脸,露出几分气氛与仇恨的神sè,握着折扇的手指不禁用力过度,而显得有些苍白。虽没捶胸顿足,却也大失刚才神采如仙的风雅姿态。
看到叶青竹此番姿态,王老汉犹如鬼上身般,莫名的问了一句。
“莫非,公子此番科举不第还另有隐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