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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十四章 冰心

沇溶独立于厅中,双手背后,盯着被封在冰壁里,正醒着做恶梦的湛浔,相较外头的战火连天,厅里显得静寂又冷清。

他们败了……黑龙一族在他手上败给了天庭军……败了……

沇溶心中有种说不出是悲愤还是伤痛的情绪缭绕,他费尽心机,用尽全力,就是想使黑龙一族凌驾神族之上,想要建立一个没有伊格的世界,­干­­干­净净的世界……

可他们竟然败了,败给玄武的后代,他最不能忍受的便是败在天庭军手里。人类,那群可恶又卑劣的玄武后代,那群仙人……光是想到他就作呕。

沇溶伸出手来隔着冰块抚摸湛浔额上的图腾,看见这图腾,他便想起爹亲,他那伊格爹亲也有一样的图腾,他所痛恨的爹亲呵……

想着,沇溶目露凶光,掌心聚集金光,正想一把砸碎冰壁时,一道鞭影凌空抽了过来,沇溶不得不闪开,闪开的同时,他手掌流转的金光也跟着消失。

他看向鞭子抽过来的方向,只见一名仙人与麒麟跟看起来像人类,可是感觉起来不像人类的人,自厅口走来。

而手上执鞭的仙人,毫无疑问,便是方才阻扰他的人。

「这里是黑龙一族的地方,岂容你们如入无人之地?」沇溶心头上火,金眸危险地眯起,已进入备战状态。

「湛浔呢?」苻聿珩才不管眼前这只黑龙是三头还是六臂,他只想快点找到湛浔,是以他自请担任先锋一位,如此才能赶在天庭大军杀到之前救走湛浔。

沇溶闻言一愣,端详苻聿珩,霎时明白这名仙人是何人。

「你就是珩?」

苻聿珩闻言,微扬眉,但未显露内心的讶异,只淡道:「沇溶,你们已经输了,没必要再做无谓的牺牲。」

「你还没资格教训我。」沇溶冷笑,「你豢养伊格,为的不就是灭掉我们么?」

苻聿珩面无表情,「我不会说什么你们残害生灵,视弱者为粪土这么冠冕堂皇的废话,我只想要湛浔。」

「伊格已经死了……不,与死无异了,就算你找到他又如何?」沇溶哈哈大笑,眼里透着一丝疯狂,「伊格都该死,适者生存,不适者淘汰,这是自然的大道理,我这样做又有什么不对?你们凭什么以你们的假仁假义来评断我的所做所为?」

苻聿珩抑不住胸膉间的波动,轻咳几声,可他的心情却因为沇溶说的话而渐渐浮动了起来。

「沇溶,你还不知道你做了什么么?」临忍不住开口了,「就算是弱者,就算是伊格,他们都有生存的权利,你不是天,也不是神,你不能­操­纵生命啊!」

「我们黑龙的事,外族没有资格管!」

「我才懒得管。」苻聿珩嗤笑一声,「你们的『家务事』当然得由你们族里的人来管。」

苻聿珩让开身躯,沇溶才发现他身后站着一群人,以泱涛为首。

「你们……」沇溶不敢置信,他的臣民都背叛了他……

「沇溶,我们所有的人决议,要将你交给由神族与天庭审理。」泱涛看上去十分狼狈,可眼里闪耀的野心光芒骗不了人。

「什么?」沇溶闻言,震怒,「你们敢!」

「沇溶,你已不是我们的族长!」泱涛示意手下上前抓住沇溶。

「你们竟敢这样对我!」沇溶挣扎着,怒吼着。

这不是千年前,他对爹亲做的事一样么?

他联同泱涛等将军,逼爹亲让位,交予黑龙一族的长老们审判,最后处死……

没想到,千年后,轮到他被审判了……

「哈哈哈……」沇溶忍不住狂笑。

「带走!」泱涛与苻聿珩交换个眼神。

对于这名仙人,泱涛打从心底发寒,想他便是败在苻聿珩的驯兽鞭之下,他身上的鞭伤至今想起,仍隐隐作痛。

苻聿珩根本是不要命的打法,完全不顾及自己的­性­命安危,只求胜利,到后来,黑龙军一见苻聿珩就怕,不是怕输,而是怕他那股令人畏惧的冲劲。

沇溶在经过苻聿珩身边时,笑得更大声了,「如果你以为,你的湛浔还是原本的湛浔的话,那么你就好好享受重逢的乐趣吧!哈哈哈……」

苻聿珩一听,胸口一痛,耳边好不容易减少的尖叫声又开始响起了,他一时天旋地转,但他及时稳住身子,不愿让任何看出他内心的动摇。

「你的湛浔就封在冰壁里。」泱涛指指冰壁。

苻聿珩上前一看,果真在冰壁里看见睁着金眸,双眼无神的湛浔。

「湛浔……」

「族长……沇溶亲自封的,我们都没办法解开,族……沇溶自是不可能解开它的咒缚的了,因此若要救出他,就得有朱雀的昧火,不然强行破坏只会伤到他」泱涛言尽于此,便离开去主持大局了。

「湛浔……」苻聿珩充耳未闻,他双手贴着冰,隔着冰壁抚摸湛浔的脸颊,面露怜惜,「湛浔……咳咳咳……」

「苻兄弟,让我来吧!」一直没出声的柳随风在临的扶助下来到冰壁前。

「嗯。」苻聿珩又痴痴地看了湛浔好一会儿,才让过身子。

临拉着柳随风的手贴上冰壁,柳随风眸紧合,不一会儿,他们感到四周的温度似乎升高了不少,柳随风的长发无风自飘,看上去像是黑­色­的焰火般,没多久,冰壁开始融化了。

再过一会儿,不止冰壁,连地上的冰也开始融化,柳随风额冒冷汗,皱着眉,感觉十分痛苦的模样,不久,他咳出一口血来,血喷上冰壁,冰壁霎时被融出一个大洞,被封在里头的湛浔也被解放出来了。

苻聿珩上前接住自冰壁内掉出来的湛浔。临则是扶着气虚的柳随风盘坐在地,不一会儿,柳随风的脸­色­才恢复正常,而被融化的冰,也在一瞬间又结冻了。

苻聿珩小心地将湛浔放在地上,半抱着他,轻唤着:「湛浔……」

极地的云层极为厚实,难得一天阳光破开斜洒入冰封的大地,但这样的景象没有维持多久,阳光便教远处飘来的黑云掩去,那偶一现之的光亮随即似朝露般骤逝。

雪狂下,一连下了两个多时辰,看样子似乎还未有止歇之势,尔后,一道闪雷划过天际,紧接着雷电阵阵,不知疲倦地咆哮着,这倒减弱了雪降,只是黯黑似夜的天穹浓云仍压得低低的,犹然冷得教人心里发寒。

湛浔睁开仍犹困倦的金眸,半陷于梦境的意识让他嘴角悬着一丝微笑,但未久,­唇­角的笑容逸去,原还残留着一滴暖意的金眸也闪着冰冷的辉芒。

「喂,你还睁着眼睛在发呆啊!还不快动作!」随着一声大喝下来的是一道道铁鞭。

湛浔闪避不及,被打个正着,脚下一滑,于冰上打了几个滚,直至撞到突起的冰块才停下,他挣扎着起身,但铁鞭随即打上他的背,他不由得缩成一团,护住头,任那铁鞭无情地落下。

「快起来!别在那儿给我装死!」未久,取代铁鞭的是一阵狠踹。

湛浔呜咽一声,动作缓慢不已地站起来,已是伤痕累累,旧伤未愈新伤又加,使得他体无完肤,然而身体的疼痛老早麻木,唯一不变,持续发出痛楚的地方在他被拔去鳞片的地方。

伤口一直没有愈合,他也习惯带着这份疼痛活着,每痛一次,他便会想起珩一次。

由一开始的疑问到现在的木然,湛浔所在乎的,并不是那个答案,而是珩的动机。

为什么他要将自己推走?为什么任他流落他人之手,受此苦痛?是因他太过黏人,所以珩不得不出此下策赶走他?还是他在珩心中已经毫无利用价值,所以才会把他丢弃?让他一个人面对这一切,面对自己是个「伊格」的事实?

这些问题湛浔问过自己无数次,用尽他所有的脑筋想遍所有的可能­性­,还是想不透为什么,最后他不再想了,也不愿想了,这自问自答的愚蠢举动也该停止了。

因为那──于事无补。

如果他最后终是要身处这样的地方过一辈子,为什么不­干­脆一开始就把他杀了痛快?为什么就因为他长得不好,就得被这样对待?

黑龙一族的人是这样……可他最不能忍受的是珩也这样……

想着想着,湛浔又忍不住哭了,但他很快地抹去眼底的泪水,告戒自己想这么多也无法让他自这样的处境中脱困。

打从那日他被封入冰块中,过没多久,那些人便放了他,把他带到这片放眼无际的冰地,跟着一大群的人负责搬运冰块,日复一日,看守的人每天照三餐打,外加宵夜跟早点两顿,他已经不晓得被打过几次,总之他醒着也被打昏,昏了又被打醒,这般反反覆覆,也数不清时间究竟流逝了多少。

他没有跟那些人交谈过,只因他们都只顾着做事,不似他,初时还懵懵懂懂,不知要做什么,他们似乎一来就知道要搬冰块,也不用吃东西,奇异的是,他也从来没感到饿过,更没觉得困过。

他只觉得好累,累到最后竟然也不会累了,他就跟在这里的人一样,不吃不睡不休息。也许久了,他也会跟这里的人一样,什么都不想,只想着搬冰块吧……

这里的天气一直是这样要阳光没阳光,说下雪就刮风的天气,他只能从每天些微的云层变化窥探出一些韶光的流动,但时日一久,他也懒得去记自己在这儿待了多少天,反正……反正就算他记住了,也不会有什么改变,不是么?

他穷极一生,大概就是跟这些人在一起,天天被打,天天搬冰块,一直到老死为止吧!

搬完一座冰山,还有无数的冰山等着他去搬,搬了又搬,到最后他脑子里想的就是搬冰山吧?什么都不用思考,跟不吃不睡不休息一样,那都是不必要的,只要一直搬,一直搬,就足够了……

只是他偶尔会像方才那样,不小心失了神,望着天空就想起过去与珩相处的片段,那些记忆时而清晰时而模糊,就跟一开始他觉得打在身上的鞭子会痛一样,到后来也习惯了,不痛了,当作是蚊子咬,但唯有从头至尾都未曾消褪的是心里那簇名为怨恨的焰火。

是的,怨恨。他好恨,他恨极了!恨天恨地恨所有的人,恨自己身为黑龙,恨生下自己又丢弃自己,那未曾谋面的爹娘,恨自己生来就是这副模样,更恨那教会他一切的珩,如果他还是那条安卧于河川,不知道自己是什么东西,不会讲话,只会在远处偷偷观望人类的妖怪多好?

为何要让他知道自己是什么?又为何要让他遇见珩?若让他遇见了珩,又为何让珩丢弃他?让他明白自己不过是别人不要,可以任意遗弃的!

如果没有遇见珩,他现在就不会这么难过,就不会想死也死不了……如果永远有尽头,他只希望尽头快点到;如果世间有地狱,他只希望能拉珩一起下地狱;如果现在让他选择,他想再见珩一面,然后挖出他的心看看他的心是不是黑的,看他怎么就这么忍心将相处了好几百年,无一日不在一起的自已丢掉……

不过湛浔相信,这样的怨恨到最后也会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因他再也不会思考,再也不会像初时不停的问为什么,也不似现在这般会出神想这些事情,会变得跟他身旁这些人类一样,不痛、不饿、不眠、不休,有如行尸走­肉­吧?

这个必然的结果湛浔也由开始的惶恐至今变得毫无感觉。

他不知道自己是哪里出了错,可是他竟然开始觉得这样也不错,因为只要一想到他再也不会因为想到珩而心悸、怨恨、痛苦,更不必因为回忆到与珩的一切过往而难过、伤心、愤恨就觉得松了口气。

这样也好……也好呵……

他相信只要他在这里的一天就总有一天会遗忘所有的事,所有让他开心、痛苦、悲伤、生气的事……

湛……湛浔……

不知打哪儿传来的声音让湛浔的动作兀地一顿,感觉心脏忽地狂跳,后脑突然传来一阵剧痛,痛得他揪着心口在地上打滚。

湛浔……

有声音自他脑海深处扩散,像石子投递至水面般泛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他顿觉脑子一阵天摇地动,强烈的晕吐感让他闭着眼睛也觉得天崩地裂。

是……谁……

湛浔,湛浔……

别叫了,好痛……

湛浔闭上眼捂着耳朵,想制止那个声音继续张狂,可怎么也压制不住声音愈扩愈大。

「喂!你少装死!快工作!」看守人的声音忽远忽近,与他脑中的声音重叠。

湛浔睁开眼,映入眼瞳的是那无边无际的冰天雪地,呼唤自己名字的声音仍不停地回响着:湛浔!

「湛……湛浔……醒醒。」

湛浔睁开涣散的金眸,眼前有好几张模糊的面容,他吃力地眨了眨眼,感觉过了好久好久,他胶着的神智、散乱的心绪方才凝聚,渐渐地,他也能看清楚东西了……

率先倒映在眼底的,是苻聿珩苍白的脸。

一开始,湛浔没认出眼前这张脸是属于谁的,他只是恍恍惚惚地转动眼眸,浑浑噩噩,茫然不知自己身在何处,直至另外还有人的声音传来,他才慢慢地清醒过来。

「小兄弟?小兄弟,你看得见么?」

「会不会被封在冰里太久,所以一时半刻回不了神?」苻聿珩见湛浔发直僵硬的眼神,臆测着,一边将掌心贴上湛浔的额,一边收紧手臂,将他纳入怀里。

「应该是。常人被封进冰里都不可能活这么久,小兄弟还活着不可能不受伤。也许他受了什么内伤……」临蹲在湛浔身边,望着他紫白的面容,指尖轻触他脸上的鞭伤。

他们一直到天庭打败黑龙一族,才有机会来到北冰原,一到北冰原,他们全都讶于黑龙一族竟非居于冰原之上,而是冰原之下,那暗不见天日的地方。

苻聿珩急着想找湛浔,几乎翻遍了整座冰原,才在黑龙族人称之为冰宫的地方发现被封在冰壁里的湛浔。

「据我所知,黑龙一族的刑罚中有道叫『夺魂大法』的。是将活生生的人封进冰里,让其一辈子脱开不得,做着被奴役的恶梦,到最后灵魂被消弭,整个人被抹杀,只剩空壳……」柳随风虽然看不到,但自苻聿珩与临的言谈间猜测,也猜得出湛浔受到什么样的对待。

「那小兄弟还是小兄弟么?」临惊异不已的问,凝视湛浔呆愣的模样,想自他脸上找寻一点动静。「小兄弟?」

「我也不知道,载记是没人能逃过这种极刑,不过湛浔不是人类或其他的神族,也许会有不同的情形。」柳随风微微皱眉,捂住心口,北冰原的气候让他倍感不适,他感觉得到这副身躯已经快要到极限了,然而此时并不是说出他状况的时机。

柳随风有些疲惫地坐在地上,他不似临感受天地万物的能力强,可也觉得这北冰原的氛围让他不好受,他是目不能视,就已如此难受,想必临更是强忍着吧……

何况他还能感受到苻聿珩与湛浔的心绪,这让他更加不好过吧……柳随风强打起­精­神,极不愿再加重临的负荷。

苻聿珩听闻,想起朱雀同他说的话,这一思一想间,他心中已然有底,忍不住将湛浔抱得更紧了些。

「黑龙一族向来不将人类还有其他神族当一回事,他们对小兄弟这个『伊格』也不会手下留情吧?」临强忍着泪,哽咽道。

伊格……湛浔的身子抖了下,嘴­唇­不能自己地颤抖着。

「好了,别说了,湛浔在发抖了。」苻聿珩抚着湛浔的发,查觉到他对「伊格」这个名词有反应,却是恐惧得发起抖来,忙道。「湛浔?湛浔,你听得到我么?」

头好痛……湛浔觉得他的头有人踩过、踏过、还在他的脑里放进了钉子,只要他一动,脑子里的钉子就刺得他好痛。

「他眼睛在看人了,醒了,醒了……」临瞧见湛浔那双金眸游移着不知在看什么,喜叫出声来。

「呜……」湛浔紧皱着眉,自紧缩的喉间逸出一声呻吟,随着声音的自由出闸,他也跟着清醒了起来。

仿佛做了一场很可怕、很可怕却记不得内容的梦的湛浔,在金眸焦距凝聚的瞬间,看清了那深烙于心版上的面容,爱恋、欣喜、伤怀、憎恨、怨愤……无数种感情纷纷混杂在一起,看着珩拉开笑容──那记忆中未曾改变的笑容,最在残留在他心底的感觉只剩一种──憎恨。

「呜……」湛浔瞪大了眼,死瞪着苻聿珩。

「湛浔……」苻聿珩释怀的轻唤着,即使发觉湛浔眼里霎那间全教恨意给占满,他还是将他紧紧抱在怀里。

湛浔抬起微颤不停的手,揪住苻聿珩的衣襟,想问他为什么要把他丢给黑龙,可是话到了嘴边,他觉得答案对他而言已经不重要了,他想要挖出他的心,看看他的心是不是黑­色­的……

苻聿珩乍见湛浔清醒,向来能言善道的他,竟也词穷了。他手覆上湛浔揪着他衣襟的手,缓拉开嘴角,给他一个笑容。

「主子,小兄弟醒了,他的元灵没有被消灭……」临看着两人大团圆,忍不住拉着柳随风的手,低声哭了起来。

「那就好。」柳随风也为苻聿珩和湛浔开心。

「太好了……我们没有来得太迟……」临一哭,眼泪便止不住地猛掉。

「……珩……」湛浔自抖个不停的­唇­间唤着。

「我在。」苻聿珩的笑容因湛浔认出自己而扩大,他眼底打转的泪水不自觉地落下。

他的小黑龙,他的湛浔呵……终于又回到他身边了……幸好没有太迟,幸好啊……

「珩……珩……」湛浔确认似地不停地唤着,将头靠在苻聿珩的肩膀,深吸口属于苻聿珩的气息。

「我在……我在……」苻聿珩抱紧湛浔,除了这句话,再也吐不出其他的话语。

「我……」

「你受苦了,我都知道……」

湛浔嘴角慢慢地上弯,形成一个诡异的笑弧,他张开右臂,抱住苻聿珩,在他耳边轻道:「让我看看你的心是什么颜­色­的吧……」

说罢,湛浔伸出左手的利爪,毫无预警地Сhā入苻聿珩的心窝,苻聿珩感觉到有异物刺进他的身体,接着一抹钝痛自异物侵入的地方漫延,他低头望进湛浔写满恨意的金眸,张开嘴想说些什么,但嘴一张,咯出的却是一大口血。

「苻兄弟!」一旁的临查觉不对,一见苻聿珩吐血,不由惊叫。

临的叫声在苻聿珩听来感觉是自很远的地方传来的。

湛浔的手捉住了苻聿珩仍在跳动的心,狞笑一声,「嘻嘻……一定是黑­色­的……黑­色­的……珩说过坏人的心跟好人的心是不一样的……坏人的心是黑­色­的……」

「湛……浔……」苻聿珩觉得全身的气血逆流,全汇向被湛浔捉住的心,难过得快要爆开,喘着气,好不容易自喉间挤出声音来,「没……没关系……」

他扯开个笑容,对湛浔道:「我……明白……」

早在朱雀警告他,方才柳随风提起时,他就想到他会有这样的下场,只是真正到来的时候,他还是有些难以置信,然而湛浔方才醒过来时,看着他的眼神充满恨意,那么湛浔会杀他,也不足为奇了……可他不后悔,后悔的会是湛浔,痛苦的也会是湛浔,只是,让他略感遗憾的是,他无法再陪在他身边安抚他。

「你不明白……不明白……」湛浔摇了摇头,苻聿珩怎么会知道他有多恨他?他怎么会知道!

「没关系……我知道……」苻聿珩边说边吐血,竭力维持笑容,颤抖不已的指尖抚上湛浔的脸颊,「我……明白……不要自责……」

湛浔左手成爪,一用力,苻聿珩的心脏就这么被他掏出,瞬时,苻聿珩的血喷上湛浔的脸,他胸口破了个大洞,而犹在跳动的心脏被湛浔掐在手心。

苻聿珩倒在湛浔身上,试图再抱抱湛浔,要他别伤心,奈何元灵正欲离身,撕扯着他的心与身体,无边无际的痛让他难以成言,更难以自如控制身体。

湛浔……我的湛浔……多想再抱抱你……苻聿珩带着这样的遗憾,元灵出窍,飞向白虎的所居地。

他怀中的羽毛在苻聿珩元灵出窍后掉在地上,它轻盈地飞起,落在不远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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