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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与青年诗人谈诗(1)

——在《诗刊》社举办的“青年诗作者创作学习会”上的谈话

关于我自己

有同志问我是怎样推开诗的大门的?这问题很难问答。事情是这样开始的:有个人看到了我桌子上的一首诗,出于好意写了封信:“编辑先生,寄上诗一首,如不录用,请退回。”他是寄到左联刊物《北斗》去的,想不到居然发表了。以后我自己也就采用这种形式:“编辑先生,寄上诗一首,如不录用,请退回。”这样就开始写诗我本来是画画的,一九三二年七月我被捕了,关在监狱里不能画画。但可以写诗。我从一开始就没有把诗当作神,也没有把写诗当作一件英雄的事情,或者说是受了奥林匹斯山的什么神灵的召唤。总而言之,自己有话要讲,就用诗来发表吧!这样就成了一种习惯,不断写,不断发表,曾听人说,我的《大堰河--我的保姆》和《我的父亲》是姐妹篇,讲得很好。《大堰河--我的保姆》是在监狱里写的,一天,我从监狱的窗口看到外面下雪,忽然想起了我的保姆,想着,写着,就一口气写下来了,它是我第一次用艾青的名字,托人带给李又然,在庄启东编的刊物《春光》上发表的。不久,李又然又来信,说这打诗轰动了全国。当然,这并不是说我排除了有意识地写诗。《我的父亲》就是作为那个时代的一个典型来写的。很强烈地想写这个典型。他的环境,他的社会关系,都是我有意识要写的。

对于这两首诗,我还想多讲几句。

《大堰河--我的保姆》是出于一种感激的心情写的,我的保姆你们可能认为很美,其实她长得不好看,诗里没有写她的相貌。她生了好多孩子,喂养我时已是第五个了,­奶­已不多,不可能哺育得很好。不过我幼小的心灵中总是爱她,直到我成年,也还是深深地爱她。《我的父亲》是在延安写的,和写《大堰河--我的保姆》相隔八九年。父亲这个典型完全是真实的,没有什么虚构。最近一个外国人想翻译这首诗,向我提出不少问题,例如,当时中国学生已受“进化论”的影响,那我父亲为什么还讲迷信?真迷信还是假迷信?我看是假迷信。他生活在农村,交往的却是县里的县长,镇上的警佐。警佐是吴晗的父亲,吴晗的母亲是我们村里人。小时我俩常一块儿玩。在那个地方,警佐很有地位和势力。另外,父亲还结交了军官、大学生,在“万国储蓄会”里有存款,订了《东方杂志》、《申报》,就是这么一个典型,那样的时代产生了这么个人物。不过,他讲迷信有时又是真的。有一次,他头上被麻雀拉了泡屎,就递给我一个木碗,叫我去讨七家的茶叶,给他“洗晦气”,我不去,他一气之下把碗扣在我头上,血流了出来。我就生活在这样一个家庭中,很不愉快的,父亲常打我。有一次我被打后,气得写了张纸条:“父贼打我!”放在抽屉里,他看见了,从此就不再打我。可见,有反抗他也害怕。我和家庭关系不好,还表现在从小不许我叫“爸爸”、“妈妈”,只许叫“叔叔”、“婶婶”,就使我直到现在“爸爸”、“妈妈”的音都发不好。这些都刺激着我产生反封建的意识和叛逆家庭的情绪。

我稍稍长大,就想赶快离开家庭;西湖艺术院的院长鼓励我去国外学我也想离家庭越远越好;就这样,我骗我父亲说外同留学回来可赚大钱,他给了我去法国的路费,我就跑出去了。从这些背景情况中你们可以看看,我同父亲的关系究竟怎样?是不是同情他?我说不!说“有同情”,可能有那么几句:他从祖上接受了遗产,经营了几十年,没增加也没减少。这是事实,他就是这么个人,我是有意识把他作为那个时代的一个典型来写的。我不违背真实。

要写诗的人谈自己的诗很难,我觉得自己这两首诗在刻画典型方面,后者比前者要好。不过后者是在延安写的,那时实际上已开始“整风”,需要写工农兵的、大众化的作品,写那个东西,当时在延安似乎不大适合。

我过去每天都写诗,有时候在没有灯光的夜晚写,两句交叠在一起了,第二天把它们分开,一般都没有什么修改。现在有时候也改诗,那是感到诗中的观念不淸楚,要讲的东西不淸楚,或者为了念起来顺口,合乎内在节奏。

关于突破

同志们问我近期的诗歌与早期作比较,有哪些突破,准备在哪些方面有所突破。我没有考虑这个问题。我写诗时没有意识到要突破,我是有感就写,想什么就说什么,总是被什么东西包围了,才有突破的必要。突破总是对于处在一种包围状态来说的。假如说现在诗要有什么突破,就是诗被大话、假话、谎话包围了。今后准备有哪些突破呢?现在我不知道,诗的现状怎样?如果现在的诗都是一般化,调儿都差不多,或者说是陈同滥调,那就需要突破,我从来没有在写东西的时候想到要突破什么。

关于生活、想象、真实的世界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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