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听“砰”的一声!那青衣后生被浑厚的内功震出七步,已退到他原来躲着的地方,一扇门。
杨木做的大门!它用上好的漆刷过三五遍,油漆是古铜色的,由城内最出名的一家叫“王记金漆老店”的店铺子卖出去。
这世上老有人专门像鬼,在背后动不动地装亲热招呼别人。
花满楼,就很厌恶这一类人。他身体发挥的内功竟然未退,青衣后生撞上门板,结实的木板,便忽地裂出了一条细缝。
青衣后生,在睁着眼睛看着它产生所有变化,一切都来得好快――一声轻响,一片灰土。
那一阵灰土,便是干燥的漆粉和木屑。它们从木口子中使劲蹦出来,一下来到人世间。
阳光十分灿烂,空气之中,有一层极淡极朦胧的黄雾在飘。这空气,又突然变得很呛,香得呛人。
花满楼掩住了鼻子,连两只瞎眼也微微闭了起来。
――香喷喷的东西,一定不会是什么好东西。
香喷喷的白米饭,对一个乞丐来说,是最罪大恶极的一种诱惑。既得不到,还得看着它,一直到干巴巴的饿死!
从来红颜祸水,用“女人的胭脂”这一类物事,也不废吹灰之力的,就可以证明――香中,确有毒。
那个“偷袭”的冒失鬼,其实,就算他不是很明白上面说的一些道理,起码也知道这股香气来得古怪。
――要怎样的漆,才做得这么香?要怎样的人,才会去做这样的一扇门?
小后生的身手,和花满楼同样的敏捷,他一被对方深不可测的内力反弹回来,就忙不迭地遮起了面门。他当然还不知道,眼前那位似乎迷路的人,姓什么,叫什么。
杞人忧天――过了老半天,这里虽然香气满天,却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小后生人没有倒下,花满楼也没有。
花满楼己退开十几米,这时,他又返了回来,想察看陌生后生的伤势。刚才一接触,他已经知道这人也会武功。
那么,也就是说:“这人,是江湖中人。”
“我是小偷!”后生道,脸带菜色。
又道:“我已经十来天没有吃上一顿好饭了。”
接着问:“我看阁下是一条既好商量、又讲义气的汉子,能不能先借一点银子?”
一个饿得体力透支的偷儿,恐怕连逃跑也跑不出几步远了,居然在一个大白天,在闹市区人来车往当中,对着花满楼这样的一个人说话。
――打开天窗,说亮话!莫非是他脑子饿出了毛病,又或者是穷得怕了,连命都不想要了?
花满楼却在笑:“我借!”
他摸出了二十两,越看偷儿越可怜,似乎嫌不够,干脆换上一张五十两的银票。
说是借,他自己当然也知道,其实可怜的偷儿,已当场就连本带利的,把银钱还给自己了,实际上分文也无。
“天无绝人之路!”最后,花满楼还拍了一拍偷儿的肩头,如此的劝说。
偷儿拿着银票,喜气洋洋的问:“兄弟,我们交个朋友好么?我复姓司空,名摘星,那么你呢?”
花满楼道:“我叫花满楼!”
“花满楼”三个字才一出口,司空摘星就笑了,他第一次听见这个名字,觉得很有意思。
他问道:“真有诗意,这简直就象个女孩子的名字!难道你家里到处都放着鲜花?还是你刚出生的时候、那地方到处是鲜花?”
花满楼在微笑:“鲜花不在明处,在人心里,其实无花胜有花。”
司空摘星似乎若有所思,道:“哦,我懂你的意思,道理就象一个人平时只要用心去感受爱,他便拥有了爱。”
花满楼点点头:“是的!一个恶人总不会去爱人,就算有人爱他,他也感觉不到,所以他总说自己没有爱,那是因为他不会靠近爱。”
他叹口气,又道:“有些人就算拥有了一切,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就跟不拥有一样。有是无,无,其实也是有!就象离别,接着才会团聚……”
司空摘星手拿银票,这是花满楼刚才给的,他一直都没放起来,现在他忍不住细心打量起眼前的人――从“莫名拿到银票”开始,他就觉得这个人挺有趣。
他发现这人和自己差不多年纪,十六岁左右,可那个思想的高深程度,却远远不是他能比的。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形容这人,是“世故”?还是“早熟”?
司空摘星在左看右看花满楼的时候,花满楼的脸不动声色,眼睛老是盯在某处,没有转动。
于是司空摘星很疑惑,为了证实心中那一个想法,他挥了挥手,又把身子移开,悄悄走到花满楼的背后。
花满楼突然开口问道:“朋友,你又走到我后面干什么?”
司空摘星惊讶:“你能看到的?”
花满楼又道:“我是个瞎子。”
司空摘星更惊讶了:“那你知道我在后面?”
花满楼道:“我听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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