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形势逼人,我是连气都不敢喘,生怕眼睛一眨王强就开了枪,王强的脸色就跟煞神附体了一样,手指在慢慢扣紧扳机,李存壮的眼珠子也斜了,手指也开始扣扳机。我跟王刚对望一眼,真的不知道怎么是好,如果他们两个真开了枪,我们怎么办。
突然一个念头在我脑中闪过:如果李存壮真的开枪打死了王强,王刚打死李存壮后,会放过和李存壮走得最近的我吗?看着王强和李存壮扣紧扳机的手,我不由自主地用眼睛瞄向王刚,心里闪过一个念头“先打死他”?
打死王刚?我怎么会起这样的念头?但很明显底下我不打死他,他就该打死我了,我该怎么办?我的枪口已经不由自主地向王刚倾斜,王刚察觉到了我的动作,惊讶地看着我:“怎么,泉哥,你拿定主意和李油子合起来灭了我们兄弟俩?”
身后的二鬼子翻译嘀咕了一句:“不是吧,又来了?”我狠狠地看了他一眼,不知道我这时候是怎样的表情,但很明显他被我脸上的神色吓住了,头一缩再不敢说话。
一转眼的工夫,王刚已经闪电般地把枪口对准我,咬牙切齿地说:“泉哥,想死想活你放个话!”我舔了舔嘴唇,却没说出话来,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杀了他,杀了他,不然我就会被他杀了。”
女人们都不说话,一时间庙中的院子里静得可怕,破开的庙门口像一只巨大的独眼怪兽冷冷地看着我们四个拿枪的男人。
(七)
事情的结束是谁也想不到的,眼看就要四枪齐发的时候,忽然那个日本女人走过来鞠了一个躬,捡起地上的军服搭在了抱女娃的女人胳膊上,又对女人鞠了一个躬,再对我们鞠了一个躬,静静地退在一边。
好像有什么无形的东西一下子从我心中被抽走了,我舒了一口气,突然看到自己的枪口还指着王刚,慌忙把枪口垂下,心想自己刚才是不是疯了。王刚也同时垂下了枪口,茫然地看着我。
军服已经到了女人身上,虽然不是穿上的,但起码她以后想穿就穿,李存壮也有了台阶下,就势垂下了枪口,王刚立刻跑过去举起王强的枪口朝天:“哥,李哥这是实实在在地为我们好,你怎么能想对他开枪?”
王强茫然地松开了抓住枪的手,连连搔着头皮:“我,我,这个,我是看到李油子逼这大嫂穿那个鬼子军服……对,对,我想起了翠花,一股火就上来了,对,对,一定是这样,火上来了,火上来了。”
王刚的脸暗淡了下来,李存壮吐口痰在地上:“日你姥娘的,胡子强你给我记住,以后你就是被鬼子抓去点天灯,你李爹看着也不会救你,你找你那个翠花去救……”王强阴沉了脸不说话,王刚朝李存壮摇摇头:“李哥别说了,我们哥俩给你道歉,翠花是我哥当年的媳妇。”
李存壮张了张嘴,没说话,我想起来王强和王刚当年是合买的一个女人做婆娘,那个女人正是被鬼子祸害死的,他们兄弟俩也是因为这个跟鬼子结的仇,看来李存壮也记了起来,他用眼睛瞄向我,我连忙过去打圆场:“都是一个连的兄弟,闹得不要过分了,事情到这为止,赶紧撤退。”
王强再次卧地听了听,脸色变了:“快走快走,声音又近了不少,是大洋马的重蹄子声,准是鬼子的部队。”随即走到了前面,后面那个二鬼子翻译连忙退后躲到了原来排在第三的小鬼子后面,再后面走的是那个日本女人,日本女人后面那个大嫂弯腰捡起了地上的圆球,递给了背后背着的女娃,那圆球是日本女人往她胳膊挂军服时碰掉在地上的。
李存壮拍了拍王刚的肩膀:“刚子,虽然你刚才拿枪指着你李哥,但我信得过你,我俩一块走,你跟我说说,昨天夜里庙里庙外到底发生了什么。”
王刚点点头:“好,我也正想对你和泉哥说。昨天夜里的事处处都透着蹊跷,我们边走边说吧。”李存壮也点点头,两人并排走在了我的前面。
我处在最后的位置断后,看着前面的人陆续走出庙门,不知怎么心里放松了下来。其实我们都清楚,刚才的情绪失控肯定是不正常的,一定和庙里的什么东西有关,但就是有时间我也不想去查了,现在,我只想离开这个诡秘莫测的山神庙越远越好。
我最后走出庙门的时候,忍不住再次回头看了一眼山神庙,不知怎么眼前浮现出了昨天夜里火把下摇曳的山神像那张狰狞而暧昧的脸,不禁打了个寒战,暗暗庆幸自己居然能活着离开这个恐怖的地方。
谁知道,我以为离开山神庙是梦魇的结束,结果走出山神庙才是噩梦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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