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诺大的舱内,只有他们两人。
两人略闲聊了几句家常,便不再说话,遥望前方壮丽的景色,安静享受这份宁静,以及彼此的陪伴。
星空太深邃,简直能把人的灵魂吸进去,让人顿生孑然一身的渺小感。
冬明又在身边,咫尺可及,足以令人安心,也足以驱走寂寞。
两相一加,姜灵悠然出神。
这一出神,不知为何,姜灵想起了自己小时候的童言稚语,那些纯真简单的快乐;又想起了几度睡梦间,来自林语者传承的记忆:最初的游历,之后的仓促自卫,再然后的大规模反击……后面却还没梦到过。
这些记忆平时沉眠在脑海最深处,此刻却一一浮现出来了,还清晰无比。
所以有片刻时间内,姜灵沉浸其中,失去了时间感。
而后姜灵”看到“了那些在跃迁时才会出现的”曲线“。
这在平时可不曾见过,所以姜灵好奇地探出精神力去”摸“然而竟然摸到了!
光滑轻柔,弹性极好!
这令姜灵讶然一奇,登时回神,就好像从星辰间”啪嗒“一下掉回了观景舱内。
这一”摔“,落感绵实,除了些微的晕眩,并无不适。
姜灵刚刚小小庆幸了一下,正准备回味一番刚才的感觉,结果下一瞬,姜灵却发现冬明正死死盯着她,还脸色铁青!
姜灵第一反应就是冬明的失调症又发作了,可仔细一看却发现冬明不是难受,而是正极度生气--不止愤怒,还有恐惧。
姜灵不由大为不解,歪歪脑袋,换了个角度瞅瞅冬明。
只是不解归不解,姜灵至少知道冬明不是在乱发脾气;而这里只有两个人,能惹冬明生气的,还能是谁……因此姜灵溜了冬明几眼,眼看冬明一点也没有消气的意思,姜灵只得小心翼翼伸手碰了碰冬明:”怎么啦……怎么了嘛?“两人肌肤相触的那一瞬,冬明眼睑一颤,翻手便扣住了姜灵小臂、一把拉过姜灵、拥入怀中。
姜灵吓了一跳,却已经被冬明紧紧抱住,力道之大,前所未有。
到这时,不用直觉,姜灵也知道冬明是真的在害怕,她很想安慰冬明,但她几乎听到自己的骨头在呻吟……姜灵想推推冬明提醒他,偏偏手臂手腕都被锢住了,一丝一毫也动不了!姜灵无法,只好拿自己的额头去磕冬明的下巴,使劲磕:”喂!轻点、轻点,我要给你挤扁了!“冬明眼里一亮,抿抿唇收敛了一些力量;接着他突然把姜灵从头到脚摸了一遍--确切地说,是从头发到小腿。
姜灵哭笑不得,不过乖乖地没动。
而冬明确认完毕,终于缓过了一点来,他握住姜灵的肩,面对面正对着端详姜灵,慢慢吐出胸膛里的浊气,没好气道:”你刚才……刚才去哪儿了?“……”您刚才’又‘去哪儿了?“这儿乃是瑟伦的市中心。
这儿的商店严格而言,不是最高档的;但却最集中、最热闹。
亚勒难得一回身处其中,一身便服,将目光从一家礼品店里收回,望向悠然而来的胡多。
”随便看了看。“胡多痞痞道,不怀好意地瞄瞄亚勒,”您等得不耐烦了?“亚勒一摇头:”这倒没有。“胡多微笑僵住了,他用力耸起眉毛:”哦?真的?“亚勒有一点好笑,故意一本正经地回答胡多:”真的。“胡多打量打量亚勒,撇撇嘴,显然不信。
亚勒也不分辩什么。
不过他的确没撒谎--他只是自己也没想到。
事实上,胡多这一次支开亚勒、玩消失,用去了一个多小时。
他的算盘不可谓不好:这儿是最繁华的商业中心,人来人往,但亚勒对购物毫无兴趣,身处其中,怎么也算不上享受。
然而胡多有一点没算到,事实上亚勒自己也没料到:亚勒长年在军中,又兼身居高位,衣食住行几乎均没有消费需求。
譬如穿的。
平时的制服,是配给的;鲜少一用的私人礼服,则是名店订制的。
另外亚勒这些年来数得清的几次,与路林一同来市区,也只是去一去餐厅。
他们选的均是幽静的地方,一则低调,二则安全,并不会进大型商城。
这样下来,亚勒对这数年来的商业流行,基本上一无所知。
结果他刚才一边等,一边四下看了看解闷,竟然意外地觉得目不暇接,就像看风景一样,毫无不耐,还颇为新奇。
以至于这一个多小时,对亚勒而言,过去得很快……两人面面相觑,有一小会儿双双无言--只不过亚勒是在等胡多开口出招,而胡多则是一时间还没从阴谋未能得逞的打击中回过神来。
而后一对恋人从胡多背后几十米外斜刺里走过,他们手里拎着冷点,乍看上去像一篮子微型水果:这是从前面买的,排队买的。
乃是手工制作的艺术品,不过同时也依旧属于吃的。
这令亚勒想起一件事,他对胡多直白道:”您要的冷点,已经被我吃掉了。“胡多支开亚勒的借口,就是叫亚勒帮他去买这个。
而亚勒明知胡多要脚底抹油,还是照做了。
后来因为手里拿着一个东西碍事,所以亚勒逛着逛着,就吃掉了……”吃掉就吃掉了吧。“胡多一挥手,大方道。
但亚勒知道他这大方绝不会白白而来,所以没有吭声。
两人目光相交,亚勒很坦然地等着接招,胡多却不知怎么地,心里一虚,结果他那句准备好了的”吃掉了有什么,您再帮我去买一个就好了“,到底没能挤出来,”咕嘟“一声被他咽下去了……但马上,胡多开始恼火自己的软弱:”啊,对了,我还有几家店没看,您要一起来吗?“说完也不等亚勒回答,转身四下一望,就往左前方去了。
亚勒无奈,不过没说什么,不急不慢跟上了胡多。
亚勒心知肚明胡多是故意捉弄。
然而他曾经问过路林,知道胡多的父亲与路林乃是昔日同袍,只不过……”那混蛋已经完蛋了!“--这是路林原话,咬牙切齿的原话。
以亚勒对路林的了解推测,胡多的父亲肯定是个英雄,但却与路林性格不合。
路林做事公私分明,同时爱憎也鲜烈。
所以性格不合,并不妨碍路林与之合作共事;同样的,死亡也不妨碍路林继续与其性格不合……至于胡多的母亲,亚勒也一样问过,只是当时路林面色不太好看,神情古怪,十分不屑地冷哼了一声,没回答。
这么算来,胡多算是路林的晚辈,乃是老战友的遗孤,而且还可能属于昔日同袍一度风流意外留下的孩子:父亲殉职、而那个母亲,则不负责任或者负不起责任。
否则路林也不至于那般脸色。
不管胡多的母亲是怎么回事,这身世怎么也算不上温馨。
所以亚勒完全理解路林对胡多的纵容,并且自己也颇为容让胡多。
毕竟真要论起来,他与路林相当,也算是胡多的长辈。
长辈两字,绝不是空口说说的。
因此对于胡多,亚勒还是颇有一点忍耐力的--当然最好不须用到这一点!
最关键的问题则在于,亚勒有备而来,来的不止他自己--便衣保镖并没有把胡多跟丢。
也就是说,安全无虑,所以亚勒干脆任由胡多小打小闹,他自己以静制动、守株待兔。
人的精力有限,胡多再年轻、再精力旺盛,也不例外,闹够了自然就好了……要是到了时间还没闹够,他再动手把胡多捉到路林面前去不迟!
不过亚勒以往的经验明明白白地告诉他,胡多虽然与他十分不对盘,但从来不会耽误正事。
所以说路林的纵容也好,他的容让也好,都是有充分理由的。
胡多七拐八拐地逛,时不时停下来走进店里转一圈。
亚勒不远不近地跟在后面,也不催他。
大约半个小时候,胡多又转进了一家店,首饰店。
亚勒没兴趣进去,在门口绿荫间、阳伞下,坐下来等。
刚好前方不远处,有一个露天舞台。
那是一个刚出道不久的小明星,在做宣传。
女的,人还挺漂亮;伴舞的男女,也个个英俊倩丽。
亚勒就多看了几眼。
结果他这边一个小节目还没看完,胡多突然冒了出来:”很好看?“卷三:一个民族的形成【上】 24、两害相较取其轻当然不可能,那些人水平着实有限:或许有点潜力,但眼下还稚嫩得很,不然也不至于来闹市做免费宣传。
不过亚勒不打算与胡多讨论这个阔题,那是自找麻烦,当下敷衍应了一声:”还行。“胡多瞅了那边两眼,挨近亚勒:”哎,我说,您的年龄都比她们加起来的总和还大了,您应该把她们留给像我这样的年轻人才对。
还是说……“胡多全神贯注地盯着亚勒,语调危险起来:”您的口味终于有了改变,开始受不了脾气大的老女人了?“亚勒慢吞吞勾起唇角,似笑非笑地看了胡多一眼,却没有说什么--这些人怎么能与路林比!他与路林这么多年,要说熟悉到厌倦,早不知厌倦几个轮回了……两人好好坏坏纠缠到如今,绝不是纯粹只有男女之情。
要知道,这世上有太多情感,比男女之间单纯的异性吸引,更醇厚、更深刻,更叫人难以割舍。
而这一切,难以言传,所以没经历过的人,是不会懂得的。
因此,对胡多这样的年轻人,亚勒自觉无从解释,于是干脆不解释。
胡多机警地端详了亚勒一会儿,不知为何,眉眼间渐渐平和下来,只是那模样依旧酷得要命。
而后胡多忽然一转身走回了店里:”差点忘了正事,您帮我来看看,看看我选的这个怎么样。“--您有干过正事吗?
亚勒无奈至极,夸张耸耸肩,起身跟王胡多,懒洋洋跟进店内。
……这一看首饰,又花了半个小时。
亚勒倒是觉得胡多看中的好几个均不错,不停在挑剔的,其实乃是胡多自己。
等到胡多好不容易最终定下一条项链,时间也已经迫近中午了。
亚勒明知胡多故意,却拿他没有一点办法;此时终于解脱在即,亚勒不由松了口气,低声骂:”拖泥带水……“胡多拎着那根项链,在眼前晃悠着观赏,一脸深情:”什么拖泥带水,这叫精挑细选--这可是要拿去送给我最深爱的女人的东西啊!“说着还使劲瞟了亚勒一眼。
他选的是限量唯一版,没有重样的,价格自然不菲。
女服务员见胡多这个年轻帅哥又有耐心、又有钱,大为羡慕胡多所说的那个女人,格外慇勤地祝福了几句,当下送上贵宾卡、又取了礼盒交给店里的工艺师进行专业包装。
亚勒闻言,却是脸色发青,表情狠狠扭曲了一下,打心底里涌上一阵深深的无力--但却只是生气而已,并未暴跳如雷。
因为胡多不是头一次这么恶心亚勒了,而亚勒在此上曾经上过胡多的当。
那一次亚勒几乎决定把自己调走。
然而死要死个清楚明白,所以亚勒就去问了路林。
结果却知道了胡多的身世……那么所谓”最深爱的女人“,虽然的确指路林没错,但却是说母亲,并非情人。
而既然知道了内情,亚勒再生气,身为长辈,又眼看路林对胡多如此喜爱纵容……他就怎么也不好拿胡多这个小皮猴开刀。
所以那一番大起大落,亚勒难得吃了个闷亏,几乎憋得内伤,却无法报复、无处发泄;以至于时至今日,一旦想起,亚勒还是难免神色有异。
胡多心满意足地把结算器往亚勒面前一推。
亚勒正在气头上,冷冷横了胡多一眼。
他当年一个决定,不知要以多少将士的性命为筹码、所以这眼神威严无情,足以令人打骨子里发冷,连凯西凯辛见了都要齐齐一缩脖子,可胡多却偏偏一点也不怕,甚至于反而笑得更欢快了:”我想路林会喜欢它的。
还是您认为我应该另换一个?“别人买单,自己去送人情……真正是打的好主意!亚勒眼皮抽搐,气血上涌,恼得纹身都差点显出来了。
但形势比人强,亚勒自从接下路林那个见鬼的命令,就有了此刻的觉悟。
所以亚勒在继续逛街与损失一笔之间迅速比较一番,当即果断作出选择--还是牺牲掉他大半年的薪水吧!
亚勒终于把胡多塞进飞车、带往路林在基地的住处时,姜灵也终于弄清楚了冬明为什么一副见了鬼的模样。
”你是说,刚才我从这儿消失了?“姜灵忍不住过去摸了摸自己的椅子,”从这儿--消失了?!“冬明任由姜灵起身,不过扣住了姜灵的右手腕没放:”对。
就是跃迁那会儿。
但跃迁只不过一眨眼的事,你消失的时间比这个要长--晚了一小会儿才出现。
总共大约有五到八秒……我那会儿一时慌张,计时恐怕不准。“”怎么可能消失了呢……“姜灵满头雾水,又摸摸椅子。
她一手不便,下意识地扭动了一下手腕,却反而被冬明抓得更紧了,紧得发疼。
姜灵忍不住回头嗔怪冬明,可话到嘴边的一瞬间,姜灵与冬明目光相接,心中蓦然一动,忽然间明白过来,登时就咽下了抗议,相反还拖过椅子,慇勤地坐到冬明身边,往冬明身旁挨了挨,挤得两人手臂贴着手臂、肩膀并着肩膀:”会不会是……你眼花了?“冬明不由眉眼稍弯,同时微有点赦然,然而依旧没放开。
他只是收敛了力道,还给姜灵揉揉手腕:”不止人不见了,心跳、呼吸、体温,都不在那儿了--所以,要么是你消失了,要么是我疯了。“”那还是我不见了吧!“姜灵马上作出了选择。
又道:”要不,叫个随员来检测一下?“冬明忍俊不禁,终于有了点笑意:”这里安全没问题,警报系统也没响,而这事太奇怪了,所以,我们先别惊动随员,回头私下里先问问你的师兄--苏密苏默对你的爱护不是假的,他们见识多广,肯定知道一些什么。
说不定,也许只是我在跃迁中反应不良也没准……不管如何,随员人多口杂,太奇怪的事情,还是不要让他们知道的好。“有加瓦里昂的例子在前,姜灵完全懂得这么做的必要性,当即点头答应了:”他们差不多还要六个小时才起床吧?我们等。“5_25卷三:一个民族的形成【上】 25、今昔其实姜灵估算有误--苏密苏默大约五个小时候就会起床了。
因为他们虽然形貌年轻,但实质上毕竟乃是三位数的年纪。
与所有上了年纪的人一样,两兄弟生活规律,还讲究养生,习惯中午午餐后休息一会儿。
这休息也未必要睡着,总之眯一眯。
所以他们晚上那一觉,虽然是一睡睡到自然醒,这睡眠时间,一般却只须七个小时多一点。
不过,不管是五个小时,还是六个小时,对姜灵而言都一样。
因为舰队已经抵达瑞森考都星,姜灵已经在准备登陆。
这不是苏密苏默的计划出现了疏漏;恰恰相反,这是他们打算得太好了--姜灵出事,毕竟属于姜灵的事务,他们可以压阵、可以帮忙,然而总归要姜灵亲自出马才好,否则传出去,旁人难免认为姜灵软弱。
于是兄弟两个索性决定,让姜灵自己一个人先去试一试,权作锻炼。
反正,一者有得力随员看着,布特与奥拉夫也会跟去一个压阵,姜灵出不了问题,对方也不敢嚣张;二者不管姜灵处理得如何,等他们晨起,刚好给姜灵打个分数、收尾总结。
一是的,没错,打分总结!
挟六级文明之威,向一个二级文明的家族讨债,难道还有什么难度?所以让嫩得能掐出水来的小师妹用来练手,那是再合适不过……更衣室内,冬明已经换装完毕:他训练有素。
而姜灵才完工了一半:她当年的军训满打满算不足一个月!
此回登陆瑞森,冬明原本不在露面的人员里:直白而言,这毕竟是去寻仇,为了冬明的安全考量,没必要叫对方,也即仇家,当面认识他。
然而好巧不巧,姜灵之前刚刚出了那么奇怪的事,冬明自然放心不下。
虽然冬明理智上知道,姜灵消失的片刻肯定与自由跃迁有关,但他还是忍不住担心,担心姜灵这一去,忽然在某个陌生的角落消失了、再也不见了……这种恐惧与冬明曾经忍耐过的绝望隐隐一致。
现在失调症痊愈在即,但这并不是说,冬明就没有任何担忧了。
所以冬明最终还是决定对自己好一点:他要与姜灵一同登陆。
姜灵了解冬明的担心,自然没有意见。
威易委婉劝过一句,见小夫妻两人主意不改,便没有多说。
卢休斯并不觉得这有什么--冬明的专业领域在那儿摆着,难道还害怕了不成?!
而正在为姜灵整理外套的,乃是此行为首的随员,灰发翠眼,名叫米茜娅。
米茜娅资历深厚,虽然觉得冬明如此没有必要,但却同样一点也不担心。
不过她与卢休斯考虑问题的角度,又截然不同--瑞森家族,想去瓦尔哈利亚斯报复,这可能性也太微末了。
而且冬明如此年轻,体术潜力却是不错,去了巴尔德那儿之后,集诸多优势之便,虽然未必一定能成为冕下,但总归也有五成把握。
另外,即使冬明到了一定年岁还没能踏出那一步……布特与奥拉夫当年都有”白石“相助,小夫妻两个感情这么好,巴尔德又肯定要考虑姜灵的安全问题,所以冬明的待遇,难道还会不如他们?
因此米茜娅心下笃定,不急不慢地完成了她的工作:”好了,阁下。“她望了一眼对面模拟出来的”姜灵“,什么恭维也没说,却是不禁目露欣赏。
姜灵并没有那种让人惊艳窒息的艳丽,却有着一种清秀温婉的柔美。
冬明就喜欢姜灵这样的。
此刻冬明左看看、右望望,又左看看、右望望,忽然开始眼观鼻鼻现心、耳根慢慢热了……他这回是被一种前所未有的、诡异的幸福感所打败的--两个姜灵在向他微笑呀!
若是姜灵照镜子,冬明断不会有这种错觉:因为镜子里的人影没心跳,没体温。
普通人当然无法甄别这些;但对体术好手而言,那是与视觉一样重要的信息。
然而模拟出来的这个有啊!心跳体温都有!
姜灵发觉了冬明的状况,眼睛一弯,微微好笑了一下,自己也乐了;然后姜灵看着对面的”姜灵“,试着稍稍抬高下巴:姜灵在尝试让自己对面这个年轻女人变得冷傲一点--她此番乃是去讨债的、又是个根基浅薄的年轻人,难道还要面带微笑不成?她又做不来笑面虎……那是苏密苏默才有的水准!
冬明了然,含笑看姜灵折腾。
而米茜娅见小夫妻两个没有其它吩咐,略一行礼,悄悄退出了更衣室。
至于威易与卢休斯,他们一直在外面。
……因为姜灵选择”柔和“的方式,随员在登陆前给瑞森皇室发过去了一封冷冰冰的告知函--不是登陆申请。
这回着陆的不是小型舰,而是朝霞号及其护卫舰:就功能而言,这完全多此一举,小型舰足以承载登陆的一应人员;但就表明态度而言,这很有必要。
--我们是来算帐的。
……朝霞号缓缓降落。
其实朝霞号落地完全不需要花费这么多时间,这么做只是为了施压,所以降落的过程才被刻意放缓了。
事实上,有一部分随员,巴不得对方攻击自己。
那样事情可就干脆多了,不是么?
大地一点点升起。
姜灵笔直地站在观景舱的舷窗前。
从这里,可以看到脚下的地平线,山峦,河流,宫殿,严阵以待皇室近卫军,以及军乐团。
军乐团的对面,有一群人簇拥着一名中年男子,静静等在大雪中--公转轨道的关系,瑞森首都星正值隆冬--而如果姜灵没有弄错,那中年男子不是别人,正是瑞森的皇帝。
这令姜灵想起了路林在靖海的二郎料理做客时,落地窗外烈日下全副武装的特警与封锁线。
所以姜灵心中不由滋味复杂,面上表情却是愈发冷傲……冬明若有所觉地看向姜灵,端详了短短片刻,目光一凛,扫向威易。
威易连忙低头研究自己的靴尖,并且无声无息退后了几步。
卢休斯则瞅了一眼冬明:干嘛?不过他也只是瞅了一眼,瞅完就学着威易邵样,低头退开了。
冬明轻轻握住了姜灵的手。
姜灵蓦然回神,动动手指,缓缓握紧了冬明的手。
窗外的宫殿与大地停止上升的一瞬间,姜灵突然深吸了一大口气,微一眯眼,神色霎那间锋利起来。
如果说弱肉强食是星际规则,是无法避免的……--那就让我成为强者吧!
然后才能去庇佑自己在乎的人!
掌握力量的必要,姜灵理智上虽然明确,感性上却隔了一层。
然而此时此刻,新旧两相景况的对比之下,对力量的渴望,终于从姜灵的心底里,由衷升腾起来。
'5_26卷三:一个民族的形成【上】 26、亲疏大殿如山,高墙如崖。
瑞森近些年经济还不错,它的皇宫刚刚得以彻底修整了一番,比原来又威武了许多,颇符合瑞森在附近一小片星域中的地位--一群二级文明中的军事强者。
说实话,姜灵从未见过如此雄壮的建筑群。
而一般情况下,第一次见到大型建筑的人,总免不了心生敬畏。
但是,瑞森的皇宫对姜灵并没有产生什么”美好“效果。
这倒不是由于姜灵精神力的亲和性好--姜灵根本没机会用到她的精神力。
因为朝霞号直接就降落在皇家后花园……降落在宫外当然不是好选择,他们又不是来参拜瞻仰的。
而若是降落在校场,进大殿仍然需要举步登上漫漫的高大台阶。
尽管瑞森皇帝断然不敢坐在大殿之上等待,可这依旧太给对方面子了。
最后,瑞森的皇宫质量堪忧……真的!在朝霞号的舰长看来,这些宫殿再脆弱不过,简直连违章建筑都不如……所以,出于安全考量,朝霞号及其护卫舰,绝对不能停在皇宫屋顶上。
如此下来,唯一的、不是选择的选择,只剩下直停皇家后花园,顺便糟蹋掉一大片奇珍异草--如此也算是给了个不大不小的下马威。
在什么地方,做什么事。
朝霞号来瑞森,明明是为了算帐,如果还循规蹈矩、处处守礼,那就会成为软弱的代名词。
故而在目前的情形下,适度的无礼与骄横,是必要的。
这些姜灵并不懂得。
确切而言,姜灵在今天之前,没有听闻过这方面的教导,也没有琢磨过这里面的微妙。
然而有苏默的随员一手办理,姜灵并没有因为年轻而在不知不觉中示弱。
……鹅毛般的大雪纷纷扬扬,占地广袤的皇家花园银装素裹。
皇帝与群臣冒着大雪,等在冰冷的积雪地里。
除了瑞森皇帝享有一把伞,其余人等,全部暴露在风雪之中。
瑞森皇帝眼看朝霞号即将着陆,低声问:”到了么?“皇帝身后的侍者低低回答:”正在路上,陛下。“瑞森皇帝按捺住叹气的冲动。
他问的是艾昆家的人,确切地说是埃蒙以及埃易克。
当然埃里西也很好,因为那小子几天前刚刚见过姜灵,听说还一起玩得挺愉快……可惜埃里西此时还在莱扎星,怎么也赶不及。
事发仓促,从瑞森皇帝看到告知函到现在,尚不到一个小时。
这还是朝霞号刻意炫耀棱辱,以乌龟速度缓缓落地的缘故。
好在其上姜灵的大名赫然在列,瑞森皇帝对此深感庆幸--他虽然还不清楚姜灵突然跑过来干什么、又是为何来意不善,但是他至少知道了这回来的是姜灵,也知道谁与姜灵有点儿交情……最重要的是,他能够指使得动那几个人。
尽管,要想让亲爱的埃蒙冕下干活,就算是他,瑞森的皇帝陛下!也免不了得出点血……没办法,瑞森就这几个宝贝!
……朝霞号着陆的时间比瑞森皇帝预估的早了数秒。
因为它悬停在高高的半空中,并未与地面发生直接接触--可惜皇家花园有山有水,山坡上的树木又太过茂盛高大,这花园还是被毁了一大半。
非实质的舷梯瞬息间铺下。
高大的舱门开启,随员出列,而后是米茜娅、奥拉夫,接着才是姜灵与冬明。
小夫妻两个并肩而下。
姜灵为朝霞号悬停的高度腹诽了一瞬--停这么高干什么,上次在维艾可没这么高……贴地不好么?这要走多久啊!
但很快,姜灵发现,前方等候的主人们因为角度关系,要看他们这一行人,必须得抬头仰望;再略一扫四下,姜灵又发现,目之所及的范围内、整群宫殿里,就压根没有一幢抵达这个高度的建筑。
霎那间,姜灵心中明悟!
冬明也注意到了。
事实上他比姜灵发现得更早。
不过冬明对此不甚在意,因为在他看来,这一切是理所当然的:冬明只是很娴熟地端出了冰块脸--此行就当是见路林了!
而不管是他们也好,还是随员们也好,均不沾一丝冰雪--前几日维艾小巷里那一盆脏水泼不到他们身上,如今的大雪也不例外。
雪花仿佛长了眼睛一般,绕开诸人,轻轻飘下,没有受到任何阻碍地穿过金红色的阶梯,没入了积雪的大地。
瑞森皇家近卫军训练有素、都是久经百战之士,虽然诧异却目不斜视,纹丝不动地伫立在原地,任由自己渐渐被鹅毛大雪覆盖,变成了一排排活生生的雪人。
只有为首的几名军官自己知道,他们的背后已经被冷汗湿透非实体的阶梯,敌我甄别技能,这种技术,要是放在战场上……虽然他们自知见识有限、无法设想出这些东西的真正功用,但光是胡乱猜一猜,就足以令他们胆战心惊了!
至于瑞森皇帝,他见姜灵等人均未撑伞,当即不着痕迹地伸手到背后,微微一摆:令他身后的侍者收起了伞。
……在主人们的脖子开始发酸时,客人们尊贵的靴子终于踩到了地上。
军人与机甲均是武器出鞘、致礼。
等候的人们则俱都弯下了腰去。
有几个脾气臭一点的,大概很不甘愿,但却也勉强照做了,并无出格。
只有为首的瑞森皇帝,只是欠了欠身。
不过他的姿态不仅优雅,而且颇为恭谨谦和。
以姜灵的脾气,此刻对上他,还真骂不出来--能作出无理取闹这种事的人,要么是真的蠢笨,要么是足够老练。
苏密苏默属于后者,姜灵则差远了:她太嫩了。
而后这位皇帝陛下亲自开口:”诸位能大驾光临,我等真是不胜荣幸。“他连自称都采用了最普通的选择。
”今天天气欠佳,实在是我们怠慢了。
诸位若是不嫌弃,不如移步花厅?“早半天通知的话,瑞森完全能够打散头顶的积雪云,让阳光普照大地。
米茜娅侧身看向姜灵,见姜灵的注意力在瑞森皇带身上,她就没有代为作答,而是略往后边让了半步。
姜灵直视面前的中年男人,同时眼角余光难免扫到了对方头顶、肩膀上的白雪。
看在这些积雪的份上,姜灵不曾开口,不过却微一颔首--比起大厅大殿,花厅茶厅书房偏厅小厅这种地方,不那么正式,用来谈话、交涉、氛围往往亲切得多,许多事情就比较好商量。
在那儿接待身份较低者,是另眼相看;在那儿谒见身份较高者,是拉近关系。
所以皇帝陛下才要试一试。
这是姜灵在史密斯家的古堡里作客时知道的。
所以,颔首的同时,姜灵心中对接下来的应对,更加打起了十二分精神:她所面对的,是一个政治家,一个能屈能伸的政治家。
政治家,利益至上,不管对敌人、盟友,还是属下,无不算计,十分难缠。
皇帝陛下可没有读心术:他神色不动,暗中却是松了半口气,亲自引手一邀:”阁下,请。“……毕竟是皇宫,这花厅可一点不小。
穹庐高耸,碧池花绽:这本质上就是个室内花园。
瑞森皇帝很懂得趁热打铁的道理,一路亲切寒暄,还提议去看看那几株长寿孪生莲--毫无疑问,他的外交功课做得很好。
但姜灵一路行来,一直没开口回应;不过她示意米茜娅酌情回答了几句,所以瑞森皇帝并不曾冷场尴尬。
他们走进花厅时,里面早已布置齐全,茶水、点心、珍果,样样都有。
双方分主宾坐下,瑞森皇帝正想指着其中一种水果,说一说它那颇有几分野趣的来历,再拖上一点时间时,姜灵却突然开口了,而且开门见山:”蒙柯家的人不在?“瑞森皇帝神色几不可查地一僵,微笑道:”他们正在来的路上。“姜灵看了瑞森皇帝一眼,不紧不慢道:”那么,我们等。“--怎么敢!
瑞森皇帝的冷汗,”刷“一下就冒出来了,但却毫无办法。
别人不知道,皇帝自己很清楚,不管是蒙柯家的家主,还是能救一救场的埃蒙、埃易克,要想抵达这儿,均还须一个小时左右:这还要感谢埃易克最近在首都圈忙着为家族应酬!埃蒙则是这几天凑巧来看了看他。
毕竟有些人,埃易克还压不住,还得埃蒙大咧咧去冷笑几声。
可偏偏埃蒙好动不好静,去了六号星那气候恶劣的原始之地打猎!孟奇则是想要与埃蒙谈成一个大合作,于是也凑热闹去了。
同去的还有另外两个家族的重量级人物。
他们已经接到消息了,也第一时间往回赶了。
但这星际航班一开,至少有一个起飞、一个登陆,就算他们专舰战舰,依旧快不了!
而真要追根究底,之所以会如此,全拜姜灵所赐--艾昆家在金海星的地契,换来了它与琪雅商谈一堆技术与贸易的大好机会。
可艾昆家家底虽然丰厚,却还是吃不下全部;丢掉许多不吃吧,又舍不得。
同时,瑞森与艾昆并列的五大家族,其中包括皇家,也不会允许艾昆家独吞这么多。
所以这货款,其实是大家一起凑出来的。
当然,艾昆家占了好大便宜。
那谈判可不像地契,一交了事。
少说四五年内,他们都有得忙了。
今天这一桩也不例外!
……花厅里,姜灵半阖了眼养神--今天没准要耽误锻炼,姜灵干脆抓紧时间修炼。
余下人等里,客人们虽然不说话,但至少还有冬明赏脸尝了几口茶、米西娅吃了几样点心,还能算悠闲。
主人们可就了拘束多了,一个个正襟危坐。
皇帝陛下虽然神色无异,心里却是不知道翻过了多少个念头。
校场上,一艘战舰匆匆停下,溅起粗暴的气浪。
在它的面前,皇家近卫军的一号小型舰已经等候良久。
这是皇帝陛下心爱的小座驾,去皇家猎场玩儿用的。
埃蒙、孟奇一行人急急走下舷梯,脚步一个比一个匆忙。
他们鱼贯登上小型舰,小型舰当即起飞--皇宫占地太大了,这样少说可以节省十几分钟。
虽然埃蒙身为体术冕下,能够眨眼间赶到花厅,但其他人却没这份造诣。
四五分钟后,一行人离开”皇家一号“,穿过高高的、长长的官廊,走向宫廊那一头的花厅。
孟奇与埃蒙私交不错,一路上苦苦恳求埃蒙。
埃易克则一路享受着另外几位春风拂面般的亲切,同时也承受着他们旁敲侧击的打探……并且与他们一同很自觉地落在后面--论资历,这里埃易克最浅;论身份,这里埃易克最低。
虽然最近埃易克格外风光,但他是家族的代理人,责任巨大,这风光同时也蕴含着无数的艰辛劳苦。
至少今天这两位巨头就一向喜欢对他倚老卖老。
所以此时,埃易克面上谦逊,心里却是又想笑又笑不出来。
这感觉,古怪透了!
埃蒙脸色变幻不定,眼见能遥遥望见皇家花园对面的花厅了,他终于下定决心,给孟奇交代了一句实在话:”我也是瑞森人!“蒙柯家如果完蛋,瑞森的实力,虽然不至于减少六分之一,十分之一的折损,却是肯定有的!这对艾昆家也不是好事!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孟奇眼睛一亮。
但埃蒙不待孟奇说什么感激的话,又紧接着道:”不过,实话实说,这事我也没有把握!只能尽力。
你那个侄子,做的什么事!总要给人家一个交代。
还有你自己……唉,你只比我小几岁,以后我们一起多去打打猎吧!“这意思,是叫孟奇做好付出大笔代价,并且牺牲他家主之位的准备。
孟奇脸色更白,却是神情决然,重重一颔首:”只求保住我蒙柯家!那小子我已经绑来了!“又忐忑问:”有几分把握?“埃蒙眉头紧了紧:”不太好说。
我看运气还不算最坏--那小姑娘心软。“5_27卷三一个民族的形成【上】 27、请教姜灵轻轻睁开了眼睛。
冬明与米西娅即看向姜灵。
以冬明的体术,足以察觉姜灵身体微微绷紧,仿佛即将离弦的利箭、即将扑击的猛兽。
这种前所未有的情况,令冬明不由有些担心。
不过,冬明这次并没做什么--此刻姜灵不需要微笑;当着瑞森人的面,他也不好安慰姜灵。
米西娅自然也察觉了,毕竟她的体术还比冬明好那。
只是年轻人头一回上门讨债,会愤怒、会紧张也是很正常的。
所以米西娅什么也没说;见姜灵无所示意,便又转回了视线。
不过,米西娅不再品尝点心:她望向了花厅正门。
奥拉夫则饶有兴致又不着痕迹地打量了姜灵一眼--他早察觉到了匆匆而来的脚步声:一共八个人,可惜其中只有一个可以作为他的对手。
但在这么远的距离上察觉来者,这可绝不是一个精神力九级的人能做到的!巴尔德收姜灵为学生,果然不是无的放矢。
随着这三人的动静,瑞森皇带才发现姜灵”醒“了。
他刚要开口说话,却发现对面的客人们没有一个正眼瞧他:他们几乎同时将注意力投向花厅正门,只剩小夫妻两个依旧端坐--却也不是毫不知情!否则姜灵怎么会恰好在这时睁开眼?而冬明明显瞥了门口一眼,这才继续冷着脸喝茶。
皇帝心中一凛,隐蔽地看向紧挨着坐在他下手方的青年女人;后者当即回看了瑞森皇帝一眼。
而后他们听到了此刻被他们视作救星的”埃蒙冕下--驾到!“但皇帝还未来得及松上半口气,第二个被宣唱的客人马上令他的肠胃重新抽紧。
因为姜灵在听到这个名字的瞬间,倏然看向了正门,眸中隐隐有寒光一闪。
”孟奇阁下--驾到!“……埃蒙大步迈步花厅,抗住了诸位随员的目光洗礼--这就靠个人实力说话了:他好歹是个冕下,虽然人少势弱,至少场面上能撑得住,怎么也不会让对方一吓,就汗流浃背、腿软得趴到地下去。
姜灵望着这一幕,并未吭声。
埃蒙暗暗留心奥拉夫--后者也瞄上了他!事实上,他们已经锁死了彼此,无论哪一个爆起发难,另一个就会马上动手……只不过两位冕下均没拿眼睛看对方。
奥拉夫依旧端坐,只是偶尔看一眼姜灵;埃蒙的目光也是看向姜灵,朗朗笑道:”好久不见,姜灵!很高兴能见到你。“--居然是直呼其名!
瑞森皇帝面上微微一僵,只觉自己的肺腑都绞成一团了。
青年女人更是不禁细细倒抽了一口。
然而出乎他们的意料,姜灵竟然微微笑起来,当即道:”好久不见,埃蒙。
还有您,埃易克。
能看到两位真是不错。“当初在桦红山庄时,埃蒙就是这个作风。
那么只要埃蒙没有触及姜灵的逆鳞,不管他们的关系是好是歹,不管他们的地位是不是今非昔比,不管他们即将要谈论什么话题,姜灵都不会拂埃蒙这个面子。
姜灵的回答一出,主人们都放松了末少。
冬明也冲埃蒙一点头:他与埃蒙没交情,这只是因为他与姜灵关系亲密,所以随个礼。
但这就够了。
花厅内气氛顿时转好。
主人们仿佛刚刚活了过来。
埃蒙却是唯一的例外,他心中升起一分犹疑:姜灵的目光温和清澈,太清澈了,仿佛什么都能着穿一般……这令埃蒙隐隐感到不安。
可惜时间已经不容许他有所思考。
因为皇帝陛下甚至让出了自己的座位,示意埃蒙坐。
埃蒙当即向瑞森皇帝笑着一点头,从容上前坐下了--在主人们之中,皇帝的座位离姜灵最近,所以瑞森皇帝有心如此。
而这让座倒也并不过份,因为像瑞森这样的二级文明,与琪雅、玛西图卡等比它强大的文明打交道的时候,它的体术冕下往往比它的皇帝陛下更受尊敬得多。
这也是星际之间的常态。
毕竟现在已经是星际时代,不是君叫臣死臣不得不死的子民时代。
所谓皇帝,是指权力高度集中的首席行政长官。
这个位置,一般由一个文明的顶尖家族轮流占据,其与封建帝王的世袭制并不完全相同,它是在一个小范围内按实力的遴选的,不计较血缘与嫡庶。
毕竟这个时代的家族,无时无刻不在吸收新鲜有力的血液,它们的核心成员之间,还大半没有血缘关系呢!所以世家家主们觐见他们的陛下时,最大的礼节也只不过是鞠躬。
除了极个别的、以压倒性实力把持整个文明的超级家族,这些陛下还得回半礼。
……皇帝这一让座,主人们这边纷纷起身,又按照他们平时的座位次序,重新落座。
与此同时,座位既然一定,少不了重新上茶,换点心、换水果,并为下首的几位**一份--虽然他们其实都没有动过这些吃的。
埃蒙坐下来,趁着诸人调整座位,先一口气喝掉半杯茶--他也的确是赶得急了。
等他喝够,刚好小小的纷乱结束,埃蒙直接问姜灵,而且是瞟了一眼身旁的瑞森皇帝,幸灾乐祸地问:”听说你砸了后花园?“这一句话令在场的主人们又重新提心吊胆,埃蒙却不怕:”那些树没什么名贵的,不过可有些年头了……“他也不待姜灵回答,打岔了这两句,就自己主动转入了正题:”说到底,是什么风把你吹来了?不会是找不到去艾昆家的路吧,你答应有空来我们家做客的,怎么改主意到这儿来了?“装疯卖傻,却也是提醒双方以前的交情。
这叫得寸进尺吗?姜灵心下斟酌,直视埃蒙,回以一个苦笑:”我宁愿是找不到路。
至于为何而来……“姜灵看向孟奇。
孟奇此刻若无其事--他在进门前调整好了自己的仪表神情。
”孟奇阁下比我更清楚!“孟奇一怔,躬躬身,诚挚道:”对不起,阁下--可是,您在说什么?“他也是一家之主,演技自然差不到哪儿去。
可惜姜灵不买账,冷眼相看,并不答话。
此时在场的其他人还不清楚姜灵为何而来,埃蒙却是知情的,见状不由暗暗叫苦--因为被人指着鼻子揪出来,然后震惊、然后低头,与自己自始至终知情,还是很不一样的……前者就是个治下不力,后者却叫做蓄谋良久!
而孟奇会与埃蒙交底,是因为同为瑞森人,是因为走投无路;姜灵知道是蒙柯家下的手,这也不奇怪:已经查出来了呗。
但问题是,姜灵凭什么确信孟奇知道内情?还是说……姜灵在诈他们?
一念及此,埃蒙顿时对姜灵刮目相看!
……孟奇如今是打死他也不肯承认,何况只是被姜灵冷眼看待?
可姜灵已然对其中的曲折确凿无疑。
偏偏另一个共谋乃是埃蒙,看在当初开放地球星网的份上,姜灵少不得若无其事、轻轻放过。
所以此刻见了孟奇这一副无辜诚恳的做派,姜灵不由更恼,片刻之后,微一眯眼,精神力暴涨。
埃蒙张口欲言,奥拉夫忽然侧目看向他。
两人气机交锋,看似坐在原处未动,无形中却已经过了一回手。
奥拉夫不是靠自己的能力晋升为体术冕下的,往后的路尤为难走,按理也比埃蒙要逊色一筹。
但奥拉夫自己也深知这一点,所以这些年来随着苏默到处逛,不仅没有拉下一天苦修,而且尽力找人切磋,积累了极为丰富的经验,也颇有感悟。
若说苦修上埃蒙并不输给奥拉夫,这切磋感悟上,埃蒙却是比不上的,毕竟埃蒙接触过的体术冕下,实在有限。
结果这一次较量,谁也没有占到便宜。
埃蒙”力“大,却吃了点小暗亏。
如此一来,埃蒙不得不闭嘴,全神贯注应付奥拉夫--两个体术冕下对峙的时候,其中一个胡乱开口,那场面,可就大乱了!
而孟奇是个好手,但不是高手。
绝大部分的世家之长,比起地位差不多的其他人而言,都是如此--能成为好手,是因为他们享有最好的资源;难以成为高手,是因为他们要想坐上这个位置、既然坐上这个位置,就不得不把大部分精力放在学习、操劳家族的一应事务上。
所以片刻之后,确切地说,两三秒之后,孟奇支撑不住了,脸色又一次开始苍白。
花厅内则气氛沉重,令人窒息--实实在在的令人窒息。
因为在两个体术冕下对峙时,呆在如此近的地方,可不是一般的难受。
孟奇最辛苦。
姜灵紧盯着他。
孟奇不敢错开视线。
--不是说精神力九级吗?!
看来能被巴尔德收做学生的人,果然不能平常而论……”埃蒙,我想请教你一件事--听说你有个亲妹妹,叫埃欣,感情**“姜灵一主动开口,奥拉夫与埃蒙同时收手。
因为他们也不好受!对方并不比自己弱,又不能真的动手,只能这么悬着……”是的。“埃蒙已经猜到了姜灵要说什么,但他不得不接口,”喔,她是埃易克的母亲。“埃易克略一躬身,微笑道:”正是家母。“姜灵看向埃易克,向他点点头、回了个微笑,又继续问埃蒙:”若是埃欣被人劫走了,你会怎么处置那个胆大包天的家伙?“5_28卷三:一个民族的形成【上】 28、兵不血刃赶尽杀绝!
千刀万剐!
诛其九族!
令其永世不得翻身!
……在场的每一个人,想法均如出一辙。
人之常情,在乎父呣子女,那是天然人性。
除了极少数人,谁能说个”不“?!成了孤家寡人,再手握大权、身怀绝技,又有何趣!
所以,这种事本身就是禁忌。
不仅会令中立者疏远、还会令盟友暗生罅隙--所谓盟友,那也只不过是有长久利益交集的数方。
一旦利益结束,谁知道如此手段会不会落到自己身上?
没人是笨蛋。
人人都想得到这一点,也因如此,若是动用这一手段,必须得干净利索,毫不留痕;而若是不幸碰到了这种事,则一定要雷震手段,毫不留情!
那可不仅是对劫犯的惩罚,还是对旁人的威慑。
令他们再不敢有所冒犯的威慑!
不过,人心都是偏着长的……无论什么事,牵涉到自己的切身利益,那就少不得闭上眼睛装作没看见了。
包括埃蒙!
……姜灵的问题一出,主人们个个神色凝重。
有那么几个蒙柯家的老对头,或者反应慢了一线的,也只不过幸灾乐祸了一瞬,就马上意识到在今天这件事上,他们与蒙柯家乃是一条线上的蚱蜢。
顿时喜悦不见,心下急转!
埃蒙毫不回避姜灵的目光,严正道:”当然不能放过真凶。“紧接着语调一缓:”不过,若是牵连太多无辜,也不行啊!“--有什么不行的!
不过这话可以贯彻,却不能说出口。
虽然这里的人,每一个都不惮于手染无辜者的鲜血:为了他们自己、他们的家人,甚至只是为了他们的利益。
姜灵听了这回答,深深看了埃蒙一眼,既不摇头也不点头,只是朝米西娅一示意,自己则端起了茶,轻轻呷了一口。
埃蒙略一斟酌,还想说什么。
然而米西娅已经向姜灵一颔首,略打了一个手势,坐在她身后的一名随员,当即便起身,掸掸外套上看不见的灰尘,走上前来,在孟奇面前站定,打开了一个小盒子--那是个小型播放仪。
”我们这儿有几样东西,今天要请诸位看一看。“……随员首先陈述了姜乐的事情。
很简短,没有详述细节。
在场的人也听得平静。
可当年轻的孟斯本的模拟形象出现在花厅里时,无需多言,姜灵对面便发生了一阵轻微的骚动。
在场的都知道孟斯本。
这是他们必做的基础功课--孟斯本是蒙柯家下一代家主的有力竞争者之一,他们那一支与琪雅几个二三流家族的关系不错,在外贸、外交上、乃至技术上,总有一点门路可走。
而瑞森作为一个军事强者,周边关系实在不算好。
同时琪雅又能提供瑞森需要的一切;并且由于巨大的差距,琪雅在很大的幅度内没有后顾之忧,往往乐于提供一些东西。
于是这些门路,就格外珍贵了。
但是,之前埃蒙从米泰带回来了姜灵的回报,促成了瑞森六大顶尖世家与琪雅的一系列技术谈判。
虽然官方谈判要价很让人肉疼,可这依旧对孟斯本他们造成了很大的打击,一时间几乎令他们门厅罗雀--因为货比货,足以气死人。
另外,孟斯本的主要对手之中,包括孟奇的女儿。
所以,当随员指出孟斯本雇佣人手,实施了这次行动的时候,从埃蒙到瑞森皇帝,再到坐在下首那边的埃易克等人,俱都心下了然-孟斯本有此举动,并不奇怪:这说难听了是狗急跳墙,而说好听了,叫放手一搏。
甚至有些人,已经把孟奇也算进去了--这老家伙,不会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吧?姜灵刚才那一句”孟奇阁下比我更清楚“的质问,不像是无的放矢啊!
当然,这一回,孟斯本搏输了。
姜乐这只蝉虽然白白胖胖,毫无反抗能力,却实在太大了……不仅噎死了螳螂,看来还会继续噎死黄雀。
恰好瑞森的六个顶尖家族均有代表人物在此,随着随员短短的指控结束,花厅内一时间寂静无声,落针可闻。
……还是埃蒙打破沉寂,他微微倾身,恳切地望着姜灵:”姜灵,你打算怎么办?“随员说话的时候,姜灵一直垂眼看着杯中茶,好像在研究那茶水的颜色;此刻闻言,姜灵叹息一声,搁下茶,直视埃蒙:”别人或许不知道,你却是知道的--几个自己人,对我而言,值一株十二连星。
而姜乐是我弟弟,亲弟弟!所以,首先,我要孟斯本和他的心腹:二者……瑞森有五个中流砥柱,也就够了!“--直接抹掉蒙柯家!
孟柯脸上这回连惨白都没了--直接灰败若死!而饶是埃蒙性格再大咧咧,也不由面色铁青了姜灵还没说完,她同样恳切地望着埃蒙,继续道:”当然,你是瑞森人,一如我是地球人……因此,蒙柯家的东西之类,我就不带走了,依旧留给瑞森。
这样子,你看如何?“这意思,是叫余下的五大顶尖家族,瓜分了蒙柯家!
兵不血刃!
……此话一出,孟奇颓然!米西娅欣然,奥拉夫微微颔首。
冬明飞快望向姜灵,由衷想笑,不过最后一刻被他绷住了。
而姜灵的对面,则是一阵躁动。
连瑞森皇帝,也大为动容,登时神情变幻。
而后瑞森皇帝、挨着他坐的青年女人、青年女人下首两位与埃蒙一同赶过来的巨头,则迅速交换几个眼色--六大世家都不相上下,五个瓜分一个,平均来算,每一家都能涨上两成实力……家族有大小。
所谓世家,长久经营,庞大无匹,保持势头不落已经很不容易,实力再涨上两成……如此巨大的利益,没有人可以不动心!
孟奇将他们的神色收入眼中,目光灰冷,彻底死心。
若是姜灵执意要屠尽蒙柯家,事情或许还有转机:一者,埃蒙为了瑞森,少不得拉下老脸苦求:
二者,就算姜灵直接动手,欲话说强龙不压地头蛇,兔死狐悲,有另外五大家族在,蒙柯家保住部分力量,特别是保住一些年轻人,叫他们为其它五大家族出力,以求他日改头换面,重建蒙柯,还是有指望的--朝霞号及其护卫舰再快,毕竟分身乏术。
而世家重要成员个个忙碌,从来没有全在一个行星上傻戳着的道理!
这样一来,虽然从顶尖沦落到二三流,可哪个世家没有经历过大风恶浪?
然而姜灵后面那一句一出,事情必成定局!而且蒙柯家,从此消失,再无翻身之日!
因为五大世家若是瓜分了蒙柯家,就绝不会允许它继续存在。
而且蒙柯家孤立无援,没有丝毫抵抗之力!
--最凶狠的敌人,往往不是天生的敌人,而是曾经的盟友……埃蒙自然也明白这其中道理,所以他几乎膛目结舌,大为讶然,好生打量了一番姜灵。
诸人的目光渐渐集中在埃蒙身上,一个个都看他如何回答。
这时候,没人敢Сhā嘴,也没人想要Сhā嘴--饶是唾手可得的利益再巨大,看着这么一个大家族霎时间分崩离析,众人心中还是不免悲哀:说不定,哪一天轮到自己呢……所以,还是让埃蒙去敲这一锤子吧!反正姜灵问的也是他,不是么。
毕竟,这瓜分的家族,乃是自己人,而不是从外面掳获的。
当然,这一瓜分,对瑞森的实力,多多少少依旧会造成一点影响。
好在这影响就小了去了。
埃蒙心中的滋味最为复杂。
姜灵变化之大出乎他的意料。
虽然对谈之间还是显得年轻,可这雷霆手段、杀伐果决……行事目的明确无匹,利益当前却能分毫不为所动……在场这么多老家伙,也没几个比得上!
所以埃蒙张了张嘴,又张了张嘴,这才终于能吐出一声叹息:”多谢你手下留情!“听话听音,埃蒙这话并不是没有怨尤的。
姜灵微微颔首,又摇摇头,几乎失笑:”今天你教我的这些,我只希望再不须用到!“说完,便起身了。
……苏密苏默这一天早上起来之后,练完体术,一起泡澡--他们打小一块儿长大,一起干的事,实在是多了去了。
辛苦一点的,譬如体术二三那一关的极限训练。
危险一点的,譬如杀人放火。
香艳一点的,譬如泡妞Zuo爱……他们可不像姜灵那么循规蹈矩!兄弟两个,最疯狂的一次,大战九个火辣女郎。
这还是因为他们第二天依旧要训练体术,所以不能闹得自己精疲力竭的缘故。
--什么,你说”九“除以二还余一,问他们怎么分的?
哎呀呀,你真是比姜灵还纯洁!
咳!言归正传。
泡澡这种事,苏密苏默长大后,就很少一起来了,除非那温泉之类的天然澡池。
不过呢,这天早上,两兄弟重温了一回他们小时候的童趣,顺便聊了聊天。
”看完了?“5_29卷三:一个民族的形成【上】 29、好消息”看完了。
我还以为她会捞点东西给地球。“”我也是。
不过那样会让瑞森恨上地球。
看来她想到了这一点。“”未必。
或许她根本没想过要那么做--姜氏科技一向不Сhā手哈纳的自治事务。“”你是说,她一直控制得很好?“”对。
我看她没有……没有亲自掌握那两个行星的意思。
你看呢?“”很明智。
她的未来不在这儿。
姜乐,她以后的小孩,都是瓦尔哈利亚斯人。
而一个家族要想有个模样,再快也得几百年。
一个文明想要真正得到发展,那得好几代人,靠一个家族,那是怎么也拉不起来。
偏偏她家就那么几个人,她又不喜欢这些,做这个,实在吃力不讨好。“”而且,她若一直在琪雅,也就罢了,这一番经营还有点盼头;她跟着我们一走,这儿再掌握了两个行星,只能是个负担,还不如就这么做个桥梁、做个保护伞。
趁着现在,能搭线的搭搭线,能帮一把的帮一把。
等以后,等她自己过世之后,搭不动了,帮不动了,或者不想管了,那就不管。“”反过来,姜乐长大后若是有心,凭那些股份与潜在的影响力,有些东西唾手可得。
所以,她自己不想做、就不做。“”是啊,土皇帝不是那么好当的。
我们的小师妹很潇洒啊!“”那也是因为我们这靠山管用。“”……“--喂!这正是我想说的啊!
”对了,你说,这是别人给她出的主意,还是她自己拿定的?“”米西娅没那么爱操心。“”我是说冬明。“泡在水里,享受着天然波浪按摩的兄弟俩,一边聊天,一边享用他们的水上早餐。
他们既不希望冬明太笨,以至于给姜灵惹麻烦,又担忧冬明心思太深、姜灵太单纯,导致姜灵事事被冬明支配。
这两种情况,前一种还算可以忍受,后一种就麻烦了:两个年轻如今的确感情很好,但感情这东西,是最经不起利益考验的!
两兄弟这把年纪,不仅自己领教过世态炎凉,还冷眼见过更多。
所以,他们也不是杞人忧天,说过几句,一致同意,要多多教导姜灵--不能把冬明变笨,还不能把姜灵变聪明吗?
可惜小夫妻两个不知道,正傻傻等着苏密苏默出来吃早餐--当然对小夫妻两个而言,是晚餐。
别忘了,姜灵消失一事,他们还没问呢!
”阿嚏!“姜灵突然打了个大喷嚏。
冬明吓了一跳,又转而好笑,从面包蓝里捡了个小圆面包给姜灵:”先垫垫肚子。“姜灵应了一声,却不接那个面包,反而拿眼睛□□另一种小方面包,又看冬明--圆的是甜的水果馅儿,方的是咸的肉松馅儿。
比起水果,姜灵这会儿更想吃肉!她饿了嘛……冬明莞尔,把小圆面包塞进自己嘴里,给姜灵另拿了一个。
姜灵依旧没伸手--她眨巴眨巴眼瞅冬明,张嘴。
冬明失笑,差点呛着,当下从善如流,慇勤把面包伸到姜灵嘴边。
可眼看姜灵高高兴兴来咬,冬明却忽然飞快一按、将整个小面包塞进了姜灵嘴巴里。
这就是自己不动手的报应了。
那面包再小,全塞进去依旧多了点。
姜灵鼓着腮帮子嚼,眼睛却盯着冬明的手--只恨刚才没咬到!
他们也是饿了,吃了一个小面包,结果唤醒了辘辘饥肠,感觉更饿。
如此一来,小夫妻两个干脆不等了,掀掉盘盖、倒上饮料,开始了他们的晚餐。
……小夫妻两个的晚餐快要结束的时候,舱门一开,苏密苏默一前一后,身后跟着苏扎与两名随员,一行人鱼贯而入。
姜灵当即喝掉了杯子里剩下的六分之一饮料,拿过餐巾抹抹嘴。
苏密见状有些不解:”什么事,这么着急?“苏默想了一想,道:”不用担心。
瑞森人不敢阳奉阴违--何况,我们盯着他们那!“若是换作平时,姜灵肯定要好奇:这”盯着“到底是怎么一个”盯“法?要知道,两兄弟并没派小型舰出去。
不过此刻,姜灵没心思去管那些,她看看苏密苏默,又看了一眼苏扎。
苏扎不待他们开口,当即退了出去;另外两名随员见状,也跟着出去了。
苏密则走到舱门边,通过验证,下了几个指令,而后才对姜灵道:”说吧。“姜灵望了一眼冬明,忐忑不安:”跃迁的时候,我碰了碰那个’网状线‘,结果--我消失了几秒!那会儿就冬明坐在一边。“苏密苏默颇为意外,对视一眼,俱都面有喜色了。
苏默笑道:”这么早?不过反正是好事。
我们还以为至少要等到你精神力十二级。“冬明心中石头落拖,隐蔽地吐出一口气姜灵不解:”什么叫’这么早‘?精神力者都会这样吗?“两兄弟将冬明的神色收入眼底,不过并未说什么。
苏密冲姜灵重重一点头,唇角难得有收不住的微笑:”精神力冕下都能这样--都能呆在旁人触摸不到的空间里。
这个时间有长有短,你下次可以试着呆得长一点。“这个建议一出,冬明的脸色又黑了。
他的神色变换虽然极为些微,但瞒不过人老成精的两兄弟。
苏默看得清楚,忽然觉得很有趣,好心道:”正因如此,迄今为止,我们还没有听说,有哪一位精神力冕下死于暗杀。
还有,你也可以把其它东西放进去。“”我知道了!“姜灵则恍然大悟,”老师的写意内雕就放在那儿!怪不得那会儿他伸手进兜里一掏,拿出来就换了一个!我明明看他的裤兜没鼓起来!“苏默彻底乐了:”放不了多少东西。
好在与你自己的进出不冲突。
所以,总比没有好。“……朝霞号又在瑞森停留了五天。
埃蒙当天就押来了孟斯本。
姜灵并未直接处死他,而是走琪雅的公开程序、正规程序--提起刑事诉讼,然后要求瑞森引渡。
诉讼不仅指控孟斯本劫持琪雅公民,还指控孟斯本危害琪雅经济安全,以及走私大量珠宝、珍稀药材、以及管制军火。
成本关系,蒙柯家在琪雅走关系做的买卖,当然不会是合法明路。
那些买卖有不少是违法的。
或者换而言之,其中的重要部分,都是违法的。
这累积量刑,足以让孟斯本及其心腹,死上百十次了。
苏密苏默暗暗点头,便没管姜灵了。
这事情姜灵占了理,就该捅出去、闹大。
最好一直闹得瑞森人之中,那些对蒙柯家抱有同情立场的人,哑口无言为止!
这么一来,蒙柯家其余的人,首先最恨孟斯本,其次恨瓜分了他们的五大家族,第三、才会轮到姜灵。
……不过姜灵还是找了兄弟两个,她是来讨主意的:”我想,他死得明明白白、轰轰烈烈一点比较好。
可我又担心羁押、审讯期间出问题--万一他跑了怎么办?要不要给他按个微型遥控炸弹?“苏密看看姜灵,一本正经道:”这主意不错。“苏默终于忍不住”噗哧“一声笑了:”不过用不上--你觉得路林会肯放过他吗?“也对!
于是姜灵安心了,找冬明去了,练体术去了--她没再登陆,留在飞鹰号与朝霞号这对”连体婴儿“上,照常训练、学习,像家里一样作息。
……第二天,埃蒙正式递了预约,登上了朝霞号。
苏默没见埃蒙。
姜灵倒是见了。
埃蒙跟姜灵说了说他们接手蒙柯家的情况,见姜灵不感兴趣,就简略带过了,而后邀请姜灵登陆去玩。
姜灵婉谢了。
一者,君子不立危墙下--她现在去瑞森首都玩儿,听起来美妙,威风凛凛,其实没准被蒙柯家的人伺机刺杀!亡命之徒最可怕了。
二者,亲疏有别,出了这件事,她与埃蒙,只怕是只余利益之交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又何必再勉强弥补。
接下来的三天,埃蒙每天都会来一趟,照旧是给姜灵讲一讲最新情况。
不过,没再提别的事。
……这五天姜灵算不上过得高兴,不过大致还平静。
冬明看在眼里,跟着不大高兴。
好吧,这不能怪姜灵--换做他,处理这种事,好像也高兴不起来。
好在第四天下午,冬明收到一个好消息。
……”好消息?“姜灵刚刚结束她短短的午睡,还有点朦朦胧胧,”什么好消息?“冬明忍不住扑在姜灵身边,搂住姜灵亲了一口:”你的老熟人到了--周信光。“姜灵被亲,不由莞尔;闻言又一怔,默默回想算了一算日子……的确,离她与黄娴雅达成默契,也已经小半个月了,周信光是该到米泰了。
冬明翻了个身,又故意学着姜灵那样挨过去点,挨得两人肩并肩:”我们这一回到家里,就马上能看到他了。“不过他这一挨过去,视线角度就变了……所以冬明说完一顿,忽然间就咽了口唾沫。
姜灵点点头笑应了一声,目光一转,若无其事望了天花板几秒,忽然推了冬明一把,几乎成功把冬明推下床去:”你看的哪里!“这压根就是故意的!冬明再也忍不住:”你说我看的哪里!“--他不仅要看!他还要……所以这一天,小夫妻两个的午后时光,在尖叫与嬉闹里开始,又转入呢喃低语言间缠绵。
'5_30卷三:一个民族的形成【上】 30、重逢再见到周信光时,姜灵虽有心理准备,却还是狠狠一怔。
当年那个脸上尚带点婴儿肥的阳光大男孩,如今已经变成了举止硬朗利索的青年男人。
而且周信光顾盼之间,目光中隐隐有锋利之色;只剩笑起来的时候,还有几分阳光灿烂的影子。
见到姜灵的时候,周信光就笑了。
他从沙发上站起身来,向姜灵伸手,几乎叹息一般道:”好久不见。“他虽然没什么狂喜,却诚恳坦荡、由衷欣悦。
姜灵点点头笑开,与他握手:”好久不见。“几天之前,在瑞森的皇宫里,姜灵也与埃蒙交换过一模一样的句子。
然而眼下说出这一句话时,姜灵心中却有那时所没有的欢喜。
温暖有力的手。
不湿不燥不腻,只除了有些粗糙。
手感如此的人,日子大概辛苦忙碌了点,身体却自然不会坏。
这令姜灵彻底放下心来。
而后冬明与周信光互相点点头,没开口,不过周信光一样伸手,冬明便也与他握了个手。
只是不知为何,这一握手,周信光眼睛一亮,手上就加了把劲。
冬明只得同样加把劲。
结果周信光一咧嘴,连忙抽手:”皮痒了,皮痒了,我现在见到厉害的,就忍不住。“冬明自然不会为难周信光,当即便撒手,在姜灵身边坐下,随手捡了个自家院子里产的提子,往嘴里一丢,连肉带核还有皮,都嚼来吃掉了--他只是有那么一点点遗憾,所以稍微多用了那么一点点力气……唉,原来那个大男孩不是很好么?
冬明最好姜灵认识交好的男人,不是像张甫、亚勒那样的长辈,就是像原先的周信光那样的小孩,当然当然,他知道这事儿不可能。
……姜灵起先只是好笑,装作没看见这两人过手;一听这话,姜灵顿时愕得,犹豫了片刻,到底开口问:”黄娴雅她……“”黄娴雅?“周信光讶然,旋即反应过来,”她对我们挺好。“姜灵狐疑:”挺好?你们?“--你不会是斯德哥尔摩综合症吧?!就是那个人质爱上劫犯的综合症……周信光失笑,转而又苦笑:”你看来是不知道。
我父亲那边关系复杂,出事之后,好一番周折……我妈起先以为我死了,身体就不大好。
后来还是黄娴雅托人,才把她接出来的。
我知道你没事,也知道你来了琪雅,却没想到你胆子这么小!“姜灵越听越糊涂了。
然而当初就算姜灵与周信光相处得轻轻松松、开开心心,姜灵也只听周信光提起过他母亲,却从没听见只字片语,涉及他父亲……此刻回想起来,姜灵隐隐猜到了几分。
不过周信光说得轻松,姜灵也不担心,笑骂他:”从头说吧,我胆子到底怎么小了?要是讲得没道理,我叫冬明收拾你!“周信光却不讨饶,看看冬明,嘿嘿一笑,颇有些兴奋的意思:”求之不得!这要放在外面,还得花钱买呢!“--脸皮变厚了啊!
冬明只是微笑,暗暗决定以后给周信光陪训时,少不得要送上几对熊猫眼--这钱怎么能让他白省呢?
姜灵则无奈,一时却拿”厚皮-周信光“没办法,只好道:”我只知道那会儿在原始森林里,你和他们一起被机甲带走了。
后来呢?“……”他们半路上就被黄娴雅卖掉了。
她那会儿脸色真是可怕,我到现在还记得!连摩咖那个大嗓门,那会儿都细声细气地说话,就怕惹了她……我问她能不能让我给我妈留封信什么的--算不上报平安,不过至少报个性命无忧。
她却给我处理了腿伤,把我踢回去了!她那手劲……我妈是外科医生,可我从来不知道包扎伤口能疼成那样!“周信光摸了摸自己大腿,面有悸色,不过倒是镇定;他看看姜灵,想起什么,加了一句:”我不知道那是哪儿,更不知道他们被卖去哪儿了,不过,摩咖应该知道。“姜灵点点头:别人就算了,有机会问问俞静。
周信光则继续往下说:”至于我,她说我是个无辜的倒霉蛋,不过又是个糊涂的好运鬼,把我的伤治好了,将我丢在他们的训练场里,让我干点杂活打工。
“那活儿不算累,手下管着一串机器。
他们也没为难我,也不大管我。
还给工钱--但是起先五个月的,全扣光了!因为他们要把我带入境,不得不以雇佣的名义,给我办了个琪雅的临居身份,为此花了一笔钱。
说是医药费、伙食费算他们的赔偿,已经给我免了!”周信光说到这里,无奈一摊手,自己却是笑了。
姜灵听他说得有趣,早憋不住了,也好笑。
冬明莞尔瞧向姜灵:“看来你第一次去莱扎,就可以向黄娴雅开口。”姜灵也颇觉遗憾:“是啊!可是话又说回来,那时候,我又怎么知道?而且投鼠忌器!”又转而对周信光不满,瞥瞥他道:“你还说我胆小,你自己干吗不想办法给我报个信?我就不信黄娴雅不知道我住在哪儿!而且,退一步说,我后来改申的学校,他们不知道,你可是知道的--你那会儿还一个劲儿笑话我呢!这儿税务信息透明,学生的星网地址,都可以在学校站点上查到,你为什么不来个信儿呢?”周信光苦着脸告饶:“你怎么不说我帮你参谋你那堆申请资料?
还不是黄娴雅!她别的什么都不拦着我,也让我上星网,基素营什么都能去,但她不让我联系外面!我试过啦,她给我的那个接入仪,安了一个’家长监控‘!唉,我才刚考上大学,而且还是学医、不是学计算机去的,怎么恶补也来不及!”姜灵若有所思。
莫非黄娴雅有意让姜灵去求她,好叫她姜灵欠下一个大人情?可难道就不怕事情真相大白后,有人恼羞成怒么?不过周信光安好,黄娴雅又是姜灵敬佩的人,姜灵也无心去计较这点事--或许黄娴雅正是算准了这一点?
“那你就在他们那儿安心打工了?”“怎么能安心!我妈还不知道我是生是死呢!”周信光说到这件事,神色转阴,“真是没想到,后来还是黄娴雅帮了我--这事要从头说起了!”姜灵见他如此,不由担心:“没事就好。
不高兴的事,我们就别去管它了?”周信光一怔,心里微暖,扯出个笑,揉揉眉间,阴郁之色淡去几分;他看了眼厨房那边,转而对姜灵正色道:“你也算是牵涉到了,只不过你的运气实在太好。
可有些事,知道总比不知道好!”姜灵见他郑重,也不由肃然:“什么事?”……“这话要从头说起了。
你入档那会儿,事情都已经结束了--在你之前的精神力者,大致分为两批。
是按入档先后分的。
前一批,是冯周李王的人。
新四大家族,知道么?”周信光这句话并不是问句,他一笔带过就想往下说。
可姜灵却无辜摇头:“不知道。”周信光顿时一噎,只好解释:“都是四九年后的新贵。
冯家在军队里底子厚、枪多;周家钱多,至少捏着六成珠宝界,还有房地、石油,具体我也不清楚,总之什么赚钱做什么;李家则是电力巨头、能源巨头,全国人民都在照顾他们家生意,那些设备贵,买一批就是几十亿;王家……他们搞内务起家,最低调,但实力只怕反而居首。
这些人,可是从来不上什么富豪榜的!富豪榜上的人没根基,说动了,就动了。
所以与他们一比,那只不过是过眼云烟!”姜灵低低一叹,咬牙切齿:“怪不得我们老百姓看病、上学、买房子那么贵……愿来这些钱,都去了他们那里了!”周信光摸摸鼻子,瞄瞄姜灵,去瞅冬明。
冬明拍拍姜灵的手,却当作没看到周信光的求救。
周信光没办法,只好自己叫冤:“我先申明,我可不是吃周家的米长大的!”姜灵好笑,斜了他一眼:“听你的口吻就知道不是!”也没细问什么。
周信光摊摊手,也没说什么、一动接入仪,发给姜灵一个地址。
姜灵查看了,存入通讯单,而后姜灵发现其中不对:“你是发错了,还是来这儿后用了假名?”周信光一笑:“这是我本名--许亮。
周信光,是我父亲发现我的精神力潜质后,要求我认祖归宗,才改的名字。”他长叹了口气:“我妈与我父亲大学同学。
那会儿才恢复高考没几年,他们两个也算才貌双全。
但他们没结婚。
因为我外公、外婆、舅舅,在动乱里……人都没了,平反又有什么用?偏偏父亲那边,爷爷倒是在,还有海外关系。
结果改革开放,春风一吹,他们家东山再起了。
然后他们俩就分手了。
可是父亲与大哥的母亲……怎么说呢,我见过几次,彼此间客客气气,那样子不像一家人。
而且生意关系,那两人还常常一个天南一个地北。
所以……”
卷三:一个民族的形成【上】 31、旧债说到这儿,周信光连连苦笑:“总之,他们俩的事,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反正就有了我。”
“只是我妈虽然从不要他给的房子车子票子,我却到底承了他的照顾。
我四岁的时候,得过流行性脑膜炎,当时很凶险。
而且刚出院的时候,有肌肉僵硬的症状。
若不是父亲拉下老脸去求人……只怕就得落下后遗症了。
”后来上学,我不肯去他安排的学较。
他也没生气。
而初中、高中、大学,分数是我自己考的,可他见到录取通知书,倒比我自己还要高兴几分……因为这些,我到底还是要叫他一声’父亲‘。“但不是”爸爸“。
想来周信光对他的父亲,尊敬有余,亲近不足。
姜灵了然颔首,大胆宽慰道:”他既然是真关心你,这就当得起。
其它的事,你也别太在意了--话说回来,据统计、琪雅人三分之二是我们那边的’私生子‘呢!“周信光不由失笑,点点姜灵:”这个怎么能比!“冬明对周信光的一分不满上升到了两分,忽然觉得熊猫眼不够,猪头才好。
姜灵略有所觉,看了眼冬明,没吱声,对周信光担忧道:”我记得那上面,有一个叫周建树的……“周信光还不知道他将大祸临头,跟姜灵庆幸:”我父亲叫周厚载,厚德载物的’厚载‘。
他是老大,管的是周家的老行当,珠宝生意,常往香港跑。
而且那些乱糟糟的年份,他从头到尾都经历了,北平那边的事,就不喜欢掺合。
加上我又是第二批入档的,总算他运气好,不在黄娴雅的’午餐名单‘里。“姜灵也笑了:”那就好。“周信光掰掰手指,不确定道:”周建树……你说的这个,应该是……三叔吧?应该是吧……要不就是四叔。
反正他们一个叫周建树,一个叫周卫华。
都是我父亲的堂兄弟,是二爷爷的儿子,与我也就见只过几面。
大哥跟他们还熟些。“他眼见姜灵斟酌语句才抢先道:”你也不用劝我节哀--我对他们亲不起来,平时也是各过各的。
要不是那会儿爷爷病重。
合眼之前令父亲把我叫过去看了看,我只怕还不认识他们呢!就算这样,我入档之前,与他们都没说过一句话!“姜灵眨巴:”你们不是’信‘字辈吗?你父亲、你三叔、四叔的名字,怎么……“周信光无奈抚额:”哪来的什么字辈!这是爷爷上了年纪,不知哪一天心血来潮,又弄出来的,父亲他们也只是哄老头子开心,就把小孩的名字统一了,他们自己的却顾不上了。
周家在我太爷爷那会儿,还是地主家的长工呢!太爷爷家里兄妹多,养活不过来,为了让他口饭吃,想尽办法把他送出来,从小当了学徒,后来一直做到洋行买办,这才攒下了点钱。
接着抗战时期,打小日本,那会儿淞沪会战,给国民党捐了点钱物……是王耀武、张灵甫的所部,别的我也不知道了。“”王耀武、张灵甫我倒是知道,抗日名将。
可惜张灵甫死在内战里,王耀武倒比他这个属下长命一些,但结局也不好……是文化大革命里去世的吧?“”没错。
一说是境遇不佳,一说是他常年征战,他妻子另外有了人,去了台湾后,便不愿再返大陆。
到底哪个是真的,我也不知道了。“两个中国人一时间俱都沉默。
冬明无奈拍拍姜灵的手,顺便又在周信光头上添了一笔账……而后他开口拉回话题:”您说的那个第一批、第二批,到底有什么不同?“……”第一批……“周信光想了想,”好像是二十六个--我看不到具体名单,不过那是大哥给我开’小灶‘时说的,想来出入不大,最多一二个。
这些人主要分两部分。
一者乃是冯周李王这新四大家族里,他们自己的子弟、关系户,二者,则是军队里的、不属于冯家的人。
当时军队是头一批做标准体检的,二百多万当兵的,基数大,这精神力者也多,有十多个。
另外几家忌惮冯家做大,不肯让他家全拉拢过去,当然要示好。
所以……唉,其实拉来拉去,最后还不是归入了这新四大家族!“姜灵深有同感:”就是啊!“周信光接着道:”剩下的,也有几个,好像就五个,是普通老百姓。
那就当然被他们笼络了、控制了。
又譬如像俞家兄妹那样的,他们俞家虽然比不上四巨头,然而也不简单了。
并且俞家和徐家走得近,徐家是混官场的,不可以没底子,那点家底,还是手里有了权之后捞去的……及不上面四个的位置毋庸置疑,而下面几家也不安份,多少有点想趁机崛起的意思。
哎呀,具体我也不清楚,听过就忘了。
总之,这些家族自然消息灵通,所以第一批人,绝大部分与他们亲近。
就算之前压根不认识的,入了档,也肯定亲近起来了。“姜灵连连点头:”那是肯定的。“又一奇,瞅向冬明:”俞静那会儿试探你,该不会就是因为她家想崛起,结果上面的四家不乐意了,假公济私推她出来倒霉吧?“冬明认真想了想:”没准。“周信光挥挥手:”很有可能!别提了!黄娴雅就在第一批那剩下的五个人里面。
说起来,我虽然算是周家的子弟,但平时又不跟他们住,一开始就没体检。
直到我父亲生日,过去贺寿……结果就成了第二批。
实在是运气好。“”运气好?“姜灵眉毛一桃,”这话怎么说,莫非第一批的人都倒霉了?“这姜灵就不乐意了,军队里挑出来的也好,剩下那五个也好,其实都是小百姓啊!
”差不多了。“周信光长叹,神色有些木然,”因为他们与黄娴雅同一批,却见死不救--我也是从我大哥那儿知道的。“姜灵皱眉:”见死不救?“周信光看看姜灵:”你几个礼拜、从刚刚晋升六级,到突破七级。
再坠机一次,又吓得突破--这话可不是我说的--现在又八级……如此速度,已经叫人目瞪口呆了。
但是,你不知道,曾经有一个人,比你更快。“姜灵很想瞒着不说,可这是周信光。
所以姜灵只好道:”我已经九级了。
去年在莱扎星的事。“不待周信光讶然,又赶紧道:”你说的那个人,是不是,黄娴雅的弟弟?“”没错,黄慎行。“……”黄娴雅成绩好,在北大念书。
她的同系同学里,有个叫钱杰的男生,是俞家的一个姻亲,也是第一批入档的。
钱杰学了点小技巧,在他的那些同学里一个一个试,这样子,黄娴雅就被发现了。“周信光端起刺球汁,倚进沙发里,娓娓道来,”那会儿,凡是发现一个精神力者,照例就会有个家庭普查。
保密的。
这是既定程序,按遗传学的原理来的。
因此紧接着,就发现了黄慎行。“”……“姜灵想起了当时巴尔德与她爸妈一起早餐,苏默老大远特地跑来看姜乐。
看来实在是老惯例啊!
”黄慎行当时还是个小学生--好像二年级还是三年级来着……他姐姐的精神力,当时是四级,黄慎行自己二级,而且还不止,还有他们的父母,两个在外打工,找到了一测,都是三级。“”这样的一家子,当然是国宝了。“姜灵听着听着,心里一揪-这情形听起来好像有点类似啊!现在给姜富安、胡海燕做个标准测试,会发现什么?”接下来呢,搬家?“”对,安家费收下,搬到北平,也不知道哪个研究所,好像离北大不远。
好吃好喝供着,好房子住着,补贴拿着。
隔几天按时报个到,偶尔抽点血,主要是为了做基因检测的全图谱分析。“周信光摇摇头,”他们家是农民,没什么大的想法。
打工辛苦,那是血汗钱,一不小心还伤残;这补贴拿的轻松,又安全。
另外自然有人拉拢他们,还给办了北平户口,又代缴了社保之类--有了这户口,黄慎行以后考大学,上北大清华,可以少要一百多分!这下子,他们就决定扎根在了北平了。
“左右老家那边,又有黄娴雅的叔伯姨舅照顾两边的老人家,耽误不了什么,所以一开始倒也皆大欢喜……黄娴雅回家探亲路也近多了!”
“那后来又是怎么了?问题出在哪儿?”姜灵往后倚进沙发里,抱臂呷了一口刺球汁,“黄慎行?”
“没错,黄慎行。
他精神力晋升得太快了,几个月的时间,一眨眼就五级了。
更重要的是,与此同时,他的父母一个四级了,一个五级了,他的姐姐黄娴雅却没动。
结果这么一来、就集中了一大片目光。
后来也不知道发现了什么、把他们一家转移了。”周信光耸耸肩,“然后就出事了。”
“我不明白……”姜灵磕磕杯子,“为什么黄娴雅认定是第一批人见死不救?”5_32卷三:一个民族的形成【上】 32、因果“因为她跑出来求过他们。
听说曾家还玩了一把诈降。
曾自强骗了她,然后又把她送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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