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生端着剥了皮的水果进到蓦嫣寝房里去时,却见她正倚在窗口,撅着嘴望着窗外,眼神恍惚,像是有什么心事,连他站在她的身后也没有察觉到。
好一会儿之后,她长叹一口气,把手里的东西一只一只扔到水里,莲生才发现,她手里竟然端着一只盒子,里头装着的全是小小的白色纸鹤。那些纸鹤落到水面上,顺着微微泛起的水波越飘越远,她就傻傻地望着,神情飘渺,仿佛自己的魂魄也随着那些纸鹤飘走了,更显得心事重重。
莲生轻咳了一生,见她闻声转过头来,这才搁下手里的果盘。果盘里头放着的是她最喜欢的荔枝和龙眼,剥了壳,去了核,大大小小摆得整整齐齐,晶莹若凝脂,仿佛白玉雕成的一般。
“主人这些日子不是一直兴高采烈的么?怎么突然之间又愁眉苦脸起来了?”他用磨得溜滑的尖细竹签子戳起一颗荔枝,递到了她的手里,可她却意兴阑珊地接过来,捏在手里晃来晃去。
晃了许久,她一口咬住那颗荔枝,泄愤似的狠狠咀嚼,一边咀嚼一边看着莲生,口齿不清地询问:“莲生,你会不会看相?”
莲生略微愣了愣,不明白她为什么会提到这些风水面相之说,便很诚实地摇摇头。“我记得,少主对这类旁学似乎有所涉猎。”见她脸上闪过失望的神色,他似乎又有些不忍,便多了一句嘴,期望能看到她惊喜的笑容。“主人若是有什么疑惑,可以去问问他。”
可惜的是,一提到向晚枫,蓦嫣的神情更惆怅了。
“不用了。”她悻悻地应了一声,搁下竹签子,用手指拈起一颗龙颜搁进嘴里,却是一番长吁短叹,似是有些沮丧,连语调也突然有些暗哑了起来。轻轻眨眨眼,她眸上浓密的长睫仿似经不住寒风一般地不住拂动,那侧影便有了一种不可思议的软弱:“我就是想确定一下,我是不是看起来天生就一副克夫相……”
万万没有料到她竟会有这样的感慨,莲生更是疑惑不解了,原本平静的神色顿时有些不自在起来。“主人怎么会这么说?”他微微低垂着头,仍旧是毕恭毕敬的模样,心里顿觉堵得厉害,似是掀起千层巨浪却毫无可倾泻之处,却还极力维持着表面如常的神色。
“哎!”蓦嫣并不回答缘由,只是咚的一声伏在桌面上,把脸藏在手肘之间,凄凄地哀嚎:“我究竟是造了什么孽呀?老天你也不待这么玩儿我吧?”
说来,一切都是因为萧胤的事。
自从那一日,她借着鸡肾和他开玩笑之后,她就开始明显地感觉到,四下无人之时,他的神色越发落寞,那双本就深邃的眼眸,更是叫她完全看不透。
萧胤的这种神情,令蓦嫣觉得很害怕。她一直觉得自己跟不上他的思维,早前,他一番苦心孤诣地设计,为的就是要给她最好的归宿——做女帝。他希望她手握天下的一切,无论权势、兵马、或者财富,那么,想要什么都可以轻而易举地得到,可是,她感觉得到他的转变太过反常,却久久地想不明白其中的关联。一直以来,她觉得自己受了伤,可是仔细想一想,却又觉得自己没有任何的权利责怪他,毕竟,他一开始就对她言明了彼此之间的利用关系,不是么?
这个男人一直高高在上,其实不懂得怎么爱人,也不懂得怎么爱自己,所以,才会有那些自以为是却最终伤人伤己的举动。若不是因为她,他那深厚的内力,足够他再支撑着好好地多活几年;若不是因为她,他也不会背腹受敌,搞得自己如此狼狈;若不是因为她,他犯不着一路颠簸来到南蛮,伤了身子;若不是因为她,他也不至于拿自己下饵,差点连命也丢掉。仔细想想,她已经不仅仅是克夫了,只怕拿照妖镜照照,说不定照出的会是个霉运当头的祸水,不仅自己运气不佳,还殃及身边的人!
此时此刻,如若她没有猜错方向,那么,她也能体会到他内心难以压抑的愁苦和屈辱。毕竟,那无法启齿的难言隐痛对于男人来说,是相当重要的,关系到一个男人的面子和尊严。而他,骄傲如斯,这个打击于他而言,可想而知。
如今,她只担心他想得太多,想得太远,把自己给圈在那思想的桎梏中,无法脱身,这于他的身体,没有半点好处。
其实,她很想对他说,她并不介意那事,实在不行也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可是,想一想,一旦说明,似乎更会伤及他的自尊。
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怎不叫她头疼?
莲生听她哀嚎不已,隐隐已经猜到是和萧胤有关了,却并不妄动声色。“主人有什么事,难道还不能不对莲生说么?”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和平素没有任何的分别,额前垂下的几缕发丝遮住了眼眸深处薄薄的阴影。
蓦嫣本就有倾诉的欲望,一直以来,那些不敢对萧胤说的话,她对着莲生却能说得极其自然和顺畅,就连她自己也想不明白其中的缘由。虽然她知道一旦承认很伤莲生的心,但,她的确在很多时候都把莲生当做了萧胤。
因为那与萧胤极相似的容貌,因为那双与萧胤同样深邃湛黑的眼眸。
东拉西扯地将自己的怀疑并着猜测诉说了一番,还例举了萧胤的某一些言谈举止做为佐证,末了,莲生听完,和平素一样,并没有什么反应,只是很平静地“哦”了一声。“船到桥头自然直,与其想这些无谓的事自寻烦恼,主人不如多吃点水果解解暑气。”他平板地说了几句劝告不像劝告,安慰不像安慰的话,便用竹签子戳起一颗荔枝,凑到她的唇边。
蓦嫣摇摇头,眨了眨眼,却并不领他的情,只是伏在桌上,继续有气无力地长吁短叹:“别说是吃荔枝,你现在就算是让我吃龙肉,我也吃不下了……”
那一刻,莲生将那荔枝并着竹签子一起轻轻搁回果盘里,一向清澈而明晰的眼眸罩上了一层隐隐的薄雾,似是微微有些闪神。
晚膳的时候,萧胤这称职的男宠照例是要过来作陪的,只不过,吃饭的气氛却显得很怪异,他不声不响地往她的碗里夹着菜,挑的竟然全都是她喜欢吃的,而那一刻,蓦嫣才突然醒悟过来,她口口声声说喜欢他,可是,却连他喜欢吃什么菜肴也没有留意,更觉得有些说不出的尴尬,只好埋头苦吃,不敢辜负了他的心意。
用过了晚膳,萧胤乘着轮椅,由影卫推着,去了凌之昊的寝房。
每日戌时至亥时是他身上的长寿阎王毒发的时刻,那一刻,他是无论如何也不许她在一旁的。一方面,蓦嫣知道自己即便是在也帮不上任何忙,说不定还会添乱,另一方面,她也实在没有勇气看他痛苦无比的模样,出于对凌之昊的信任,相信他会想办法将萧胤的痛苦减至最轻,她便也就默许了一切。
入夜之后,大运河上静悄悄的,船在水上无声地行驶着,连波浪拍打船舷的声音也听不见。沐浴之后,蓦嫣在窗前吹了吹凉风,刚刚躺到床榻之上,正打算歇息,却见莲生不声不响地进来了。
本来,莲生素来是睡在她的塌下的,他即便进来也没什么,可今天,莲生很反常,他竟然站在床榻面前,静静地看着她,只看得她全身发毛,头皮发麻,尔后,他竟然开始动手自顾自地脱起了衣衫!
他穿得本就不多,很快的,三下五除二,衣衫落了地,露出那如玉一般白皙的身体,他又开始毫不含糊地解起了腰带来。
“莲、莲生!”蓦嫣面对着那已经脱了稚气,日渐具有成熟男人气息的胸膛,眼珠子差一点从眼眶里弹了出来,一时惊愕,竟然吓得连话也结结巴巴说不清楚了:“你、你这是……要做什么?”
难不成,这小正太又要间歇性抽风了?!
莲生解了腰带,脱下裤子,全身上下一丝不挂,一片赤祼,很坦然地站在床榻前,澄澈的眸中浮现出淡淡的一层光满,面皮上仍旧是一副漠然不动的平静:“我来为主人侍寝。”
“侍寝?!”像是一早担心的噩梦成了真,蓦嫣瞪大了双眼,看着他一本正经的表情和再认真不过的眼眸,哆哆嗦嗦的,活似冬月间未垒窝的寒号鸟,语调之中是因不可置信而被迫拖长的颤音:“你、你、你……你别和我开这种玩笑!”
眼前这充满陌生男人气息的胴体的确是极具诱惑力,青涩的成熟感中夹杂着一点少年的魅力,算得上这世间最美的东西,就连她的眼睛也有点舍不得离开。可是,她发誓,她的目光绝对是纯欣赏的,就如同心上大为科波菲尔的雕像一样,不带一丝情Se的成分。至少,她还记得,当年她第一次看见萧胤的胴体时,是多么激动,虽然假装羞涩地转移了一下视线,可满脑子充斥的又何止是意淫的念头呀。
那时,她可是货真价实的鼻血不止,恨不得上前去便压倒他,为所欲为!
莲生一步一步走向她,素来平静的脸庞在此刻显得更为平静。“反正,主人以后登基继位,莲生身为皇夫,也总有一天是要来侍寝的,不是么?!”这么说着,他已经走到了床塌边坐下,伸手过来揽住发傻的蓦嫣,唇轻轻地应了上来。
这是一个很青涩的吻。
他似乎只知道将两片薄唇紧紧贴着她的唇,双手轻轻扼住她的肩膀,并不清楚怎样的力道才算合适,便显得有些被动而僵硬。
蓦嫣使劲推拒着他的亲吻,一边躲避一边轻嚷:“那个,莲生,我知道你不愿意的,是被逼的——”
突然,莲生的动作停了下来。他静静地看着蓦嫣,眼眸之中似乎有什么不知名的东西,比熊熊的烈火灼烧得还要热,似乎只一眼,就燃烬了一切:“没有人逼我,我是自愿的。”顿了顿,他复又开口,算作解释:“这事,萧胤也算是默许了。”
他不说还好,这么一说,蓦嫣的心里顿时烧起了一把无名的怒火。
她的狸猫,果然又想多了!
难道,就因为他自己“不行”了,所以,就把这小正太赶紧送到她的床上来,安抚她的欲求不满么?
她做不来拉皮条的,可他倒是做得熟极而流!
“你们究竟准备把我当成是什么?!”她一把推开莲生,握紧了拳头,真想从唇缝里挤出些极不雅的咒骂。以前,她一直以为,那些与人滥交的男人是种马,其中,又以历代皇帝为代表,只不过,在见识过萧胤的守身如玉之后,她也不无感慨,庆幸自己竟然遇到个极品。可是,现在,她的经历,算不算也被人当成了种马?
好吧,不算种马,那算是蚁后蜂王吧!
这真是普天之下第一大荒谬,第一大讽刺!
她就算再欲求不满,也至于需要摧残一个风华正茂的小男生吧?
好吧,就算处男的第一次真的很补,可是,她已经补过一次了,所以,无论是道德上还是感情上,她也需要对狸猫负责呀!
一直补一直补,她又不是天山童姥!
“好吧,我承认我是一脸的克夫相,不过,我难道还长得很像喜新厌旧见色忘义的人吗?”从床榻上爬起来,她拾起地上散落的衣衫,劈头盖脸地朝着莲生扔过去,一边扔一边恶狠狠地骂,显得极为愤懑:“我如果真的对你有什么非分之想,你早就尸骨无存,精尽而亡了,还用等到今天?!”
莲生被她激烈的反应给搞得手足无措,一张扑克脸史无前例地涨得通红。他踌躇了一会儿,抓紧了她扔过来的衣裤,不由自主地绞着,一不小心就流露出了良家小美男的羞涩,小心翼翼地试探着开口:“可是,萧胤他不是——”
“没错,就算他真的不举,那又有什么关系?!”蓦嫣转过身来,明明摆出的的泼妇骂街的茶壶状,可是看到一向冷面的小正太如今竟然是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却又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了。
笑毕之后,她清了清嗓子,很正色地逼近他:“爱,当然是需要说的,也是需要做的,但,这是常规,并不能说明例外。谁敢保证,不说不做的就一定不是爱?所以,萧胤对我的爱,已经不用说,不用做了,我心知肚明,清楚得很。他会弄成这样,全都是因为我,我怎么能不顾他的感受?就算我以后真的登基做了女帝,你和疯疯也不会成为我的皇夫。”
那一刻,莲生第一次听她这么明确地说出将来的打算,不觉垂下头,脸上一阵青一阵白,有着难以掩饰的难堪,神色有些说不出的黯然。
他觉得,自己和向晚枫应该是不同的。向晚枫身为平民,身上有家族宿疾,看来是活不了多久了,所以,能不能在她身边似乎都已经无关紧要了。可是他不一样,他身为皇族,身份特殊,若是萧胤这一辈子都见不得光,总是需要他在大庭广众之下站在她的身边支持她的。
只不过,他拿不准她对他究竟有没有感情。
说没感情吧,她却似乎很愿意听他的话,也很愿意向他倾诉那些藏匿在心底的秘密。而且,她的犟脾气一上来,连萧胤做不到的,他只消轻描淡写就能让她服服帖帖。可若是说有感情吧,他有总觉得不对,因为,她从不会与他有任何亲密的举动,她看他的眼神和看萧胤不一样,甚至,他与她之间的融洽里也总是好像有一些什么奇怪的味道。
蓦嫣看着他有些落寞的模样,黑眸深处闪烁一抹光彩,红唇微微往上挑起,蓄着淡淡的笑意。“莲生,我的心里只有萧胤一个人。就算他这辈子都只能坐轮椅,我要他,就算他真的不举了,我也要他。我这辈子,只要有萧胤这一个男人就够了!”顿了顿,她似乎是怕他不相信,挠了挠后脑勺:“嗯,或许我还可以再发个毒誓什么的——”
“主人不用发什么毒誓了。”莲生抬起头来,面色已经恢复成了平素的模样,所有的情绪全都被隐藏了起来。他微微颔首,只不过,声音因着低沉而显出了些微嘶哑:“莲生相信的。”
觉得自己这样毫不留情面地拒绝一个情窦初开的小男生,似乎显得有点残忍,蓦嫣眨眨眼,努力让自己此刻看起来一副圣母的模样:“莲生,你真的很好,可是你不是也说,你不想做任何人的替身吗?如果我今天真的和你有了亲密的关系,对萧胤是一种侮辱,对你,更是一种侮辱。”抿了抿唇,她苦笑了一记,纠正他一直以来的误解:“你和萧胤的确是长得很像,但,我喜欢萧胤,并不是因为这张脸。”
那一瞬,和萧胤一起经历过的事一件一件全都在脑中闪现,那般清晰,历历在目,或许就是再过几十年,她也不会淡忘分毫。扬着眼睫,她轻轻地开口,却不再看他:“我曾经以为我选错了,可是,我现在才知道,我多么幸运,我很庆幸自己没有错过他。”
对于她的话语,莲生不置可否,只是慢吞吞地套上衣裤,只觉得她这般不留情面的拒绝比用刀划出的伤口更疼得尖锐,尖锐地穿透他的心坎,像汹涌的海潮一瞬间将他淹没。尽管想装作毫不在意,可是那颤抖的双手到底是泄露了他起伏的情绪。穿戴整齐之后,他步履沉重,走到了门口,似是迟疑了好一会儿,突然又一阵风似的转回来,附到她的耳边。
“主人,其实——”
他一番耳语之后,蓦嫣彻底傻眼!
她早知道自己身边的男人个个都不简单,没有谁是省油的灯,却从来没有想过,就连身边忠犬一般的小正太莲生也能腹黑狠毒到这种程度!
给她一个无人的角落,让她哀悼一下自己那少得可怜的人品吧!
如果半夜一觉醒来,发现一个醉眼朦胧的酒鬼很猥琐地趴在一边看着自己,只差没有上下其手,充满性暗示地滴下口水来,你会怎么做?
萧胤发誓,若这酒醉鬼是别人,他必然会一拳将其揍翻在地,批她忘记了自己的生辰八字,也敢公然把他当成意淫的对象,然后唤来影卫,将之拖出去洗刷钩肠,凌迟处死!
只可惜,事与愿违,那神情猥琐的醉鬼正是他的心上人,于是,他只好轩眉微蹙支撑着要起身。“蓦蓦,你来做什么?!”虽然算不上大惊失色,可是,他多少也对她这副醉醺醺地模样有点纳闷,喉头一阵不自觉地紧缩:“你喝醉了?!”
这有点明知顾问的意味,其实,他是拿来试探她的醉酒程度的。因为,一般来说,喝醉了的人,是怎么也不会承认自己喝醉了的。他不是没见过她醉得东倒西歪的模样,瞧她现在这副形容,脸颊酡红,嘴唇微启,吃吃地笑着,脸上的表情吊儿郎当,手里竟然还执着一只白玉酒壶,分明就已经快醉得不知今夕是何夕了!
蓦嫣趴在灵柩上,硬是伸手把已经坐起身的他又按倒回去。
没错,他睡的不是床榻,是灵柩。难怪她去他的寝房里,发现那床榻像是从未睡过人的,四下里寻找也没能找到他的踪影,却不想,他毒发之后沐浴完毕,竟然睡到了那用以掩人耳目的灵柩之中。
看来,他在这灵柩里也不是睡了一天两天了。
她那傻得令人哭笑不得的狸猫呵,不知又在胡思乱想些什么?!
只不过,虽然有点心疼,可是,她却不得不承认,他睡着的模样真的很好看。
“长夜漫漫,无心睡眠,没有美人而在身侧作陪,本郡主真是辗转反侧,心痒难耐,只好一个人喝点寡酒。”按倒他之后,她以嘴就着酒壶,仰头又喝了一口酒。辛辣的酒液烧过喉头,烧得额前沁出薄薄的细汗,也烧出了她一直以来隐匿的欲望。骨子里的猥琐一上头,她不管三七二十一,索性起身直接跨进灵柩之中,坐在他的腰上,嘴角露出一抹邪恶的笑容,灼热的呼吸吹拂过他仅着了素色单衣的躯体,色迷迷地用手指捏了捏他那弧度完美的下巴:“睡美人儿,你可真是秀色可餐呀……”
“什么睡美人儿——”见她将调戏轻薄的游戏玩得这么兴致勃勃,萧胤顿时只觉得哭笑不得,抓住她的手,正想再次挣扎着起身,可是,她却已经将身子伏了过来。
“既然美人儿不愿意服侍本郡主就寝,那么,本郡主只好来与美人儿共寝了!”她靠在他的颊边,一边暧昧不清地说着话,一边捧着他的脸,舌尖轻轻舔着他的唇,那么仔细地勾画着。
这分明是一种故意的挑逗!
他只觉难以忍受,喉间似有烈火狠狠烧灼,懊恼地粗喘着,张嘴含住她的舌。这个吻强烈得近乎掠夺,他的手紧抱着她,像头猛兽在吞噬猎物般,饥渴的吻着她,将舌喂入她口中,分享她唇中烈酒的醇香,吞咽他的喘息。
可是,一吻结束之后,他更觉得难以言喻的挫败和苦涩。尽管欲念已经开始在体内狠狠地烧灼,可是,他却是那么明显地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毫无半点正常男人应有的反应,唯有紧紧抱住她,深吸了好几口气,勉强让情绪平稳下来,心里一阵拧痛。
可是那厢,蓦嫣毫不理会他的难言之隐,还径自玩得不亦乐乎。“没想到美人儿如此有情趣,竟然属意在这种地方……”她不怀好意地继续笑着,言语中充满了邀约的暗示。“好!来吧,美人儿,你先陪我喝一杯助助兴。”这么说着,她突然豪气干云的拊掌大笑,张嘴将酒壶里的酒含了一大口在唇中,直接吻住他,将那烈酒一点一点地哺进他的唇中。
一沾到那辛辣的酒味,他近乎直觉地察觉到了怪异之处。这酒里,带着淡淡的药味,被酒味掩藏着,他分辨不出是什么,但肯定有什么古古怪怪的名堂!本能地想把酒液给吐出来,可她却死死吻住他的唇,甚至伸手捏住他的鼻子,逼着他不得不将酒液全都咽下去。
“蓦蓦,这酒泡过什么药,味道怎么会这么怪异!?”咽下了那些酒之后,他忙不迭地立刻发问,却愕然发现她支起身子,并不打算为他解惑,只是将手里的酒壶甚为随意的一扔,在一声清脆的碎响之后,便迫不及待地在他身上磨蹭起来。
“蓦蓦,你究竟是——?!”他自然明白她想要什么,可此时却只得无奈地伸手抱住她,阻止她的磨蹭,数次欲言又止,好半晌才神情木然地望着屋顶,脸上显出了一点莫名的苦笑:“今晚不行。”
“今晚不行?!”蓦嫣定定地看着他,尔后便眯起了眼,觉得这四个字真是难以想象的熟悉和亲切呀。
似乎,上一次,他也是这么说的,而她,要不要也用老办法回应呢?!
看着她充满了探究意味的目光,他知道纸已经包不住火了,便凄凄地笑,似是有无尽的自嘲和自卑。他真的很想问一句:蓦蓦,如果我告诉你,我真的不行了,你还会愿意和我在一起吗?可是这话怎么也说不出口。其实,不用说,他几乎都可以猜到她的回答了,可是却也害怕得到她的回答。他从没有想到过,自己竟然也会有今天,不得不在她的面前坦诚一切,连最后的尊严也沦丧殆尽,就如同他从来没有想到,自己居然连在她身边做个男宠的资格也没有。
“是么?”蓦嫣哼了一声,知道他心里在纠结什么,却故意忽略掉他表情中的痛苦,含含糊糊地回应着:“你上次就对我说不行,结果呢,你精力旺盛,做足了一百天!你说,今日你说不行,你猜,我还会不会信?!”更其实,她此时此刻满心都是不可告人的Se情猥琐念头,只是邪恶地思考着接下来要如何好好地轻薄他,折磨他,摧残他,让他向她不住地求饶,也算是报了之前被他欺骗的仇!
虽然他是个男人,可是,此时此刻,她处于半醉半醒之间,力量大得不可思议,铁了心死死地将他按躺在灵柩里,再加上他的双腿不太方便,他竟然完全没有任何温柔的办法可以挣脱她的束缚,若是贸然动粗,又怕伤到她,只好躺着任她为所欲为。
他又不是第一天认识她,自然知道她的脾性是任性而为的时候居多,不是么?!
终于满意了他的缄默,她的嘴角漾出了一朵笑花,执起他的手,与他十指交缠,然后举到她的颊畔轻轻厮磨,感受他温热的粗糙掌心,接着,她又将面颊贴着他长着薄茧的掌心里,轻柔而缓慢地磨蹭着,另一只手沿着他的颈一路往下,沿着襟口挑开层层衣料,手心一半在外一半在内,熨烫着他的胸口。后来,她的手指贴上了他的胸口,在那里轻轻划着圈。她的指尖冰凉,接触到他胸膛上起伏的肌理时,他呼吸一窒,不由自主地战栗着,浑身一阵酥麻:“蓦蓦,我不想——”
其实,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他“不想”的是什么,或许,只是为了保住最后的一点尊严,可她却已经俯下身子,贴上了他的胸膛。
“嘘,别说话。”她突然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倾身一口咬住他的唇,含住他的舌,吸吮轻啃,让他剩下的话语全都自动消失不见了:“Zuo爱的时候,什么也不要去想。”仰起头,她带点恶意地笑,慧黠的眼睛里闪出不怀好意的神色,灼热而带着烈酒芬芳的气息在他的耳畔颈侧环绕。凑到他的颈间,她先是以舌尖反复挑弄,再以唇舌折磨他,最后,她一口咬在他颈侧最敏感的地方,迷乱地挑逗,绵延得亲吻,妄图制造出一波接一波惊人的快感。
萧胤全身虚软着,双手扣住灵柩的两次,无意地扣紧,只能闭上眼无助得轻轻喘息着,耳朵里头,只听到自己急促的心跳声。此时此刻,他混乱地感觉到,她的舌在他薄汗淋漓的躯体上滑动着,一路往下,企图将那一处又一处埋着火种的地方引燃。
她的身子磨蹭着徐徐往下,舌尖从单衣的缝隙处轻轻地挑开,像是一条缓缓蠕动的蛇,轻轻地爬过那细腻的肌理,染上了些微烈酒的味道。
不知是要给他给喘息的机会,还是自己需要喘息的机会,短暂的停歇之后,那透着凉意的小手顺着他的腰腹蜿蜒,逐寸而下,不怀好意地靠近那最敏感的禁地——
突然之间,他像是明白了她要做什么,兀然睁开眼,想要阻止,可她到底是比他快了一步,竟然趁着他的手还没来得及扼住她时,便俯下身子,一击即中!
他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集中着,顺着颈侧往头上冲,需要所有的自制力才能强压抑住自己疯狂的欲念。喉结上下浮动,低哑的喘息情不自禁地逸出薄唇,慌乱的思绪,至此全化为一片空白,快感如火花,在身体里流窜,险些要昏厥过去。这一刻,他居然欣喜地觉察,激狂的销魂,像是燎原的野火,从她舔吻的地方开始烧起,那沉睡的躯体在她的唇舌中苏醒,以不可思议的速度迅速地茁壮挺拔,欲望开始以最原始而残酷的方式瞬间呈现。萧胤额前沁出了一层薄薄的细汗,眸中尽是狂乱之色,一股无法言喻的火热,随着她的抚触和吮吻,迅速染遍他的全身。丝丝入扣的舒爽感觉,带动了潜伏在他身体里的所有激|情,化作一股无坚不摧的洪流,瞬间席卷了全身!
蓦嫣褪了自己的衣裙,再次跨坐上他的腰间,纤细的手抵住他的胸前,下身轻颤着探触着属于他的力量,身躯本能地感觉到期待。她的柔软抵住他的灼热。两者轻轻厮磨着,每一次摩擦都让她颤抖得快要昏厥,不禁咬牙低吟,颊边沾黏着汗湿的发丝。甚至,她的十指也渐渐陷入他的胸膛,随着他的呼吸和心跳发抖。终于,她循着他的躯体缓缓地坐下去,感觉属于他的力量,慢慢地滑入,那般灼热不可忽视的!
终于,再也无法忍受这种甜蜜的折磨,萧胤按住她的腰,将她身子狠狠往下按!
那带着几分狂野的动作和姿势逼得她后退无路,只能在他的扼制之下,任由他全然进占。他或许是太兴奋了,她只觉得自己几乎无法承受他的全部,竟然被弄得微微地疼痛!
最终,官能主宰了彼此,她开始努力地在他的协助之下,缓慢而深入地在他的身躯上起伏,感觉他抵在她最深处,那般细腻而密不可分地摩擦着,反复地辗转着,快感开始一点一点累积,疯狂而猛烈地侵蚀。
女人在上头的感觉虽然很有征服感,但却也是不可思议的累。没过多久,她不得不停下来喘息,却惹来他不甚满意的挺腰动作,顿时只能喘息着,以显示自己的不胜负荷。
松开扼住她纤腰的手,扣住灵柩的两侧,萧胤的上半身得以成功地坐了起来,如此一来,攻守双方,瞬间发生了改变!他再度扣住她的腰,反客为主地进攻着,让欲望更加深埋进她体内,包含火焰的黑眸锁着她,猛烈得在她体内夺取和制造欢愉。双手和腰部持续着动作,他甚至不忘舔吻着她红润的唇,吞咽她的娇吟,猛烈地乍起乍落,把她摆布得濒临疯狂,只能无助得随着他的意愿起伏摇动,属于她的柔软,一阵阵地紧缩着,缠绕着他的阳刚,那般绵长而激烈地摩擦着。
在灵柩里这般疯狂地交缠,只怕,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举动吧?!
也或许,这才叫做真正的死去活来,抵死缠绵!
蓦嫣轻咬着唇,双腿不自觉地夹紧他的腰,只能无助地仰头低喘,迷乱地呻吟。纷乱的欢愉爆发流窜,她像闻嗅到最馥郁的花香,每一次呼吸都是深深地贪婪的,如同溺水的人一般,陌生的欢愉令她难抑低吟,黑发如流瀑,直直倾泻而下,在缓缓的摇动之中,翻成了一朵朵柔浪。
“蓦蓦!”他低喃着她的名字,包含火焰的双眼牢牢锁住她,紧握住她纤细的腰,猛烈地将欲望一次又一次深埋进她柔嫩的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