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身体之内仍旧没有任何光芒。就像从之前那一刻开始，它已经完完全全化成了一颗死物。

蓝沙星之上的风轻轻地吹着，让小白之前留下的些许字迹愈发模糊。夕阳安静的照耀着这片荒凉的大地，将陶正阳与小白的背影投射在沙漠上，平白为这个世界增添了一份寂寥。

陶正阳轻轻叹了口气。

自从几十年前自己与妻子李韵晨分离之后，陶正阳曾经以为再不会有其余人或者物的离开能将自己的心神扰乱。可是现在，陶正阳知道自己错了。

在这漫长光阴的相处之中，自己早就习惯了这颗小小圆球的存在。习惯于每天醒来都能看到它，每次出行都带着它，每次一伸手，它便降落到自己手心来。甚至自己能挣扎活到现在，也与小白脱离不了关系。

“休息便休息吧。”陶正阳站起身来，小心翼翼地将小白再一次放进口袋，又将那枚戒指戴在了左手无名指上，“韵晨送给我的那枚戒指遗失在了太空之中，那现在，便用你来代替吧。”

“总有一天，你还会醒来的，就像我总有一天可以将韵晨救回来一样。”

进入太空车，陶正阳狠狠踩下了油门。伴随着一声轰鸣，太空车背对着夕阳向前方快速冲去。

再度回到基地，陶正阳没有任何耽误，直接来到了李维的房间里。周灿也在这里，不过两人似乎并不愉快。

周灿满脸都是愤怒，李维则垂头丧气地坐着，像是个做错了事情的小学生，没有丝毫陶正阳印象之中那种万事皆在掌握的气质。

“你不是重大犯罪调查科警长么？你不是飞天遁地，无所不能，无论任何罪犯都逃不过你的手掌心么？怎么现在哑巴了？你的办法呢？”

李维小声分辨道：“情况发展成这个样子，哪怕是神仙来也没有办法。”

周灿的怒火愈发旺盛：“你的姐姐可是被那些可恶的外星杂碎抓走了！他们还想抓走我们！”

李维脑袋垂得越来越低，陶正阳轻轻咳嗽了一声，周灿才愤愤不平地闭上了嘴巴。

“有一个办法或许可以尝试一下。”陶正阳淡淡说道，“想办法把我送进流浪者的飞船，由我从飞船内部对它们展开攻击。只要能将它们全部杀死，它们的飞船自然就成了我们的。”

周灿颇为不屑地哼了一声，李维则喃喃道：“没有可能的……”

“小白将它的能力给了我。”

“就算有小白的能力也是不可能的……”李维下意识地说着，但忽然间像是反应过来了一般，猛然抬起头来注视着陶正阳：“你说什么？小白……将它的能力给了你？是随意穿越障碍的能力么？怎么给你的？”

陶正阳没有回答，只是快步向前走去。在即将撞到墙上的时候，身影忽然消失，就这样瞬间离开了房间。李维与周灿对视一眼，俱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抹震惊。

虽然仍旧不知道这基于什么原理，但在戴上小白交给自己的那枚戒指之后，穿越障碍物对于陶正阳来说便成了一件十分简单的事情。前方只要出现障碍物，便必然会同时有某个似乎不存在于现实世界的通道出现在陶正阳面前。只要顺着那个通道前进，障碍物便会在不知不觉间被穿过。

在隔离停留片刻，陶正阳再度回到了房间之中。李维怔怔看了陶正阳许久，忽然间满脸狂热的扑了过来，不断在陶正阳身上摸索，观察，就像是艺术家看到了某个稀世奇珍一样。

“你是怎么做到的？这是什么科技？你在越过障碍物的时候看到了什么？它的动力来源是什么？运转机制？原理？”

面对李维一个接一个的问题，陶正阳没有尝试回答，而是直接将那枚戒指摘了下来递给了李维：“只要戴上这枚戒指，你也可以拥有这个能力。”

李维双手将那枚戒指小心翼翼地接过来，仔细观察良久，才将其戴在手指上，然后按照陶正阳的指点向墙壁走去。可是直到李维直接撞在墙上，他也没有从墙壁穿过。

李维满脸疑惑地看着陶正阳，陶正阳便说道：“在戴上这枚戒指的时候，你有没有看到许多奇怪的影像？面对障碍物的时候，你有没有看到一个……嗯，我不知道该如何形容，那是一个通道，但似乎并不存在于现实世界。我直接走向那个通道，于是便穿过去了。”

李维悻悻地将那枚戒指取下，却被周灿一把夺了过去：“我来试试！”

相比起李维的小心翼翼，周灿的动作就迅猛了许多。在戴上戒指之后，她一声低吼，抬腿便向墙壁冲了过去。但奇迹同样未曾在她身上发生。除了与墙壁撞击发出的一声惨叫之外，周灿同样没有任何收获。

李维脸上的狂热神情慢慢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若有所思：“如果这枚戒指是某个科技含量极高，甚至基于某个我们完全不理解的原理所制造的话，那么它一定有内在的身份认证机制。只有通过身份审核的人才能使用它。”

周灿一边抚摸着被撞痛的肩膀，一边有些不服气地说道：“这样说来，目前只有正阳一人能使用它了？”

“现在看来是这样的。”

陶正阳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继续纠缠，而是直接说道：“我只想知道，如何最大化地发挥这枚戒指的能力。”

李维思索片刻，说道：“我需要知道这枚戒指的运转原理。告诉我，你在穿越障碍物的时候看到了什么。”

周灿不屑道：“我没有听说过一名警察还懂这些东西。”

李维怒道：“你以为重大犯罪调查科的警察是那么好当的么？！没有十几个博士学位，你怎么去对付那些高智商的狡诈罪犯？如果我愿意，随时有几十个大学愿意聘请我去当教授！”

周灿一怔，有些不服气地想要反驳，但看到陶正阳的凝重神色，最终还是闭上了嘴巴。

陶正阳眉头则微微皱了起来。因为陶正阳发现自己根本就无法描述自己所看到的那些东西。那些东西似乎是超脱于现实世界与人类想象极限之外的东西。当失去了现实存在的物体作为类比的时候，描述一件虚拟物体就成了无法完成的事情。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陶正阳组织着语言，“它们很乱，光彩很多，很破碎，像是万花筒一样。嗯……我能看到物体的全部细节，就像一张纸，我能同时看到它的两面，以及它的内部组成，但我无法详细去看。如果那样做的话，我会晕倒。”

“同时看到一张纸的两面？”李维眼中猛然爆发出一片光彩：“我想，我大概知道这是基于什么科技了。”

周灿惊异地看着李维，李维则随手拿过一张纸和一支笔，开始在上面勾画。他先是画出了一个正方体来——一张平面的纸当然不可能画出一个真正的正方体，但通过一些绘画技巧，譬如透视法等，表现出它的模样还是可以做到的。在画完这个正方体之后，李维并没有停下，而是继续在它上面添加一些奇怪的线条，很快，那个正方体便变得奇形怪状起来。

“这是一个超立方体，或者说，是超立方体在三维世界的投影。更简单来说，它是一个四维世界的正方体在三维世界的投影。这是超球体，这是超三角体……如果角度变幻，它们会这样变化……”

李维不断地勾画着，那张纸很快便被各种奇形怪状的形状所充满。周灿静静地看着，眼神之中满是茫然，陶正阳却忽然间感觉，那些变幻似乎与自己所看到的那些无法用语言描述的场景有些许相似。

陶正阳不得不承认，在这些复杂的数学问题之上，自己与李维相差甚远。

“我所看到的大概就是这样的场景。”

李维轻轻地拍了拍手：“那就没错了。这并不是一枚简单的戒指，它其实是一台……嗯，一台四维空间传送设备。对于四维世界来说，三维世界的一切障碍都不是障碍，因为有了第四个维度。就像是这样。”

李维再度拿过来一张纸，在上面画了一个圆形出来，随后又在圆内部放了一张小纸片。

“假设这张纸是一个二维世界，这个纸片是一个二维生物。那么，以二维生物的视角来看，这个圆是无法穿过的。因为它是完全封闭的。无论这名二维生命去往哪个方向，都会被圆锁阻拦。”

陶正阳微微点了点头。

“但如果引入第三个维度，那这个圆就可以被轻易越过。”李维有些颤抖地说着，拿起那张纸片，直接将其拿到了圆之外。

“从“高”这个维度令二维生命从圆内来到圆外，便与从第四个维度，令一个三维生命从球内来到球外一样。你所看到的那个似乎并不存在于现实世界的通道，其实就是第四个维度。你是通过第四个维度穿过的墙壁，而不是什么神乎其神的魔法。”

“我大概理解了。”

“这太惊人了，这太惊人了……”李维不断地在地上转着圈子，心中的激动几乎无法自持，“我去找刘正教授，他一定会对这种东西很感兴趣的。”

头发胡须凌乱不堪，身上还有一股莫名味道的刘正教授跌跌撞撞地闯进了房间，在要求陶正阳再次展示了这枚戒指所能带来的能力之后，便如同宗教徒看到了圣物一般，满是崇敬地将那枚戒指放到了手心仔细观察，脸上则迅速泛起了因为过于激动而来带的潮红。

“你知道维度理论对于我们来说意味着什么么？你知道最先进的基础物理理论对于维度是如何阐释的么？你知道精度最高的微观粒子加速器是如何尝试从微观世界寻找维度理论的论据的么？你知道有多少名尖端科学家以及实验团队为了这个课题奉献出了一生的精力，最终却一无所获么？你知道维尔?克莱尔是如何成为当今世界最伟大科学家的么？他仅仅提出了有关于维度理论的一个新的阐释而已，就获得了如此之多的荣誉，而现在，你知道么，有一台可以正常运转的四维空间传送设备就在我们眼前，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么？你知道么？！”

刘正教授几乎已经癫狂了。他在那里手舞足蹈，脸上满是不正常的红色。陶正阳与周灿轻轻对视一眼，然后微微点了点头。周灿便毫不犹豫地走上前去，狠狠一巴掌甩在了刘正教授脸上。

刘正教授瞬间闭上了嘴巴，眼睛里那股狂热悄然退去。良久，他才叹息道：“可惜，这枚戒指只有正阳可以使用。”

陶正阳淡淡说道：“我只想知道，这枚戒指可以在我们与流浪者的抗争之中发挥什么作用。”

周灿也哼道：“如果被流浪者将我们抓走，你就算掌握了维度理论的全部公式，也只能在外星人的生化实验室里回味了。”

刘正教授闭上眼睛，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再睁开眼睛的时候，眼神之中便满是坚定：“我绝不容许如此超前的科技落入外星人手中。为了保护这项技术，我愿意付出我的一切。”

周灿讽刺道：“你不如说是为了保护你能研究这项技术的权力。”

刘正教授略有些尴尬地说道：“这其实是一样的。只有了解了它的运转原理，我们才能更好地使用它。正阳，你要配合我做一些实验。首先我需要知道，它所构造出的四维通道长度极限是多少……”

在确认了这枚戒指是一台四维空间传送设备之后，刘正教便陷入到了一种有些不正常的亢奋之中。在陶正阳的配合之下，刘正教足足测试了三天时间。如果不是陶正阳强制要求的话，他仍旧不肯去休息。

连续三天时间不眠不休，就连陶正阳都感觉到了一丝疲倦。周灿则在这个时候找到了陶正阳：“小白去了哪里？”

陶正阳默然片刻，将小白从贴身衣兜里掏了出来：“它……休息了。”

周灿将小白接过来，在发觉小白体内已经没有丝毫光芒之后，神情之中便也多了一些伤感：“是因为将那枚戒指交给你的缘故么？”

陶正阳微微点了点头。

周灿叹息道：“它还会醒过来么？”

陶正阳的声音之中便多了一些坚定：“它一定会醒过来的。”

“我以前始终不理解你所说的，无论多少钱都不会将小白卖掉的话语。但现在我明白了，朋友，是不能出卖的。小白是我的朋友，你，也是我的朋友。”

陶正阳轻轻拍了拍周灿的肩膀。

一抹淡淡的悲伤情绪在空气之中悄然蔓延。但就在这个时候，一个略显癫狂的声音猛然响起：“正阳！我休息好了，我们继续试验！我想知道强引力场对四维空间是否有影响，这对我们很重要，你必须配合我！你不是号称将身体潜力开发到了极限么？我都没有累你怎么可能累？不要偷懒，快过来！”

陶正阳无奈地摇了摇头，转身向刘正教的实验室走去。周灿站在那里愣了片刻，忽然间哈哈大笑起来。

来自于刘正教的折磨足足持续了半个多月的时间。在周灿的一再要求下，他才终于恋恋不舍地停止了继续试验下去，获取更多数据的想法，转而将精力放到了眼前的事务上。

又一次全体人员参与的会议召开。在会议之中，刘正教满是激情地诉说着：“有了这台四维空间传送设备，我们对抗流浪者将不再没有丝毫胜算。我的计划很简单，想办法将陶正阳送到流浪者的飞船里去，借助这枚戒指的力量，陶正阳将可以不受任何束缚，完全发挥他强大的身体力量。只要杀死所有外星人，他们的飞船自然就成了我们的，我们便可以返回家园。

不过在这之前，我们需要为正阳开发出一套拥有强大防护能力、可靠的维生能力、完善的侦查系统，最好还要有一定火力配置以及动力系统的太空作战服。只有在太空作战服的支持下，正阳才可以最大程度地展现他的力量。而这套作战服的开发需要我们所有人都联合起来共同努力。

下面我来分配具体任务。拥有医学、生理学、生命科学、人体工程学专业背景的人负责作战服维生系统的设计及开发，拥有机械制造、设计、工程学专业背景的人负责作战服总体结构及模块衔接，拥有材料学、力学专业背景的人负责……

我们还有不到两年的时间，两年之后，我们的一切努力都会得到回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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