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速坠落的音速龙碰撞上一朵蘑菇土包，发出一声闷哼，瘫倒在地。两名雇佣兵也从龙背上重重地摔在蘑菇土包下的房屋顶，他们同时发出痛楚的。而卡帕则如同鬼魅般轻飘飘地降落在他们面前，神情轻蔑，得意洋洋。

看见卡帕攻击音速龙，里特大惊失色，他撇下火龙，径直赶往卡帕，聚积在他身边的血蜘蛛化为数股血色的触角，缠绕向卡帕的脖子、手臂、腰间。卡帕根本不在呼血蜘蛛的攻击，他伸出刚劲的左手，穿过血蜘蛛群的缝隙，卡住了奄奄一息的男雇佣兵脖子，用力一捏，那名佣兵的眼睛便非常夸张地向外凸出，他的双手无力扳着卡帕的手臂，插进背上的羽箭因为他肌肉的加剧紧缩而增加伤痛，每一个伤口都流出了更多血液。

“团长！”被撞伤的少女跌跌撞撞站了起来，声嘶力竭大喊着，同时拔出插在腰间的短剑刺向卡帕，在她的眼里，面前这个只有十四五岁的男孩全身都散发出难以抑制的邪恶，前所未有的恐惧侵扰着她的心灵，让她不由自主打着寒颤，感觉自己正处在地狱的悬崖边摇摇欲坠，但是救人的迫切心理战胜了恐惧，平常的严格特训帮助她发挥超常，短剑刺穿了卡帕的左臂，卡帕手一松，卡住的男佣兵便瘫软在地。

“女人，竟敢刺伤我！”卡帕苍白的脸开始及其夸张的扭曲，盛怒之下的他一掌击打在少女额头，少女被强劲的掌风掀翻，飞出数米外并撞上冰凉墙壁，烟尘四起，石屑飞溅，被撞之处，断壁残垣，塌陷的墙壁将那少女深埋进废墟之中。

“蕾妮卡……”奄奄一息的男佣兵痛苦地喊着，他的声音和生命都极度微弱，如同在狂风中摇曳的蜡烛一样，随时都可能熄灭。

“够了，卡帕！”里特大喊着，但他发觉此刻阻拦卡帕已经毫无意义，因为卡帕已经解决了一切，而里特原本是想帮助那两个人脱离被杀的命运。“为什么你要这样做？卡帕，这样的事情真的有价值吗？”

遭受血蜘蛛侵扰的火龙龙群也发现了蘑菇土包上的里特。龙族的敏锐让它们确认里特就是使得它们不舒服的罪魁祸首，它们相互嘶鸣，并很快达成默契，分成三路扑向正在质问卡帕的里特。

里特迫于无奈，再次卷入战团之中，对于卡帕的所作所为他无能为力。

“克拉托亚世界就像风中之烛一样，奄奄一息，这男人的生命也是一样的境况。”卡帕根本不看里特，他的眼神落在了在地上不停痉挛的男佣兵身上，他注视着，看着那男佣兵布满血丝的瞳孔逐渐扩散开，布满血垢的脸上深深刻印着恐惧，那人尽量歪着脖子，望着女佣兵倒下的地方，他轻轻地念叨着：“蕾妮卡，我的女儿……蕾妮卡……对不起……”他本来就身受重伤，即使没有卡帕的袭击，他也无法活过今夜。

“你感到害怕吗？”卡帕脸上带着微笑，但那微笑却一点无法让人联想到温暖，冰冷凄厉，残酷无情更接近于死神。

那人也笑了，万念俱灰的他，眼神里的恐惧奇迹般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以王者般气势逼视卡帕，最后他似乎是对卡帕说，又象是喃喃自语：“我是特雷夫，佣兵之王，你的强大让我震撼，没想到王子殿下的阵营里居然有你这样厉害的人物，年轻人，可否告诉我你的名字？”

“卡帕，这是我喜欢的名字，”卡帕说道：“但是我要纠正你的错误，年轻人，我的年龄远远超出了你的想像，远在这片大陆形成之前，我就已经在海洋里游弋，克拉托亚的历史在我的眼里不过是眨眼般的时间，你能明白吗？特雷夫小孩。”

一排凌厉的羽箭自里特身边呼啸而过，紧跟着数团熊熊燃烧的火球在里特周围连环爆炸。这些都无法伤及里特，敌人反而惊诧于他那异常敏捷的速度，但见里特高速移动所留下的残影随处皆是，“看不见”的血蜘蛛噬咬着弓箭手们的皮肤，自里特体内伸出来的佛晓触角也蜿蜒曲折地缠绕住三只火龙，让他们动弹不得。

弓箭手们忍受着血蜘蛛带给他们的阵痛，努力搭箭，瞄准发射。又一排羽箭射向里特，箭矢闪耀着魔法的光泽，并夹杂着妖异的嗥叫，那是一排杀伤力极高的魔法箭，即使只在里特附近爆炸，也能给他造成严重伤害。

“波――波――”清脆的碰撞声接二连三响起，魔法箭被里特周围的血蜘蛛阻拦，歪歪斜斜地掉落下来。

“是那样的吗？”特雷夫眼睛里闪出了一丝亮光，他的胸口猛烈地喘息几下，回忆道：“卡帕，这个名字我曾经听谁说过，你……咳……咳……我明白了，你是大蛇……”

卡帕的脸色骤然生变，没有其他的事情更让他动容，特雷夫知道他的身份，这让他感到相当的震惊，他努力克制着自己内心的激动，看着倒在地上的特雷夫身体比上次更剧烈的痉挛，待特雷夫停止抽搐恢复一丝神志时候，他追问道：“是谁告诉你我的名字，特雷夫？”

“高凯，我过去的一名属下，倘若今天他仍在我身边，血狼俑兵团也不至遭受如此灾难。”特雷夫一直孤傲的脸上浮现出强烈的愧疚之色，他第一次向人忏悔，而他认为对不起的人就是那早已离开克拉托亚世界的高凯，“我曾经做了一件错事，让我永远失去了他。”

“原来是他。”卡帕恍然大悟，紧绷的脸上竟露出欣慰的神色，“你知道高凯现在在哪里？”

特雷夫无法听见卡帕说的最后一句话，大量的失血已经消耗了他所有的神志，强烈的睡意让他感觉眼皮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沉重，他的耳边有一个极其细弱又非常温柔的声音在呼唤：“睡吧，特雷夫，只要闭上眼睛，一切都会变得美好起来。”那声音象是劝告更象是在诱惑，特雷夫感觉到一种从未体验过的温暖覆盖全身，让他最后的意识也一点一点被那异样的温暖侵蚀、干扰。

终于特雷夫轻叹一声，身体不再发生痉挛，平静地仰躺在地上，不再动弹。

“……”卡帕静默无声地站了起来，他将目光转向了正在与里特进行争斗的三只火龙，一种前所未有的强制力制约住了火龙，火龙们的目光瞬间被吸引过来，它们视线在与卡帕对峙短暂的时间之后，便畏惧地叫了起来，收拢双翼小心谨慎地降落地面，不敢正视卡帕的眼睛。龙背上的弓箭手惊讶地看着脚下的火龙，它们的表现如同家猫一样温顺，任凭驯兽师百般喝斥也无济于事。里特也惊诧于火龙的变幻，他发现火龙们相当敬畏卡帕，连那头最先被卡帕掀翻在地的音速龙此刻也低垂着头颅，萎缩在卡帕面前，低声吟语。

“被称为万兽之灵的龙族竟然会被污秽的人类当作坐骑。”卡帕发威了，他那压倒一切的君王霸气，顿时掀翻了站在龙背上不知所措的弓箭手，强劲的魔法风暴卷起弓箭手抛向了几百米外的地方。四只刚才还处在敌对状态的龙此刻放弃敌对状态，浑身颤栗，身体紧紧贴在地面，眼睛里全是乞求原谅的神色。它们乖乖地接受卡帕的训斥，而这一切都让里特瞪着眼睛发呆。

当马修带领人马赶至现场，他只发现了九名弓箭手和驯兽师的尸体，现场一片混乱，狼藉不堪，遍地都是血迹和羽箭，然而德吉姆家族的那三只火龙以及被追击的特雷夫、蕾妮卡都失去了踪迹。

现场没有任何活口可以告诉马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他却在一名死去的弓箭手身上找到了一片已经枯萎的黑色树叶，他认得那树叶，那是曾经在鲁伦堡草原与雾瓦罗号战斗的时候，马修看见过一个年轻人使用的拂晓触角，那触角上就长有这样的黑色树叶。

即使马修再怎么聪明过人，他也无法将血狼佣兵团与雾瓦罗号联系在一起，但可以肯定有人干扰了黑龙骑士团的行动，救走了特雷夫和蕾妮卡。

而只要这两人还活在人间，复仇的血狼就会携带死神归来，把今晚夜袭的每一个参加者送入黑暗地狱。马修眼睛死死盯着那片黑色的枯萎树叶，他狠狠地咬着牙齿，鲜血从牙缝间渗出，但他却无法感到疼痛，或者他根本就不会疼痛，除了左胸口上那黑色的骷髅疤痕时不时带给他钻心般的刺激，他甚至怀疑这个身体也是不属于自己。

那枯萎树叶带给马修非常强烈的刺激，那是因为那片树叶的形状与心脏惊人的相似，马修感觉到内心里发出了异样的碎响。

他的心脏如同一个不安分的精灵，以相当高的频率跳跃着，这种跳跃频率远远超过了正常人可以承受的极限，然而对于马修来说，他必须得依靠这样剧烈的心跳才能够活下来。这是雷卡恩在十八年前告诉他的真相。同时，雷卡恩还告诫他：他每一周都得更换一次活人心脏，保持身体的活力，如果不能做到这一点，他的身体就会如同枯木一般迅速萎缩，就如同眼前的这片枯叶。

马修已经快要忘记他的这种病态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因为追忆过去会让他陷入地狱般的恐怖，每次追忆都会让他总是做着相同的恶梦。

这个恶梦开始于十八年前：一个漆黑的吞噬掉一切的夜晚，残缺破损的马车，没有头颅的车夫，被撕成无数碎片的青年夫妇，以及一个被挖掉心脏的小男孩……马修试图把那个小男孩看得更清楚，但是总有一种妖艳的红烟遮住了那小男孩的面孔，无论用什么办法，也无法看清楚那张脸。梦中萦绕着令人昏昏沉沉的红烟，所有的一切都是那样的模糊，但一瞬间又变得格外的清晰，就象是昨天才发生的事情。

马修怀疑那个小男孩与自己有关系，有时候他甚至认为那小男孩就是自己，虽然没有证据，但是他却有强烈的感触。他认为自己的身体里有着自己不能理解的“事物”，那“事物”或者是一种“东西”，充满着神秘色彩的“东西”。

而雷卡恩是相当清楚那“东西”的真面目。

马修用舌头舔舐着嘴唇上的血液，那血液并不属于他的身体，而是他体内的那颗本该属于别人的心脏所流动的血液。

那个心脏的主人曾是马修旗下一名非常优秀的黑龙骑士，三天之前在骑士团的军营公示栏出现了那人的失踪公告，这个人是该团第12名神秘失踪者。没有人知道他的去处，除了马修。

不过从今天起很长的一段时间，马修的黑龙骑士不会再发生失踪事件。因为他从被俘的血狼佣兵团中挑选出二十几名身体强壮的战士，凭借他多年的经验，他知道这些人的心脏非常适合他使用。

马修命令部下将俘虏带进他的私人监狱，那是位于他的官邸的地下室里，多年来有无数的囚徒被关进马修的私人监狱，却没有一个人活着出来。他们身体的某个器官在马修的体内继续存活了一周，然后就会被另外一个新鲜的器官所取代。

这是马修的个人秘密，除了他和雷卡恩，没有任何人知晓。如果说最初的他因此还有一点罪恶感的话，那如今的他就早麻木不仁，或者已经习惯了这种令人刺激兴奋的做法，更为重要的好处是他可以以此维系自己玻璃般脆弱的生命。

在打倒高凯之前，马修是无论如何都不会让自己衰亡下去，即使变成恶魔，他也在所不惜。即使被雷卡恩利用，他也心甘情愿。事实上当他的父母“意外”死亡后，雷卡恩便以养父的名义照顾了他的一切，在他的心里雷卡恩已经成为了他的第二个父亲，成为了他黑暗生命中一盏明灯，尽管这盏明灯染着人类的鲜血，散发着蛊惑人心的妖异之光。

马修明白现在的自己永远都离不开雷卡恩，他根本就找不到离开雷卡恩的理由。但是十八年来他一直感到困惑的是：雷卡恩到底是需要他马修本人，还是马修体内那一直潜伏的“东西”。

煌煌的太阳照耀着千嶂万山，青翠的山脉连到天际，音速龙振翅翱翔于天空，它在天空中盘旋一圈，发出了欢愉的鸣叫，三只火龙以相同的距离在它身边护卫，它们相互嘶鸣，彼此呼应，并向地面点动着脖子，表现出最崇高的敬意。苍绿的山崖上草木菶菶，如烟如云的雾气顺着山崖蔓延、翻腾，卡帕和里特直直地矗立在山崖上，迎接着冉冉上升的初生太阳。

“你救了他们俩。”里特仰头望着天空中盘旋的音速龙群，他提醒着卡帕：“为什么？最开始你不是逼着我去杀他们吗？”

“虽然你违背了我的要求，但是先前你的表现还是让我很满意，克拉托亚的调和者。”卡帕并没有回答里特的问题，他仰头目送着音速龙和火龙逐渐远去，它们的目的地是血狼佣兵团设在大陆东部的秘密基地，在那里特雷夫将会重振棋鼓，东山再起，并将会在不久的将来卷土重来，向罗伊国王表达他已经达到极点的愤怒。

“不说就算了，但是，这第二次的试练结果该怎样评判？卡帕”里特问道，“你到底考验我什么？我没通过吗？”

“调和神并没有严格的行为准则，”卡帕说道：“在克拉托亚大陆，每一位调和神都有着他们个性的行为方式，在世俗的眼睛里，或许是正义，或许为邪恶，这都取决于调和神自己的本意，只要他能够维系这个世界的力量均衡。你可以变为恶人，也有权利成为正义使者。我的第二次试练是考验你的意志力，看你是否会因为一己私利而改变原有立场，而当时的你即使有强权压迫，即使面对死亡的威胁，也决不改变自己本意。这已经可以证明你有着强烈的做人原则，你的意志力已经通过了我的试练。”

“原来这才是你真正的意图。”通过试练的兴奋并没有让里特得意忘形，他非常慎重地询问道：“大蛇，究竟我还要进行多少次试练才能让你满意，带我前往现代世界？”

“怎么？你开始沉不住气了吗？”卡帕冷笑问道，“你只要在以后的八天内通过我的考验，我就可以带你去。”

“我担心时间不够，无法及时取回我的骷髅十字架。”里特抚摸着自己如同枯木般干瘪的手臂，担忧地说：“卡帕，我有一个建议，你可以听一下吗？”

“说吧，让我听听。”卡帕显露出一丝兴趣。

“虽然我已经通过了两天的试练，我也因此更加了解到你的强大，说实话，你是我看见最厉害的人，我从未去过那个神秘的现代世界，对那个世界的一切都鄙陋无知。我对它有着强烈的兴趣，你能否先带我去那现代世界，让我对它有一个初步的了解，我想去看看李冉，我知道你也是很愿意见到他的，我想知道你和李冉究竟谁更厉害？你能告诉我？”

“哈哈哈哈哈―――”卡帕忍不住发出了爽朗的笑声，他好不容易止住了笑容，对里特说道：“别说了，我明白你的意图，这不过是你的小聪明而已，你是想用激将法，投机取巧，让我提前带你去现代世界，不是吗？”

被卡帕点破企图的里特，发出尴尬的笑容，但是他仍然抱着希望，恳求道：“可以吗，卡帕？”

“别作梦了。”卡帕冷冷地抛下一句，扭头便走，留下里特孤零零地呆在山崖边，他颓废沮丧，情绪极为失望。这种失落并没有持续多久时间，接踵而来的喜悦让他激动的手足无措。

因为离开他二十几米远的卡帕停住了脚步，意外地扭过头来，带着一脸的狡黠和自信的笑容：“明天吧，我会当着你的面击倒那个不可一世的家伙，来证明谁才是最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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