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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书网 > 江山云罗 > 第一章采莲溪边心无尘垢吴征来的那个世界里,曾有记载「海州言凤现于城上,群鸟数百随之,东北飞向苍梧山。」尚未探明自然科学的世界里,常以臆想中的神兽作为祥瑞之兆,吴征向来也是当做故事看的。

第一章采莲溪边心无尘垢吴征来的那个世界里,曾有记载「海州言凤现于城上,群鸟数百随之,东北飞向苍梧山。」尚未探明自然科学的世界里,常以臆想中的神兽作为祥瑞之兆,吴征向来也是当做故事看的。

不想今日当真见着百鸟齐鸣的奇景,当真是目瞪口呆。

望一眼枝头上大大小小,羽­色­缤纷的鸟儿,再看看场中演出仙乐的二女,不由生起「百鸟朝凤」之感。

陆菲嫣风姿绝世,冷月玦向传燕国太子有意纳其为妃,赞一句「凤」并不为过。

而群鸟和鸣,声若八音之奏,可不就是古书中所言的百鸟朝凤么?「可惜!啊,也不可惜。」冷月玦握着「玉洞滴露」负手后背,仰首望天喃喃自语。

先是叹息了一口气,恍然大悟时又不由失笑,冷冰冰的少女陡然间露出转换极快的神情,倒有春风吹破冰湖那一刻的俏丽与令人动容之美。

「《清心普善咒》!好一首心境似水流觞之曲,你若有现下的心境,方才未必输了给我。」陆菲嫣手按琴弦不忍放开,双目迷离大有回味无穷之­色­。

「恩,能多坚持些时刻,所以可惜。

只是终究要败的,所以也不可惜。」冷月玦又伸手将玉箫在指间盘旋数转,舞起呼呼风声道:「陆前辈,方才晚辈存了一较高低之心,接续转折之间有时急了有时缓了,着实污了雅致之音。

晚辈请您再同奏这一曲如何?这一回咱们奏《笑傲江湖》!」「正有此意。」在座对声乐之学大多都是外行。

曲子好听,奏曲之人技艺高妙固然懂得,可细节之间则难以分辨。

不想冷月玦竟言此前所奏瑕疵不少,现下再奏一回自然曲调更加纯熟,配合更加默契,闻言无不­精­神一振。

琴音忽起,鸟鸣声骤停!陆菲嫣此回节奏快了一个拍子,十根纤长而灵活的玉指拨动琴弦之间,宛如行云流水般顺畅自然,仿佛这一首曲子已是弹过了无数遍。

而冷月玦闭目撅­唇­,神魂都已沉浸其中,接续琴音的一刻正在尾音袅袅将绝未绝之际,且情绪与琴音完全一致。

比之此前的悠扬,此时的箫音亦显高亢激昂。

吴征眨了眨眼睛,他对乐理其实也茫然不知,前世也就是个跟着唱的水准。

此生揣摩人之心境大有所成,他明了冷月玦出身佛宗,定能听懂《清心普善咒》之中安宁平和之意,定然甚喜此曲。

而天荫门人修佛日久,也必然受其感染收敛争斗之意。

陆菲嫣蹉跎多年终挣脱束缚,正待一展拳脚,《笑傲江湖》其中的饮马江湖,畅游人生之路也会大称其意。

吴征所不明白的是,冷月玦该是清静寡淡的­性­子,可无论是箫音中的激昂还是她神情中的向往与潇洒,这一份放纵的率真与耿直的不羁又从何而来?相同的曲调,变换了不同的节奏竟能奏出两首意境截然不同之曲。

待陆菲嫣与冷月玦奏毕,在座中人情不自禁鼓起掌来,韩归雁与顾盼更是大声叫好。

冷月玦收了玉箫,向吴征行了个礼道:「得吴师兄仙曲,光是一曲这一趟成都之行已不枉了。」吴征赶忙回礼道:「非是在下所谱,只是机缘巧合中所得。

冷师姐安心在此住下,倒还有许多曲子也不差于这一曲多少。

他日闲时再一一哼唱给冷师姐听。」「扑哧!原来你看不懂乐谱啊?」祝雅瞳乐得失声而笑道:「也亏得这两位修为深厚,听你哼唱几遍便能奏将出来,否则岂不是浪费了。」吴征摊了摊手尴尬道:「只会哼,不会看。

哈哈哈……」心中却道:「香港那位歌神也是连五线谱都看不懂,不妨碍人家唱的一票经典嘛。」「谢过吴师兄,奴家不甚之喜。

今日倒真是兴尽了,改日再叨扰师兄了。」大师奏乐,无不极耗心神,往往一曲终了时大汗淋漓满身疲惫。

陆冷两位功力­精­深方不致如此,可再要奏曲势所难能,便是强行演奏也再不复此前引百鸟齐鸣的水准。

天荫门人聆听一曲荡涤心灵之音,也颇受吴征恩惠,加之他款待十分热情也不好过分逼迫下去。

反正来日方长,在成都城里没有一年半载也走不得,倒不急于一时。

「吴贤侄盛情款款,天荫门牢记在心。

我们远道来此一路奔波颇觉疲乏,想就此先行告退。」柳寄芙见掌门之命今日难以成行,也只得寻个借口无奈告辞。

「使得,使得,晚辈一时几乎忘了此事,柳前辈多多见谅。」吴征巴不得这几位早点离开免去一桩麻烦事,忙不迭地连连拱手,就差做出送客的手势了:「待午时晚辈再来请几位前辈前去用膳。」

不必了,劳烦吴贤侄遣人送至我们小院即可。

清修之人当不得许多凡俗礼节,打扰吴贤侄已是万分过意不去,还是一切简单为好。」柳寄芙双手合十,又让吴征涌起初次见到柔惜雪时的怪异之感。

「那……一切依前辈的意思。

晚辈送几位回院。」吴征尽他的主人礼节去了,冷月玦却并未随着天荫门人一同离去,她向祝雅瞳盈盈下拜道:「母亲大人,女儿有事禀报。」柳寄芙等人不阻止甚至装作不知,祝雅瞳眼珠一转便知其意道:「不忙,今日好好休息,有什么事情改日再说。」燕皇吩咐冷月玦传口谕,这事柳寄芙等人当然知晓,可秦国人却不知,冷月玦更不能当众说出。

她知祝雅瞳心思向来玲珑剔透,既然刻意拒绝自有其盘算,遂道:「是。」她抬起头来左右一望,磨磨蹭蹭地不肯随师门长辈离去,只候在祝雅瞳身旁。

「你怎么了?」冷月玦此前大败于陆菲嫣,且几在陆菲嫣发动攻击的第一刻便一溃千里,毫无还手之力。

祝雅瞳虽不­精­通乐艺,但她是武道大行家,自明了两人之间的修为差距不至于大到这种地步。

乐为心声,冷月玦当是败在了心境之上,此刻面对义女心中不无歉疚。

祝雅瞳与柔惜雪之间向来关系不睦,收冷月玦为义女纯属一时心动。

她在燕国被太子栾楚廷步步紧逼,恩师又刻意撮合,家族无力抵抗不说,还竭力将其推向太子,娇小的女子可谓似被关在囚笼之中透不过气来。

祝雅瞳看她时仿佛看见了年幼时的自己,两人的­性­格虽截然不同,可同病相怜。

祝雅瞳心中最柔软的部分被触动,恻隐之心顿起,遂伸手拉了冷月玦一把。

结局已然注定无法改变,但途中若有高人照应自当能舒一口气,不至于日日被以死相逼。

自己不在长安的日子里,丫头当是吃了不少苦头吧!祝雅瞳心中亦有些无奈,她并非随心所欲,一时兴起后便不管不顾之人,只是爱子身在成都,两相权衡终是吴征才是心头­肉­,冷月玦那边也只得叹息鞭长莫及。

「女儿想去成都城看看。」柳寄芙等已然离开,冷月玦向祝雅瞳将心愿说出,低头不敢看人的目光里满满都是期盼。

「你今儿是怎么了?」祝雅瞳爱怜地抚了抚她的头顶道:「从前你可不会有这等想法。」「只是在门里闷得久了,出来就想去散散心。

况成都风物大异长安城,多去见识见识对修行也大有裨益。」冷月玦仍是垂首低声,说话淡淡的,让人觉得仿佛去不去都成,只是这么一件事情而已。

「那……」祝雅瞳微一沉吟道:「你稍候片刻,我央个人陪你去。」不多时吴征回了院子,解决了一件大事心情松快,此刻双手Сhā在衣兜里吊儿郎当一摇三晃地踱进院门,脸上难掩得意之­色­。

不想见祝雅瞳与冷月玦二人也在院子里,不由有些错愕:这母女俩不是有话要说么?这就完了?「冷师姐怎地还不安歇?可是在下有什么疏忽不周之处?」「她想去逛逛成都城,你陪她一道儿去好么?」原来如此!照说陪这么个风情特异的绝­色­美人儿逛街该是求之不得的好事,可吴征却十分为难。

韩归雁与瞿羽湘还在府上做客,他不好离去。

再者陆菲嫣,韩归雁,顾盼这几位醋劲儿一个比一个大,把她们抛在府里去陪美女,回来怕是有得说项了。

再说冷月玦美则美矣,吴征对这等冷冰冰拒人千里之外模样的女子可没甚么兴趣,陪她逛街恐怕还是件大为无聊之事。

「这个……」吴征拱了拱手道:「冷师姐,在下还需在府中招呼诸位前辈,今日怕是难以得闲,不如改日如何?冷师姐若是实在有兴趣,在下唤些成都城里长大的仆从们陪同,他们大街小巷无所不知,冷师姐沿路也有人使唤。」冷月玦无可无不可,便是一人去也没甚大不了,只是她不明祝雅瞳的盘算,索­性­默不作声。

祝雅瞳香­唇­微动,一缕嗓音凝而不散直传入吴征耳中。

吴征细细听完皱起了眉头道:「如此也成,那我陪冷师姐逛逛。」向韩归雁等悄声说了缘由,女郎虽是大发娇嗔万分不舍,倒也识得大体不加阻拦。

自出仕之后常与吴征私会大慰心意,虽说来他府上做客却不得相陪有些不高兴,倒也不觉难受。

辞别了众人,吴征当先引了冷月玦出府,向冯管家要了些碎银子塞在口袋里,随口问道:「冷师姐欲乘车还是骑马?」「我想走走。」冷月玦好奇地眼角一瞟吴征衣衫腰际的两个怪异口袋,原先望见还以为只是个奇特的装饰,不想还有这种功用,看着甚是方便。

且无论早间入城还是现下在吴府,单单只见他一人如此,料想是他想出来的。

心中不由暗道:这人所学颇杂,鬼点子也是多得很。

「那成,在下陪冷师姐行路。

不知要看景观,睹风物,还是瞧人情?」传说中的压马路?只是看同行的妹子一副爱搭不理的模样,自己也没有热脸贴个冷ρi股的兴趣。

不得不说自得韩归雁与陆菲嫣之后,又与祝雅瞳,顾盼日夜相处,吴征眼界又高又宽不免有些挑三拣四,连冷月玦这等绝艳风姿也没有曲意讨好的心思。

「边走边看。」好吧,给的范围真广,倒是又空又泛。

吴征想了想道:「南城最是热闹,我们先去那里走走。」「劳烦吴师兄。」吴征唤上两名随从,双手Сhā兜领着冷月玦向南城走去,心中不免无语:故意说个南城,想她这般­性­子当不喜热闹挤兑挤兑她……这是……全然无所谓了?老天,不是清静寡淡,简直是即将立地成佛,可偏偏又要去逛大街是个什么缘故?转过全是豪族府邸的锦绣大街便是秦都大道,远远望见行人如织的繁华南城,冷月玦的玲珑秀首左右张望,只是目光一如既往地空灵。

吴征有些没­精­打采,心道:好歹陪人出来一趟,遇着些新奇玩意儿就上去看看,多少说上两句话也是好的。

正沉吟间,冷月玦忽然行向路边。

吴征唯一错愕,只见她向着一名货郎行去。

一块白石台子平整如镜,小炭炉正烧着化开后金灿灿的糖浆,立着的稻草把子上Сhā了几只做好的成品。

冷月玦打量一番,还抽了抽鼻子嗅入甜香之气问道:「这是什么?」货郎每日见来往之人不知凡几,可美丽得如梦如烟的女子凑上前来,还与自己搭话的也是生平仅见。

当下已惊得呆了,一双眼睛只顾瞪着冷月玦直看,着了魔一般,哪里顾得上回话。

「糖画。

将麦芽糖与蔗糖混在一起融了,在白石台面上作画,待糖浆冷却之后凝固便能成画。

拿着边看边玩可以,不过大多孩童都是放嘴里吃了。」吴征说得轻松,语声里却有一股黄钟大吕般的厚沉,震得人耳朵里轰然作响。

货郎陡然惊觉,忙起身弓腰惶恐连声道:「啊哟,对不住,对不住。

小人冒犯仙子,当真是……当真是……该死!该死!」「问你话,想说便说,不想说我们就走。

哪来的该死!」吴征笑道:「女儿家生得美丽自然引人注目,所谓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冷师姐也不会怪罪于你。

冷师姐丽质天成,每日里被人这么看上千儿八百回也不稀奇。」换了其余大家小姐被一个卑贱草芥之民如此冒犯,砸了货摊也是轻的。

货郎小本经营吃亏不起,正吓得一身冷汗叫苦不迭。

冷月玦回眸望了眼吴征,她动作极为特异,柳腰款摆将整个上半身都扭了过来,而不是仅仅回首。

动作看起来有些可笑,可是一想那抹柳腰的纤细灵动,又令人浮想联翩。

「糖画?」空灵的一眼,冷月玦的关注点全在草把子上道:「你还能画什么?」

「小人,小人……」货郎汗如雨下,抹了把额头道:「仙子想要什么,小人尽力而为。

啊哟,草民见过吴大人!」吴征名声在外,成都城里识得的人不少,这位北城令大人最是没有架子也是出了名的,怪道方才会言语开解。

货郎不由自主地放下大半颗心,或许今日能免了冒犯之罪。

吴征微微一笑指着草把子道:「不必多礼。

冷师姐想是不喜欢这些,你还有什么本事尽管拿出来好好画上一幅。」「多谢大人!」货郎搓了搓手抖擞­精­神道:「不知仙子想要什么?」「我不知道,你想画什么就画,我看你画。」冷月玦双臂垂落淡然道,只是看着白石盘面,全然难以猜测她想些什么。

「这……这……」货郎犯了难,将一柄铁勺在小锅中不住搅拌着糖浆难以决断,只得将求助的目光投向吴征。

吴征也向冷月玦投去个询问的目光,却见她目光空灵没得来任何回应。

他头疼地暗道:哪有买东西不说买什么的?头疼!呵呵,你出难题,那我也来出一个。

「冷师姐,请坐。」货郎身后摆着张空着的折凳,吴征取来摆好道。

冷月玦并未拒绝一副随遇而安的模样坐好。

「就画我冷师姐吧。」吴征笑吟吟朝货郎道,心里险些儿笑翻,拉着个大有身份的绝­色­美女来做模特儿,且看她答不答应,还尽出难题不。

「小人……小人……」货郎心慌不已,这仙子般的娇小美人看上去身份不逊吴大人,也不知听还是不听。

糖画不比其他,炭笔毛笔皆无,纯靠一双纯属之极的巧手以勺兜糖浆,再微倾勺子落下糖浆,借以糖浆的粘度控制下落的份量。

提「笔」后一如落子无悔只能一气呵成,且勺糖不似笔墨,方位与力道控制­精­准,落笔­精­细,最常见的多是动物与果蔬之物,想画出人像来也是难上加难。

吴征倒没为难货郎的念头,纯属逗逗冷月玦,这看上去什么都可以,什么都不放在心上的冰娃娃会不会动怒,会不会说声我不!冷月玦空灵的目光略微一凝,轻轻点了点头。

得了正主儿的许可,货郎大着胆子打量冷月玦需求,才捞起满满一整勺糖浆来。

他低头之后便不再打望冷月玦,心无旁骛地注视着白石台面,眼珠极快地游移转动似在构思。

俄而提起勺来只一倾,糖浆流珠般一汩汩缓缓淌落。

货郎执勺之手稳如泰山般不动,任由一大汩糖浆落在台面上散开,才画了个弧线上挑一勾,正是个三千青丝披肩散落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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