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丫头突然沉默了片刻,这才微笑和说:“我也就是个小丫鬟罢了,在哪个府上又有什么关系。”
“也是。”陈艾点点头,“走吧,若再耽搁,可是要被你主家的人骂的。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小丫头却摆头不说话。
陈艾也不催问,微笑着提着食盒在前面走着。
半晌,小丫头终于沉不住气,小步追上来:“陈公子,我姓徐,别人都叫我蛾子。”
“原来是蛾子姑娘,你也别叫我什么徐公子了。我也是苦人家出身,至今不过是一个童生。”
“公子雅量高致,今科定能高中秀才,叫你一声公子也不为过。”
“哈哈,你会看相吗?”
小丫鬟也捂嘴偷笑。
这一笑,小丫鬟同陈艾也不显得生分了,就很自然地同陈艾小声地说起话来。
小丫头很温柔,同素娘的那种胆怯懦弱不同,这小家伙说话虽然细声细气,却有一种说不出的大气,显然是见过正经场面的,落落大方不说,还有一种独特的豁达之气,果然是大家族里出来的。就算是个小丫鬟,也很有见识。
陈艾同她倒也谈得来。
走不了片刻,就来到正阳门前的广场上。
正阳门广场是灯会的举办地,只见到出都是人挤得厉害。
可说来也怪,在西侧一代却显得很宽松,也没多少人,边上还用芦席搭了不少凉棚,想来正是京城贵人们观灯的所在。
其中,最醒目的地上又一丛高大的梅花树,天气虽然已经暖和起来,可满树梅花却开得红艳,远远看去,直如一团火似的。
闹市区有这么一颗梅花树的确是一件让人提神的事情。还好这里是正阳门,若换成其他地方,这梅花只怕早被人摘得干净了。
梅花树下又一个小凉棚,有三五个文人模样的青年正席地而坐大声谈笑。
这几个文人都穿着读书人的谰衫,显然都是有功名之人。几人都相貌英俊,举止文雅,不是常人。
付长贵本是个夯货,可一看这几人,心中却是一凛,忍不住将脖子缩了缩。
广场上都铺着青石板,因为多少人挤到这里来,陈艾三人的脚步声倒也响亮。
听到他们的脚步声,为首一个十六七岁的青年转过头来看了看那个丫鬟一眼,一脸不耐烦:“回来啦!怎么耽搁了这么久?”
陈艾见这几人都是同道,便起来结交之心。他这段时间整天呆在屋里读书,也读得烦闷了,有些静极思动。况且,胡梦海虽然是个良师,可学问这种东西还得同人多交流,举一反三才能得到飞快进步。
于是,他就走上前去,拱手唱了个诺:“打扰各位雅兴,再下上元县童生陈艾。”
说句老实话,陈艾言谈举止也是十分得体,人也长得不丑,加上大家都是读书人,天下读书人本是一家。换了其他人,碰到这种情形,都会站起身来拱手回礼,并热情地邀请他入席说话。
可这个年轻人却是一脸的傲气,丝毫没有搭理陈艾的意思,反对蛾子又是一通呵斥:“蛾子,你也是我们家的人,怎么还不懂得人世间的凶险。这世上多的是趋炎附势之徒,一心想攀我们家的高枝,这人是好是歹,是良是恶你知道吗,怎么就往我这里带,一点规矩都不懂。”
蛾子被那青年骂得将头低下去,柔声道:“景哥儿说得是,蛾子知错了。”
“知错了又怎么样,世界上可没有那么多后悔药卖。还有,我和几位年兄在这里干坐,等着你去买酒食。左等你不来,右等你还是不来,怎么做事的?”
陈艾被他晾在一边,心中火起,忍不住插嘴道:“你们几个大男人好手好脚坐着,却让一个小女子去买酒食,好意思吗?”
蛾子朝陈艾递过去一个眼色,小声道:“陈公子,这是我们家的事,你……你休要再说了。这事确实是我的错。”
陈艾心中还在生气:“虽然你只是一个下人,可他们这么欺负人,却是不该。”
那年轻文士转头盯着陈艾:“没你事,你又是哪个庙里来的和尚,敢同我这般说话?”
陈艾冷冷地一拱手:“上元县童生陈艾正是我。”
“一个小小的童生而已。”那青年冷笑着说:“在座的都至少都是秀才功名,你一个小小的童生有什么资格同我说话。你们上元县的学政是怎么管束士子的。”
他又看了身边一个读书人道:“洪兄,你也是在县学里读书的,回去之后让你们学政好生管教一下下面的读书人。”
那个姓洪的读书人皱了皱眉头,道:“徐兄,我们上元县的读书人我都认识,没听说过有个叫陈艾的人啊!”
“哈,原来是个骗子,好大胆子,竟敢骗到我徐国公府的头上来了。来人,把他给我打将出去。”徐姓青年大笑。
几个家人抢将过来,就要动手。
蛾子惊叫一声:“景哥儿,不要动手。”她手一张,拦在徐姓青年身前。
“去没你的事,你什么身份,这里还轮不到你说话。”徐姓青年掀了她一把,让蛾子一个趔趄。
陈艾心中一震,这姓徐的原来是徐国公府的人,也不知道和徐达徐辉祖是什么关系。可就这么让他给打了,我陈艾的脸还往那里搁。
他突然发出一声长笑:“哈哈哈哈,原来是徐国公府的公子,也不知道足下如何称呼?”
那徐姓青年看着陈艾一脸的厌恶:“我乃魏国公之孙,当朝左都督府都督之子,徐景昌是也。”
原来是徐达的孙子,徐辉祖弟弟徐增寿的儿子,难怪这么猖狂。陈艾已经知道他的身份,又是一声大笑:“我是不是骗子,你去问问徐增山就知道了。对了,你好象应该叫他徐先生吧。增山先生当初可是想过收我为入室弟子的,可惜我陈艾受不了国公府的约束,这才没有答应。看来,我当初的决定是正确的。一想到若进了徐家族学,与你这等纨绔子弟朝夕相处,满眼都是乌烟瘴气,那才是一件大苦事呢!”
说完也不理睬徐景昌,转身扬长而去。
徐景昌愣了半天,才暴跳如雷起来:“可恶,这厮居然抬出我族叔公的名头出来吓人!”
就有文士劝道:“景昌兄,你身份尊贵,也用不着同这种酸丁生气。”
徐景昌恨恨道:“没错,同这种穷酸生气反失了我的身份。我看这种人,将来的成就也有限得很,只怕连个功名也捞不到。”
“那是那是。”众人纷纷点头附和,又说了半天好话这才让他开心起来。
蛾子坐在一边,看着陈艾的背影,眼睛里突然闪过一丝异彩。
这个时候,一个小丫鬟模样的女子走到蛾子身边:“二小姐,我们去看花灯吧。”
蛾子神色不变:“都说了,我是妾生子,不是什么小姐,还是叫我蛾姐儿吧。”
正说着话,徐景昌一声大喝:“蛾子,提上酒,随我和各位年兄去看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