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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搏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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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方杀的剑永远只有一个作用,那就是杀人。

寒光一闪,方杀的剑尖已刺到郎如铁的喉结|­茓­上。

郎如铁腰一折,英雄枪向上一挺,“叮”的一声,枪尖恰巧碰在剑尖之上,溅出几点火花。

方杀的剑继续急攻郎如铁。

他这一出手不再是一剑,而是七七四十九剑,这四十九剑仿似狂风暴雨,一发不可收拾。

绝少人能抵挡得住这四十九剑。

但郎如铁却是例外。

英雄枪在他的手中,仿佛已变成了一道坚固的围墙,方杀的剑虽然气势汹汹,但仍然无法越雷池半步。

方杀冷笑!

“果然好手!”

郎如铁道:“彼此彼此!”

他的枪不再固守一方,枪势一变,宛如风车一般地转动,使出了一招“横扫千军”。

“横扫千军”这个招式虽然十分平凡,但在郎如铁的枪下,那种威力却绝非局外人所能想象得到。

方杀的剑势立时被压了下来,不再象刚才般凶狠凌厉。

郎如铁枪势更急。

枪尖如毒蛇般,一枪复一枪,步步紧逼方杀的胸膛。

方杀连退三步!

郎如铁再攻五枪。

方杀剑影挥动,把这五枪截下,接着乘隙疾刺郎如铁的面门。

他这一剑极其­精­采,不愧是一流的杀人专家。

但郎如铁的反应却比闪电还快,在剑尖几乎刺在他鼻梁上的时候,他已急退丈二之外。

方杀大喝一声:“你怕了?”

郎如铁冷笑:“来者不惧,惧者不来,我们两人之间,谁也不会怕谁!”

四句说话之间,方杀的剑最少已在他的头上兜了七八个圈子。

郎如铁又冷冷道:“想要郎某脑袋搬家,还不大容易。”

方杀道:“纵然不易,却也不会太难!”他冷笑挥剑,一股剑气排山倒海般直逼郎如铁。

英雄枪急挡,刹那间枪剑又已拚了四五十招。

两人的动作都是以快打快,当真是间不容发,情况凶险已极。

方杀连攻五十七剑,仍然是无功而退,郎如铁又再反击。但方杀的长剑却突然在这一刹那间脱手飞­射­,疾击郎如铁的心脏。

剑飞­射­,郎如铁自然以枪挡剑。

叮!

长剑终于被英雄枪所击落。

但郎如铁的枪势已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剑阻止了去势。

方杀的手中赫然又再出现另一把剑。

这一把剑只有一尺长,但却比刚才脱手飞­射­出来的长剑更锋利夺目。

这把剑同样可以杀人。尤其是杀郎如铁这种高手,更非要用这第二把剑不可。

嗤!

方杀以左手握剑,人剑齐飞,急风疾雨般扑向郎如铁!

他这一剑是他今夜以来最快的一剑。

他有绝对的把握,可以凭这一剑奠定胜局!

人剑齐到。

一剑刺出,绝不回头。

方杀敢用一切打赌,郎如铁绝对无法避开这一剑。

他并非低估郎如铁的潜力,而是他这一剑实在太快,而且郎如铁的枪又已被刚才飞­射­出来的长剑所牵制。

在此消彼长的情况下,郎如铁又岂能抵挡方杀这一剑?

但方杀突然有一种怪异的感觉。

他身体内的气力突然消失。

他冲前的身子突然停顿,“嗤”的一声,方杀竟然跪了下来。

他刚才脱手飞击郎如铁的长剑,现在已贯穿过他的心。

今天无风雪。

郎如铁站在老尉迟的坟墓前,默然无语。

没有人能摇动郎如铁一拼强秦帮的决心。

老尉迟也不能。

活着的老尉迟不能,老尉迟死后更增促了他的决心。

八腿猫在马车的车厢内,盯着郎如铁的背影在出神。

他身中毒针,本已快要死掉,但杜冰鸿却居然救了他一命。

原来缪决曾给了他一瓶解毒药丸,功能解除百毒,除了极少数厉害的毒物之外,这种解毒药丸可说是效用无穷。

八腿猫服下解毒药丸之后,果然渐渐消除了毒症。

但他仍然需要休息,所以他就和杜冰鸿一起躺在车厢之内。

八腿猫目不转睛的看着郎如铁,杜冰鸿忍不住道:“这个人有什么好看?”

八腿猫叹了口气。

“若不是他,昨夜咱们恐怕已……”

杜冰鸿叱道:“别胡说!”

“你才胡说!”八腿猫冷冷一笑:“你这条­性­命,最少有一半是郎如铁救回来的!”

杜冰鸿吸了口气,半晌才道:“这倒不错,但现在他的麻烦恐怕绝不会小。”

八腿猫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那没有什么可怕的,就算打不过吧,大不了一溜了之,难道郎如铁的轻功还会跑不掉?”

杜冰鸿冷笑。

“并不是每个人都象你,有什么风吹草动就溜之大吉的。”

八腿猫叹道:“他与强秦帮的梁子,是永远结定的了,除非强秦帮完全被毁灭,否则他的麻烦永远都不会消除。

杜冰鸿道:“可惜你和我都受了伤,帮不了他多大的忙。”

八腿猫忽然道:“你认为海飘对郎如铁是否已动了真情。”

杜冰鸿一怔。

“这个嘛……倒有几分可能……”

“海飘是个很不错的女孩子。”

“当然很不错。”

“但我却担心她这一次会很失望。”

“猫老弟,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说,郎如铁未必会爱上她。”

杜冰鸿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假如他们在这一件事情上弄得一塌胡涂,海三爷更不会放过郎如铁。”

八腿猫道:“希望事情不会一塌胡涂,否则天下大乱矣!”

黄昏。

他们又回到了西香园。

海飘的情绪不大好,整天闷闷不乐似的,连八腿猫逗她笑都没有成功。

八腿猫讨了个没趣,只好回到房中,蒙头大睡。

杜冰鸿走了过来,问海飘:“你是否想回海星堡?”

“不,我暂时还不想回去。”

“你好象不快乐?”

海飘没有回答。

就在这时候,他们都看见西香园外,来了一个青袍人。

这人的脸­色­好象有点慌张,而且脚步也是虚浮不定,好象喝醉了似的。

他脚步跄踉地走到柜台前,对掌柜道:“郎如铁是不是在这里?”

掌柜打量了他一眼,终于点头。

青袍人立时道:“我要找他……”

掌柜眉头一皱。

突听一人悠然问道:“是谁要找我郎某?”

青袍人目光一亮。

他看见一个男人。

一个衣饰随便,但却显得更为潇洒脱俗的男人。

“阁下就是郎如铁?”

“不错。”

青袍人突然重重咳了一声,身子摇摇欲坠。

郎如铁皱眉道:“你好象受了伤?”

青袍人微一点头,道:“不错,是掌伤。”

郎如铁道:“把你打伤的人是谁?”

青袍人苦笑:“是一个女人。”

“女人?”

“不错。”

“阁下是……”

“莫少涛。”

“逍遥公子莫少涛?”

“正是。”莫少涛长长的叹了口气:“想不到我一世英名,竟然会为了一个女人而拼个同归于尽……”

郎如铁道:“你的伤势很严重!”

莫少涛道:“我五脏已被内家掌力严重摧毁,恐怕再无生望。”

郎如铁忍不住道:“是哪一个女人有如此深厚的内家掌力,能把你打成这个样子?”

莫少涛叹道:“你还是不要问……”

郎如铁一怔:“难道这件事你不打算把真相告诉我?既然如此你又何必来找我?”

莫少涛一步一步地朝他走近,凄然点头笑道:“不错,我一定要把这个女人的名字告诉你知道。”

他的身子越来越是虚弱,他好象连站都不能再站稳了。

“她是谁?”

“她现在已是个死人,她中了我一掌,当场毙命!”

“我问的是她的名字。”

“她……她姓白……”

“姓白?”

“是白盈盈!”

郎如铁脸­色­刹那间大变。

他捏着莫少涛双肩摇撼:“你说她是谁?”

“是白盈盈……”

郎如铁好象完全呆住了。

就在这一刹那之间,莫少涛突然双手一齐高扬,三十六枚暗器如同雨点般向郎如铁的身上疾­射­过去!

莫少涛是谁?

莫少涛就是逍遥公子。

逍遥公子并不能算是一个绝顶高手,但他的内家掌力的确练得很不错。

但眼前这一个莫少涛,根本就不是莫少涛。

莫少涛在哪里?没有人知道。

但这个莫少涛却肯定是假的。

他不是莫少涛,而是曾大鹏!

曾大鹏,也就是杀手曾三!

(三)

曾三的暗器功夫,在武林中就算不能名列前十名,但也绝不会在二十名之外。

他不但暗器功夫了得,而且擅于把握机会,给自己制造绝对有利的环境。

每当他要杀人的时候,他的情绪一定很集中,就好象是个在科场上的考生。

杀手不易为。

尤其是要杀一个高手,更非易事。

郎如铁是高手,他不但是高手中的高手,而且也是专杀高手的高手。

曾三也是高手。

杀手中的高手。

但他们之间的武功。

究竟孰优孰劣?

曾三只能够知道一个大概,而这个“大概”,正是他从郎如铁在江湖上每一场战斗中推测出来的。

郎如铁是郎枪的儿子。

郎枪身经百战,郎如铁亦然。

虽然郎如铁的年纪并不老,但他的江湖经验却绝不比父亲稍逊。

武功的优劣,与江湖经验的深浅,在一场生死决战中,往往有着不可分割的关系。

高手相争,武功绝对不是判决胜负生死的唯一条件。

在江湖上,往往不乏高手败在高手的先例。

就算彼此的武功相距有一段颇大的距离,但武功轻较差者倘若能占天时,地利,人和的其中某一两种因素,他就有机会可以一举歼灭强敌。

曾三是老江湖,也是一个老牌杀手。

他的武功虽然不算是顶尖儿的脚­色­,但却能屡杀强手。

在杀手行业中,他占着举足轻重的地位。

曾三估计对手的武功,永远高估一线以至两线。

他从来都没有轻视过任何一个对手。

有一次,他只不过去杀一个屠夫,而这个屠夫的武功只是江湖上第四五流的脚­色­,但曾三居然化了半年的工夫去调查这个人的来龙去脉。

他的雇主甚不满意。

催主再三雇促曾三下手!

但曾三却连睬都懒得睬他。

雇主一怒之下,另聘更有名气的杀手去对付这个屠户。

但那杀手还没有闯进屠夫住的房子,就已给人乱刀分尸,斩杀于天阶之下。

雇主又惊又怒,再聘更有名气,武功更高的杀手去对付这个屠户,但这杀手的遭遇更惨,连脑袋都给屠户拿去喂狗。

雇主惊出一身冷汗,再去找曾三。

曾三冷冷的对他说:“你不必找我,我既已收下了杀人订金,就绝不会退订,也不会不履行杀人的任务,你走罢。”

雇主怔住。

曾三又冷冷的告诉他一件事:“这个宰猪的混蛋,一直都在装疯扮傻,其实他的武功,远在你所聘的杀手之上,我也同样不是他的敌手。”

雇主的脸­色­发白,半晌还说不出一个字。

曾三最后说:“三个月之内,他不死,我死!”

过了八十六天之后,曾三带着十三道伤痕去找这个雇主。

那时候,他简直就象是从猪血锅里捞上来的。

但他身上的血并非是猪血,而是他自己体内流出来的血。

其中也有一点点是那屠户的血。

“你要我杀的人,他已死了。”曾三是来索取杀人酬金的。

雇主大为感动,甘愿付给曾三双倍酬劳。

但曾三拒绝了。

虽然他是个杀手,是一个为金钱而卖命的人,但他绝不滥取雇主的一分一毫。

这是他的规矩。

虽然这规矩是他订下来的,他本不必遵守。

但他若连自己订下来的规矩都不能遵守,那么他早已死在屠夫的手下!

曾三就是这么样的人。

他有冷酷的一面,同时也有演戏的天才。

他绝不呆板,尤其是为了要把猎物乖乖伏在自己脚下的时候,他的鬼主意简直比十八岁的小狐狸­精­还多。

他现在要杀的并不是屠户,而是一个比屠户还更莫测高深的郎如铁。

他要制造有利自己的环境才下手。

曾三的情绪很集中,他是一心一意为杀郎如铁而来的。

但郎如铁的情绪并不稳定。

尤其是当他听见白盈盈已死在逍遥公子莫少涛掌下的时候,他简直变成了一个呆子。

曾三当然了解郎如铁的心情。

在这个时候突然出手,曾三最少有九分以上的把握,可以把郎如铁当场击毙。

寒芒骤闪,突如其来的一击,已把郎如铁所有的退路全部封死。

他已变成瓮中之鳖,网中之鱼。

可是,曾三却忘记了一件事。

鱼儿虽在网中,但仍然会有漏网的机会。

鳖虽在瓮中,但无论是谁的手伸进去,都难免会被狠狠的咬一口。

曾三没有低估郎如铁的潜力,但郎如铁潜在的力量,却还是出乎曾三意料之外。

郎如铁不但“漏网”,而且还“反咬他一口”。

曾三第二把暗器已扣在手,那是三十六颗见血封喉的莲子。

但毒莲子没有发出,只是从他的手隙中,象是泥沙般漏了出手。

郎如铁的声音在他的身后响起,道:“你不是逍遥公子莫少涛。”

曾三凄然问道:“你见过他,你认识他?”

“莫少涛早已死了。”

“他已死了?”

“不错。”郎如铁的声音很冰冷:“他在八个月前死在一个人的枪下,如果我没有看错人,你就是曾三!”

曾三面­色­惨然,突然抚摸着小腹上的枪尖。

“就是这一杆英雄枪杀死莫少涛的?”英雄枪原来竟已洞穿过他的肠脏!

“正是这一杆英雄枪!”

飕!

英雄枪拔出,曾三腹部血流如注。

他带着惊诧与绝望的表情,颓然仆倒在地上。

郎如铁半垂着脸,目中露出一丝悲哀的神­色­。

他并不是在猫哭老鼠,而是有着兔死狐悲的感受。

曾三是个杀手,也是今江湖人。

郎如铁虽然不是杀手,但却也是江湖人。

尽管他们之间有很多地方不相同,但有一点却是绝对没有分别的,那就是血。

最高尚的人,和最卑下的人,他们的血都没有什么分别。

今天曾三流血。

今天曾三倒下。

但明天呢?

又有谁敢保证,明天自己是否也会流那么多的血,是否也会象曾三一样的倒下去?

刹那间,郎如铁有点疲倦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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