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欠债还钱,自古如此。”
顾峰把一杯水放在我的面前,大声告诉我。我置若罔闻,故作不解,装聋作哑的问他“上次给你介绍的女生,你不喜欢吗?”
我对于面前这个要债的男人深恶痛绝。倒不是因为他长的难看,相反他有一副颇讨女生喜欢的脸,但是对于每天象苍蝇一样纠掺不休的要债,早就让我对他的声音如丧家之犬,所以我想赶紧给他找个女朋友,省得天天没事就找我要钱。可是现在他就坐在我的对面,一副受伤的表情:
“你不还钱,我拿什么来谈女朋友呢”
你一定以为我很穷,不不不,其实我有一个特别有钱的父亲。五十岁,在这个繁华城市里有一间员工数以百计的公司,他的生意来往和他身边如同繁星一样多的女人,更迭不息,旺盛的像每到夏天都郁郁葱葱成长的树木,伟岸而且生命力顽强。
母亲,那个擅写会画,美丽轻灵,在我二十一岁的生命中,终日孤影寂寂。在我大学快毕业时,终于下了决心要跟这个风流成性的父亲一刀两断,从此要活得开心惬意,其实她爱上了一个学院的教授,清贫却睿智。
她不允许红杏出墙这样的说法,她认为自己爱得心安理得,风平浪静,财富于她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她义无反顾,决然而去。
而我,从知道他们离婚的时候,就恨上了爸爸,认为母亲的离去是他的风流一手造成的。我双手Сhā着腰大声告诉他,如果他不改,我再也不认他当父亲。说到做到,每个月都会把他给的生活费,原封不动的退还,我认为,做人要有骨气!
可我在毕业前夕奔波了将近半年,也没有找到一份工作之后,只好考虑借债,在我四处求告无门时,顾峰,这个四年来接触不多的班长,突然自己跳出来仗义相助,每月定时资助我人民币若干。我本来以为,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顾峰是真的够义气,可还没等我想到好办法表达感激之情时,他就开始不定期的要账了。
于是,他在我心中的形象一落千丈,从慷慨大方的帅哥一下变成小气吝啬的葛朗台,因为他说
“要是再不还钱,我可要收利息了”
我长叹一声,暗想人情冷暖,终于不再左顾言它,一本正经说“哥们儿,你怎么这么俗,我们之间这么纯洁的友谊,谈钱多庸俗啊!”
说这句话的时候,我正在我把四年来的课本,衣服,化妆品装进一个硕大的提包里,收拾好之后离开学校,顾峰主动让我坐在他的自行车后架上,送我回家。忍受了他一个小时的喋不休,终于抵达我租的一居室,我是不愿意跟父亲住在一起的,所以,宁肯租房子住。 当我用力连人带包往下一跳的时候,只听见身后的自行车哗啦啦一阵响,车轱辘居然掉了。
我跟顾峰大眼瞪小眼,终于还是我面上堆积了充满歉意的笑容
“十分对不起,但谢谢你送我回家。”
没想到却听到顾峰自言自语了一句:“正好”
我瞪大眼睛:“什么?”
顾峰也笑:“你看,车子坏了,我回不去了,更何况我没有送你,只是跟你一起回家而已,因为没有钱租房啊,你一天不还债,我一天就住在你的房子里,省下的房租,权当你还的利息了”他得意洋洋,理直气壮。大步流星走进了房子中,只剩下我站在门前,站成一只木头刻成的瓜。
2.
我发现顾峰有一点点好处了。那就是有求必应。
他早就知道我暗恋学校那个会打篮球的研究生。当我处心积虑,多方谋划之后,决定在篮球男生过生日那天送他一双名牌球鞋时,才发现口袋里的银子又花光光。再次略施小技,涎着脸,从顾峰手里骗来了五百元钱。
顾峰笑眯眯的警告我“这钱,只允许你自己买化妆品,再也不许请那个男生吃饭了啊!”我说“哪能呢,谁不知道这是你的血汗钱,我怎么会乱花”
其实那一晚过得浪漫无比,篮球男生收到礼物非常开心,两个人在三环边上一家非常浪漫的餐厅共进晚餐,他含情脉脉,我脉脉含情。饭后他拉着我的小手,愣是从市里散步散了两个小时,散到我租的房子里。
停在门前时,我闭上了双眼,抬起头,噘起嘴,心中的小鹿砰砰乱跳,既紧张又幸福等待那激动的一刻来临时,耳边突然冒出了一个熟悉的嗓音:
“倩倩,天冷了,赶紧回家吧,来,披上我的衣服”
紧接着我感觉自己的肩膀被揽进了一个温暖的怀里,赶紧张开眼睛,正是顾峰那鬼鬼的笑脸,一边把我往家里拉着,一边还对篮球男生说
“谢谢你送倩倩回家”
篮球男生一脸的尴尬,赶紧礼貌的道了声对不起,高大的背影消失在人流中间。我欲哭无泪,怒从心头起,一把推开顾峰:
“你居心叵测,想让我打一辈子光棍吗?”
顾峰摆出一副受伤的表情,假惺惺的说
“我是怕你吃亏上当呀,那个男生是花花公子,你涉世不深,怎么能摆得平他?”
我用指甲深深掐了下去,屋子里响彻着顾峰的惨叫。我却心安理得享受起他早为我调好的牛奶兑蜂蜜,美容又健康。
顾峰打开电脑,又开始加班,我取笑他“再加班,也不过是个小销售员,想通过我家的门槛,门儿都没有。要是让我爸爸看见你住这里,小心你的ρi股。”
他自言自语“唉,月亮知道我的心”
我说:“要不我再给你介绍一个女朋友?我最好的朋友,小莫,既漂亮又可爱,你赶紧谈恋爱,我就彻底自由了”
他点头说:“好啊”
我说:“阿弥陀佛,你赶紧搬出去跟女朋友同住吧。”
3.
终于,失恋了。
那个男生身边还是有了一个长发美女,温柔无比。我端着镜子左照右照,怎么也不觉得比她差到哪去。我打那个男生电话,男生客客气气的对我说
“顾峰很好,不要三心二意嘛”我气得摔了话筒。冲到顾峰的卧室,差点把他的枕头撕个粉碎。最终,决定找那个长发女生谈一谈。
上岛咖啡厅,女生在咖啡热气的笼罩下,越发明媚如画,灿烂夺目,流光溢彩。她不紧不慢说:
“我们已经谈了三年了,正打算结婚呢。”
我如五雷轰顶,耳边赫然是篮球男生那一晚的甜言蜜语、柔情蜜意:“我一直单身,就为等待你这种女孩”
懵懂中回了家,趴在顾峰怀里大哭,顾峰一边摸我的头发一边问
“是不是,突然发觉我有点可爱了?”
当然了,有他在,我天天不用为起床发愁,他像只准点的闹钟会在早上七点敲我的房门;在他的指导下,我终于找到了第一份工作,而且可以半夜三点把他从床上拉起来,商量怎么对付我那个难缠的上司;仔细一想好处还真不少,比如说心情不好的时候,还可以借他的肩膀大哭一场;又或者回家时候经常在客厅发现一两枝鲜花。
小莫打来电话
“上周你给我介绍的那个顾峰真的不错,又英俊又知道体贴人,比如跟他出去,他从来都走到马路外面,替我挡着人流和车”
忽然莫名其妙有些酸意,胸口隐隐胀的发疼,嘴上仍然口硬
“那你赶紧收留他吧,让他快点从我这里搬走,我早日解放”
小莫吱吱笑着:
“好啊,你不吃醋,那我们就这么定了”
放下电话,才发现顾峰已经很久没有下班后等我回家了,推开他的屋子,感觉鼻子有点发酸。“砰”得关上房门
“谁稀罕你啊,正好一个人清静!”
4.
容光焕发的母亲坐在我面前,一段时间不见,她更年轻了,脸颊散发着红润。再婚后生活看来不错。
我说:“我永远也不会原谅爸爸,他让你受了那么多苦。”
母亲轻轻握住我的手:“你误会爸爸了,我们的结合是年轻时候双方家长因为利益关系,而做的错误决定,只不过结婚后很快有了你,我们都怕伤害你,约定等你长大后再离婚。我跟教授自小就认识,你长大了,我的一生碰到了很多人,往往因为无奈而擦身错过,最后不想再错过他。”
最后不想错过他,这句话在我心中反复轰鸣,如同雷电,盘旋不去。原来,一直错的是我。在父母关系上,我自以为是,在顾峰身边,我身在福中不知福。
大不了,大不了认个错,道个歉嘛。要是晚了,他已经和小莫在一起了?我该怎么办?他会不会已经搬到小莫那里去了?
我忐忑不安,提心掉胆,打开房门。
房里冷冷清清,茶桌上有一个纸条
“倩倩,我觉得小莫是个很好的女孩子,我今天去她那里,你不用再等我了。”
我一ρi股坐下,心里闷得发晕,拿着纸条儿,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我终于还是失去了他;我终于还是晚了一步;我涕泪长流。
不知道哭了多长时间,居然听见我那间卧室的门里有什么东西动了一下。紧接着门开了,顾峰笑眯眯的出现在我面前。
“你为什么哭?是不是怕我离开啊?”
我低头看了看手中的纸条,鼻涕和眼泪还没来得及擦:“你不是走了吗?是不是忘了拿东西”
他还是那样笑眯眯的:“我还没来得及走,刚写完纸条,想起你说你的桌子上的那个锁需要修了,我想修完再走,你就回来了。”
我的心渐渐坠入谷底,他还是要走,还要离开我,从此这屋子中只我一个人冷冷清清寻寻觅觅,原本停止的泪花又如潮水般涌出来。
顾峰打开房门,转身对我说
“你要再不告诉我为什么哭,我可真的走了,要不你老是赶我,我多没面子啊。”
我瞪着眼睛,望着那张脸,鼓足了勇气
“我,我舍不得你”说完脸烫得惊人,赶紧低下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