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至寒冬,纵是往日喧嚣官道,此时也寥无人迹。这道上却是覆了一层白雪坚冰,行马皆需四蹄包布方能前行,那牵马的往来客商更是加倍小心,以免坠了货物,导致一家老小衣食堪忧,寒冬季节饥饿受寒不在话下。
世间众生皆苟活于世,哪管你王侯将相,当朝帝皇;亦或凡人百姓,村野农夫,到头来依旧是一捧黄土,纵你有千般伟业,万世流芳,也不过苟活百年尔。所以有无数求仙问道之人,走遍灵气充足的名山大川,欲求长生,可人之生老病死乃天地间自然规律,更何况修仙乃夺天地之造化,是行那逆天之事,岂是人人皆可修得!正所谓:修仙之路要有大毅力,但能拥有求仙的机会却是要有大机缘。
此时这被白雪覆盖的官道上有一个桥马的青衣少年,小心翼翼地避开那些结冰之处,还时不时的回头看看马儿身上的包裹,像是怕丢了一般。这少年看穿着并不富裕,但面色温润,唇红齿白,长得却是好生清秀。这寒冬又是孤身走在前往临城的官道上,吸引了不少好奇的目光。
少年走着感觉有些累了,便挽一挽青色长衣,回头踩着马蹬上了马,那包裹更是一只手宝贝的抱在怀里,另一手拉着缰绳催动马儿缓缓前行。这少年是东幽州蜀地临城东一小村的普通农户之子,家境不算富裕,但在临城有一个做绸缎生意的近亲,知道乡下的本家过得难,每年都托人送来几两银子,其父用这些钱做了点买卖,也不愁吃喝饱暖。这次进城正是代父亲给这个只见过几面的叔伯送些乡下的土食和干肉,还有一封父亲特意交代并亲自放到他贴身衣袋里的书信,少年每隔一会儿便要摸一下,生怕这信滑落了丢失。少年家境普通,虽然没钱供他读书,但从小其父母就教育孩子懂礼知意,知恩图报更是时常在母亲口中念叨,所以少年对这近亲叔伯是很感激的。
就在此时,一曲僚亮的歌声在前方传来,仔细听来,却是断断续续听不清楚:踏云行,御剑九天,息万里,瞬息而至。这少年忙极目望去,只见官道一片雪白,除了几个来往客商,哪见半个作歌身影?在回目四顾,同路行者皆如未闻。少年暗道奇怪,莫不是天气寒冷,方才那僚亮歌声只是幻觉?此歌恍若是写高来高去的神仙中人,让人心驰神往nAd1(正念间,那歌声又断断续续的传入耳中,少年再不犹豫,打定决心要探个究竟。
心念一起,便一手抄好包裹,另一手一勒马绳,两腿稍一用力,催动马儿跑了起来。约么盏茶工夫,四周已无客商路人人影,再向前一看,前方道路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白衣男子,长发束带,双手负背,正侧对着他的方向在官道边吟歌,歌声悠扬,却恍若飘渺,使人仿佛身心若置身于鸟语花香的仙境。少年策马将至,这宛若神仙一般的白衣男子转过头来,微笑着看向懵懂少年,缓缓开口,其声也如方才歌声,飘渺神秘:“你姓甚名甚,从何处来,又往何处去?”少年被这男子吸引住,几乎跌下马来,听见男子问话,方回过神来,已知此男子并非常人,说不定就是传说中的神仙中人,忙下马恭敬回道:“鄙姓许,小名雨铭,来自许家村,此番是往临城寻一近亲,顺便帮家父送一封书信。”
那男子璀璨若星的双目忽然爆出银芒,只是一扫之下,许雨铭打了个寒颤,觉得自己好像没有穿衣服,被那男子完全看透了一般,全身上下没有任何秘密可言。白衣男子目中逼人精芒散去,却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情绪波动,他平静开口:“你这孩儿,莫要惊慌,实是本尊与你家先祖有段因果未了,今来此本是取些丹材,顺便了结昔日些许因果,未想他这后人跟那厮一般,毫无灵根波动,看来本尊要换个办法了却这桩心结。”说到后面,几乎是自言自语起来,目光也抬到了远处一望无垠的天际。许雨铭心中只觉莫名,他从小聪慧,做事深藏不露,只是今天这桩事实在超出他的理解,因为他已经看到那男子背后悬浮着一把银剑,并没有用剑匣装着或者是肩带背着,而是就那么悬浮在男子的背后。他忽地醒悟过来,这不就是书上写的那些高来高去的神仙中人!?传说,他们能寿元延长,甚至长生不死,遁地,移山填海,无所不能!
许雨铭震惊的看着白衣男子,他没想过世界上真的有高来高去的神仙中人,此刻这白衣男子的气质和飘渺的身影却是让他产生了一丝怀疑,而男子背后那把剑,想到这里,许雨铭忽然抬头,因为他看到那把剑忽然飞出,变成一把三尺长的光流,环绕白衣男子上下飞舞,那男子双手掐诀,转眼间那银白光流变长一丈之多,白衣男子踏剑瞬息破空而去,只能依稀看到天际有一道轻微的银色光流划过,许雨铭怔怔的看着,依稀觉得自己似乎错过了什么机缘nAd2(
少顷,他憧憬的看着天空,刚要收回目光整理一下思绪,那男子平静的声音传到了他的耳边:“本尊本欲度你入仙门,未想你无此仙缘灵根,不过既有一面之缘,本尊便赐予你一块护身宝玉,一纸入门要诀,能不能修成与本尊无关,本尊因果已了,此间再无本尊之事。那宝玉贴身佩戴可神智清达,气脉顺畅,保你一生富贵,更可救你三命,好自为之。”
话落,天空再无男子痕迹,许雨铭思虑翻腾的走到马儿前面,却发现自己的马儿头顶放着一块京白宝玉和一尺白绢,那马儿也不复刚才趴在地上战战兢兢的样子,目中清澈,四肢不停奔踏,看那样子恨不能立即忘情奔跑驰骋,许雨铭没有理会这马儿,而是把玉佩拿下,放在手里,就这么坐在雪地上,开始平复自己的心情。因为没钱读书,许雨铭从小就跟着姑舅的生意帮下手,心思缜密,如今他已是十九之龄,更是比同龄人成熟许多,今日只是所见所闻太过震惊,完全否定了他往日那些所知道的东西,他不得不好好消化一下。他坐在地上,手指不停在雪地里画着,忽然清秀的双眉一皱,随即舒展开来,自言自语喃喃道:“今天所见,应该是真,世上真的有高来高去的神仙中人。”说到这里,他站立起来。双目中透出一股兴奋之色,来回走了几步,忽然又皱眉道:“这仙人,听那话语似乎是与我家先祖有旧,不过我许家世代务农,没有出过什么大人物,又怎会攀上这等仙人。”许雨铭又看了看手中那块京白宝玉,隐约看到一丝丝白气在里面流转,入手温润,不仅心道果然是仙家宝物,不仅有些难以按捺兴奋,他从脖子上摘下一根红绳,上面挂着一个木头吊坠,是个方方正正的平安符,他把这平安符边上的红绳解开,把玉佩穿了进去,和平安符一起系上戴上了脖子。
“既然想不通,那就不要去想,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好,也没有无缘无故的仇,”许雨铭摸了摸脖子上的玉佩,感觉脑袋一阵清爽,“这玉佩,不是凡物,我许雨铭也有如此机缘,听那仙人所说,难道我好像没有一种叫灵根的东西给他当贡品才不带我进入那仙门?看来这世界,我不知道的还有很多,我不知道也就罢了,那仙人竟然说识得我家先祖,那必然他的年龄”想到这里,许雨铭不仅头皮一阵发麻,“岂不是活了几百年的老怪物,竟还能保持那年轻的容颜,果然,果然可以长生不老nAd3(”
许雨铭从小在村子里面就讨人喜欢,表面上温文尔雅,清秀知礼,其实他心中并不是这般,从小因为家庭贫穷的原因,他经常被人欺负,这也导致了他早熟,伪装,甚至内心有些阴沉的性格,直到去了姑舅那边帮忙算账,有了姑舅家的表兄给撑腰,才没人再欺负他。许雨铭舔着嘴唇,哪还有那副清秀知礼纯朴少年的样子,“既然有人可以长生不老,我也可以的,虽然不知道那些需要的贡品灵根什么的去哪里去寻,哈哈,魏充,刘溢,你们给我等着,等我学会了那御剑青冥之术,哈哈哈哈....”许雨铭抚摸着手中那誊写着古篆的白绢,脸色狰狞,放佛又回忆起了那不堪被欺辱的童年。
到了临城,找到那位叔伯,一番客套是少不了的。那书信叔伯当着许雨铭拆开,却是许父要这位近亲给许雨铭在临城里安排个杂事做,读不起书,身子也弱,眼看就要弱冠之龄成家的年纪了,姑舅的生意也要去外地做了,许母却不想许雨铭背井离乡,所以才来求这位在城里都有些面子的近亲叔伯。豪爽的叔伯当场就应下来,让许雨铭回家等消息。
许雨铭在这整个过程中都心不在焉,直到出了叔伯家大门才回过神来,回想今天经历,不胜唏嘘。此时已近黄昏,顺着官道往回走,雪已开始融化,看着美丽的夕阳,许雨铭心底多了一种复杂的情绪,是渴望,是报复,是向往,也许他自己都没有发现,今天这恍若梦幻般的所见,已经悄悄改变了他的心态,那些儿时的屈辱,真的那么重要么,他心底真正在意的,其实是那不死二字。
谁能参透情中线,谁能勘破命中缘。一江愁水,落花憔悴,盏茶一杯,御剑而飞。难辨错对,宁愿追随,寻仙一回,换一杯醉。
0 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