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这种事也只有李顺想得出来。***赵四几个吃饱喝足免不了的话题就是女人,耍手识艺跑江湖的艺人,走山山串码头总要见一些俊女人,也总有一些女人会对他们挤眉弄眼。在李顺眼里,这些女人不学规矩,而且厚颜无耻,赵四几个却不以为然,他们说师兄假眉三道,学清高,可事实上就是个破吹手。李顺警告赵四几个,自己瞧不起自个最没出息,谁要出去办事毛手毛脚不规矩,没有好果子吃。
外人也就看着“吹塌天”的徒弟是一帮守规矩的人儿,干这行当的,这是个吉兆。
这便让李顺省了些事,可师傅的死一直在他心里扭成了一颗疙瘩,无论如何也解不开。他琢磨了许久,觉得这事还得问二叔,还有那个在银州城教书的马家公子,他们一定晓得师傅的事。二叔直摇头,含含糊糊地说无定河东区“闹红”闹得厉害,“吹塌天”可能有些来往或跟那些人有交道,不至于吧。马家公子在师傅死后见了一面,再连个鬼影子也捉不住,况且,李顺不想低头去问。ww
这事就撂着,心里一遍一遍梳理过来梳理过去,总没个头绪。这天晚上喝多了,直睡得冯齐明过来叫喊,赵连长的父亲要出棂了,李顺才从睡梦里醒来。
银州与堡里不足十里地,两边驻的全是井大人的部队,在陕北,只要提起井大人,几乎是人人皆知,大家称他为土皇帝,反正山高皇帝远,这年头,谁有人马,手里有枪,谁就是爷爷。
银州近来有些异常,河东河西同时出现了“闹红”的人物,这些人物一个个神出鬼没,一心一意要推翻政府,银州城里不时地贴出大字报标语,都具有煽动性,有经验的上了年岁的人说,这世事要变了。
李顺依旧很忙,他隔三岔五地在银州堡里两地的村庄跑,红白事多着哩,稍有光景的人都早早定李顺这班吹手。“吹塌天”响当当的名气,他的徒弟当然也不会赖。有些日子,他和师弟们不分昼夜地跑,无论红事还是白事,像师傅一样,尽心尽力,无论吃喝好坏,管待孬好,他说都要乐意,人活着就要有自个的精神骨气,而且要有信誉,名声最重要。
这天,李顺一班人从银州城办完事,赶黑回村的时候,路过一步墕,叔叔李怀魁神出鬼没地从一旁的树林溜出来,这让李顺几个实实吓了一跳。自从前些日子那个提盒子枪的人说李怀魁也是“共匪”后,村里人都议论纷纷,觉得李怀魁怎看怎不像土匪,可有人背地里说不敢沾上李怀魁,说不准官家拿住示问,就像“吹塌天”那样,莫名其妙就被砍头了。还有明白不过来的人说,“吹塌天”好好的日子不过了,闹什么“共匪”呢?李怀魁和“吹塌天”是一伙的,砍头也是迟早的事。这话李顺听了头皮紧,他不希望叔叔被砍头,也明白不过来“共匪”是怎么回子事?现在,叔叔出现了,他松了口气,叫赵四几个回去,他留下来就坐在一步墕旁边的山神庙里,像上次一样,李怀魁开始抽他的旱烟,火星一闪一亮,在夜幕下显得耀眼。
两人谁也没说话,默默地在黑夜里等待什么到来似的。一步墕很恐怖,过去土匪杨八常在这儿越货劫色,并且杀人,可这条路又是无定河西通往银州城唯一的通道,就像过鬼门关一样,只要去银州城,必须从此走过。也怪,一步墕两边都是高山密林,每当中午时分路口青烟袅袅,宁静地没了声响,路口在人们眼里变得模糊不清,这个时辰没人敢过,都说正当午时山势地气都硬,妖魔鬼怪出没,没人敢拿性命开玩笑,即使有人要过,也成群结队、前呼后应,一定要弄出响动壮着胆才敢过去。到了夜晚,阴森森的山风吹得树林草木都响,藏在山中的狐狸野狼长嚎,夜猫子各种怪鸟厮打,个个尖声怪叫,这更增加了一步墕的恐怖,血腥,没人敢过去,即使有硬着头皮走过去的人,浑身上下非冒出冷汗不可。这样,有关一步墕的奇闻怪事,一个接一个不停地从人们口中传出,整个影响着周围村庄人的心里,老一辈讲给下一辈,下一辈再讲给下一辈,沸沸腾腾,从没停歇过,可到后来,土匪杨八就住在一步墕的山寨上,“吹塌天”曾上去三天三夜没回来和杨八喝酒,村人都猜测世事要有变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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