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所经历的高考,倒没有多少“黑色七月”、“一卷定终身”的悲壮意味。我从小成绩优秀,轻轻松松就能够得到全班第一名,在学习上从来没有让父母担心过,自然也不会感觉到来自父母或老师的任何压力。父亲只对我说过两句话:第一,考试是你自己的事情;第二,考试就好像平常做其他事情一样,不做则已,要做的话一定要尽自己的最大努力做得最好。除了家庭气氛的宽松以外,我之所以能够将高考“日常生活化”,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跟一般考生不同,我“有幸”经历了两次高考——并不是第一年没有考上、第二年复读再考,而是在念高二的时候,我就跃跃欲试,在征得老师和学校的同意之后,“半合法半非法”地提前一年参加了一次高考。
在高二的下半学期,离高考还有三个月的时候,我匆匆地从高二的教室来到高三的教室,也就是从教学楼的二楼来到一楼——校方为了节省高三学生的时间,特意将高三的教室安排在一楼。毕业班的班主任老师专门给我安排了一个靠前的座位,于是我便开始跟比我高一个年级的师兄师姐们一起上复习课了。相对于理科来说,文科的复习更有“立竿见影”的效果。比如历史、地理、政治这样的一些科目,更多的是记忆力的较量,而记忆力向来是我引以为自豪的强项。因为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我没有“成王败寇”的紧迫感,在拥挤而局促的教室中显得像一条自由的小鱼。听课之余,我以旁观者的姿态观察着高三同学们的喜怒哀乐:一张模拟试卷,可以让一个女孩微笑或者流泪;黑板旁边的“倒记时”牌,每天都在警示着高考的日渐临近;下课铃响了之后,老师“拖堂”的时间越来越长;体育课取消了,大家羡慕地张望着操场上生龙活虎的低年级同学。大部分应届毕业生加班加点到深夜,睡眠普遍都不足,到了炎热的下午,“瞌睡虫”们便倾巢而出,意志稍微薄弱一点的人便被它们俘虏了。这时,老师少不了要猛拍几下“惊堂木”(一般是黑板刷子),同学们这才睡眼惺忪地清醒过来,继续听讲、继续做题、继续背书。
那是一个漫长的夏天,那也是一个短暂的夏天。人对时间的感受,在漫长与短暂之间游动着。有时候盼望高考推迟一点来到,这样使自己可以复习得更充分一些;有时候却又希望高考早一点来到,早日考完,早日结束这颗埋在身边的“定时炸弹”。
高考那天终于来临了,而我的复习计划并没有得以“天衣无缝”地实施——复习和考试永远是一项令人遗憾的“艺术”。但是,高考既是一场智力和体力的比赛,又是一场心理素质的比拼。我以一种“游戏”的心态参与,一开始便比其他人领先了一步。这几天的考试,我都显得轻松自如,虽然也遇到过不会做的难题,但我并没有紧张出一身冷汗来。
后来,高考的成绩公布了。比我预想的分数好点,但还不足以进入我梦想中的北大——参考前,我与中学就有“君子协定”,我保证只在志愿表上填“重点大学”的第一栏。我们中学当然不希望像我这样的优秀学生考进二流、三流的大学。我没有被录取,但我的成绩已经让许多高三的同学眼红了。
度过一个暑假,我又“背着书包上学堂”了。在这一年“正式”的高三里,我把每一本课本都背得滚瓜烂熟,各式各样的模拟题也做完了上百套。现在,总算能够“成竹在胸”了。
一九九二年的夏天,当我再次走进高考考场时,心中不禁暗暗发笑:一样表情严肃的监考老师,一样长长的、雪白的试卷,一样削得尖尖的特种铅笔,一样脸色发白的一群同学。不一样的,是我这个颇有沙场经验的“老将”。这是我的“二进宫”。
这一年的天气,比前一年更加炎热。我的位置在教室的边上,下午明晃晃的阳光照射进来,真有些挥汗如雨的味道,不过我的心中却宁静如水。
不出我所料,我自己很得意的那篇高考作文,被评为该年四川省仅有的几份满分作文之一,并作为“标准卷”印发给阅卷场上的老师们参考。
其他科目的成绩也发挥得很正常,总成绩比“牛刀小试”的前一年提高了几十分。
我顺利地进入了北京大学中文系。
跨过高考的门槛,一条“光荣荆棘路”在我的面前徐徐展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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