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康急忙扶起顾天,“顾帮主何必这般大礼!你我是兄弟,哪用得着这般客气!”
“罗公子说的姓顾的不敢苟同!姓顾的只是这般相谢那太对不起天地良心,以后罗公子有事,姓顾的一马当先!”顾天拍拍胸脯,扭脸对洞口的三位师叔说:“请三位师叔进去取东西,小侄在这里守着,任他天大的本事也休想很轻松地过我这关!”一甩披风,“弟兄们!摆好阵势,看哪个不要命的敢来!”
原本四面站着的守卫转身,抽出武器,戒备起来,卓老板这群客人也纷纷抽出武器对暗中可能隐藏着的敌人发出威吓来。
张长云、李玉、马常恩对顾天一抱拳:“得令!”燃起准备好的火把,三人进了山洞!五分钟后,张长云捧着一个小盒子由李玉、马常恩护着出来,“禀告帮主!东西已经到手!”
顾天一甩披风,几步来到三人跟前,“张师叔!检查过里面的东西没有?”一双眼睛把那盒子瞅了几遍!
“禀告帮主!老帮主为人机警,我担心里面藏有机关!不敢开启!”——这个盒子连锁都没有,那就是不怕有人敢打开!张长云的担心有根据。
“我爹把这盒子一直带在身上,谁敢动它?不过还是小心点好!”顾天小心翼翼地拿过盒子,找了一个角落,轻轻地放在地上,离开,“弟兄们!谁有胆子来开这个盒子?打开后,如果没事重重有赏!如果有事,家人不用担心,只要一飞帮还在,不愁他们的吃穿!谁来!”
“我来!”一人站出来向顾天、三位长老、其他人一溜作揖,迈开雄壮的步子,来到盒子旁,把手中的兵器Сhā在地上,伸手抓起盒子,背着打开来——盒子打开,那人一动也不动,足等了三十秒钟,这才转过盒子来,看一阵再转过去,伸手把里面的东西慢慢拿了出来,把盒子放下,站起身来,背对石头,把他手中的一本书什么的在背后几抖——他满脸都是汗!转身打开那本书一样的东西,再用手指贴了点口水在书上抹一下,喂进嘴里——等!等了五分钟,他长出了口气,“安全!东西到手了!”他急急忙忙把书捧到顾天面前。
顾天伸手接过来一翻,“对!就是这账本!”伸手把面前的人慰劳地一拍,“我提升你为三百人的总把!月钱给你一百五十两!行吗?”
“多谢帮主!”伸手抹汗退开了,在一边长长喘气。
顾天走过去把盒子拾起来,仔细看看有没有其他东西,把账本放回盒子,关上,揣进怀里,扭身掀披风,跳上碎石堆,举手,“弟兄们收工!今天晚上到镇上开庆功宴!”——所有人带着武器欢呼起来。
罗康来顾天身旁:“恭喜帮主得到一笔巨款!”笑盈盈地一揖。
顾天伸手拍拍罗康:“罗公子!走!咱们好好痛饮他三天三夜!”扭头拜谢,“师叔这次多得你们出力!小侄到镇上,就奉上我为三位师叔准备已久的大礼!咱们走吧!”他奋身一跳,脚在石壁上几蹬上了山顶,“走!收工了!”——场下的人,收拾东西的以外,全四散而开。
卓老板五人由一位年老的老汉领着,从那条小道上下山,“五位道上的朋友!今晚,咱们可得好好喝个痛快!”瞅见了五人身后的小旗子,“你们是哪条道上的?我怎么从来没看过这种装扮?”
卓老板吟吟一笑,“说句老实话!咱们几个是结伴的小买卖人!这次贵帮开出了那么高的酬金,我们几人来赚点路费!”左右看看,“这位大哥啊?你们废了这多精力找到的那个账本有什么用啊?”
“你们也真奇怪!竟然有两个女老板,而且一个是屠子!令人难以相信!”他自顾自地说,“听说有一个卓老板!她也是个女屠子!不过,她的地位很高,根本是你们这些跟着学样的小姑娘比不了的!前不久,我们三位长老像迎接帮主一样迎接她入庄!那是多高的地位啊!”他的声音说明他很羡慕。
“哦!真的!那我可就有位学习的榜样了!”卓老板脸上露出故作迷恋的神情。
“当然!我听帮里的弟兄说……”老汉开始吹牛。
卓老板是一个“很好”的听众,神态十分逼真;文生躲在老板身后不住地偷笑,几次差点摔倒;李三嘴边上挂着一丝哭笑不得的表情;木方青和李梦仙一边说着悄悄话,一边打闹起来。
卓老板在老汉说完了故事后,把围裙一掀,“大哥!你说我像不像她?”挺胸抬头,踌躇满志。
“你?”老汉挂着嘴角,一双有神的眼睛把卓老板上下瞅了三遍,“你做梦吧!我看你连猪都不敢宰,身上一点血迹和腥味都没有!不过也许你可以拜她为师!”老汉点了点头往前走。
“哎!看来,我想做个女强人的梦算完了?”卓老板哀声地发着感叹!
“你也别气馁!”老汉用赞许的目光看着卓老板,“至少你没有裹脚,而且你也敢出来闯,还有这几个伴儿,一定会有些成就的!”顿了顿,“像我,一个普普通通的平民百姓,由于不懈地努力,才加入了一飞帮,成了一个吃得饱,穿得暖,有妻,有子的人,否则,我早死在别人的皮鞭下了!知道吗小姑娘!”似乎表现出了父爱。
“大哥说的是!我一定会努力的!”有点撒娇地说:“大哥!你能不能告诉我,你们找到的账本里藏着什么宝贝啊?我真的很好奇!”
“哎!看你是个好姑娘,我就告诉你,反正从今天起再也不是秘密了!”顿了顿,“那里面有很多我们帮没收回的账单,相当于一座宝山!”老汉很是骄傲——如同盛世皇帝与一个乞丐比富似的,不把乞丐吓死,也要把他给压死。
“过了这么多年,那些欠账的说不定早就没影了,能收到吗?”卓老板不惊讶,反而疑惑。
“什么?收不到?”老汉瞪大眼恶狠狠地看着卓老板,他的右手都有打人的准备姿势!过了五六秒钟,他无奈地用鼻子喷出一口热气,气愤地往前走,自言自语似的说:“咱们一飞帮要账!谁敢逃!”
“嘿!大哥!别生气!我只不过经历过这种事而已!我没法子解决,所以想请教一下你!都是我不懂事,大哥你就别生气了!”卓老板十分惭愧地道歉。
“原来你想偷师!”老汉消了点气,背着手向前走,突然扭回头来,“小姑娘!你是学不到的!我们一飞帮多少人手?你们才几个?”正头,“我们有专门的兄弟看着,一旦有什么异常情况,我们就会出面干预!”顿了一顿,傲气荡漾,“那些欠账的到了还款期限就急急忙忙跑来还账,可是咱们存账的本子被埋在山里了,账不清晰,这可不敢胡乱去收,我们就拒收,让他们先代为保管,还不收他们的利息,他们感激还来不及嘞!除非他想活得不安生!”
“人多力量大!这叫我这个刚出道的小丫头怎么办?真是一个遥不可及的梦想啊!”卓老板无限地感叹。
“卓屠子!你该学学老哥说的那个‘卓老板’!你们都姓卓,都是屠子,为啥没点胆气!”文生摇着他那高耸入云的书生优越性,拍拍卓老板的肩头响应地说。
“书生!你说得对!我不是将军,我也应该有当将军的决心!大哥!谢谢你的指教!”卓老板向老汉行了礼。
“别客套!都是跑来跑去的人,不是朋友,也是个伴!”老汉放松开来,“好了!前面路比较险,咱们还是别聊!”紧闭上嘴,领着几个人在山沟山顶盘旋——很难见到开始身边一起走的人!
眼前的山似乎没了尽头,脚下的路缠住了人,怎么也挣脱不开!在山腰上,座落着一个镇子,可能有几百户人家,天快黑的时候,老汉带领着五人进了镇子。
“啊!我认得这个镇子!这是毋呐镇!我从家出来的时候经过了这里,天啦!今天我们也走得太远了!”文生大声地惊呼。
“有什么远的,就五十来里路!”老汉轻蔑地看着文生,“快走吧!前面就是集合地!”
“嘿!文老板,这里为什么叫‘毋呐镇’?”李梦仙一边用手给自己的脸扇着风,一边问。
“这?我知道!因为这里是在群山之中,如果谁在里面呐喊一声,就会有好多回声传回来!当地人有个传说!以前有个女人做好了饭,出门叫她丈夫回来——你应该知道,很多女人是裹脚的,走路不方便,于是她就到院子里冲着山喊她丈夫的名字!这一喊不得了,她丈夫只觉得突然听到有好多人在喊他,他就大声惨叫着:‘不要勾我的魂!不要勾我的魂!’拔腿就跑!有其他村民发现了他,就去拦他,可这个丈夫更是惊慌,一不小心跌进了山沟里摔死了!于是‘毋呐’这个名字就传开了!”
“真的吗?我来试一试!”李梦仙伸出双手挡住嘴角,放开喉咙,对着天空就叫:“小青子!”——这个声音如同一个炸弹炸开了平静的湖面,溅起十几米高的水柱,狠狠地砸在水面,接着开始扩散开去的浪圈,荡起很大的浪峰跟着卷向四周,碰到巨大的山峰,它随着山面爬上去,滑下来,最后反弹在水面上,逆向钻入浪圈,出现杂乱的波纹,当四周反弹回来的浪纹扑倒其他的阻挡物又再次反弹,于是,出现波浪的始点被许许多多的回浪一次又一次地扫过——闪出奇异的光芒。
木方青瞠目结舌地四下乱看,在回声中找站在远处的喊话人——要不是在旁边听了文生的话,说不定他也会精神错乱——“姐!”看了一眼走在他旁边享受回音的李梦仙,他报复地冲天大喊了一声!这下可不得了,原本还没消散的“小青子”与“姐”在群山中对喊起来,他们周围矮小的房子似乎也在颤抖了!
“乒乒乓乓!”“咚咚!”“嘭——”四周的房子里钻出来好多人,手里绰着锄头、扁担、木棍、柴刀、菜刀等把六人围住了,他们中有人压低声音鼓着血红的眼睛:“大伙一起上!把刚才冒犯神灵的人抓起来,烧死祭奠神灵!”说话的人向大人靠前一步。
那老汉连忙向身边普通的乡村人鞠躬作揖:“乡亲们!乡亲们!熄熄火!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是一飞帮的,有什么地方得罪各位的,不遑说出来!我们一定赔礼道歉!”很沉稳。
“咱们一起上!把这群妖魔全给宰了!雷公他老人家就会息怒的!”
老汉看见人群中挤进几个人来,慌忙打招呼:“彭家兄弟!这是怎么回事?快来帮帮忙!”
“嘿!乡亲们!你们这是干啥?这几位是我们的朋友,这位是我们一飞帮的方大哥!我们的头领就在前面的宴席场中,只要是他们几个哪里冒犯了各位,我们头领一定会给大家一个满意的处理的!乡亲们!先把手里的家伙放下!”姓彭的汉子一听方老汉的话就四下劝说。
人群静了三秒钟,一个小男孩跳出来:“不行!我们绝对不能让这几个惹怒神灵的蠢猪跑了!大叔、大娘们,我爷爷说了,要平息雷公的愤怒,我们必须得齐心协力把刚才那一男一女开膛摘心,祭拜雷公!他才会平息愤怒!咱们不能放他们走!”——“对!小娃说得对!咱们必须这样做!”人群中大部分响应起来——他们的声音都压得很低!
更多的村民,更多的一飞帮人手匆匆加厚加大了人群圈,嘈杂声开始了!
李梦仙听出了些什么,把站在外面交谈的方老汉拿进他们的防御圈,眉毛一挑:“你们找的是我吗?你们说的是刚才呐喊的我吗?”
“对!就是这个声音!大家动手啦!妖妇出来啦!”人群挥舞着家伙就要上前——夹在人群中的一飞帮的人拦住了外围的人往里挤,可里面的人他们没办法!
“汪——嗯——!”低沉、飘渺、持久的老虎低吼声从内圈中传出——木方青跳到李梦仙身边,对着刚冲了一步的人群虎吼起来!这声音的穿透力实在是太强了!它穿过人的耳朵,轰入脑子里;穿过皮肤,轰入血液里;穿过人群击打在打在房屋上;穿过房屋、树木、群山漫延开去,再也没有回音传回来。木方青吼完,一边大口大口喘气,一边耸鼻、瞪眼、撇嘴、捏拳一副凶神恶煞样。
李梦仙不再言语,怒容满面,看着四周吓退了几步有些哆嗦的人,她身体内的内息随着她的怒气散发出来,眼睛看见她的人开始窒息。
卓老板见形势不妙,挤开李梦仙和木方青,来到前面,冲村民甜甜地一笑,转身把两人推到后面去——一飞帮的所有人都在观察这几个客人,没有出手、出声——“哎哟!好惹啊!”卓老板笑着转了一圈多,掏出她的手帕给自己扇风,“大家挤到这干什么?都快把人给挤热死了!”——她手帕下扇出的风带动周围的空气流动,把刚才木方青与李梦仙的怒息吹散了,一阵阵春天微带凉意的风刮过人群!所有人逐渐平息下来,纷纷长喘几口气,让自己舒服点!“嘿!乡亲们!我们初来贵地,怎么就这样招待客人?”她伸手对刚才发声的小男孩招手,“小弟弟!过来!让大姐姐给整整头发!你瞧你的头发乱得——什么样子吗?以后哪个小姑娘会看中你啊?”卓老板的笑容如同流水一般包围住了小男孩,她自然而然地走到小男孩身边,先用她的手帕轻轻地蘸了蘸小男孩的汗珠,放进怀里,又掏出一把梳子,给小男孩慢慢地梳理起头发来——小男孩一双水灵灵的黑眼睛好奇地看着在他身边旋转的女人,很安静——周围的人更安静。
“姐姐!你是谁?”小男孩开口了。
“小弟弟!你看我是谁?昨天我们不是见过面吗?”卓老板的笑容如同流水一般,倾泻下来,她的手如同一个高超的画家正在画他美丽的梦想,爱意、敬意、水|乳交融的冷暖轻微波动的适意在手中传递出来。外界的干扰在这一刻减到最小。
“姐姐!”小男孩的声音很亲切,“我们昨天见过面?我怎么不记得了?”黑色的眼珠闪动几下——周围的人开始窃窃私语。
“小弟弟你忘啦?昨天晚上!”卓老板停手来提示,小男孩沉思,她再说:“我带着你和你的小伙伴们!”瞪大眼睛,表示出深刻地提醒,“我们用石头把那个捣蛋的雷公压在了一座山中!”卓老板把梳子装起来,不看任何人,自己跟自己无边享受地说:“那个死雷公,他的一身被我们砸出了许多的伤口,他跪在我们面前求饶,他那样子,就像看见了屠夫的刀子的一只鸡!恐慌、哆嗦把大家都逗笑了!要不是小弟弟和你的伙伴们可怜他,他也许就死在那里了!”扭回头,爱怜地、敬仰地注视着小男孩,“想起来了吗?”她扭头望望已经昏暗的天空,“小弟弟!你听,那个雷公今早上已经夹着尾巴跑了!除非要下雨,他再也不敢来胡闹了!”
周围乡亲的声音在听完卓老板的话后,话语声嗡嗡地吵闹起来,小男孩好奇地问:“姐姐!是吗?我怎么什么也没记住?”
“忘了啊?那是在梦里啊!”卓老板快乐地一笑,走回自己的人群中。
“姐姐!你说的是真的吗?我很不相信!”小男孩冲过来,对隐藏在木方青、李梦仙身后的卓老板大声呼喊——没反应——“姐姐!”开始轻吼——没反应——狂怒地吼叫:“姐姐!”——没等反应——开始嘶吼:“姐——姐——”
卓老板把头从夹缝中伸出来,笑着说:“嘘——”她的食指在嘴前竖着,叫人安静下来,“听——”她的手指指着已经模糊的天空。
“嘘”声相继传来,周围的人群都侧耳倾听——小男孩的声音在空气中来来回回地游荡,似乎有很多个小男孩在呼唤他的依靠!
众人安安静静地听着,直到声音在空气中消散,春天的风刮进了人们的耳朵中——欢呼声由小男孩开始,蔓延到周围的人群中,谁也不明白是怎么回事——难道雷公被打败了,这个消息真可以让人这么兴奋吗?只有这些人自己知道。
“高兴什么?打石场已经停工了,当然再也听不到爆炸声!你们说的雷公就是一飞帮雇佣的打石匠们!有什么得意的!无知的人!滚开!让我们过去!”木方青狂暴地喝出卓老板在他耳边说的话——人们很惊慌,木方青像一个箭头穿破了障碍,带头离开了人群——卓老板的声音再一次盘绕出来,“小弟弟!以后没事的话,你去看看我们的战斗现场,就在那边的一座山上!大概有五十来里!小心点!”
方老汉几步跑到前领路,他很感叹地说:“小姑娘!你们怎么知道是这么回事!真是有潜力!以后,你们几个在江湖上跑出名堂来,可别跟我们帮发生太大的冲突啊!”
一飞帮的人打着火把来迎接,“各位朋友请!”方老汉也躲到火把的左边,让他人来领路,“兄弟!晚宴开始没有?我们错过了吗?”
“什么嘛?刚才镇上的人光往这里跑,我们匆匆忙忙赶来看出了什么事,哪还有功夫去管宴席啊?赶快!帮主马上就要开始演说了!”扭头对他们侧后方的客人道歉:“朋友!实在是有欠周全,差点让你们被这群无知的村民给挡住了!现在,我们还是快点好!顾帮主马上就要开宴了!”
“行!我们跟得上!”卓老板扭头看了一眼文生扶着加快步子的李三,回答。
人山人海不存在,几百个人用了百来张桌子、百来把火炬、四五百条长凳、几千个盘子、几千个碗、无数的食物——“宴会开始!”张长云的声音响起,群山呼应,“请帮主讲话!”
顾天站到一张空桌子上,把酒碗一举,“朋友们!弟兄们!今天,我们找到了一笔不小的财富!我们的状况将会更好!在这里,我特别感谢我们尊敬的朋友!罗康公子!”——罗康起立向大家鞠了几个躬,又坐下——“从今以后,无论谁看见罗公子!我们必须力所能及地为罗公子免费服务!”来了一套手势,“接下来!我得说点不好听的话!各位弟兄,千万不要仗势欺人,可我还是发现这次雇佣的工人中,来帮忙的朋友中就有些是你们强拉来的!记住!千万不要再犯这种错误!否则,我们的执法长老风尘四侠之首王风城,王师叔他老人家从大漠中一回来,大家脱了一层皮也别想轻松!记住,我们还是低调些好!朝廷已经盯上我们了!”顿了一顿,“今天是我们的好日子!干!”一口灌下他手中的一碗酒!跳下来,坐到罗康身边,宴会开始——每个人都端着酒在顾天灌下后也灌了进去!卓老板几个人除外,只是沾了下唇!
卓老板五人迅速吃了个饱,趁着一飞帮人酒醉,偷偷溜出了场地,举着火把上路躲开!
喧闹的宴席虽然看不见,可它得声音在山谷里来回地游荡,任谁也很难逃脱得了它的影响,哪怕是吃腻了天下所有食物的人,都会忍不住好奇——天下真有这么好的东西吗?
木方青拍了拍肚子,抿几下嘴,“姐!真想再回去尝它一口!撑死了更好!”
“这些人聚在一起,全是这个德性!再难吃的也会吃得热火朝天!如果你不想跟着卓老板受苦了,你就去吧!我们都不会拦你的!”李梦仙冷冷地说。
第四章
“哎!还是这种苦涩的药草味吃着爽口!”卓老板不知怎么时候,摘了几片路边的艾草津津有味地嚼着。
“卓老板的话说得对!”文生赞同,“我坐在那里,看着那一堆堆就烦,想找点蔬菜都很难!”
“年轻人!不要身在福中不知福!饿你个五六天,连猪食都要抢着吃!”李三有些不满。
“三叔!这话,我不爱听!”木方青马上接话,“卓老板这叫时时不忘苦滋味,酸甜苦辣咸五味交替着那才是味觉!”很得意地瞟了一眼李梦仙。
“人生五味交替也是常理,没有变化那不是人生!”文生摇头晃脑,自得其乐。
“嘿!我说几位!我们是在逃难啊!机警点好!”卓老板四下一看,侧耳一听,“我们离他们还很近!”
“不近啦!”树林中闪出一个黑影,在路中一站,欢乐地吐出这句话来——火把往前一照——“小弟青风飘拜见卓老板!向三叔请安!向我们高贵的美丽的李小姐鞠躬!向木大哥问好!文公子你可真好!”一一施礼。
卓老板故作惊讶地轻叫一声:“哟!”满脸的笑容透过火光传出去,“这不是高超的神探吗?案子查完了?有空闲来跟我们乱侃?”——其他人都没什么好脸色!
“卓老板!这份差事算有所进展吧!”神情暗淡,突地又羞红脸地说:“卓姑娘!上次,我跟你说的话你考虑得怎么样?”
“你说那东西吗?顾天现在已经捧在手里了,还用我们去帮你找吗?”
“哎呀!我问的哪是这!我问的是你愿不愿意与我做一对逍遥仙侣?”
“你倒真心直口快!我上次不是回答你了吗?如果没听清楚我再说一遍!你还是远离我的好!”——文生的脸写着一万个紧张,他的眼睛死死地抓着卓老板身体的任意一个小动作,耳朵扩大一万倍,把卓老板的心跳都听见了!
“听见没有!你在这里不太受欢迎!”文生马上抢进二人话中,轰赶青风飘。
“我咋啦?”青风飘失望中带着几分低落,“卓姑娘!你可是我的一个知己啊?你这么对我,我真不知道自己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卓老板似乎被感动了,“青大侠!你是在天山飞的白云,我是地上的一个人!你是随风飘舞的,而我却被吃、穿、住、行等问题绑住了!我对你没有熟悉感,你永远都是个令人羡慕的陌生人!我不敢答应你的邀请!”
“哎!”青风飘原地转了两圈,“卓姑娘!你的话说到这个份上,我也不好再纠缠了!上次,你帮了忙,虽然没成功,可这次你却成功了!”从怀中掏出一张银票,上前递到卓老板手中,“这是五百两银子!虽然不多,你们也收下吧!”扭个九十度就往树林里走。
“青风飘!我知道你整天飘来飘去的确很孤独!那你为什么不把自己的功夫教给几百几千个少女,让她们也飘起来,那你可就好找伴了!”文生以十分敬佩的目光打量着这个鬼魅一般的黑衣人,似笑非笑,似真非真地提议。
“多谢文公子指教!白云不能只有一片,应该漫天飞舞!”向文生一抱拳,身子一闪不见了——似乎还留下点发现新大陆的激动的笑声。
“好个文书呆!你竟敢叫人拐骗良家少女!你说你该不该死?”卓老板把火把往文生面前一放。
文生吓得连退三步,“卓老板息怒!卓屠子息怒!小生说的——没错!”变得理所当然。
“为什么你没错?说不出个理来,你别想用嘴说话了!”火把在文生面前几晃。
“我是让个怪侠把他的本事教给其他人,又没叫他拐骗良家少女?然后在里面找上个志同道合的结为夫妇,有什么不好?”文生的书生优越性表现得淋漓尽致!
“哦!”反嘴刁难,“好像有这么句话:‘一日为师终生为父或为母’?”
“这?——”文生脸红了,“这可大大地不应该啊!”沉思一阵,“反正这个世界上老夫少妻的多的是!他们又不是真有什么血缘关系,没什么大不了的!”很苦涩地说出来。
“看来你并不是书呆子!以后你老师批评你的时候,希望你也敢这样面对他!”卓老板打起火把继续往前走。
文生反应过来,几步跟上,“卓老板,你可得做我的后盾啊!单枪匹马面对我已怕了二十来年的人,我是不行的!”
“行!也不行!到时候再看吧!”
“卓老板!”有点哭腔,“我武兄肯定早已把我的事告诉老师了,如果我不认错,我肯定会被老师赶出来的!卓老板除非你答应让我一直陪在你们的左右,否则,我还是离开你们,回到我的书香门弟的好!”
“哦!你威胁起人来了!你们男人有脾气,我们女人也有脾气!你说我会答应你吗?”
“卓老板!你早就知道我的心意了!我希望你不要再为难我!我这个男人比一般的女人还脆弱!”
“好了!好了!别哭丧着脸!我又不是青风飘,说走就走,你死皮赖脸地跟着,我们想甩都甩不掉!”扭头问窃窃偷笑的李梦仙:“对吧?妹子!”
“对!死书呆!我大姐已经答应了!”李梦仙一拍文生的肩提醒。
“答应了什么?”木方青见三人偷乐,把头伸来问。
“答应了什么?”李梦仙眨眨眼,“卓大姐已经答应文书呆子,他们俩结为夫妇了!”
“真的?我怎么没听出来?”木方青惊讶。
李梦仙不等人反应,一把拽过无忧无虑的李三,“三叔!刚才他们已经交拜天地行了礼,现在只差入洞房了!你老是证婚人!我是女方的媒人,小青子是男方的媒人,对吧?”她使劲捏着李三的一只手臂——“对!对!对!”李三急忙答应。
卓老板笑了笑,单手一把抢过李三来,把李梦仙挤到一边,“三叔!李妹子和木方青他们俩刚才成了亲才对,我和文书生是双方的媒人,你老是证婚人,对吧?”——“对!对!对!”李三不等卓老板强迫就点头。
文生傻站着偷乐,木方青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李梦仙又来抓抢李三,卓老板不放手,二人挣扯着——李三疼急了:“你们两个说的都对!错的是我!”
卓老板松开手,“口说无凭!随便你们怎么说!”从怀里掏出三份契约来,“只有跟我签了这份契约的,而双方都不想在近期取消,那才可以认为我俩是一对夫妻!”又装回去。
文生十分好奇:“卓老板可不可以给我看看?”
“行!”又掏出一份递给文生——其他三人挤上来一同看这份契约:
结婚协议书
男方: 女方:
一、双方的生活开支由双方共同承担,双方都必须有能养活自己的收入量。
二、结婚后三年,才能生育后代!这三年为互相考察期!三年中及三年后,随时随地都可以提出离婚协议!
三、签订的离婚协议一生效,离婚未达成,夫妻生活结束。离婚协议生效后,单方或双方找到另一个伴侣并经过三年考察期后,离婚正式生效且此段婚姻结束;新的结婚协议同时生效,其可以马上生育后代;双方都未经过三年考察期,双方的结婚协议经协商后可以依然有效,新的结婚协议无效;也可以双方认定考察期延期或就此离婚达成。
四、对于后代的抚养,双方共同负担,任何一方不得推卸责任。
五、离婚后,对于后代的抚养尽量同结婚中一致,避免孩子的成长不平衡。
六、男、女双方任何一方不得凌驾于对方之上。
七、双方出现的问题必须及时通告对方,而对方不得以任何行为强迫对方或相关人改正,只有提出离婚的权力。
八、结婚的宗旨是一起生活。
九、双方需要赡养的长辈,都不必长期亲自照顾,可为长辈准备能够维持正常生活的资产投入产生的收入量!
十、双方的需赡养的长辈、男女双方及后代必须每个月与他们共同生活至少三天!如有事,不能达到,分摊到其余月份。
十一、对双方的长辈的教诲必须尊重,有矛盾的搁置,不能发生争吵!(除研究领域的矛盾——可以辩论,尽可能不引起长辈生气)。
十二、男女双方不必事事随行!努力保证一个月中有二十天以上每天有一段时间能在一起生活——每个月的工作时间不必相伴!
十三、保证双方环境允许的亲密行为时常发生——双方必须心甘情愿!
十四、调节双方的心态,使生活质量提高!
甲方签字: 乙方签字:
公证人签字:
公证人确定的协议生效期:
“行了!有什么好看的!天这么晚了,咱们还是找一个歇脚处吧!”卓老板不耐烦地吆喝。
“姐!你真绝!”李梦仙神采飞扬地一下把卓老板拥入怀中,越抱越紧。
“嘿!”卓老板出不了气,“快放开,火把烧着你的头发了!”——吓得李梦仙跳到一边慌张一通。
“给!卓老板!”文生面带尴尬地把东西放到卓老板手里,“我真想不到!”低头沉思一下,“签下这份契约,叫人怎么说呢?很是奇怪!”
“天啦!”李梦仙从惊吓中回过神来,“大姐!如果天下都照顾你这样干!这个世界完全乱套了!父亲的小妾嫁给了儿子,儿子的媳妇又变成了后妈,连皇帝都可能找不到妻子!可把天下的女人给苦了,赚不到钱连丈夫都找不到,我怕四大美人也会饿死的!”她是在赞扬还是在批评,很难听出味来!
木方青傻笑地拉拉李梦仙,“姐!我看这挺好的!如果我能找到个这样的伴也挺不错的!在一起至少不用吵嘴!”
“可惜大姐有丈夫了!嗯——”李梦仙惊讶地看了一眼木方青,“嗯!想不到你这么个胎毛都还没褪完的黄毛小子,也想起女人来了?”
“姐!我都二十多岁了!”看见前面沉默的三人正把火光移远,“姐!快走吧!我们可掉队了!”
卓老板有些忐忑不安,其他人都在沉思。
第二天,五个人从树林里爬出来,每人背着自己的背篼,晃着自己的旗子,在山野小路上摇晃起来——这里是管道,可走的人太少,变成了荒草中的小道!
中午饭后,边走边游玩起来,把那契约抛在一边,速度比上午的闷走慢了不知多少倍。
一阵马蹄急促地在山间盘旋而来,惊得五个人连忙躲到路边的石头上,可原来的一人一马在离他们五十米处,停了下来,那人双脚一撑,把马踩得摔倒在地,而他如同一只大鹏一般掠出一道白光扑到五个人的面前——罗康!“贱人!看你往哪里跑!今天我不宰了你,难消我心头之恨!”
“罗公子!这又何必了?”卓老板上前施礼。
“姓卓的你带着你的四个人快滚!看在你们给我疗伤的份上,我不杀你们!”罗康右手的拳头捏得“嘎嘎”直响,牙咬得“嘎巴嘎巴”乱鸣,一双眼睛瞪得溜圆,如同炙热的火球,把呼吸放得很长很轻,可他的喉咙里“汩汩”地冒泡,“姓李的淫妇!拿命来!”他的脚一跨,右手的拳头带着怒吼直撞李梦仙的脸来,右手爪形收在胸口附近,他这时完全由一个公子哥变成了一头暴怒的狮子!
“住手!”李梦仙大声疾呼,可不管用。
李梦仙自从有了武功从未真正地和人打斗过,上次是利用罗康失去理智而把他又气又累给拖垮了,可今天,她张大了嘴,呼出一个“啊”字跳到路上让过这一击,可拳风把她的头发衣服都吹乱了——刚开始的气愤与镇定全抛开,“姓罗的,你敢——”她利用空隙喊。
罗康一拳不中,并不急跟着进攻,而是狠狠地瞪了卓老板四人,好像在说:谁要出手,就把他打死!——卓老板一手理着乱发,低声对木方青说:“木方青,等会儿看我的手势!”——罗康扭脸缓步走向他的猎物,左脚一跨,右手以爪护胸,右手的拳头再一次带着飞砂走石卷过来——李梦仙发现这一拳比刚才一拳更为利害,跳不开,只能躲或挡,她右脚直踢罗康跨来的脚,身体往后一弯,拳头怒吼掠过她的鼻尖,飞腾的乱发挡住了她的眼,她踢出的右脚刚好擦着罗康的裤腿踢空,脚尖笔直地停在空中,与地面成六十度左右的夹角——罗康的身子扑过来的,他另一只跨出的脚减速不及时,撞在李梦仙停在空中的右脚尖上,趁势右脚使劲小跨半步,左脚一撑,狠狠地撞李梦仙的脚,利用刚才的拳头惯性,身子以右脚为中心旋转起来,拳头收到两侧,左腿一甩而出,带着闷雷声用脚底板反拍李梦仙的头——李梦仙右脚被撞,她的身子急速向后退,要不是反应快,整个人就摔倒在地,手往前伸,暂时平衡下身子,右脚跟着地,人就蹲了下去,把眼前的攻击全忘了,恰好躲过了脚底这一反拍——如果李梦仙在这时,手中有什么暗器,射向罗康的右腿,他极难闪开,手也没法接,罗康的后脊梁一哆嗦,急忙伸右脚,右手急忙撑在地上,身子反转迫使左脚下落挨地,还半屈的右脚一踢而出,左手也急忙反伸撑在地面——李梦仙听见罗康的左脚落地的巨响,眼睛在迷茫痛苦中看见罗康的右脚踢来,她吓得ρi股往后坐,双腿自然而然地叉开,害怕地躲过这一踢——罗康这一踢出去后,左手弯曲,左脚支地,右手一撑,身子转动,左手再一撑,人就立起来,收回右脚,身子转了两转,停在李梦仙四米多之外,他身子一定,牙一咬就开始大骂:“好你个淫娃荡妇,还真有两下子!让你见识一下我的真本领!”右脚往前跨一步,左手腕子与胸平行,手爪前伸,右拳头半伸,运出他满身的力量,脸涨红了,身体还不住低颤抖,“齐断天涯!”从牙缝中吼出几个字,左脚跨动,向李梦仙冲去,上身姿势不动,直到——李梦仙吓得滚身爬起来,扭头就往前方奔,可她起步较晚,爬起来又费事,没跑几步就被赶上——罗康左手一转,五指反手抓向李梦仙的头,右手先往回一撤,紧跟左手后面,直轰李梦仙的脸——李梦仙听见风雷之声,急忙扭头看,刚好瞟见这一次攻击,她迅速转身,跃离地面一厘米左右,左脚在后微弯,右脚软弱前伸,以保证后面马上落地的平衡,她的左手条件反射地运气去挡拳头,右手在转身时就往上伸去用手腕背面挡马上挨头的一抓的手腕,,上身整体往后弯——只听“嘭”地一声,李梦仙如同一块被人甩出的石头,在空中翻了几个身,重重地摔在地上,地都塌下了一个坑,罗康一招得手,用了几步收住身,停下攻击,站定下来,往左转身,一步一步缓行向在左侧四五米远的李梦仙!
卓老板一挥手,木方青几步冲过去:“罗公子!”卓老板轻松地打招呼,“我看就这样算了吧?”罗康瞟了一眼木方青,扭回头阴沉地看着卓老板,“上次,我的李妹子可没挨着你一下!刚才,你那一招,我看她得躺个十天半月了,这就够了吧!”
木方青把李梦仙抱起上身——她可惨了!纷乱的头发盖住了大部分的脸,嘴角淌着鲜血,几根枯枝几丝烂叶还点缀在脸上,衣服全都歪歪扭扭,她就像一个被人抛弃的布娃娃,满身的可怜!“姐!李姐!”木方青一手搂着李梦仙的肩,一手理开她的乱发,摘去那些污垢,“快醒醒!”
罗康向卓老板抛去一个冷笑,扭回头,保持着自己的笑脸,“小子!快让开!”他右手肘、腕一扭,骨骼一串脆响——这就像杀人狂魔爱抚他手中的刀!一步,再一步,再一步,来到跟前,恶狠狠地带着很重的鼻音喷出两个字:“让——开——”他左脚一跨,右手往侧上方一提,半垂于腹部的左手一硬,怒吼:“让开!”马上他的右拳,带着另一声咆哮由上划出流星的弧线——卓老板三人站在一边全神贯注地看着,表情变化也快。
木方青把李梦仙往后移一点,左手迅速上举——他的眉毛、鼻子、嘴全变了形,“该死的混蛋!”右手从李梦仙后背抽离,脚下、腰上、拳头上全运足了劲力,人像弹簧一样,直直地射向罗康,“嘭!”一声巨响,气流杂乱,就像一个巨大的鞭炮爆开的响声,四处飞散的杂物和气流——罗康的身子被弹飞出五六米高;木方青被压缩到地上,左膝盖全部埋进地里,左手的拳头和腕子Сhā进地里,嘴里喷出一口血来!“混蛋!老子让你吃不了兜着走!”木方青拔出左手、左膝,站起来,挥起右手抹去嘴角的血,再吐出三四口带血的唾沫。
罗康在空中翻几个身,稳稳当当地落在地上,他的愤怒被一阵疑容掩盖了一部分,眼珠左右微晃,可他一听木方青的叫哮,一股子狠劲蹿到脸上,“小子!你敢拦爷爷出手,看我拆了你的手!”罗康左手爪形伸到大腿前侧,右拳半收到腰侧,大跨步,“你已经受了内伤,看你怎么跟我比?”趋到木方青身前,身子半后扭,右拳带着撕锦裂帛之声简单地击出——木方青鼻子一哼,“是吗?”他左手摊开,右脚往前一跨,左手对着击来的拳头抓去,右手跟着身子一侧,在侧面防御着,当拳头和掌快接触到时,左手手心中急剧地盘旋出一道气流,把手心所对的空气纠进来,贴着手掌又抛出去,这正好吸住罗康的拳头,迅速往回撤,身子再转,右手由下向上抓出——罗康这一拳没击中目标,他没有丝毫惊讶,见木方青已经进到怀中,右拳回收,左手的爪子扭成一朵花,抓向木方青的右臂,可他的右手不但没收回,还被牵扯着往外拉,他急忙左脚一跨,别住木方青的右脚,左手收回七分力,右手运足力稳住,这时,木方青的右手抓向他的胸口,他的左手姿势不变,加快速度按住木方青的上手臂,双脚使劲一别,要用脚上的力扯回右拳,以左手作为支点,刚好又能把木方青的右爪给压回去——木方青右手上臂一收,右脚一跨,别住罗康的左脚,右手下臂横伸,身子再一转,背朝罗康,扭掉了罗康左手的支点,把右手夹在后肩与罗康胸膛之间,这时右手顶住了罗康的腹部,左手往下扯,上身使劲往下俯,右脚一点点移动继续转身——罗康脚下变得轻浮,支点不起作用,腹部被顶,气息一泄,右手被扯,他的身子如同一个麻袋被木方青扛了出去,刚转了三百六十度,他再一次飞回他来的地方,不过不是在空中,而是被狠狠地摔在地上,刚好与李梦仙的坑相邻!
木方青长喘着气,警戒着地上的罗康,“我受伤了?是不是?”讥笑着说。
罗康被仰面摔在地上,摔得他五脏六腑一松,呼吸一顿,憋红了脸,眼睛时刻不离头后的木方青,经过十来秒钟,他开始缓慢地进行呼吸,身子慢慢翻动,趴在地上,身子再收,跪着,长呼吸一下,立起一脚,收起双手,再收起另一脚,艰难地站起来,继续恢复呼吸,一阵咳嗽——看来他的肺受震最重!缓过来,“好小子!——你还懂摔跤!”
第五章
“是吗?也许我真懂吧!”木方青似乎是得意,似乎又在自嘲。
“罗公子!我看就这么算了吧!反正你跟我们每个人都没什么深仇大恨的!”卓老板出来打和。
“什么?算了!我堂堂一个大男子汉,被这个淫妇给戏弄得那么惨,现在又落败了,传出去,我怎么活啊!再说了,我只是一时失手,未必你们真的斗得过我!”他敞开胸怀,怒吼一声,把胸口的淤气、淤血全吐了出来,“小子咱们再来!”罗康扯着怒气,一扑而来,这次他双手齐功,绝对不再让木方青近身:左手的爪子扭着蛇形曲线,右手的拳头依旧直直撞来——木方青瞟一眼背后的李梦仙,他急忙往一边闪引,还算好,这里的路加上旁边荒山坪,倒很宽敞,里面那些小荆棘没有什么威胁——罗康双手变化着方位,形式,急急追赶——木方青见李梦仙被卓老板扶到一边去了,他突然停住,扭转身,双手护胸,右腿一扫而来——罗康的手爪一硬,手脚硬拼了一招,两人的身子急忙稳住,罗康左脚一跨:“尝尝我的‘碎石展飞拳’!”双手捏好拳头,快若闪电的打出一面拳影墙,带着移山倒海之势推向木方青——“你会!我也会!”木方青放下速度,气息外放,“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念出两句诗来,他的身体迅速化作惊天动地的庐山瀑布来,一条巨大的水流冲向罗康——罗康的拳影墙就像一块嵌在瀑布中的一块顽石,把白色的水帘劈开,溅出一团水雾,似占了上风,可是这巨大的水流连绵不绝,使劲地冲击,他的脚下立根显得不稳了,缓缓地向后滑行,他的脚一使劲,身子一腾,跳出瀑布,变成一颗从高空中落下的石头,恶狠狠地砸向瀑布的源头——只听“嘭!”在地上砸出了一个巨大的坑来,木方青根本就没在那,四处闪动的木方青,这时刚好闪到罗康的背后,“抬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把新的诗境一挥而出,笼罩下罗康——罗康在地上咆哮一声,带有一丝哭腔,“碎石起舞!”他的拳头如同炸弹,炸飞了他周围所有的景象,把木方青给逼退十来米——木方青站在一边长长喘气,盯着跪趴在地上的罗康不放——木方青并未实实在在地跟罗康打在一处,他的意境只是化为各种气氛去影响对手的心境和眼睛,虽然这耗气极快,也就是说,根本不能打人,自己也会受影响!
罗康趴在地上想着什么,喘气声中似乎有哭泣声,就十多秒钟,突然,他身子暴起,飞进路外边的树林里,几声“轰”响,再也不见人影和声音了。
木方青横袖抹去眼中的思乡泪和额头的惊惧汉,长吁了口气,跑到卓老板身边,“老板!姐她怎么样了?”
卓老板嫣然一笑,“受了很重的内伤,休息十多天就行了!她的气息已经理通了!”仔细地看着木方青,“你小子!发疯了,刚才怎么用那种费力不讨好的东西?快坐下休息会!要是刚才罗康再给你一击,你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还算好,他被你给影响住了!”文生听着这话出手扶着木方青坐下。
“姐没事就好!”他坐在石头上,躺下,“刚才,我觉得只能使用这种招数才能破去他的快拳!”叹息。
“以快打快不是更好!你的拳头,不一定比他弱!从你们第一次相拼我就看出来了!”卓老板继续说。
木方青轻咳几声,“说得也对!”——他还是受了伤,气息一平静,就显露出来。
于是,一男一女在石头上睡着了,他们周围有二男一女在照料。这一停,直到黄昏时候才有了改变的机会,木方青与李梦仙一先一后缓缓睁开眼睛,接着就是一阵不太剧烈地咳嗽,坐了起来。
卓老板长出一口气,“你们两个好点没有?我们得找个住处,马上天就黑了!”
木方青站了起来,神采飞扬地说:“我已经没什么大碍了,只是不敢使七成以上的力道,其他跟平常人一样!”伸手扯过旁边的背篼背上。
李梦仙还在轻咳,她好像在压制咳嗽,断断续续地说:“看来……我还……不行……那小子……走了?”她就又要躺下去。
“妹子!你是让我背了?还是让别人背啊?我们呆在这里可不行,你还得吃些药!”卓老板上前扶着说,“那小子是走了,可说不定,他又会再来!”
“老板!我来背我姐吧!我一边走还可以帮她运功!”木方青放下背篼。
“你看怎么样?”卓老板问李梦仙
“他?我看还是算了?还是大姐背我的好!”李梦仙瞟着边上的树林,“大姐!我们到林子里去说会话吧!”
“好!”卓老板会意地一笑,背起李梦仙就往林子里走,把三个男人扔在这里。
“不是急着找住处吗?怎么又去钻林子?”木方青再一次背上自己的背篼。
“傻小子!女人有女人的事!”李三一个栗暴在木方青脑袋上炸开。
文生欢喜地笑说:“青大哥!你睡了这么久,不尿急?”
“尿急?”木方青突然变得痛苦,“我就说,我哪里有些不舒服!”瞟见另一边的荆棘地,“你们给我放下哨!”
“行!英雄,我会照老规矩办的!放心去吧!”文生看着提着裤子小跑的木方青强调。
“这小子!我怎么看怎么不像是个功夫高手?”李三有些疑惑,“倒越看越像个傻木头!”
“三叔!这话我听着就算了,要是被李小姐给听见了,她的手段,你老的身子骨可经不住啊?”
“说得也是,这两个人似乎有那么一回事,又像不会发生那么一回事!我这个老古董很不懂!”
“别说你老不懂了,就是我这个读了多少书的书生,连自己和卓老板之间的关系我都不懂!说我们之间是十分的男女之情吧?又好像缺少那么多的男女的言行!说我们是亲人的关系吧?却总觉得我们之间还隔着一面墙!说我们是一般人之间的关系吧?我又极想依靠她,摆脱不了她对我的吸引!我很迷茫!”文生吐口水。
“书呆子!你迷茫什么?”木方青走了回来。
“没什么?我只是在思考你的功夫!”文生随口找了个题目。
“功夫?我实在太差了!罗康那家伙才有能耐,特别是他最后破我意境的那一招,叫什么来着?”搔搔后脑勺,“对!‘碎石飞舞’!”
“是‘碎石起舞’!不过,我可没看清是怎么回事,给我仔细讲讲!”
“他那招的确利害!第一,它的速度惊人,它的速度可能是我的两倍左右。第二,它的破坏方法吓人。它一拳打出去不只打着一个地方,而是拳头以肘为定点,前臂一转,抹出一个气面来,只要我的拳头一接触那气面,它就会向外炸开。第三,它的攻击力持久。想想看,一个人在自己周围布满了专炸外面的对手的气罩来,谁敢攻进去?第四,它的修补速度奇快,令人有一种根本打不破的错觉!”木方青一边回忆一边说,“不过这一招的缺点也太明显:它不能移动、变化,破坏力太有限,是对付比发招人修为低一些的一群人的围攻的最好方法,用来对付一个修为差不多的人有些浪费!”意为深长地低头沉思。
“木方青,什么时候你变成了功夫宗师了,说得那么精辟?”卓老板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他们旁边——把三个人吓了一跳!“我看!还是由逞强的木方青被你吧?他们的警戒性太差了,一旦出点什么意外,那可糟了!”扭头问李梦仙。
“好吧!大姐总是想把我甩给小青子,居心不良!”李梦仙虽不情愿却同意了。
木方青脸红了,放下背篼,无声地背上李梦仙,跨步就往前走。
文生伸手抢过木方青和李梦仙两人的背篼,拔下旗子装在里面,“卓老板!现在,你是老大,你得保护我们的安全,这些东西就由我们两个不太中用的人来背吧!”分一个给李三——两人急忙分别放入自己的背篼里,急忙往前赶。
卓老板得意地一耸肩,做个鬼脸,跟上去。
“姐!你为什么不跟那个姓罗的混蛋拼一场,好像你一直在让他?”木方青一边运出一丝丝内息灌入李梦仙的经脉,一边问话。
“小青子!你一边说话,一边给我运气,你不怕岔了气?”李梦仙有些不适地趴在木方青的背上。
“我根本就没固定的运气渠道,姐你也是啊!越是岔气,我们的运气空间和速度都会快很多!”
“我倒忘了,你这‘春风得意功’怕的就是循规蹈矩,有捷径绝不绕一点,所以出招奇快!”
“快回答我的问题啊!”
“你是问我为什么不跟他拼?”听见木方青鼻子“嗯”了一声,“那是因为我太紧张了,什么都忘了,最后一拼的时候,运气都差点忘了,否则,我像第一次跟他对打时一样,跳上一支舞,也许我还可以多跑几圈!”
“对啊!你怎么回事嘛?这几天没练吗?”
“练!我肯定在练!不过,我练的时日毕竟还太短,又没多厚的内力!我最后用出了全力,都受了这么重的伤!我真的还不行!”
“姐!你跳舞来打人太困难了,我们得给你寻找一条新的方法!”扭头叫:“老板,你有什么可以交给我姐吗?他那舞蹈太费力,又起不了多大的作用!”
“哦!这很好办!”卓老板笑了,“大妹子!你没打过架,以后你打架的时候就用拳脚或兵器写字!先不要去管对手的招式!你练习熟了后,打架就跟练字一回事了!”
“行吗?我很怀疑!”李梦仙陷入了沉思。
“行!不信?好了,跟文书呆打一架!他肯定吃不到便宜!”卓老板扭头看了一眼似乎挨了一棒的文生。
“行!”李梦仙一阵咳嗽结束了这个话题。
福不双至,祸不单行!卓老板五人正在昏暗的小道上寻找过夜的地方,天空中淅淅沥沥落下细雨来。
“老板!我姐现在淋不得雨啊!快找个地方避一避!”木方青着急地呼喊着。
“这黑灯瞎火的到那去找啊?”卓老板无可奈何地说,“对了!文书呆,你是旧人走旧道,你知道哪里可以避避吗?”
“我想想!别急!我想想!”文生拉着李三边走边回忆,“我两年前走这儿时,那边应该有所茅草棚,那时我没去过,照那时的情形看,应该可以住人!”
“那快带路啊!火把快没油,要熄了!”卓老板晃着昏暗的火把四下找路。
“这叫我怎么带路?我先去探探吧!”文生放开李三,放下背篼,双脚一蹬,飞身上树——他的脚一滑,急忙用手抓住树干,“这种鬼天气,怪害人的!”他一棵一棵树地跳跃而去,十树九滑,原本湿润的衣衫在攀枝抱叶下弄了一身脏,几次的危险处境还把它划破,伤及皮肉——文生转了好大一圈,十分狼狈地跳回来,不想地面上的草也变得异常滑,脚下打个哧溜,身子后仰,急忙转身,总算站住了,惊得他连连出气。
“怎么样?”卓老板上前拉住文生——一语双关:既问了人,又问了情况!
“哎哟!我没找到!”文生很伤感,“这是我第一次在下着雨的黑夜里行动,干得十分失败,希望大家不要怪罪我!”文生没去照顾自己的衣衫,而向大家道歉。
“老板!这种天气的确不好找,咱们加快步伐,前面可能就有人家!”木方青更着急了——李梦仙在他背上似乎已经睡着了。
“好!三叔,我来背你吧!”卓老板点头了。
“卓老板!还是我来背三叔的好!你的力气还是留着保护我们吧!”文生把身边的背篼放到李三的背兜里,“三叔!你背四个背篼可要小心点!你不介意我这身脏吧?”
“文公子!我一个糟老头子,有你照顾,我求之不得,哪还有什么怨言!”李三不好意思地笑着说。
“好!咱们出发!”卓老板赞成地一笑,她打着火把在前引路!
火把上的火焰并没带来光明,特别是速度加快后,它成了行进的障碍,直晃眼,眼里除了这点光芒,四周的危险都看不见。卓老板狠下心把火把熄掉,缓缓眼睛,黑沉的周围倒显出一丝丝轮廓——以他们雪亮的眼睛,他们的视野清晰了不少。
“嘿!这应该可以让咱们躲一夜!”卓老板在路边发现一个巨大的蘑菇石,停了下来,掏出火信子点燃火把,上前仔细探察一下:一块巨大的顽石被一根两块石和沙石组成的有些圆的柱子顶在空中,直径大概有五六米,下面是干燥的石头面,这一周应该可以躲下五个人和他们所有的东西——“你们在这里休息下,我去弄点柴来升堆火!”卓老板把火把往软泥处一Сhā,缓慢钻进湿漉漉的树林里——运气挺好,找一棵枯树,使劲而摇,地下的朽根“噼啪”一响,双手环树一抱,树干倾斜下来,急忙用肩去顶住,根出了土,卓老板,看准回去的方向,往空隙大的地儿拖拽,“噼啪”连响,落下许多碎断的枯枝和其他树上的嫩叶,这样,如同一头巨大的猛兽挤开拦住自己的树枝往前撞。
当卓老板回到休息的蘑菇云时,三个男人已经换上了干衣裤,她把枯树一扔,“你们升火,我带李妹子去换衣服,你们千万别偷窥,否则谁的眼睛瞎了可别怪我!”卓老板从她和李梦仙的背篼中掏出油纸包,打开借助火光看了看,放下,提出两个背篼来到相对面,回来,把李梦仙抱走了。
木方青几下折了一堆碎枝,把火把小心翼翼地塞了进去,先把雨水熏干,再点燃火堆,他自言自语地说:“不知道我是害了姐,还是帮了姐?”连连摇头。
“小青子!你别伤感啦!李小姐跟你的关系那么好,无论你把暴力传给她对她是有益还是有害,她都会感激你的!”李三蹲在火堆边帮下手,劝慰道。
文生把枯枝杆踏成很多截,再踩成碎块,抱来火堆边放下,轻声问:“青大哥!你想娶李小姐吗?你们的关系太亲密了!”
木方青很尴尬,“文书生!请你不要问这种事!难道你觉得现在不好吗?难道我们不是一家人吗?”
“现在是好!我们是一家人!可这种关系很不稳定,只有结成了夫妻,关系才够稳定!”文生慢声细语地说。
“你以为结成夫妻、兄弟、姐妹、姐弟、哥妹等等各种形式,两个人之间的关系就稳定了吗?不!我以前当默默无闻的乞丐时,我听见、看见各种关系组成的两个人发生冲突,最后反目成仇!我早就总结出,你越想一种关系稳定,而用一些东西去围困它,它就会偏离稳定发展的方向,而这种关系的寿命缩短几十年都是可能的!”木方青像一个得道成仙的道人说教,“姐曾经教过我!她以前为了追求一点快乐而受了百般的折磨,后来,她受了折磨后却意外地得到了快乐!把这个经验发展开,人与人之间,个人自身的各种追求都是这样!”
“什么?难道我们之间的关系不能升华一些吗?”文生听后很恐惧,“我总希望跟卓老板结成夫妻,难道这也有错?天啦!那我该怎么办?”
李三轻咳两声,把木块加入到已经燃起的火堆里,连没油的火把也放了进去,“自然点就行了!”
“自然!道家的‘道法自然’?”文生沉入思索中,“不能为了结婚而结婚?结婚不能改变两个人的关系,不能改变个人心中的思想、欲望?像卓老板那份契约一样,是为了一起生活?甚至可以是为自己找个更合适的人做一个观望台?那些合满的长久夫妻,他们之间似乎没了男女之情,男女之言,生活在一起就是自己生活习惯的延续?而那些分离的夫妻,就是一方或双方的生活习惯不能延续造成的?那些红杏出墙的男女就是在得到一种新的事物后,要改变自己的生活习惯?自然!怎么自然?难道在结婚前就把两人的生活关系发展到结婚后一样的生活关系?似乎随时,两人都要分开?如果一阵风浪推倒了一人,再给三年时间看他能不能站起来?天啦!”文生抱头痛思,“我该怎么办?”
卓老板抱着李梦仙在旁边听完了文生的话:“嘿!你们这是在谈什么啊?好像是关于我的?”
“老板!来!把我姐放在火堆边!让她烤烤火!”木方青伸手,把李梦仙接过来,轻轻地放在地上,上身依靠着他,“姐!睡得真熟!”他笑了。
卓老板反身拿回背篼来,从里面拿出些吃的,分开来,“文书呆,你是不是在想我那份契约!”文生看了她一眼,“如果你想好了,现在咱们就可以把它给签了,我找了这么久,还是你合我的胃口!就不知道你怎么想了?我给你观念上的冲击不小心吧?”
“卓老板,你说的是真的?”他一咬牙,“我签了!”
“你可得想好!我可不是一般的女人,我有我自己的事,自己的想法,你们那些三纲五常我是不管的!而且签了后,我俩的关系可不会有多大的改变!最多是多了点亲密行为!”卓老板使劲地让文生反悔。
“卓老板!我依靠着你,而且什么东西只有经过才知道是好是坏!”文生反而坚定了自己的信念。
“好!咱们签了吧!”卓老板再一次拿出三份契约来,“三叔、木方青、大妹子,你们三人做证人,也得签一下!”
四个人在三份上都签好了,只剩下仍然沉睡的李梦仙。卓老板伸手在李梦仙的仁中上一掐——李梦仙惊呼一声醒了过来!“妹子!先帮我和文生做个证人,然后吃点东西再睡!”急忙安抚。
“大姐!你要叫醒我,也不用这样啊?”李梦仙想抬手揉自己的痛处,却无力抬起,看着卓老板递上来的三份契约,“啊!你们这就结婚啦?”用惊讶地眼扫了一眼,“笔拿来!”——木方青把李梦仙的手抬起来,接过卓老板手中的毛笔,在“李三”、“木方青”两个名字后写上别扭的名字,三次,再按三次手印!她长呼一口气,“受伤了真难受!恭喜二位!”
“我们这就算成婚了?”文生还有些不敢相信地接过一份契约仔细地再扫一遍。
“对!”卓老板自己装好一份,把另一份塞进李梦仙的怀里,“妹子!以后,你可以依样来三份!可得保管好了!”又拿出一些食物,“来!为了我和文生的结合庆贺一番!”她闪着幸福的笑容吃了起来。
李三吃得高兴,木方青一边给李梦仙喂,一边自己也很高兴地吃,文生却一边吃一边低头深思。
“嘿!我说书呆子!现在可是咱们大喜的日子,你不会就想和我分开了吧?”卓老板对文生轻吼。
第六章
“不是!娘……”文生开口要说点什么,却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了,苦瓜挂上了脸!
“你想怎么叫?就怎么叫?可不要错了辈分!”
“嘿!”文生笑着搔搔头,“卓老板!我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我还不太适应!”
“哦!我们还是老样子的!没什么改变!快吃吧!明天我们还要赶路!”卓老板很高兴。
一场喜宴就这样开始。
当晚的宴会在饱餐后结束。卓老板看着外面绵绵细雨,身前熊熊的烈火,沉吟一阵:“今天晚上,我和文书呆要挨着,这就算洞房之礼吧!”抬头看着李梦仙,“妹子!你还要挨着我吗?”
“这?”李梦仙动了动脸,“大姐!我不挨着你我挨谁啊?天啦!一结婚就要赶妹子走,太没良心了!”
“好吧!”卓老板得意地看着文生,“文书呆!今晚,你们三个男人在一边,我们两个女人在另一边,一句话还是老样子!”
“这没什么!”文生脸上写着不情愿和难堪,“我们不是说好了吗,生活照以前的习惯!”
“我知道你还是转不过弯!你的生活习惯跟我们的生活差异还是很大的,谁也不能很容易适应的!今天晚上我是不能迁就你了,以后我补偿你吧!”卓老板细心安慰文生。
文生似乎有些尴尬,他那种不情愿似乎没了,“好了!我们休息吧!明天,我们还得赶路!”
卓老板看着三个男人起身去准备,她把已经斜倚到自己怀里的李梦仙扶正,“你今晚想靠着睡,还是在我怀里睡啊?”
“怎么都行!”李梦仙看看一旁已经排着靠在蘑菇石上睡觉的人说:“大姐!你会怎么补偿文书呆?告诉我!”闪出异样的光彩。
“这个吗?你怎么补偿木方青我就可以怎么补偿文书呆!”把问题甩回去,“我们休息吧!”包起李梦仙与三个男人间隔一段距离,睡下了。
李梦仙还想说,看到卓老板闭上了眼睛,她一下倒在卓老板腿上半卧着睡下了。
随着夜色的伸延,火堆的光芒慢慢地被黑色的雨雾笼罩下来,火焰慢慢地消失,只剩下带火的火炭,最后黑暗侵蚀了最后一点火星,周围的雨声是唯一表现出生气的东西。
“什么?”文生一声口齿不清沉闷地惊呼,跳了起来,头撞在上面的石头上,痛得又蹲了下来,抱着头,却不敢挨头顶的痛处,挤出了两滴泪水,深深地压住呼吸,牙咬得紧梆梆,两只脚在地盘旋扭曲,如同火里的小虫在拼命地挣扎,挣扎!最后他僵住了——文生并没有像小虫一样死去,而是僵硬一下后,缓过劲来,大大地狠狠地吸了口气,脸上的红晕在晨光中消失了大半!文生放开呼吸,扭头来看背后的人——他们睡得很香:卓老板双腿伸直,上身倚靠在石头上,头微微向右偏,嘴唇微张,双手扶在枕在她腿上的李梦仙的身上,胸口缓慢地起伏;李梦仙蜷缩着双腿,背靠在石头上,双手扶着卓老板的大腿,张开的嘴唇,流出了口水;木方青与李三已经大开大合地躺在地上,扯着呼噜,如同两个雷神在打雷。“哎哟!我看来最倒霉!还做噩梦!”文生忍着痛,伸手试探着摸下痛处,“还好!没流血!”
“什么?文书呆你要保重!”卓老板含糊地说了句梦话,吧嗒几下嘴继续睡着。
“哎!我还挺幸福的!”文生由苦到伤心地苦乐。
突然远山中传来隐隐约约的虎啸声,卓老板眼睛一下睁开了,“快起来!有情况!”伸手一拍李梦仙的脸。
文生惊奇地看着李梦仙、木方青、李三依次爬了起来坐着,惊奇地望着他,“你们这是干什么?我又不是坏人?”
卓老板急忙起来,“大家快准备一下,这附近有老虎出没,我们还是赶快走的好!”
李梦仙突然稳不住身子,又倒在石头上,“妈呀!今天,我身上怎么这么痛?”呻吟起来。
卓老板腰弯下,抱着李梦仙就往林子里走,“快收拾一下,马上得走!那只老虎,好像就是往这里奔跑的!”扭头再次强调。
“这……难道是刚才那不清楚的什么声音?”文生站在那里深思,木方青与李三却忙了起来。
雨后,没有行人的荒草道上有水坑,却没泥泞,走起路来倒很轻松。
在警戒的卓老板总是阴沉着脸,保持匀速地甚至姿势相同地往前走——她这个样子把所有人的情绪都打进了深渊,不说话,不叹气,不乱看,只是埋着头专心地走。
突然,身边的林子里有了响动,卓老板急忙把手一招,压制住五个人的行动和声响,像木偶一样——林子里的响动一会停一会又起,只是越来越近——“啪!”树枝的折断声,“汪嗯——”一头花额猛虎跃到路上,冲着五人低低地咆哮,露出雪白的大牙,前爪扒地,后爪蹲着,尾巴竖着,已经做好了进攻准备。
除了卓老板有些丧气,其他人却脸色苍白哆哆嗦嗦直磕牙,马上就要转身逃跑。卓老板急忙跨几步挡在众人的面前,哭丧着脸对老虎说:“我说虎祖宗啊!我们躲了这么远了,你怎么还不死心啊?你快去找你的伴,多生几只小虎崽!”
老虎没有发动进攻,而是一直耸动鼻子嗅着什么气味,眼睛在地上寻找着什么,尾巴开始悠闲地轻缓地摇动——它的眼睛猛地盯住卓老板,嘴唇一翻,露出长满锯齿大牙的上下牙龈和它的大舌头,左右两颊的虎须有些跳动,发出低低的吼声,接着它的右前爪又恢复扒地姿势。
卓老板的右手握住了腰中的屠刀,“虎祖宗啊!你是这么地漂亮,我狠不下心啊!如果你有点灵性的话你赶快走吧!你可是山中的大王,我们这些借条路走走的是打扰了你的清静,可我们知道错了!你就别生气,快走吧!”
老虎听完卓老板的话,眼睛瞪得溜圆,尾巴突然定住,四爪用力,带着一阵狂风扑了过来。
卓老板的右手“唰”地拔出刀来,迎着老虎布下了一面刀墙,可老虎已经腾在空中,前面就是最悲惨的下场也别想回头,于是这面刀墙与虎前爪撞上了:那把屠刀闪着白茫茫的刃光,平着往下按,按住老虎的头,卓老板双腿分开,老虎的头被按到胯下——卓老板后面可还有人,这虎放过去了,说不定就会伤着人——她并没有疏忽,她的刀抽离,双腿一夹,硬生生地把庞大的老虎头给骑住了,双脚再离地一交叉,ρi股往老虎腰上坐下,上身往老虎身上趴,双手再抱住——这下好了,刚稳住身体的老虎,顿住了!双脚钩住了老虎的前爪,双手抱住了老虎的后爪,一使劲,老虎往前一滑,摔在地上,巨大的一声“嘭”,跟着“当”地一声刀落在地上。
老虎的下颌被卓老板的脚后跟盯着,咬不到东西,腰被狠狠地往下压,后面双爪已经被抱得贴在腹上,怎么也站不起来,它的眼睛异常地大,射出无数的惊恐,它的喉咙痛苦地嘶鸣着,它的头几下摆动,被脚后跟顶得更加悲惨地嘶鸣,它奋力支起了前爪,它的头可以动了,马上扭头来咬卓老板。
卓老板感觉到老虎的动作,她双脚使劲钩,钩得铁一般的虎前爪软了,再一次摔在地上,她这次松开一只手,抓住那根打人打得很痛的尾巴,弯合着老虎抱在一起。
老虎的喉咙又被脚后跟给顶住,嘶鸣声更加变了样!这使它更加惊恐,狂扭着身子,试图打一个滚!
卓老板单手抱定双爪和尾巴,一手运起她的内息,在老虎的侧腹上轻缓地抚摸,把内息灌入老虎的身体里,她的嘴发出亲切慈祥像神仙迷惑世人的声音,“乖哦!我们的老虎大王是天底下最凶猛的,是我们崇敬的对象!我只是你的一个异种朋友,我不会伤害你的!”脚后跟移动点,用脚脖子锁住老虎的头,“你知道你的毛有多么的好吗?它是我这辈子摸着最细腻的东西……”双管齐下,拼尽全力要制服这头野兽。
可能卓老板的内息和话语很有魅力,老虎舒适地趴在地上,闭着眼、嘴,似乎睡着了。
卓老板的手和脚逐渐地减轻劲道,缓缓地放开那手,放下膝盖跪在地上,腹部慢慢脱离老虎的脊背,它的双手在老虎背上运着内息抚摸,嘴里不断地吐着麻酸的声音——终于,她跪立在地上,准备随时用ρi股去镇压老虎的头!卓老板扭头向背后的四个人眨眨,用下巴往路的前方指。
于是,文生护着李三,木方青背着李梦仙悄声地向前急行!虽然他们还回头望望情况,可脚下绝对没减缓——他们一定十分相信卓老板的能力。
当四人的身影消失后,声音消失后,卓老板的左手,离开老虎的脊背,伸到背着的背篼下的虎头上进行一番运息抚摸,当她又抚摸了差不多五分钟时,双脚轻缓地从老虎脖子下抽出来,半蹲,轻手轻脚地转身来到老虎的一侧,她两只手不停地运息抚摸,不久减少成一只手,另一只手拾起刀,抚摸间隔出现并急速扩大,发现老虎似乎还睡着,卓老板蹑手蹑脚地走开几米,运息于脚,扯起一股狂风倏地沿路奔跑起来。
老虎被这倏起的狂风惊醒了,睁开了警惕的眼睛,急忙站起来,抖抖身上的毛,扭头望向卓老板消失的方向,它张大嘴猛地一声长哮,扯开四爪也卷起狂风追了上来。
卓老板听见后面有了动作,她急忙改变奔跑方向,一下跳进树林里,刀还腰,抓着树枝树干像猿猴一样往前荡,她可没有青风飘那种神出鬼没的轻功,甚至连文生那雨夜滑碰频出的轻功都没有,翻过几座山,她再也找不到老虎跟踪的痕迹,于是绕着道往山道上跑——当她气喘吁吁地站在路上时,发现其余四人的脚印已经延伸出去好远了,她静静心,息息气,迈着步子往前走,右手始终抓着刀柄。
于是,本来快赶上文生四人的卓老板与他们的距离又拉开了——卓老板还真不敢再跑,她的手已经开始发抖!刚才在树林里的攀跃一定耗去了她不少的气息,肌肉也忍不住疲劳,不是抖动,就是被冷风一吹要抽筋!这次卓老板的短处充分暴露了出来——她的轻功实在是太差,在挥刀中闪电般的脚下速度是完全不同于轻功的功法。
“真是的!我该一刀把它给宰了!也不用把我弄得这么狼狈!”卓老板自言自语地后悔着。她突然扭头一看,不得了——那头花额猛虎正在她身后百米以外轻松地跟着!“这下可完了!我没力杀它,也没力把它甩掉!”她悲哀地说,“我又不能加快步伐把她引向他们?”她眼睛一亮,边走边放下背篼,从里面掏出块巴掌大的牛肉扔在地上,再背上,信步地往前走,她随时注意着动静。
老虎天生吃东西都是茹毛饮血,哪曾吃过这种熟牛肉啊!当它走到那牛肉边上,它真的听了下来,盘旋着用鼻子不停地嗅着,当它看见卓老板身影快消失时,它一口叼起了那一块牛肉——对于它来说,这块肉实在是太小了!当它又开始追赶时,那块肉进了它的嘴,不由自主地被肉味所吸引咀嚼开来。
卓老板再一次发现那头猛虎在她身后,不快不慢地紧随着,她丧气极了,“虎祖宗!你别跟着我,我虽然是那么喜欢你,可你也不能这样啊!我不可能成为你的食物,我也极不情愿把我第一次见到的老虎给剁了,我只求你别跟着我!”
老虎发现卓老板扭头站住对它嚷,它一口吞下了那块熟肉,一双眼睛呆呆地望着卓老板,前爪伸直,跟着后脚蹲下,像狗一样坐在地上,出神地望着它的主人。
卓老板苦笑着无奈地看着这头扮小狗的老虎,“我的祖宗啊!谁见过这么大的狗狗?你到底在想什么?”——卓老板现在只要闭目静坐十秒钟,她就可以恢复部分的精力、部分的内息,足够手中的刀一刀轻而易举地把这头老虎分割成几部分!可谁也忍受不了这种不安全感来静坐!卓老板对着老虎狠狠地喘上几口气,从背篼里再拿出块巴掌大的牛肉放在地上,“这可是我最后一块了!吃完你就走吧!”背篼背好,提着哆嗦的腿脚往前走,头也不回了。
老虎看着卓老板直往前走,站起来伸个懒腰,不快不慢地又跟了上来!一走到那块牛肉边上,它只一嗅就张开嘴含进嘴里,津津有味地嚼了起来,它的步子并不停下——也许它就像人类的漫长发展一样,当有了熟食吃以后,智力就开始发展起来了!
日头突地在天正中出现,中午已经到了。“我实在走不动了!这头该死的大猫!”卓老板浑身淌着汗,步子又小又慢,随着她的话,还刀入腰,她脚艰难地盘好,在路中闭目养息——呼吸变得均匀悠长;满身淌出的汗水由大到小再停止;颤抖的肌体安静下来!半分钟,就半分钟,卓老板长长出了一口气,睁开眼来,嘴巴刚张开要说点什么,可她庆幸的脸变得十分惊恐——在她半分钟的绝对无知的状态下,那只猛虎来到了卓老板身边,它那粗糙的舌头正舔舐着卓老板松软地放在膝头上的右手!卓老板急忙咽下自己要说的话,瞪着眼睛看着猛虎——这绝对是一只大猫,或者是条小狗!她没有任何动作。
老虎的眼睛突然痴迷地看着卓老板,它的舌头不停地舔着,尾巴不知是学狗还是学猫轻轻地摇摆着。
卓老板被这突然瞟来的眼睛吓得闭上了眼,咬着牙,姿势不再变动,又沉入静坐养息状态——体内刚恢复的内息快速地转动开来,把经过的道路中的障碍推进消化道,从毛孔、肺吸收足够多的氧气,在细胞、血脉里迅速地自我繁殖生长,由刚开始的潺潺小流扩展到原来的大江大河!这些内息,似乎可以改造它所经过的渠道,使它们能承受更大的内息,更大的运转速度!但是内息们刚改造一点点,就撞上了巨大坚硬的顽石,再也没有进展,人为的控制是突不破的,只有让内息们用长久的时间去侵蚀这块顽石,在某一天,内息突发的震荡下,顽石就会变成肥沃的土壤!
当卓老板的内息撞击到这块顽石时,她沉睡的意识醒了过来,放开内息,让它们自动循环——轻轻地吐出浊气,睁开眼来!
老虎已经在她面前卧了好久,突地一声呼吸把它惊醒了,它抬起头看卓老板——眼神是那么痴迷!就不知道这下面会不会隐藏着巨大的阴谋!
“你这只大猫!”卓老板似喜似叹地说,站起来,理理身上杂乱的衣服,擦去汗渍!
“卓老板!”文生的声音响了起来,“你总算醒了!没事吧!”急切地问着。
卓老板扭头笑着看了看背后欢喜的文生,“你怎么在这里?我没事了!只是这只虎变成了一只猫,一直缠着我!”
“你没事就好!我在这里都等了一下午!你不知道我有多紧张!不敢叫你,也不敢接近,就怕这头猛虎胡乱一口……”文生说不下去了,擦了擦眼中的泪水。
“你先别过来!让我仔细研究一下!”卓老板双眼直盯着在它腿上蹭来蹭去的老虎,她弯下腰,伸出右手,当老虎抬起头痴迷地望着她时,它的手摸到了老虎的头——这虎真是一只猫,它闭上眼睛享受着。“嘿!大猫!你跟着我干嘛?”另一只手伸去摸它的嘴——甚至掀开了它的嘴唇,触摸到那锋利的牙!老虎真变成猫了,它伸出舌头舔了起来!“我的妈呀!我不得不留下这只可爱的大猫!”运出内息在老虎头上一阵抚摸。
卓老板拍拍虎头,直起身子,爽快地伸了个懒腰,领着大猫走向文生,“文书呆!小心点!这只老虎看来不会伤我了,就不知道对你们会怎么样?”——老虎见卓老板走近文生,它不跟着,而是远远地注视着。
“我的天啊!我尊贵的老婆的大人,你实在是太伟大了!”文生激动地扑上去环腰把卓老板抱起来,原地转了三圈——老虎低低鸣声警告,文生吓得赶紧把卓老板放下来。
“我说老公啊!你的手割伤没有?我这把刀可没鞘!”卓老板的脸红了,她可是第一次被男人这样地抱着。
“我没事!”文生看一眼手,喜滋滋地瞅着卓老板,“我们快走吧!三叔、青大哥、李小姐他们三个人还在前面的客店里等着!要不是青大哥要照看李小姐,他早就跑了来!”又看看老虎,“你打算怎么办?”
“它?我没办法!它想跟着就跟着吧!我们最多多花些钱买吃的!”卓老板恢复了平静,冲着老虎一笑,“大猫!我们走啦!”伸手拽着文生的手拖着就往前走。
文生被卓老板拖得胆战心惊地往后瞟着,声音颤抖着:“嘿!我的好夫人啊!你真不怕这头山大王从后面扑来把我给吃了吗?它现在肯定不会伤害你的!你看它那双眼睛,还有那血盆大口,一直都冲着我来!”
“那你说我能怎么办?”卓老板耸耸肩挑挑眉。
“我看还是杀了它好!因为有它,附近的村民全都跑光了!这家伙害人不浅啊?”文生被老虎突然地张嘴吓得躲到卓老板的前面,“你看,它是多么凶狠!”
“我的好丈夫,我们杀了它就能让那些村民过上好日子吗?孔老夫子不是有句‘苛政猛于虎’!再说了,它对我好像有了极深的依恋,我可下不了手!”卓老板亲切地望着文生,“你能下手吗?”见文生要回答,她又马上说:“还有一点!你应该知道这些大猫是住在山里的,这里原本就是它们的地方,我们人跑来抢了人家的地,还想把它们给杀绝?这完全违背了孔夫子的‘仁’和‘义’!”
“夫人!怎么能对这种吃人的猛兽讲仁义?害群之马都应除之,何况是害人之虎?”文生挣开了拽拖,在卓老板面前倒退着走。
“哎呀!照这样说,最该死的不是这头虎,而是我!你就把我给杀了吧!”卓老板把文生的手抬到自己的头顶,闭上眼睛等死!
“我的好夫人,你这什么意思?是不是生病了说胡话?”文生把手放到卓老板的额头,“不烧啊?”
“嘿!我说这位英雄!你知道我手上沾了多少血吗?你知道我的想法跟所有人,包括你在内,有多大矛盾吗?我才是理所当然的害群之马,为了维持大家的稳定,还是把我杀了的好!”一步一步走向文生。
“我可没看见你害过一个人!你怎么会双手沾满鲜血?你说的东西有些是使我很迷惑,但那只是一种观点,就像你的《结婚协议》,那是多么地惊世骇俗,我还不是接受了?”文生放下手,保持着距离时不时回头看看!
“我没说我杀过人,但我已经杀了无数的猪、牛、羊、鸡、鸭!而我的想法使你和你的好兄弟武生反目成仇,使李梦仙小姐跳出闺阁跟我们到处游荡,害得她成了舞伎!只要我接触的人越多,不知不觉中会改变很多人的命运的!我的确该被除之而后快!”卓老板变得很沉闷。
“我的夫人!你怎么这样说?你是屠子嘛,当然要杀牲畜、家禽,这有何过?至于你的那些想法吗?我们这里不是诸子百家,再多你一家又不会有多大的关系!经不住进攻的东西那它肯定有缺陷存在,有对手不但无害反而有益!”文生很是惊慌。
“是吗?那这只大猫为了吃饱肚子,而咬了几个人,啃了几头牲口也有错吗?人家天生就是干这一行的!其它的你赞成我当然不用反对!”卓老板扯着嘴角,有了一点笑容。
“什么?老虎也算是一种行业?我的夫人真有一套!”文生被唬得连连瞪眼张嘴。
第七章
“不算吗?你来看看这些山!植物从泥土中吸收营养,一些小动物吃植物而吸收营养,而又有很多的大型动物是以吃小动物来吸收营养,最后,这三者身体腐烂在泥土中又变成了营养!如果把要吃肉的动物全部捕杀光,这些树啊,草啊,全都会被吃素的小动物给吃光,再也没什么从泥土里吸取营养,吃素的小动物们也只有等着饿死,或者跑到其它什么地方吃光那里的植物再被饿死,那里也只会剩下石头和泥土Z!你说少得了这些吃肉的大家伙吗?如果它们该不存在,那我更应该不存在——我相信我手中的性命多于它们!”卓老板非常怜悯地看着文生——似乎在乞求着什么!
“行!我们就放过这只大猫吧!可它一直跟着我们,我很怕!”文生乞求着卓老板了。
“我也没办法!”顿一顿,沉思,“我们还是到客店里去吃点东西吧!我可饿急了!”
“好!我在前面带路!”文生急急忙忙地往前走,与卓老板拉开十来米的距离才缓下速度。
老虎见文生离开卓老板远了,两跳,就挤到卓老板脚边,摇摆着尾巴很兴奋地往前走。
文生看见一座房子立在路边,他反身对二十来米以后的卓老板吆喝:“卓老板!就是这里,我先进去告诉他们!”他脚下抹油,一阵风溜进了客店。
当卓老板来到门外时,门口处正发生着争吵——店小二要关门不许卓老板领着老虎进来,木方青、李三、文生在跟他理论,店子里的所有人都出来阻拦。“嗯!”卓老板清清嗓子,“你们还做不做买卖?”——那群人扭过脸来看见老虎正紧挨着卓老板向他们龇牙咧嘴,吓得乱叫嚷着冲进里屋去了!
木方青慌忙扯开大门,冲卓老板笑:“老板!你总算来了,可把我们给担心死了!”低头看着那只老虎,“哟!这头猛虎真变成猫了!不知道它会不会咬我!”他迈步上前缓缓地接近老虎,“小虎乖!我不会伤害你的!你也不能咬我!”伸出一只手,半屈着身子要去摸老虎的头——“小青子!”李三的声音响亮起来——木方青缓缓伸出另一只手摆动,示意别发出声音!
老虎见木方青的手越伸越近,它的头使劲往后缩,作势要逃跑,一张大嘴喷出热气——卓老板急忙手运内息轻轻地抚摸老虎的头,几下抚摸——老虎像中了迷|药低低呻吟几下卧在卓老板的脚边闭上了眼睛。
木方青借着这个机会也摸着了,学着样抚摸老虎的脊背——老虎睁开眼瞟了他一眼,在卓老板的手下又安静下来——于是,那文生、李三两人也来凑热闹从来都只能看不能摸的老虎。
卓老板见老虎不再反感三人,她就收手——老虎顿时像吃了兴奋剂,猛地站起来,瞅准一个空隙跳了出去,跑到路边的树下,用它的前爪使劲地抓树皮,然后在那里狂跳几下,这才扭回头看着卓老板和她身边的人,它扭着ρi股,摇着尾巴警惕地走过来,仰起头舔卓老板的手,眼睛仍然警惕地看着四周。
卓老板躲开老虎的舌头,轻抚几下老虎的头,笑着对躲着的三个人说:“走!我饿死了!快去给我和这只大猫弄些吃的来!”
木方青倏地冲进屋子大叫:“该死的店家,快弄些吃的来!否则,我们拆了你这家店!”
“小青子!”李三跟着一喊,“你怎么能这样说话?武力解决不了一切问题的!”
“三叔!对不起!我是急坏了!”扭头再往里冲,“店家!快点!我们多多付钱!”
“这还可以!”李三扭头问:“卓老板,这只大猫怎么办?留在外面可不安全!这可是几条路的交叉口!”
“没事的!我会看着它的!”卓老板领着老虎走进店子——老虎畏缩地依着卓老板,眼睛四下乱看——随手放下背上的背篼。
文生最后走进店,自言自语地说:“这真奇了!”
卓老板找了张桌子坐下,把这只惊慌的老虎安抚在她的座位下——她的脸色不太自然,看来这只老虎的习性令她很担心!
木方青从楼上把李梦仙背了下来——李梦仙的脸色很不好,看上去瘦了不少,可能她的身体正处在去淤换新的阶段,能量全耗在制造新细胞,原来的细胞相应地萎缩着!
“大姐!你总算来了!”声音有些颤抖,“小青子把我放在大姐身边!”
“姐!不行啊!老板那里躺着头老虎,它的性子可还没有被摸透,惹怒了它可不是好办的!”木方青就要把李梦仙移到离老虎最远的座位上。
“不行!我需要大姐帮我个忙!否则,我宁愿被老虎给吃掉!”李梦仙的手无力地拉扯着木方青。
“好了!木方青把大妹子交给我吧!”卓老板拍拍老虎的头,离座把李梦仙抱在手中,“大妹子!你是不是……”
“快点吧!我可难受死了,一天都不见你!”李梦仙急得脸都红了。
“我说,你不敢跟小青子说啊?他可是最关心你的人!”卓老板抱着李梦仙就往后面走——那只老虎可害了怕,紧紧地跟着去了。
文生和李三见暂时安全了,这才坐下来,长吁一口气,“哎!山大王就是山大王!”文生突地站了起来,“我到后面厨房去看看!”走了。
不久,文生端着几盘菜跑了出来,“青大哥!你得去帮帮忙,那群主人见了老虎,吓得窝着都不敢动一下,这还是他们早就弄好的凉菜!”他一边放一边说。
“对!文……文公子!这肯定不够,我们还得为那只大猫弄些吃的!”木方青急忙站起,不好意思,“我这个当伙计的怎么能让雇主动手?你老还是坐着,我去弄!”把文生的托盘抢了过去,“实在对不起!我被那只猫给弄迷糊了!”
“嘿!青大哥!你这就不对了,我们每个都是开了门户的小老板,再也不存在伙计与老板之分!而且你的本事又够大,这些细端末节的东西还是由我们这些享多了清福的人来动手吧!”文生举手往回抢托盘——于是两人陷入两难境地。
“你们两个别争了!”李三大叫着,文生和木方青扭头来看,“享清福的人是我!但我老了,该享些清福了,你们两个就别为了个虚名这样作假,我看这事还是你们两个人一起去的好!”
“对!我们两个一起去!有些活没有帮手是干不了的!”木方青很自然地接受了建议。
“两个人一起去?”文生疑惑地看着两人,“这不太好吧!”他还是拉不下这脸的样子——看来他与卓老板的结合,改变了客人的身份,理所当然地以主人自居了!
木方青一手扯扯文生的臂膀,“哎呀!别这样,刚才还不是来叫我帮忙吗?怎么又推辞起来?”似乎又想起了什么,“咱们快点!老板她可还没吃午饭,肯定饿急了!”
“对!对!对!”文生的脸不由地红了,跟着木方青进了里面。
“婚后生活也不用弄得这么紧张吧!”李三无限感叹地摇着头,拿起文生摆放的筷子尝了一口。
“哟!”卓老板横抱着李梦仙,带着跟屁虫老虎走了回来,“这么快就弄好了!”四下一看,“大妹子,这里可没有椅子!你能坐稳吗?”
“我可坐不稳,中午饭还是小青子给我喂的!你就抱着我吧!这样真舒服!”李梦仙十分享受地躺着。
“行!我就怕我的丈夫会吃醋!”无可奈何地说:“昨天晚上,你害得他连我的手指头都没有碰到,现在又多了只大猫,他心里说不定会很难受,毕竟他是非常传统的男人!”卓老板拿起筷子给李梦仙喂了一口,再夹起一块凉拌牛肉抖去上面的一些调料,要往地上扔——可地是泥地,还有很多尘土,猫是爱干净的,这虎吗难说!——她抬高右脚防止李梦仙身子滑开,探身去,把一盘花生仁和一盘豌豆倒在一块,拿着空盘往地上放,可怀中的李梦仙太大方不下去,“三叔!帮个忙吧!”笑着求李三。
李三低头看看老虎,再抬头看看没有办法的卓老板,然后搔搔头,“它不会咬我吧?我刚才是大着胆子摸了摸它的背,可现在还是很害怕!”见卓老板只是笑,他伸手接过了空盘子,离开长条凳,一步一步走向抬眼盯着他的老虎,缓慢地,轻手轻脚地,闭着呼吸地把空盘子放到地上,手一点一点地松开,他的额头已经浸出汗珠来,然后,倒退着一步一步移开,坐回自己的位子,大口大口喘气。
老虎的眼睛中总是充满了警戒,他看着李三让开,坐下,喘气,这才看看身前的盘子,看看李三,再扭头看看卓老板。
卓老板笑着用筷子再一次夹起了那块牛肉,在盘子上空松开,掉在盘子里,“大猫!吃吧!可别浪费了三叔的一番心血!”
老虎被这块从天而降的肉吓得后退一步,十成十的准备进攻的姿势,当它发现这个东西并不再动时,它伸过鼻子去嗅了一阵,这才放松下来,张开嘴把它吃了进去!
“来了!大餐来了!”木方青端着一个小盆跑着冲了出来,“大猫!来!尝尝我为你准备的大餐!”他一点也不害怕似的,冲到卓老板身边把盆放下——一大盆牛肉!可是老虎吓得躲到卓老板的另一边去了。“别怕!是好东西!”对三个人说:“老板、三叔、姐,你们三个先吃着,我们再去弄些东西来,我们吃了这顿,晚饭就不用麻烦了!”扭身跑了进去,“你们这些人到底是干什么的!不就是只老虎吗?”
李梦仙从缝隙中瞧着老虎的反应,卓老板扭头也来看——刚才那个盘子算是功能用尽了,木方青的木盆把它压成了两半!老虎见木方青又跑了,依着卓老板的脚,又把鼻子伸了过去,嗅了三四下,张开大嘴就疯狂地吃起来,只要是能咽下的它嚼都不嚼!
“哦!我现在知道什么是狼吞虎咽了!”李梦仙吞下嘴的东西,很感兴趣地看着。
卓老板见了老虎的吃相,自己也忍不住了,把李梦仙和李三仍在一边,也狼吞虎咽起来——肯定不能跟老虎比!
不大一会儿,老虎吃完了一盆熟牛肉,安安心心地卧在卓老板的长条凳下,对周围的人声不闻不问。
桌子上又多了很多菜,多了两个人。
文生不好意思地说:“今天,要不是青大哥帮忙!我看能吃的东西都被我弄得不能吃了!”
卓老板吃了个半饱,放下了速度,“文书呆!你别说这些客气话!我们早就是一家人了!这样说倒显得疏远了!不要以为我和你结婚了就有什么‘养家糊口’、‘招待客人’等等的琐碎小事要你亲自去干!你的专长不在这里,你应该尽量保持原来的你!不就是结婚了吗?”
“行!”文生不动筷子,听完了话尴尬地点着头。
“文公子……书呆子!我还是这样叫你吧,叫顺口了,改不过来!”木方青塞满了东西,边嚼边说:“老板这话说得有理!我干这些活是应该的!否则,我到哪里去挣钱吃饭啊?现在,我想独立也不行!我才几个钱?做买卖看得是多,自己做起来又是另一回事!这行当我还干不来!我依然得当卓老板的帮手,挣这不用自己掏钱的吃穿住行!我觉得自己天生就是给人打下手的,需要别人指挥!”木方青说得津津有味。
李三轻咳两声,“嗯!我说两句!我也只不过是个账房,无论到哪里都是算账的!虽然我现在打出了自己的旗号,很明显,我还是卓老板的手下!最多是个敢于独挡一面的手下!所以我才能这样享清福!”说得很得意。
李梦仙艰难地抬抬头:“嘿!我可是大姐的亲妹子!吃她的喝她的是应该的!能帮忙的地方那我肯定会帮忙的!她可是我的亲大姐!”
卓老板听完这话,笑着看了看文生,“我的丈夫!你怎么想呢?”
“我?”文生苦着脸,“我很混乱!只想做点自己该做的事!”沉思一阵,“以前,我只是一个地地道道的书呆子,又懂得几招功夫,便有了‘仗剑行天下,挥笔做儒家’的豪情壮志!自从我遇见你,我就像发现了什么强大的吸引源!我一直想呆在你身边,看着你,听着你!你又扔给我很多炸弹,我觉得无处可去,只有伴在你的身边我才能感到安全!现在,我似乎没有前进的方向,除了好好地呆在你身边,我不知道该干什么?”他还是一口不吃。
“这样?看来我们对你的影响的确很大!你既然发现被我们的问题给挡住了所有去路,那么你倒不如仔细研究这些,把它们一一解开,那时你将发现你的天地有多么宽广,我相信,肯定比我们几个的大得多!”卓老板很亲切地说。
“对!我应该去研究这些问题,它们就像索命鬼一样老缠着我!既然这样——那我马上就去干!”绰起筷子吃起东西来,忘了他经常保持着的书生之风,像一头口渴的大象,不管是什么味道,先把自己的肚子灌满,然后再来回味!,“不对!”文生突然叫了一声,“我应该慢慢地来!这是急不得的!”他有滋有味地品尝着吞咽着有自己一份功劳的食物。
店中胆战心惊地走出一个人,来到厨房到客厅的门边,抓着门框,从门帘后探出头,神色慌张,口中声音颤抖而且结巴:“各……各……各……各位……老……板!”接着说要卓老板他们留下饭钱,不能顺手牵羊什么的。
卓老板好不容易听完这番让人难受的话,笑着说:“小哥!不用怕!我们还要在这里住一晚!”
那人一听完,眼睛一瞪,嘴一张,喉咙响了一声,晕倒在地上,他那双手还死死地抓着门框,过了十多秒钟,恐怖的眼睛才闭上。
卓老板发现不对,要派人去救——可里面跳出店里的另外几个人把那个人拖着就走,“各位客官!你们务必照顾好小店,我们到外面去躲一夜!”门帘后留下了这么一番话。
“嘿!用不着吧?不就是只大猫嘛?”五个人中有三个说出这样的话来。
……
“大妹子!今晚你一个人睡,还是要人陪?”卓老板抱着李梦仙像哄孩子一样摇摆着说。“大姐!我知道了,我一个人睡就是了!”很是哀伤,“如果来个什么采花大盗,我也得风流而死啊!”就像今晚一定会有一个采花大盗似的。
“这样吧!让这只大猫陪着你,或者让木方青打个地铺陪着你,你自己选吧?”卓老板声音不太好——一股忧愁夹缠在中间。
“这只大猫虽然陪我们玩了一下午,可它毕竟只是只大猫!还是让小青子照顾下我吧!再怎么说我是他姐啊!”哀伤中夹满了失望和无奈。
“文书呆!记得等会儿到我房里来!木方青照顾大妹一晚!”卓老板对三个窃窃私语的三个男人说了声,抱着李梦仙往店后走去——手中没有灯,只有靠她良好的视力!那只大猫抬头望了望,爬起来跟了上去!
卓老板躺在床上,只脱了鞋子,枕着双手,望着帐顶发呆;那只大猫安安静静地卧在床前。
文生拿着盏灯推门进来,反身关好门,扭身看一眼桌子上的灯,吹灭自己手中的灯,放到桌上,看着卓老板一动也不动。
突然卓老板坐了起来,对文生招手,“文书呆过来!”文生如同一架听话的木偶从大猫身上跨过去,木愣愣地坐在床沿,卓老板伸出双手轻抚文生的鬓发,“文书呆!我的夫君,我的老公!”神色暗淡,“如果我不是处子之身,你还会和我结婚吗?”她在文生的侧后方看不见文生的反应。
文生出了口气,“老婆!你刚才说什么?”扭头奇怪地问。
“我是说,我不能给你处子的证据,你会怎么办?”卓老板忧伤地重复一下她的意思。
“这?”文生似乎明白似乎不明白,搔着头,“哎!我也不知道!”很丧气,堆作一团,“如果是以前,我一定会马上把你给进猪笼沉大河!可现在,我就像一张白纸,所有的道德,所有的圣行圣言,所有的人,我几乎全忘了!我使劲去想才能找到以往的记忆!老婆!你说我该怎么办?”文生好奇地反问卓老板。
“这!其实很简单!我们在一起为了是在一起生活,又不是为了让你得到我的处子,也不是让我得到你的处子!不过,我在这里要告诉你,我真的不能给你处子的证据!你想反悔还来得及,不要玷污你的心思!”卓老板双手抱着文生,头侧枕在文生肩上,有气无力地说。
“是吗?”文生很是高兴似的,“老婆!你以为我们没有按照传统拜过天地,就可以反悔吗?”文生突然露出一股奸相,脚下蹭掉鞋子,扭转一定角度,捧起卓老板的脸,“老婆!你是我的梦!你是我的生命!你是我的一切!没有你那就没有我!”呼吸变得急促,把脚收上床!
“是吗?老娘早就想找个男人了!来!我们一起疯——狂——吧——”卓老板喘着气大吼了这么一句,脸露凶相。
于是,一男一女在这里展开了一场鬼哭狼嚎残暴不堪的洞房之夜——他们的声音在黑夜中就像两个醉酒的人在闹酒疯!
那只大猫吓得躲到门边去了!
黑夜过去,新的一天在鸡鸣鸟叫中来到!很多东西似乎昨天一样,很多东西似乎又跟昨天很不一样,人的肉眼难以分辨!在这个世界的人心中,很少能注意到身边一切的变化与不变化,有的以为变了的却没有变,于是,当有一天这种没变化像烟花一样在空中绽放,他们的心就受到猛烈的冲击,而迫使周围许多东西好像发生了剧变,结果却又是多样的,也许有的结果跟没发生这种剧变的结果十分相近;有的以为没有变的正在变,于是,他们就像一座监牢以不同的形式关押着变化的某一步骤,他们自己变化得更快,而迫使周围相对地产生了变化,结果也是多样的,也许结果正是他们避免的结果。
“疯女人!”突地冲出一句。
“疯男人!”跟着反唇相讥。
“嗯——啊!我们都是疯子!”话一落又响起两串互相交缠的笑声——这笑声似乎是开启宇宙大门的钥匙,放出一阵四处乱窜的陨石,带着惊悚的尖叫!于是地面颤动了,树木摇晃了,连天上的云也开始诡异地变化着,世界的一切都疯了!其中,一声山中虎王的咆哮声突地响起,这一声压过了一切,直惊得地地万里一哆嗦!跟着世界恢复了安静!
门“吱嘎”一开,卓老板与大猫走了出来!大猫几步跳下楼梯,撞进后院,伏身,起步,冲,加速,腿脚一蹬,它跃出了小店的围墙,冲进林子里,消失了。
第八章
文生跟着也出来了,苦着脸揉身上的淤伤处,站到卓老板身后,“老婆!你不会那个吧?”
“别担心!老娘有招数,绝对不会有事!”踏步就走,“我去洗个澡!帮我看着点!”她下楼进了后院。
“文书呆!”木方青打开门怒容满面地瞪着文生,“你跟老板到底在搞什么?昨晚,你们打了一夜的架!好不容易睡着了,你们两个和那只大猫又开始乱嚷!真是气死人了!”他的拳头捏紧了。
文生连忙上前道歉:“青大哥!对不起!我跟卓老板吵着大家了!是我们的错!你们继续去睡觉!我跟卓老板弄一桌丰盛的早餐等大家!”扭身跑了。
木方青一进屋,床上的李梦仙睡着了,他倒在地铺上,眼睛一闭也呼呼地睡着了——昨夜没睡着。
卓老板、文生、大猫在前面吃了早饭,出去闲逛到中午,才听到另外三位起床的声音——店子里的人利用这点时间弄些吃的给自己,见大猫要回,又一阵风逃了。两个人这才好好地服侍三人当赔罪,他们的脸上全是羞红。
中午饭刚一上桌,“卓老板!文公子!”李三郑重其事地说,“你们二位都是有教养的人!虽然年轻气盛,精力十足,也不能闹得四舍不得安宁!”见两人红着脸点头,这才舒展心胸,“好了!让我们把早餐一齐吃了!”举筷子。
李梦仙斜倚在卓老板怀里,她轻声问:“大姐!你们昨晚是在洞房吗?按理说,那不该是合合美美的吗?怎么你们两个脸上、手上全是伤!”
卓老板的脸羞得更红了,举筷子夹了一大夹,塞进李梦仙的嘴里:“大妹子!你有这方面的经验,我可没有!”自己故作严肃地吃了起来。
“对!”李梦仙好不容易全吃了下去,又说:“以前我是与一个家伙偷过欢,的确有些经验!可我们第一次时也不像你们啊!”她十分好奇!
卓老板惊讶地看着听完此话呆住的李三和文生、漫不经心的木方青,过了一阵,低头说:“这个妹子先别管!那个男的是谁啊?多久的事?”
李梦仙一听,嘴一张——脸倏地一红,说不出话来!这才知道她刚才到底说了些什么!牙一咬,鼻子一哼,“说就说!没什么好丢人的!那个男的是丫鬟小玉的大哥!他经常来问小玉讨点钱,我们也就常见面,那时我都快发疯了,那小子是个瘪三滑头,趁虚而入,我就跟他偷到了一处!不久,我就把他给甩了!想起他我就恶心!”她真有快吐的样子。
“天啦!大妹子!你够狠!以后看谁敢要你!”卓老板担心地又问:“大妹子!你不怕他来缠你?威胁你?”
“怕什么怕!我爹知道的,要不是跟我有过一段,我爹早把他给五马分尸了,现在他敢来,我就宰了他!”李梦仙的一股子狠劲冒了出来,慢慢地平静下来:“大姐!文书呆!三叔!小青子!你们可得为我保密,再怎么说也是个名人嘛!”——她这时的样子很明显地是让大家四下去传播。
木方青抬起他的头,“姐!我们会保密的!”他的脸写满刀枪剑影,谁要是不听话,有的受!
“李小姐!想不到你竟然有这样的过去!那我问你,你打算以后怎么办?”文生听后带着些哀伤。
“怎么办?要是天底下没男人敢要我,那我就当一辈子的尼姑!我连尼姑庵都选好了!”李梦仙下定决心似的。
“姐!以后要是没有好的,就跟着老板嘛?当什么尼姑?你的性格,我们又不是不知道,如果有尼姑庵敢收留你一年,那里的房子都要少一半!跟着卓老板想干啥就干啥,岂不更快活?”木方青一边吃一边说。
“对!跟着大姐也是个好办法,她比谁都可靠!”盯着卓老板,“大姐!在庄子里这可是已经定下的!千万不要不守信用!”
“吃你的饭吧!这件事可不行!你要跟还是跟着木方青好,再怎么说她也照顾你好久了嘛?”卓老板不给李梦仙说话的时间,不停地往她嘴里塞食物——大家不再讨论,几下吃完饭,放下吃住钱,背上东西,带着大猫上路了!
躲在林子里的人冲进店子,四下检查——“还好!这几个人还是正人君子!只是带的宠物太吓人了!”
路上的速度明显地快了几倍,没有一对四处找乐的猴子,不知道是该庆幸还是该倒霉。一路的小买卖不必说——除了李梦仙谁都有顾客!
十多天后,五人围着大猫,踏着早上的阳光来到第一个大点的有集市的镇子,伤愈的李梦仙探头探脑地寻找着什么!
终于,在一个杂耍的摊子边停了下来,“我选这里!”李梦仙的眼睛恶狠狠地盯着摊子里耍杂技的男女!其他四人迅速合拢围着大猫,把她排在外边,她排开为数不多的观众,冲进场子,双手抱拳:“各位师傅!小女子初来,想跟各位搭个场子!得的赏钱二八分成!你们二我八,怎么样?”那个正耍大旗的汉子,把头顶上十来米长的大布幡往地上一放,不怀好意地看着李梦仙,“姑娘!这个场子不外借!你们还是另选地方吧!”
“嘿!老板!让她演吧!你看人家还领着头花额老虎啦!”观众外围围观大猫的人大声呼喊——看杂耍的发现了老虎,急忙退到一边。
那汉子把旗往墙上一靠,排开观众,伸头来看看,脸色凝重,扭头盯着李梦仙,“姑娘!既然有个班子!何必来扰乱我们的场子!请!”赶人走。
“这位师傅!”李梦仙哭丧着脸,“他们分别是屠子、画匠、账房先生、力士!而且都是老板!我只不过是跟他们搭个伴而已!那头大猫是那个屠子的,我只会跳几支舞!”眼泪开始打转,“我现在欠他们很多债,这位师傅你就行个方便吧!我只借用一炷香的时间,行吧?”看汉子还有些犹豫,“这样吧!得到的钱你们四我六?我还得还他们的债,否则我就会被他们卖了!”流下泪水来。
“嗯!好吧!就给你一炷香的时间!点香!”汉子把他们正暂停表演的人叫回去休息,把场子留给李梦仙。
李梦仙向卓老板他们招手,她自己几步跑到杂耍们放东西的墙边,放下自己的背篼,再领着四人一兽在那里歇着,她理理身上的衣衫,来场中:“各位乡亲父老!小女子路过此地,为大家献上一支舞!服装、道具、音乐歌声都不能准备,请大家原谅!哪位看官可否为小女子帮个忙?为小女子吟上一首五言绝句!小女子恰好伴舞!”她抱拳环请。
“我来!我吟那首《春晓》,我开始了!”——有个土绅出来捧场,看李梦仙自然地站好,点头,“春——眠——不——觉——晓,处——处——闻——啼——鸟,夜——来——风——雨——声,花——落——知——多——少?”
李梦仙闭上眼睛听完这首诗,她体内的内息缓缓运作,散发到场中,只听声落,手、脚、头、腰一齐缓缓移动,眼睛睁开,樱桃小口轻吟《春晓》。她的声音带着催眠的作用散发开来,她的内息带着意境包围了场地,她的舞姿更是绘出了每一字的景象,在她周围慢慢地变化——大街上的嘈杂声全停了下来。
春风带着泥土的潮湿、小草的淡香、各种花儿的花粉味,在身边卷起!一个人,似乎就是自己,慢慢地从嫩草、露珠、阳光、蝴蝶、蜜蜂中显现出来,脸上还带着春雨的痕迹,刚露头的阳光晃了晃眼睛,不知不觉中躺在嫩绿的野草野花中的人睁开眼睛来:桃花、李花、杏花等等各种树出现在周围,一大群鸟儿在中间穿梭,那矫健的身子带着梦中的天籁在花丛里嬉戏,一片花瓣、一颗晶莹的水珠,落到自己的脸上,侵入肉体,融化了整个人,忽然春风轻起,纷纷扬扬的花瓣遮盖了人的眼睛、心灵,什么也看不见,只剩下那已经凝固的香。
观众都痴了!
李梦仙缓缓化去景象,停止,微带哀伤地呼吸两声——谁也不愿出声来打破这种宁静!
可四人围住的大猫如同在地上追蝴蝶玩一样,在李梦仙周围开始低鸣,翻滚,腾跳,张牙舞爪,玩得十分高兴!
醒来的观众,发现了真实,有人带头吼了一声:“好!”——吓得老虎迅速消失在观众面前,躲到四人之中。坐在后面的汉子连忙拿出他专门用来讨钱的铜盘,在观众面前讨赏——有的乡绅,冲到前面来赏钱,嘴里叫着,手上拍着,顿时人声鼎沸起来。
卓老板急忙上前扶住李梦仙,“伤刚好!又弄这一套,身体受不了吧?来,过来歇歇!”
木方青从自己背篼里拿出一个板凳,垫上自己的垫子,接手把李梦仙推下坐着,一手搭在背上,缓缓地输入内息。
那汉子在观众中转了几圈,收到了好多赏钱,乐得跟什么似的!退后几步,“伙计们上!别冷了场!”他身后跳出几个耍他们自己的杂技!那汉子捧着赏钱来到李梦仙跟前,“姑娘!你的赏钱!”顿一顿,“姑娘!你这么好的本领不如加入我们杂技班,我们一起到全国演出,用不了多久,这个国家将传遍你的光辉!考虑下吧?”
李梦仙缓过一口气,“三叔!”无力地指指赏钱,靠在卓老板的腿上闭上了眼。
“这位师傅!我们先把钱分了!等人家休息一会儿再说!”李三上前和那汉子开始分钱。
钱分完后,李三再把钱分成五份,占六成的递给李梦仙:“李小姐!辛苦你了!这是你的,我们已经按规矩提过成了!”见李梦仙把钱装进怀里,继续休息,他起身把相等数量的四份分给自己四人。
那汉子并不上场,一直在旁边等着李梦仙的答复——观众可是越来越多,赏钱的人却并不多,好多都在谈论李梦仙刚才的舞蹈!
半小时后,李梦仙起身,拒绝了那汉子的邀请,由卓老板挟着,四周围着大猫,排开观众走了——汉子失望都望着五人一兽消失的背影,再看着身边重复的老杂耍,最后看着散去的观众,他长叹一声:“我们应该变化一下了!”
“这个舞伎实在是太棒了!把她打扮打扮献给郑大老板,咱们绝对发啦!”人群中有一个消瘦、高个,双手互伸在衣袖中的,二三十岁的男人对身边的人说。
“人家是五个人,我们才俩!”前者瘦子边上的矮而且皮包瘦骨的三四十岁的男人说。
“五个人?五个人又有什么用?说到底她也只是个舞伎,其他四个人把她当摇钱树,咱们把她送到郑老板那儿——那是救她!”他踮起脚尖,也看不清前方的人,扭头,拆开自己的双手,伸出一只在与他腰一样高的另一个瘦子上一拍:“老黄!走!跟上去!我就不信我们哥俩就不能享点福!”
“老卢!我们还是先去搞点吃的!这么大的太阳我都觉得冷!”矮瘦子老黄哀求。
“狗尿苔!你这只黄老狗怎么不看远点!把那个舞伎弄到手,她身上的钱归我们,还用找吃的!把她送到郑老板那里,咱哥俩再去吃香的喝辣的!再也不回这个穷疙瘩!快!人都没影了!”高瘦子老卢拽着矮瘦子老黄就赶。
“老卢!凭咱们两个弱不禁风的瘦子,能把那个舞伎抢过来吗?”矮瘦子老黄快速地翻着脚板,憋一口气说完就只能像只死狗被高瘦子老卢拖着走。
高瘦子老卢看见五人一虎进了一家客店,吓出一大群人来——跑出来的人又围在门上往里看!“老黄!不就是几天没吃饭吗?给老子站好!”把矮瘦子抖了两抖,“咱们武的不行,还可以来文的!郑大老板手下的人咱们还是认识的!”
“我们现在就去!老子实在是经不住饿了!”矮瘦子老黄晃晃头,舔舔嘴唇,他一下就摆脱高瘦子老卢的手,钻进了行人的夹肢窝。
“狗尿苔!老黄!你祖宗的次次都是这样,一有好处就独自往前冲!可哪次不是我摆平的!”高瘦子迈腿就追。
“老卢!你的腿长!我不先走几步,你会把老子给甩掉的!”矮瘦子从人群中探出头来喊。
高矮两瘦子身穿着单衣,来到店门口,放开佝偻的背,挺起胸膛,横甩两臂,马脸一紧,“让开!给老子们让开!”推踢开前面的人,大摇大摆往里走。
高矮两瘦子一走进门,躲在柜台后的老板伸出头一看,原?##椎牧成希突地红了,“嘿!你们两个杂碎快滚出去!这里不是善堂!”见两人还挺有劲,“不走?来人啦!绰起扫帚把两只蟑螂拍死!?
“狗眼看人低!”高瘦子老卢伸出他那如枯柴的手在柜台上一拍,“大爷今天是来找人的!你们这个破地方,平时,你们八抬大轿也别想请得到我们来!”
“滚开!别搅了你大爷们的买卖!否则,一把火把你这个破店子给烧个精光!”矮瘦子一脚踢在柜台上,乱吼。
老板见两人发威后转身走开,脸上没有惧怕,却是惊异:“嘿——!今天是什么日子?连老鼠都变成老虎了?老虎?”他急忙矮身,躲一下,再缓缓抬起头来看卓老板竹椅边的花额老虎,“还好!虎大王没生气!”
高瘦子老卢瞥了老虎一眼,盯住坐在卓老板另一边的李梦仙,转身从另一桌拖过一把椅子,把在邻方的木方青往一边推了推,自己一ρi股坐在竹椅里,眼睛上下打量李梦仙,“姑娘!你就是刚才在大街上跳舞的那个吧?”
李梦仙扯着嘴上下打量坐着的高瘦子老卢,以及他身后的矮瘦子老黄,“是我!”加上蛮横,“你们想干什么?本姑娘与你们可毫无关系!”
“哟!姑娘!别生气!我有一件好事要告诉你!”拉拉椅子靠近点,“你知道九原的郑文峰郑大老板吗?”看李梦仙很迷茫,“郑大老板是九原的一霸!他掌管着全国各地银号二百多家,全国各地的豪宅不下七八十座!他有够一个县的人吃穿一两辈子的钱!可以说他是我国的这个!”高瘦子老卢翘起了大拇指环座一亮。
“这个,我知道!”文生表示赞成,好奇地听着看着,不再说。
“有知道的就行!”高瘦子老卢点了点头,“前不久,他家的老爷子老了!郑大老板真正地当家作主了!他现在大把大把地吃喝玩乐,逍遥得很!”瘦得凹下去的脸竟出现了红润——看来他非常激动!
“这与我有什么关系?”李梦仙仍然蛮横。
“有什么关系?”矮瘦子老黄在后面叫了起来,“这可是个发财的大好机会!只要你听我们哥俩的,保你进郑府吃尽穿绝!”他脸上也出现了红润之色。
“你这个狗尿苔Сhā什么嘴?”高瘦子老卢扭头破口大骂,“你没看见我!”指着自己,“我!是我在跟这位姑娘谈话?要我打死你,你就继续说!”转回头来,冲在座的人笑了笑,“老黄说得对!我们想把介绍到郑府去!郑老板的账房曹先生的儿子的哥们老刘是我们哥俩的旧识,只要我们带你去,这事一定成!”他的神情有一万分的得意,“怎么样?”
“你们两个穷鬼也配当我的介绍人?我们这里的文老板,可是九原的名人!”指着文生,“我就是要去,也用不着你们帮忙!从你们的渠道上去,我本来是上品的角色,也会被列入下品!你们滚吧!”李梦仙得意地笑了!
“姑娘!你别不识好歹!我们在这个地方是很落魄,但是到九原,那一帮兄弟也不是白拜的!”扭头问文生,“这位老板是哪一号的?”高瘦子气得脸上的肉皮直跳。
文生打破自己的沉默:“这位大哥!我的名号不用告诉你!我送你一个字吧!”从旁边的背篼里掏出一小片纸,上面写着一个“鬼”,“这是我试笔写的,只要你拿着它到九原的行家那里仔细打听打听,你就知道我是哪一号人物!”
“是不是我俩的祖坟没埋正!”矮瘦子盯了一眼高瘦子手中的字,气得大叫:“你们听老卢说了这么多,竟然不干!你们得请我们俩吃上一顿!”
“对!这个消息也值几个钱!你们不请客就给银子!我管你们什么人?”高瘦子把那个字往怀里一揣,站起来恶狠狠地拍桌子。
卓老板抢先站起来,把腰中的屠刀“唰”地拔出来,“嘭”砍在桌面上,她的一只脚踏到桌面上,恶狠狠地说:“还要不要钱了!”——她旁边的大猫似乎也懂得了卓老板的意思,爬起来,跳到两个瘦子身边,一翻嘴唇露出满嘴的牙齿,低低地吼。
高瘦子被吓得瘫摔在椅子里,慌乱地转动,椅子往侧面一倒,靠在木方青的椅子上哆嗦。矮瘦子一下钻到高瘦子与木方青两把椅子的空隙里,吓得直哼哼!——门口的吓得一哄而散。
卓老板见样,轻吁一口气,放下脚,拔刀还腰,把大猫唤回来,“不要了吧?马上给我滚!”
高瘦子见自己没怎么样,伸手一推木方青的椅子把自己的椅子正了过来,放松放松腿,探手提起还抱头蹲着的矮瘦子,倏地站起来,强咽几口唾沫,把椅子往一边踢开,身体随着呼吸振动着:“不行!你们必须得请客或者给钱!”凶狠的脸上苍白了——眼睛往后瞟!
矮瘦子老黄睁开眼睛见自己没事,大声吼:“对!老卢说得对!你们不答应,我们拼出命也要抢来!这是我们应得的!”——眼睛往后瞟!
卓老板笑了,“哟!你们还有点胆量!”从怀中掏出一块碎银子,往桌上一放,“有本事你们就拿!”“唰”地一声又拔出她的屠刀来,举到肩头。
高瘦子老卢一把夺过银子转身拖着矮瘦子就逃。
“等一等!”卓老板大叫一声,“快给我滚回来!我这儿还有银子!”又把一块碎银子重重地放在桌子上。
高瘦子老卢抹了一把脸,站住,扭转身看了一看,拖着矮瘦子老黄缓步走回来,伸出手慢慢地靠近银子!
卓老板的刀往银子上一搁,“等一等!”看着两个紧张的样子,“我们五个小老板还差两个打杂的,给他们的待遇是包吃包住,一个月五两工钱!不过,我们可是到处走动的,不知道有没有人愿意干!”扭头看着大猫,“这块银子是预付的钱!”抽回刀Сhā入腰里!
高瘦子老卢伸出的手悬在空中,颤抖着,嘴里呼吸急促,不停地摇动下巴——矮瘦子老黄一晃头,伸手抓过那块银子,大叫:“老板!我干!”——高瘦子老卢扭头看仍然慌张的矮瘦子老黄,“我干!老板!这银子是我的!”伸手就去抢!于是两个人扭打到地上。
卓老板看了看,“好了!好了!你们两个都留下来吧!”又掏出一块碎银子放到桌子上。
没抢到钱的高瘦子老卢放开矮瘦子老黄几步上前抢过银子,又傻在当地。
“你们先去安排一下自己的家,换身干净的衣服,午饭前必须回来!否则,我们这位大猫可比狗利害多了,寻着你们的气味就能把你们给找出来咬死了!”卓老板威吓,“滚吧!”
一高一矮两瘦子扭身冲开门口又围上的人群大呼小叫地跑了。
“卓疯子!你怎么把他们两个混蛋留下了?”文生埋怨地说。
“我是老板!文疯子你也是老板!咱们五个人都是老板!可是没个伙计怎么叫‘老板’?再说了进入人多的地方买卖肯定非常多,人手该多一点!这两个家伙是我们五个人的伙计,谁接着买卖谁就可以带着去,没人接到买卖就听我一个人的吩咐!”扭头对店子里喊:“老板!快来擦擦桌子,上菜啊!是不是又要我们亲自动手?”
半躲着的柜台后的老板冲里面喊:“该死的伙计!快出来招呼客人啊!再不出来我扣你们的工钱!”——从里屋胆战心惊跑出个伙计,“来啦!”从李三身边伸出手去擦完桌子,“五位客官!五碗茶五十文钱!要花生、瓜子、糕点之类的另算钱!”
第九章
“五碗茶!你们是先收钱吧?”卓老板掏钱。“茶馆吗?人太多,所以我们这里是先收钱后倒茶!”他哆哆嗦嗦地瞟着大猫躺的地方。
“五斤花生!”木方青掏钱。
“三叔!记好账啊!咱们到结算的日子可是要把这些钱平摊的!”卓老板递给伙计钱。
伙计迅速地把钱送到柜台,领到找还,送到三人手中,急忙冲了进去——不久出来上茶,从柜台那里端来花生糕点,他肯定被那大猫给吓着了,手忙脚乱,最后一头撞到后屋去。
五个人吃喝之余,逗弄起大猫来——老虎的性格似乎变得完全像小狗小猫!店子外面的人也试着进来几个,然后一大群,把茶馆的二楼都给挤满了,然后是靠门却远离的地方,到最后,有人发现茶馆安全的地方容不下人了,就剩下邻桌,有几个人试图上来询问或试探一下,却一直有头无尾——卓老板五人等待的两个瘦子挤进了门。
高瘦子老卢排开正要走近的人,站到五人面前,“老板!卢加福向你请安!”——新衣服、新裤子、新鞋子,还有新的头面,体面多了!可大猫不领他的这门面,伸头就向他发威!“哟!大王!现在咱们可是一家人啦!别向我吐口水!”
“谁跟你一家人!”矮瘦子老黄赶上来,“老板!你忠实的伙计黄佳运向你问好!”鞠了个躬,然后对高瘦子卢加福吼:“老卢!你他娘的不要饭碗啦,竟然声称跟老板是一家人?伙计就是伙计!翻八辈祖宗也改变不了!”然后对卓老板行礼,“老板!我说得对吧?”——他的一身穿扮完全是高瘦子的翻版。
“大妹子休息好了吧?咱们该走了!这里太闹!”起身查看下周围,掏出一块银子扔给高瘦子卢加福,“你们两个去买两个我们这样的背篼!剩下的钱全买熟牛肉!快去!我们在前面街口等你们!”扶起李梦仙,扭身背上自己的背篼,领着大猫往外走!——两个瘦子拿着钱冲了出去。
木方青把剩下的花生赶进兜里;文生把剩下的糕点端起倒进油纸里包好,放进背篼,两人急忙起来加入队伍组成一个五边形,中间困着那只大猫,挤开身边的人,挤出门,撞进人群向前方走去。
当五人一虎来到脏乱的街口时,他们前面似乎没有人,可ρi股后面跟满了,特别是有许多小孩——他们一会儿怪叫,一会儿做鬼脸,一会儿扔石头,总要惹惹被围住的大王!
“滚开!滚开!”两个瘦子挤开人群,冲了上来,他们笑得很灿烂!
“你们两个走在三叔那里报账!如果你们贪了一文钱,我就割一块你们的肉喂老虎!”卓老板把刚到面前的两人轰走。
李三把背篼一放,拿出算盘、账簿,把砚台往矮瘦子黄佳运手中一搁:“碾墨!”取出毛笔,翻开账簿先写了几个账,然后问:“两个背篼!多少钱?”
高瘦子卢加福很担心地说:“十三文钱!”
矮瘦子哆嗦着嘴,“我这个小点!十文钱!”
“肉多少斤?多少钱?”
“熟牛肉一共二十三斤!本来该二十二斤七两五钱的,那老板多给了点!”高瘦子脸都变色了,“钱全用了!”
“嗯!不错!”李三笑开了嘴,“你们报的账还算合理!”合上账簿,放好东西,背上背篼。
卓老板招手,“还有一个小时到中午,咱们到前面去吃午饭!”领着队伍往前走——看热闹的人跟了几步就散了。
路上显得格外安静,恢复后的李梦仙也没有往日的喧闹,她的伙伴木方青一直在思考着什么,今天连话都没说几句,特别是在李梦仙表演后。
木方青最后叹了无数口气,摇了多次头,最后他鼓起勇气,问卓老板:“老板!”
“什么事?今天你怎么了?这么安静!”
“我一直在想,我卖力气挣的钱最少,而且还经常浪费你们很多的时间!我觉得自己很没用!我应该改个行当是不是?可我又什么都不会!”
“木方青,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了?我来给你算算!我杀猪宰羊的时候,你是我最得力的助手,他们三个见不得血腥!大妹子表演完后,你又给她输入内息,这里暂且不谈你免费给她的内力、心得、招式等,你是大妹子表演的支柱!文疯子的书画哪一次不是你帮他打下手!三叔又是你经常照顾着!最后,哪次遇到什么难事,都是你一马当先!这些全部算下来,我们的分配对于你是不公平的!我一直在思考该怎么改!”看木方青没什么反应,“如果你要改行!那你可以卖你的功夫,反正你对这方面的探索多于其它!”
“老板!你的意思是说,让我开门立派?天啦!我可不是那个材料!”
“你不愿意开门立派!那你可以直接卖内力!像你把内力拿去换吃的一样!”
“这可以吗?我觉得他是比卖傻力气有趣得多!可是这能赚到钱吗?”
“能!你可以把内力划分为相同的量!明码标价,童叟无欺!你肯定能赚大钱!”
“那我可得试一试!传人内力我可是熟手!一天传三次,一次的量可以以你换吃的量相同,一次的价格那可得定高点!而且一天的总量不能超过三成,否则第二天就恢复不了!”扭头看着卓老板,“老板!你说我那一点内力能值多少钱?”
“我们每天每人的花费大概是一两银子,只是在住店、吃饭共花的!你怎么也得一两银子一次吧!你还得分红给我们?一两银子一次差不多!对了!以后的分红不能再这么死板,我们改成按出资和出力的比例分红!先试一试!不过我觉得还是得拿出一成的收入分给不出力不出资的人!耽误了行程啊!对!先试试!”从自言自语中扭头看着木方青,“怎么样?”
“一两银子?太贵了吧!我在老板这里干活一个月才多少钱!这实在是太贵了!其它的我没什么意见!”
“不贵!木方青,你想想天下卖力气的人有多少?卖内力的人又有多少?你就是开出一千两、一万两一次也会有人买的!如果价格太低,那天下不知会有多少人来买!不把你给累死才怪!”
“一两一次?”
“一两一次!”
“好!那就一两一次!”扭头找李三,“三叔!用用你的笔,我要改行啦!”与李三落到后面一阵忙——卓老板把她的新想法挨个去讨论。
在去往九原的路上,行人来来回回地也多起来,大猫对此似乎越来越恐惧,特别是面对那恐怖的表示出来的,惊慌的尖叫声,胡跑乱窜的行为,它几乎不敢离开卓老板身边半米远——特别是在它经过刚才那个镇子后,它变得非常可怜似的,走起路来耷拉着身上的一切可以这样做的部位,眼睛、鼻子、耳朵都在慌张地警戒、跟踪。
卓老板一行人找了个地方摆开每个人储备的食物,准备吃午餐。“卢加福、黄佳运,你们两个背的熟牛肉是给大猫吃的,别往这摆!木方青那里有个木盆,弄上半盆端来!”卓老板一边说一边抚摸着紧靠着她的大猫。
大猫望着矮瘦子黄佳运一步一个十厘米深的脚印走来的样子——全是杂草——对那木盆里的熟牛肉不感兴趣,扭头不停地舔舐卓老板的手——矮瘦子黄佳运趁机放下东西,马上扭身离开大猫五六米远,大大地喘气。
“大猫!你这几天是不是病了!怎么一点精神也没有?”卓老板运起内息爱抚大猫——没几下,大猫倏地站起来,扭头吞咽起他的食物来!
“三叔!这大猫怎么回事?它不再吃生肉,光吃烤鸡、烤鸭、熟牛肉!越吃越没威风了!我看它应该出去捕猎吃生食!”卓老板十分担心地问。
“‘虎落平原遭犬欺’!我看大猫是太害怕身边有这么多人,时不时又跑出几条狗来,它的王威丧失完了,哪里还有精神!”文生抢着说,过来坐下,把手搭在卓老板的肩上,“疯女人!这里又没有它的伴,能不伤心吗?这心病才是世界上最难医的病!”
“你们赞成我赶它走?那好!伤了附近的人或牲口家禽,我可管不了!”卓老板伸手打开文生的手,“疯男人!有本事你把它赶走!”
大猫似乎听懂了两个人的谈话,叼起一块熟牛肉,扬起硕大的尾巴,抖抖身上的懒毛,一只虎虎生威的山大王再次出现:四只爪子一迈,小跑着,头几晃仰起,开始奔跑,飞驰起来,钻进了旁边的树林——狗的吠叫从路上传来,一只绵羊般大小的狗,卷着狂风沙尘,顺着大猫的方向一冲而去!
大路上又传出人的声音:“奔雷!你往哪儿跑?该死的!快回来!”吼叫着,又埋怨道:“都中午了,不把这些野物给卖了,下午就没人啦!”
那只奔雷应声钻出了林子,扭头冲林子吠叫,可它的步子依然往回走。
“叫什么叫?难道这还有野兔?”一个猎户扛着把挂满野兔、野鸡等野物的猎叉出现在卓老板面前,看看人笑了起来:“哟!原来几位在这里打尖啊!不知道我家的奔雷惊着各位没有?”
奔雷停止吠叫,伸出舌头,呼呼地喘着气,来到猎人身边,哀鸣着。
猎人顺着奔雷的头望了望那片林子,笑着对边上的七人说:“哎!林子里肯定有什么野物!我家的奔雷只要发现野物的踪迹,它就不太听话了!”
卓老板连忙起身,“哪里?哪里?大哥养的猎狗的确威猛!要不你们在这里吃点?”
高瘦子卢加福对猎人怒目而视,扭头对卓老板说:“老板!你对他还这么客气?他的狗把我们的……”
卓老板狠狠地瞅了高瘦子卢加福一眼,“多嘴!”换成笑容向猎人恭恭敬敬地作揖:“大哥别见怪!这个伙计太冒失了!要是大哥愿意,就坐下随便吃点,就当我们几个向你赔罪!”
“大妹子!该赔罪的是我!不过我就这么几只野物,可是这里的东西比这丰盛多了!我不敢献上!你们几位在这里等一会儿,我去把你们跑了的——”用鼻子使劲地嗅了几嗅,“天啦!是只成年老虎!这……我一个人可抓不回来!”猎人犯难地用空着的手抓头,脸都没色了!
“大哥的确了不起!这都看出来了!”卓老板和其他四个老板惊讶起来,“不过!它在我们这里呆着,它活得不方便,我们也不方便,走了的好!我们都轻松了!”卓老板带着几分伤感几分幸福地望着那片林子——一声老虎的咆哮声由很远的山头上传了过来!“大哥!你还是赶快把这些货卖了的好!现在天气逐渐热了,很容易变坏!”
呆立的猎人听了这话松了口气,“这东西!就是把我家九代的祖宗给卖了,也是赔不了的!”脸上又转成羞愧,“一只活生生的老虎!太珍贵了!”他自个儿带着哭腔地说着说着,脸上爆发出坚毅的神情,对卓老板一揖,“这位老板!你们权且在这里等我半小时!我换了钱马上就回来!再麻烦各位到我家绕上圈,让我把家里安排好了!从今以后我就为你们做一世的牛马来偿还!如果老板你慈悲,我会花上这一辈子剩下的时间,想尽办法把它完好地抓回来!或者,想其它什么办法,我一定会还老板一只活生生的老虎!”扭身就要走,似乎又想起了什么,转回来,打断刚开口的卓老板,“老板!如果你们不放心我,你们经得起小人走的这段路,你们可以押着我!让我最后一次为家里弄点粮食回去!”这个铁铮铮的汉子竟然流下泪来,扭身拔腿狂奔。
“文疯子!快把这位大哥截住!”卓老板急忙呼喊——文生应声拔地而起!“这不是大哥的错!”
文生的轻功的确了得——在这些人中!他斜着身子蹬了几下身边的树,手挽着树旋转转向,他的人如同一块顽石,“嘭”地一声砸在猎人的面前!运足底气大吼:“站住!”——他这一吼如同定身咒,把一人一狗硬生生地定下来,僵立在他面前。
猎人呆呆地看着面前如同巍峨高山的文生,猛地醒悟过来,横袖擦去泪珠,“对!我怎么像是逃跑一样?这位先生我们走吧!”又要往前走。
卓老板趁他们僵持的时候上前来,一把拽住猎人的手腕:“大哥!我们不让你赔,也不让你降低身份!我们正在想办法把那只大猫赶走!你这是帮了我们的大忙,我们感谢你还来不及啦,怎么会让你干那种事!”从怀里掏出五两银子,放进猎人的手里,“大哥!其实我们两个也算是同行!”拍拍腰中的刀,“我可是个地道的屠子!这钱你收着,以后你别伤害太多的老虎就行了!如果你一定要赔的话!为我们干这一件事就行了!”放开猎人的手腕,“大哥!快走吧!等会儿集上就没人啦!”见文生笑着让开了道,把猎人往前一推。
猎人一会儿看手中的银子,一会儿看看身后的人,神思恍惚地往前走,嘴里不敢相信地说着:“这就是逼死我父亲的商人?这就是逼死父亲的商人?这就是逼死父亲的……”
奔雷也神思恍惚了似的,不住地看着前后的人——嘴闭得紧紧的!
卓老板见猎人和奔雷僵硬地走过了视野,一把抓住文生,“疯男人!咱们赶快逃!大猫和那个猎人说不定会再回来!”
木方青、李梦仙、李三从观众的位置走上来,低声吆喝两个瘦子!装起还没开动的食物来——七个人迅速地沿路边吃边逃离!
“不行啊!那个猎人和那条猎狗的鼻子太利害了!我们很容易被追着!”高瘦子卢加福享受一块牛肉后,像是感恩地说,“老板!”
“老板!你们先走!对付鼻子我有办法!”木方青接口应下这个差事,取下背篼扔给李梦仙,不等别人同意掉头就往后冲了几百米,回身,站定,运内息,“泼水不漏!”一个字一个字念了出来——声音一停,他的手和脚一晃,就像蜻蜓的翅膀形成了虚影,这虚影迅速包裹住头顶到腹部,他的脚成了陀螺的小脚,缓慢地钻进松软的泥尘里!这正是以前那个道人八片梅的招式!木方青立着的身子一倒,他挥舞的手如同大锤砸地,“嘭嘭”直响,以他的落脚处为中心一股泥尘飞扬而起,他的脚倏地一屈,速度减低的旋转的身体立起来,脚再绷直,他再次加速,如同一个龙卷风,脚下微动,沿着去路扫地而来。
“不好!山神砸山啦!”矮瘦子黄佳运大喊一声,拔腿就往前方跑,高瘦子卢加福跟着也跑起来。
李梦仙看看苦笑的卓老板、李三,“瞧!我弟弟!小青子,果然有一套,别说气味了!我看连泥巴也别想留下!要是我还有劲,真想跟他比上一比!”
卓老板见如同万马奔腾而出的泥尘、杂草正迅速地扑过来,提溜起李三,“大妹子!疯男人!快跑!”跟着两个瘦子的身后冲了上去——文生跟着逃走。
李梦仙这才清醒过来,“不好!别弄脏我的衣服!”扭身急奔。
一个庞大的龙卷风在路上形成,它的脚牢牢地扎在只有三四米宽的大道上,把路上的一切全给惊动了,路边的树、草也遭受了殃及!它追赶着前面的人,把干干净净的山路抛在后面,马上又铺上泥土——它的行程总共有三四里路,这才停下来!
木方青迅速跳出正在下落的尘土和杂物,追上前面的人,“老板!这段路总没气味了吧!”
卓老板苦笑道:“木方青啊!气味可能是没了,可这路还在啊!人家沿路追下来不就找到咱们了!”双肩一耸双手一摊,似乎很不原意地告诉他他所做的基本上是无用功!“还算好!现在是中午,路上没人!”有些庆幸。
“啊?”木方青顿时像身上少了五斤肉似的,“我还以为……算了!”
脱离卓老板手的李三,蹒跚而来,一个栗暴在木方青头上结出,“小青子!你怎么老是胡干!看你把我弄得跟个什么似的!”气得吹胡子瞪眼——他是最狼狈的,不是被木方青直接害的,而是被卓老板提溜着跑所害。
李梦仙过来劝解李三,一边帮他整理,一边说:“三叔!别生气,他只是好心干了错事!让我来惩罚他!”来到木方青跟前,“小青子!”吓得木方青低头耸肩,“把背拍干净!”上前帮木方青拍去尘土,扭头一把拉过李三,“三叔!就让他驮你走一下午吧!反正他有的是劲!”
李三瘪瘪嘴,坦然地看了两眼,丧气地说:“哎!算了!我现在不用脚走路,以后可就没什么机会啦!”扭身往前走去。
木方青庆幸地笑了起来!
李梦仙见这种情况,“哼!不能便宜你!来!你驮我!”扶着肩跳上木方青的背上,“我帮你拿着背篼,该怎样酬谢我!”
木方青又是怕又是喜,“好!我驮你就是!”双手挽着李梦仙的腿背上就往前走!提起李梦仙扔下的他的背篼往李梦仙手中一递,“姐!再把这放在背上,否则太轻了!”
跑在最前面的两个瘦子在路旁等着卓老板到来,上前就问:“老板!刚才那位文相公会飞!现在这位木老板又会钻地!他们到底是人还是神啊?”
跟李三解闷的文生听了这话,大声说:“疯女人快告诉他们!别让他们胡思乱想!”很得意地拽着他的折扇——好像在说:“你们老板是我的老婆!你们该……”
卓老板扭头狠狠瞪一眼:“疯男人!你来说!我可说不出口!”扭头对两个瘦子下命令:“从今以后,你们两个也得听他们四个的!如果有什么为难的地方来找我!要想知道他们是什么人?自己去问!”抛下两个瘦子走了!
文生见两个瘦子不怀好意地冲他笑,急忙挥手,“你们别问我!我是不会说的!”扭头继续与李三谈论什么去了。
木方青见了两张笑脸,“你们问我?”见两个瘦子点头:“我只是卓老板的一个助手,也只是个伙计!”
两个瘦子不相信地缠住木方青大问特问……李梦仙伸出手一人一个嘴巴……吃……歇……住……行……吃……歇……住……行……
九原已经摆在众人的面前!文生抖抖背上的背篼,扯着嘴角,眯缝着眼睛看着他熟悉的世界,“走!我们先到里面找个地方住下!然后,我再回书院去看看!”眼角含泪,举步就往前走!
“我说文疯子!就你一个人去?不带我去见见你敬若父母的老师?再怎么说我和你是夫妻啊!”卓老板上前去挽住文生的左手埋怨。
“好!”文生继续往里走,“再过几天就是端午节啦!我们恒兴书院将举行三年一次的龙舟文会,我现在回来真不知道会有什么结果?”
卓老板放开文生,“文疯子!原来你也怕见亲人啊!我这个丑媳妇还真有些忐忑!”
“嘿!老黑!你说那个罗康会来吗?他可是当今罗王爷的公子!能看得起咱们这个小地方的文会?我真不相信!”一溜人在城门外等什么人,有人发话。
“管他来不来!老枯!咱们只要在这里等消息救行了,来了,我往上一报就交差了,没来,我们继续在这矬着!”另有人答到。
“老黑!你看这几个人真够怪的!那个好像是我们书院的文公子啊!”
“怪又怎么样?那又不是咱们等的人!文生?是他更不能搭理!”
“你没听说,有几个非常奇特的买卖人!有屠子、画匠、卖武的、舞伎、算账的,还有两个打杂的结成队,边走边做买卖!”
“难道就是这几个人!文生如果加入了他们,我们还是躲远点!”都扭过身不让人发现,等人走过去以后,再望去。
“文公子……难道……他最好不要现在回来!”顿一顿,转成喜悦,“不过这里那个舞伎最出名!真希望是他们,咱们哥儿几个也可以去乐和乐和!”
“可惜!那个舞伎从来没穿过跳舞用的衣服!虽说这样,她随着一首诗吟出来,人就像在仙境!”万分期盼地闭目幻想。
第十章
“老黑!你他娘的,别装那痴样!听说那个卖武的更是了得!无论是什么根骨的人,只要他一顿拳头,都能吐纳生息,进入那奇幻的功夫世界!如果真是他们,我定要买上几次!”
“老枯!你想学功夫?那你怎么不拜咱们老爷为师?人家教出来的九原文武书生早就名满天下啦!”
“老黑!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们这种粗人在老爷眼里还不如一片树叶!拜他为师?做八辈子的春秋大梦!除非咱们也能迈着乌龟步,举着乌Gui头,几步虚若仙,吟诗作赋赛过活神仙!”
“老枯!你这张嘴就该撕了!老爷都训你好几次啦,可还是死皮赖脸,总有一天他会把你给揍死!”
“揍死我?我可是九原数一数二的巨商郑老板府中最能干的丫鬟他爹!这个尉迟瘟神再敢这样,老子定要借郑老板的手把他给治死!”
“混蛋!你祖宗小声点!你不怕,老子可害怕得很!”扭头对没说话的几个小厮警告,“你们听见没有?”这几个连忙笑着摇头,“要是谁敢捅出去!有他好受的!”一把揪住老枯的嘴:“杂种!你敢再胡说,老子揍死你!”
“老黑!是我说的,又不是你?你怕什么?松开!松开!我今晚请你吃酒!”推开老黑,眼睛瞅瞅没有卓老板他们身影的城门里,“他奶奶的!要不是有差事,我定要上去买他两招!”往地上狠狠啐了一口,“就是给他们几个当差也真他爷爷的舒坦!”扭着头抓着老黑的肩,“他们全都在一张桌子吃饭!真他爷爷的有面子!”
“嘿!老枯!你一辈子就毁在这上面了!要是你能真真切切地干一件事,你不是大老板,也是大官!”
“你他爷爷的少讥讽我!我也是堂堂正正的男子汉!”
“讥讽你?你哪次不是这么说?你在我面前讲了多少次只要跟着某某人怎么怎么样,就能怎么怎么样!你从来不敢去干!你他娘的只是个低能的王八!”
“老黑!你怎么可以这样说话?别以为你在老爷面前得了几天的好脸!你还不是靠我才进书院的!”
“老枯!老子老早就想跟你说了,要不是看在你把我领进书院又照顾我十来年的份上,老子早跟你说了!你——他——娘——的——是——个——低能的——王——八!主人不喜欢你,连我们这些受过你丁点恩惠的人也被连累!你只是个没用的王八!”老黑冲着老枯阴沉地教训。
“老黑!咱们可是二三十年的朋友!我们吵过多少次!你都没说过这种话!他祖宗的,老子今天到底哪里惹着你了?”带着哭腔。
“老枯!你还是识相点好!你现在应该弄清时局!老爷现在最恨那种自以为是的人,嘴里说一套,实地做一套!你已经失宠啦!用不了多久,老爷就会把你扫地出门!——”
“老黑!你他娘的才当上个小厮头就翻脸不认人啦!想当初,你是怎样求你的!‘老枯啊!咱们可是从小光着ρi股一起玩到大的!小弟我……’”哭腔中多了点恨。
“住嘴!老枯,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干的那些事——?就说今天吧!你偷吃厨房给老爷做的菜没有?昨天,你又偷喝了老爷的粥……”怨恨的神情一发不可收拾!
“他娘的!老黑!老子这辈子就是口馋,从来没吃过好东西!每次喝点小酒都只能用小碟花生仁做菜!就是大罗神仙站在我老枯面前,我也敢承认!谁叫他娘的死老爷不给我多发点工钱,老子给他干了四五十年,现在都六十好几了!老子是看着这个龟儿子老爷娶妻生子,看着他的儿子娶妻生子,看着他的孙子出生,我陪他去赶考七八次,哪次生病不是我请的大夫,不是我细心照顾,他早死在路上了!可他,他是只披着羊皮的狼!老子一顿好东西都没吃过!眼看着就要进棺材了,再不吃点就没机会了!他为什么会讨厌我?还不是我当年一时心软把文生捡了回来,拜入他的门下!最近文生闯了祸,惹得他不高兴,连着我也受害!老黑!你他爷爷的也不小了,在这个时候你还落井下石?你以为你可以享福了?直到你死,你也别想!”
老黑听老枯前面的话很不耐烦地看着一边,听完他后面两句气得暴跳如雷:“老枯!啊——呸!”一口唾沫喷到老枯脸上,“死不要脸的王八羔子!你们几个给我打,打完了,今晚我请大家喝酒!”
老枯瞅着那几个小厮挽袖子冷笑,“老头儿!今日不同往日了,你老可别怪我们!”吓得往城里退,“你们……你们……”转身迈开老方步跑了。
“多谢黑大总管!”几个小厮回身上前拜谢。
这个老枯钻进城门,见身后没人追来,就在人群中盘旋起来,嘴里直嘀咕:“老黑!真他爷爷的黑!现在,他是真的翻脸不认人了!”急得跺脚,“死文生,你他娘的也太不争气了,老子把你捡回来,你可从来没正眼瞧过我!要不是我!你小子早就饿死了,哪能像今天名满天下!老子不希望你感激我,那你也别连累我啊!我都几年没见他了,还真有些想他!他爷爷的,每次回来也不让我见上一面,总是在忙,总扔给我一个背影!真不是亲生的!”周围的人都在看他,门卫也注意上他了,“爷爷的!现在该怎么办?爷爷的!爷爷的!老子真的不敢去闯上一番?爷爷的!爷爷的!”
“嘿,老枯!”门卫上前来打招呼,“听说你被降职了?没事吧!”
“没事?你老看见没有!老黑可是我二三十年的朋友,今天竟然叫人打我!我没事!我没事!”双手一揖,甩开脾气,“官爷!下回再聊!我先走了!”
“熄熄火!人嘛——就是这样!”门卫受了礼随口说。
老枯迈开他的方步在大街上走起来,“找女儿!进不去!对!就去买点功夫!老子受了一辈子气,有了功夫谁也不怕了!”他展开寻找——城里好多客店都有他的熟人,他挨着问!看来他积攒几十年的钱打算要花光了,以后可能做个老绿林。
老枯走进一家城里中等的旅店,大模大样地吆喝:“嘿,老驴头!来客人啦!”
站在柜台后面的店主人,抽动着胡须,笑眯眯地停下手中的活,“老枯头!来给谁订客房啊?听说,最近你的日子不太好过!怎么又撞着好运啦?”
老枯笑了一大脸的霉气,无力地趴到柜台上,“哎!”苦着脸摇头,“老驴头!你婆娘的病好了吧?”
“好了!多谢老兄牵挂!”老驴仔仔细细打量着面前的老枯,“哎!你的头又光了一点!看样子你的确老了!”
“老驴头!我这把老骨头,活得真没劲!”顿了顿,“今天,我是来麻烦你的!”
“有话就说!咱们认识几十年了,能帮得上的我不会推脱!”老驴面有难色,又忙起他手中的活来。
“我想找今天刚进城的七个人!五男二女,全都是背着背篼,五个人上面还Сhā着小旗!”老枯见老驴变了脸色直接说。
“哦!”老驴又停下手中的活,“他们啊?正在我店里歇着!”笑挑着眼角,“老枯,你想改门换户怎么的?”
“一言难尽!等我办妥了再跟你聊!”望望上面的客房,“哪一间是那位Сhā着‘内力’小旗的小伙子住的!我找他!”老枯神情有些紧张。
“丙三号房!”老驴眯缝着眼,“有好事可别忘了我!”
“嗯!”老枯答应一声就往上跑,他的腿脚显得特别灵活了!
老枯站在丙三号房,咽下几口唾沫,伸伸脖子,拍拍胸口,深吸一口气,咬咬牙,伸出颤抖的右手敲门:“有人在吗?”
“来啦!”木方青拉开门上下看了看这位老枯,“这位老爷子有什么事吗?”
老枯的腿脚直哆嗦,似乎生病了,他伸手扶着门框,“老板!你是卖内力的那位老板吗?”他的上牙下牙撞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声音。
“老爷子!你是不是生病了?进来坐!”木方青伸手搀扶老枯,“对!我是卖内力的!”
“好!”老枯不为木方青的搀扶所动,放开一只手,拽出一两银子,那只手不停颤抖,“老板!我要买!等会儿我把积蓄全拿来!老板!你会卖给我这个糟老头子吧?”
木方青搀扶不动,就只是扶着老枯,“行!老爷子!我肯定卖,我可不挑客人!先进来坐吧!”
“不!老板!你先把银子收下!卖给我一点!我可等不了了!”老枯拿银子的手颤抖着往下落,突地伸手揣进木方青怀里,马上收回手去抓住门框。
“行!老爷子!不过你应该先去看大夫!病好了,再来!我会在这里呆很久的!”木方青出现有些害怕的脸色。
“老板!我没病!只是太紧张了!来吧!”老枯双手放开,咬着牙,走动两步,反手关上门,“老板!来吧!”
木方青扶着老枯,放开一只手搔搔头,“好吧!老爷子,如果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就叫出来,我马上就停手!”脸上垒出了一堆皱纹。
“来吧!老板!快来吧!”老枯闭上眼睛,仰对着房顶,双手紧捏着拳头,使足劲往斜下方伸去,双脚与肩齐平,八字步站着,咬着牙,屏住气,不知是激动,还是害怕,不停地剧烈颤抖——看来老枯下了决心!
木方青扶着的手急忙放开,散开脸上的皱纹,站个丁字步,双拳捏好,运出一点内息,“老爷子!来了!”话声一落,拳头“嘭”地一声捶在老枯的胸口,转开身子开始连击——老枯的身子挨了一拳就停止了颤抖,变得很软弱,像把一团稀泥往下蹾——木方青连忙使用神经反射,让老枯的双手和腿脚像他身上“嘭嘭”乱敲!
好不容易,老枯睁开了眼睛,放开自己紧绷的脸,痴呆地看着前方——他似乎被身体里的内息冲推产生的酸痛,特别是自己一拳一脚打在对方身上的震动给惊呆了!
木方青收拳站到一旁,轻声问:“老爷子!感觉怎么样?”他很担心的神情凸出来,准备着随时出手抢救。
老枯站在地上,僵了十秒钟,这才放开呼吸急促地喘着,眨了眨眼睛,眼珠转了转,把双手提到眼前看了看,突地挺胸仰头,双手侧上高举,深吸一口气,他的胸挺得更高,狠狠地咬一下牙,放开,张大嘴,苍老而雄壮的“啊——”从他嘴里喷散而出,收住了呼喊,左右磨了磨牙,放下手,看看木方青,“老板!多谢!我马上再去取银子!”作揖,转身就开门。
“老爷子!一个人一天只能三次!否则,人会受不了的!用不着一次带很多钱来!”木方青看着老枯有力的背影,“老爷子!你小心点啊!”
老枯举手挥了挥,不说一句话,咬着牙,出着狠气,一头钻进围来看热闹的人群就往外冲,也不向老驴打个招呼,跨出大门单脚往地上一跺,再一次双拳齐挥,继续咬着牙,耸着鼻,瞪着眼,挑着眼角,从鼻子中喷出一声狠哼,双拳往自己胸膛“嘭嘭”两拳,牙放开,歪着嘴,眼角扫扫两边,跨开步子就往一边跑,越跑越快,越跑越快!如同一头发疯的公牛——老枯深埋心底的怨恨如火山喷发似的冲了出来!
老枯如同一阵旋风,卷到恒兴书院旁边小巷侧对面的一个小破院子前,挥起一脚,把门跺开,跳进院子,看着那残破的土墙房,他怒不可遏地冲过去,“啊!啊!啊!”地叫着,对着土墙抡起拳头“嘭嘭嘭”连续不断地砸在墙上——首先是指节上的皮肤破裂开,流出血来,然后土墙出现了崩裂,一个窝洞出现,混着鲜血五六分钟地击打,墙上出现了一个贯穿的洞!老枯整个人撞到墙上,右拳穿过洞直直地伸进里面,满脸的汗水、泥尘、急促的呼吸、粘稠的唾沫、松软颤抖的腿脚,迫使他拔出拳头,转身,自由落体式地坐在地上,双手双脚摊开,背靠着墙,看着院门喘息!——手上的血还流着!时间不久,门外探进一个小男孩的头来——眼睛闪着漂亮的异光,滴溜溜地乱转,两只手扒着门洞显得小心谨慎。“老总管!”稚气的声音响起,见老枯眨了两下眼睛动也不动,闪出身子来,一脚门里一脚门外地扶着门框,“老总管你没事吧?”——他的脸色有些变了,露出一层惊恐来。放开手,迈开步子冲了进来,蹲到老枯脚边,伸出一只手拉着老枯的裤子摇,“老总管!你怎么啦?老爷叫你啦!”似乎要哭出来了,“老总管你哪里不舒服吗?我去给你找大夫!”老枯连眼睛都不眨动一下,“老总管!你是不是要……要……要……去天上了?”小男孩流出了泪水,“老总管!你别急!我马上告诉老爷,然后我就去找大夫来!”小男孩站起来,挥袖抹去满脸的泪水,转脸,甩着双手就往外跑。
小男孩一出门,向巷子深处跑了十多米,转身推开恒兴书院的小门,冲了进去,连门都没关——里面是一个圣贤的纪念馆,圣贤的话写满了每一块石头的正面,花草树木也排出圣贤的架势。小男孩急忙穿过这个几万平方米的花园,上了走廊,往正房跑去,推开门进入一座房顶特高的房子,推开房间另一个门洞的帘子,来到二三十米长,十多二十米宽的大厅——一位圣贤装扮的老先生坐在正位上喝茶,听着大厅里五六十个摇头晃脑大小不一的书生朗诵。小男孩喘着气,眼含泪光地站在老先生的侧面张口要说——可他怎么也发不出声。
那老先生把茶往茶几上狠狠地一放,倏地站起身来,满脸的银髯直摇晃,愤怒地大喝:“停!”绰起几上的戒尺,走到第一排第一位的武生面前,“武生给我站起来!”
武生张着嘴傻望着老先生,缓缓地站了起来,十分不解而且害怕地伸出左手手心来。
“啪!啪!啪!”三声脆响由老先生手中的戒尺在武生手中打出来,“武生!你怎么也学起姓文的败类来了!《礼经》的这一句分明是‘地载神气,神气风霆,风霆流形,百物露生’!你读成什么了?”恶狠狠地又是三戒尺,“‘白物露生’!好个‘白物露生’!我打死你!”恶狠狠地又是三下,“坐下!”转身,“罚得还不够!不孝的逆子!”咬着牙一ρi股狠狠地坐进椅子里,扭头向小男孩喷出一道怒气,“晓恒!那个老奴才打你啦!真不像话,最近书院被这群败类给闹翻天了!”一掌拍在茶几上,刚放在上面的戒尺和那碗茶跳了起来,又落下,“枯老头在哪里?看我不打死他这个败类!”
小男孩晓恒止住了泪水,慌张地说:“不!不!不!老太爷!枯总管他没打我,他快死了!”
“要死了?”老先生变得很兴奋,“早该死了!我尉迟兴弼怎么会养着这样一个够奴才!下去吧!”
“老太爷!”晓恒晓地说:“不用找个大夫?”
“找大夫!我没打死他就算好的!”尉迟兴弼怒目突地瞪向小男孩,“滚下去!没看见我在上课!”看着小男孩疯了般地逃开,狠狠地骂:“这群狗奴才,没个让人顺心的!”扭回头,发现大厅里没有读书声,大喝:“发什么呆?快读!”——大厅里又恢复刚才的样子。
尉迟兴弼伸手端茶,他的眼睛主要放在面前的书生的身上,手沾上了刚被他拍出来的茶水,急忙扭头看去——他原本严肃的脸,猛地一跳,那只手往后一扯,伸出去扫着茶碗和茶托,把它们一起撞飞离茶几面,滴溜溜转着,分开来,茶碗、碗盖、茶碗托分开来,把碗中的茶叶、茶水都旋出来,挥出一幅金黄的水色画——那种郁闷从手与茶具接触中狂啸地爆发出来,那相撞而产生的手与茶碗、碗盖、茶碗托相撞的声音、碗盖与茶碗互相摩擦的声音、茶碗与茶碗托互相滑动的声音、茶碗托与茶几互相挤压的声音,把这些郁闷化为空气般密集的石头全方位地扩散出去。
大厅里五六十个书生猛地一抖,任声带自主地停下发声运动,嘴基本定形,眼睛闪出惊惧的浓光——“啪!”“哗——”“叮叮当当”三种声音从茶几与尉迟兴弼的侧面的墙角边发出来,那铜制的茶碗托在茶水与瓷片里跳了几跳滚了几滚——所有的书生停下朗诵,呆呆地望了两三秒钟,他们就像被谁施了定身咒!突然尉迟兴弼的脸扭过来看大厅里的书生,他们被惊飞了的魂魄重归原位,带动声带、身子又开始朗诵起来——他们的周围似乎布满了正在燃烧的炮竹,所有人的脸极力装着正常,可身子不住地间断地抽动着,脸上也失去了一些血色。
尉迟兴弼猛地站起来,双手背在身后,一只手抓住另一手的手腕,迈开步子在椅子边来回地走。
从门帘里面急急忙忙跑出个丫头。她瞟了一眼正在冒火的尉迟兴弼,低下头,蹲下身,拾起茶碗托,摊平放在左手里,右手迅速地去拾瓷片,眼睛瞟着尉迟兴弼,蹲着的脚迈着碎步要把所有瓷片放到茶碗托里——尉迟兴弼走得烦了,鼻子一哼,“嘭”地一声把自己摔进椅子里——丫头的身子被这声音惊得一颤倏地站起来,退靠在墙上,呼吸屏住,瞪大眼睛扫了尉迟兴弼一眼,吐出一丝气,脸变得更加苍白,手猛烈地颤抖着,茶碗托里的瓷片掉下一块“啪!”地一声摔在地上,她顺势往下一蹲,低下头慌忙拾完所有的碎片,急冲冲跑了——尉迟兴弼瞥了这个丫头一眼,盯着大厅里的书生们一动不动——帘子后面托着碎瓷片的丫头,从帘缝里看见这一幕,轻拍胸口,舒了口气,连连深呼吸地端着瓷片往后院走去,上了走廊。
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太太一手数着佛珠,神色慌张地领着两个丫头从对面走来。老太太见了端着瓷片的丫头,张口把原本埋着皱纹显现出来说:“小诗!老爷现在怎么样了?”
小诗原本闪到一旁让路,听老太太呼喊,急忙上前禀告:“夫人!老爷正坐在大厅里生闷气!不知是哪个惹怒了老爷!”
“哦!你去忙吧!”老太太脚步不停,从小诗身前掠过急匆匆走了,只留给她一声叹气声。
小诗等老太太和两个丫头走了好远,这才舒了口气,转身继续向前走。瓷片倒进垃圾筐里,新泡好一碗茶,小心翼翼地托着往外走。
“小诗姐!怎么现在上茶去?”小男孩晓恒看见小诗走了出来问道。
“晓恒啊!你总爱吓人!”脚步不停,“老爷刚才发脾气,把茶碗给摔了!”掠过晓恒匆匆而去。
“老太爷最近总是爱发脾气,连老总管的死活都不顾!至少应该派人去通知一下他女儿嘛!”晓恒让过小诗,自言自语地走进厨房,“少爷也是!我想请个假,他却让我来给弄吃的!飞红姐、枯爷爷你们俩可别怪我!”急忙弄上一盘糕点就往厨房外走。急匆匆推开一扇门,回头左右看看,关好门,“少爷!我弄来了!”
“晓恒!没让我爸、妈、二叔发现吧!”一个十来岁的小少爷从书桌后跳出来,抢过盘子就往嘴里塞进一个,十分高兴,“哎!还是晓恒好!要不是晓恒我早被爷爷给饿死了!”
小男孩晓恒带有很大的难言之声,看着这个为糕点发狂的少爷吃了一块,鼓起勇气说:“丰雄少爷!”
“什么事?”又塞进一块糕点,“看在你帮我的份上,我会帮你的!”他十分得意地说——他也许是为有这么一个书僮感到十分得意。
“枯爷爷都那样了!你就让我去给他找个大夫或者去通告下飞红姐吧!丰雄少爷!求你了!”晓恒的眼睛又红了。
尉迟丰雄往他的椅子上一躺,把脚往书桌上一搁,一手托着糕点,一手往嘴里塞,“晓恒啊!我说你是不是傻了!你难道不敢向我讨点吃的?老枯!老枯的!他跟你什么关系?轮也轮不到你去关心!我看你还是再去帮我弄点吃的来,我赏你一套衣服!怎么样?”见晓恒不情愿,“没爷爷的吩咐,让你出去,我可不知道会怎么死,你别抱侥幸当饭吃!”放下脚,离开椅子,冲到晓恒面前,“晓恒!好啦!来!再帮我弄点来!”把盘子塞进晓恒的手中。
“少爷!这不行啊!”晓恒抱着盘子哀求:“前几次,厨房发现东西少了很多,把我们俩给挖了出来,少爷你受的罚也不轻啊!等吃了饭我再去弄,他们就不容易发现了!现在,你就让我出去一下吧!”
“你去!你去!看我不告诉老太爷!”尉迟丰雄生了气,又往椅子上一躺,脚往桌子上一放,恶狠狠地瞪着晓恒。
晓恒低下头,抱着盘子留下泪来——把抽噎的声音压着一点也不放出来。
“来!给我磨墨!等会儿我老爸要检查!”尉迟丰雄坐好,提起笔开始一笔一画写起字来。
晓恒把盘子放在一边,擦去泪水,花了两分钟磨好墨,“少爷!我去把盘子放起来!”见尉迟丰雄没有反应,把盘子藏在衣服里,打开门,左右看看,没人,就往外走,带上门,慌慌张张地把盘子放进厨房,这才松口气,可他又心事重重起来。
“晓恒!公子怎么样?”一个丫头提着个食盒走到晓恒跟前,“公子又发脾气了吗?”顿一顿,“晓恒!你可处理好了!大少爷和大少奶奶的脾气可很不好!”左右看看,“老爷最近也爱发脾气!刚才把武相公给打了!”伸手抚摸晓恒。
第一章
晓恒仰头望着这个丫头:“小辞姐!枯爷爷快不行了,老太爷和少爷都不让我去找个大夫或者通知飞红姐!小辞姐你跟枯爷爷的关系比较好!你去想个办法吧!”
小辞眼睛一亮,笑了笑,“好!我去想办法!”抚弄一下晓恒的头,见晓恒十分高兴,“不过!我得先去给大少爷弄点下午茶去!”
“好!好!好!小辞姐你真好!”晓恒踏着快乐的步子跑了。
小辞的笑容淡去,幸灾乐祸的得意冒出来,举步往厨房走去,“该死!”非常麻利地把食盒打开,装进些糕点盖上,迈着轻快的步子向外走去。推开一扇门,“大少爷!奴婢把东西给你弄来了!”卖弄着她的姿色,冲房里正在看书的中年人喊。
“哟!快拿来!我可饿坏了!”中年人抛下书冲过来抢食盒,自己就吃起来,“小辞!你再去给大少奶奶送点去!否则,她又要多嘴多舌了!”
小辞依然卖弄着自己的姿色,“大少爷!”十分神秘地说,“我有个好消息!”吞了半截,等着中年男人注意她。
“妈的!死丫头!有话就说!是不是你家祖坟上长了一棵歪脖树?在我面前卖关子!”中年人不以为然继续狼吞虎咽,头也不抬一下。
“大少爷!你知道吗?那个枯老头快——快——快驾鹤西游去了!”小辞吊足了中年人的胃口——在说出口以后,淡淡地散发出妩媚的姿色。
“真的!”中年人浑身上下散发出兴奋,“这个糟老头子!借着我爸的名头管了我几十年,早该死了!可惜!可惜!”又露出惋惜的神情,“可惜不是老子宰了的!这实在是太遗憾了!”把手往桌子上一拍,“真他孔老夫子的遗憾!”
“大少爷!要不!我去找个大夫把他给治好?然后你再去出气?”小辞似真似假地提议。
“不用!再怎么说我也是书香门第,跟一个下人记仇,不值得!不值得!”中年人继续吃他的糕点,平静下来,“你快出去!我有灵感了!今天我一定要写出一篇令老爸满意的文章来!”扔开食盒,眼睛里闪着金光,挽袖绰笔,写起来。
小辞高兴的神色退了下去,收起她的姿色,往外走去。带上门,去厨房另寻个食盒,准备起来。她一边忙碌一边唉声叹气,把食盒盖好,提起食盒,双手无力地下垂,眼睛中失去了神采,似乎瞌睡了,从她的嘴不清不楚地飞出一句话:“我什么时候才能当上凤凰啊!”陷入沉思中——十来秒钟后,小辞的脸上充满了幸福的笑容,眼皮一挑,一双水灵灵的眼睛顿时射出无数金光,双手显得有劲,提着轻飘飘的食盒乘着万道霞光走出了厨房——“当上凤凰真好!”她的牙齿磕出了这么一句话!
当小辞来到目的地,所有的好东西隐藏下来,表面除了恐惧就是战战兢兢!她深吸一口气,伸出左手,在门上轻敲三下,“大少奶奶!大少爷让奴婢给你送些糕点来!”她一边说一边把头上的发簪拔下来放进怀里,脸上的肉不住地抖动着。
“吱!”门打开来,一个丫头对小辞上下睃了两眼,“进来吧!”沉着脸闪到一边,严密地注视着小辞。
小辞狠低着头,眼睛放在脚尖前十多厘米处,迈着古板的碎步双手捧着食盒送到桌子上——这时她的眼睛才看见房间的主人的一部分,那是一双正在描花飞意的轻素的针织手。“大少奶奶!你老人家没其他吩咐!奴婢就告退了!”小辞往后退了两步,把那双手移出她的视野,丝毫不乱动地等着。
大少奶奶含讥含怒的声音在房间中响起,“小辞啊!听说你今天给我相公带去一个消息,怎么不对我说说?难道我不该为相公分忧吗?”
小辞保持不动,嘴里低声说:“老枯总管快死了!”说完急忙把嘴紧紧地闭上。
“哦!就这个消息啊?听说相公他要写出一篇幽美的文章来?有这些吗?”大少奶奶的语气不变。
“有!”由于小辞的嘴似乎僵了,发出的声音很含糊。
“哦!你出去吧!”大少奶奶瞪着一双怒眼送小辞出了门,向她的丫头点点头,房门关上,“小歌!”很忧虑的声音,“敬贤这个死猪一旦写出篇好文章,我看小辞这贱货在他的心目中的地位会上升不少!你去找二弟!想个办法去打扰一番!不能让那个贱货的奸计得逞!”恶狠狠地喘息。
“大少奶奶!奴婢愚笨想不出什么办法来!还请大少奶奶告诉奴婢!”小歌抬头为难地注视着大少奶奶。
“你这个蠢货!我怎么会有你这么个丫鬟!”大少奶奶火气十分大,把手中的针绣摔在桌子上,急出几口气,“你跟二第说,他大哥正在写一篇绝好的文章,也许需要他这个二第去指点指点!你再说‘我’做主请他去看看!快滚!没有的狗贱婢!”冲小歌大喊。
“是!大少奶奶!”小歌对面前的大少奶奶没有惧怕,听了她的话,竟然闪现出纯真的微笑。开门,关门,带着笑容急匆匆地往目的地走去——也许小歌的脑子不太灵光,但是她面对着脾气暴躁的大少奶奶却很好过!看着她那孩子般的行为令人不得不赞叹两声:她的生活真美好啊!她的境界真高深啊!
小歌带着喜悦跑到目的地,气还没喘匀,伸出手就“咚!咚!咚!”三声巨响,“二少爷!二少爷在吗?是奴婢小歌啊!”她把耳朵贴在门上倾听里面的动静——当她的耳朵刚贴到门上,门“吱”地一声开了,她重心不稳,踉跄几步进了门,开门的丫头急忙闪开,她扑到书桌上撑着才站稳,抬头看见扯着嘴角很不高兴的二少爷,她泛起笑容:“二少爷!大少爷正在写一篇绝世的好——好字!大少奶奶让我请你到大少爷那里看看!”说完话这才放开书桌大大方方地站着傻笑,如同见了小弟一样,她并没注意到她说错了一个词。“我大哥会写出——一篇绝世好字!”二少爷听完后不高兴换成更多的惊讶,“我得去看看!”四下打量,“小赋!快拿衣服来!有这种机会我绝对不能错过!”慌忙地收拾自己的东西!
“二少爷!是穿见客这件,还是平常这件?”小赋把门关好,瞅了瞅搭在椅子上的外套,径直打开衣柜,一边问一边拿出两件,回身走向二少爷,“既然是在家里,二少爷就穿平常这一件吧!”提出建议。
“行!”二少爷几下把东西做好,反手取过小赋递上来的外套,径直往外走,“小歌!你去回话吧!”抖开外套,边走边穿,自己拉开门,“小赋!快把门锁好!我们得去看看突然得‘道’的大哥!”
“是!二少爷!”小歌拔开腿哼着小曲摇晃着往回走。
小赋急忙把门锁好,放好钥匙,看二少爷的背影,“敬祖少爷!等等!你的衣服还没穿好!”急匆匆赶上去,为站住收拾衣衫的尉迟敬祖理好领口,“行了!二少爷!”
“小赋多亏有你!要不,我不知道丢了多少脸啦!”扭头看看似乎沉思着什么的小赋,“小赋!快走啊!这可是难得的机会!”
小赋猛地醒过来,脸上一片紧张的红晕,“二少爷!对不起,我走神了!你是叫我跟你去吗?大少爷那里不好去啊!”
“哎呀!现在都什么时候了!”尉迟敬祖回身拽着小赋就往前拽,“你知道,我离开你,连饭都吃不好!你就别扯我的后腿了!有我在,天大的事,我也能帮你顶着,何况只是一个小辞,这么个妖精!”很不耐烦了,“她要是敢欺负你!我一掌把她给拍死!我的功夫可不弱!”迈开狂猛的大步,飞快地前进。
小赋的脸煞白了,脚下总是踉踉跄跄的,几次差点变成一只麻袋,让尉迟敬祖拖拉着前进。
尉迟敬祖来到尉迟敬贤的门外,放开小赋,举手不停地敲门:“大哥!快开门!我是二弟啊!”中间间隔半秒钟左右又叫:“大哥!我市二弟敬祖!快开门啊!”手不停,叫声继续。
“二少爷!来了!别急!发生什么事了!”小辞那沉稳而镇静的声音传出来,门“吱嘎”一声打开门来,笑盈盈的小辞冲尉迟敬祖一笑,“有……”
尉迟敬祖不管小辞说什么,一把推开他拦着门的手臂,冲到尉迟敬贤身边,不管这位主人的表情,眼睛死死地抓住摆放在桌面上新写的字上面,沉入到里面,变成了一尊石像,而且是那种皱着眉毛的。
尉迟敬贤把嘴角拉到脖子上,一手握成拳,一手扶着背后的椅子,看着面前这位快把头埋进字里的二弟,长长地喘息。
小赋被尉迟敬祖放开后,还往前面跨出两步,伸出一只手扶着木格子窗这才站稳,另一只手撑在自己半屈的膝盖上,低头弯腰张开嘴“呼呼”地喘气,脸上胀满了血,似乎只要用手指甲轻轻一划,鲜红的血就会喷出来——好不容易小赋咽下了口唾沫,“二少爷!我不行了!让我休息一会儿!”
小辞走出来,厌恶地伸手在小赋背上轻轻一拍,“嘿!”
“敬祖少爷!你饶了奴婢吧!我的魂还没回来啦!”小赋艰难地向后挥挥手,已经滚出嘴挂着的唾沫被吸回嘴里然后吞下去,收回手继续撑着。
“小赋!你用ρi股对着我啥意思?”小辞愤怒地挥脚往小赋ρi股上狠狠地踹了一脚。
小赋抓着木窗的手已经使不出力了,她的脚更是在发软,ρi股上这一脚她似乎没感觉到痛,而是像被人推进了舒服的白云一般的棉花里,随着风的吹动,身体在飘浮,完全是一种非常奇特的表情——于是她的手脚全软了,双脚离地整个身子在空中飘浮了零点一秒,然后脚尖在走廊地面上滑动一小段距离,跟着整个人摔在走廊上,四肢大开,“嘭!”——小赋的脸上虽然还有那种奇特的表情,但是她的口水和血从嘴里飞射出来,眼睛一阵翻白就闭上了!
小辞似乎没看见血迹,看着小赋一直没反应,伸出脚在小赋脚上轻踢,“嘿!你别装蒜!这样趴在地上,你不丢脸,我都丢脸了!”继续踢着,可是依然没有反应,这下小辞厌恶的神情逐渐变成惊慌了,她往前走两步,看见了小赋头下的一滩血,她“啊——”疯狂地尖叫起来——似乎要把自己给撕裂,似乎要把时间给撕裂。似乎要把空间给撕裂,可她什么也没做到,她吓得腿脚一软坐到地上,惊慌地踢着腿往后磨蹭,嘴里依然不停地大叫!
房里的尉迟敬贤听见这声音,瞪了一眼石像一般的尉迟敬祖,一脚后踢开身后的椅子,把手中的笔往砚台上一放,绕开尉迟敬祖,急忙跑出来。看见地上正在恐惧后退的小辞,把牙愤恨地一咬,挥起他的大手,一把捞住小辞的衣服,使劲一抓,把小辞提起来——可能是用力太猛衣服“哗”地一声撕下一块来,小辞再一次摔在地上!尉迟敬贤喷出一口火气,“天杀的!”弯下腰,双手一齐抓定小辞的双臂,使劲一提,迫使她立起来,“怎么啦?”狂吼一声。
“她……她……她……”小辞脸发青,人发抖,一句话也说不出。
尉迟敬贤伸手给小辞一耳光,放开手,让小辞转个身趴在门另一边的木格子窗上,他扭头看了看趴在地上的小赋,使点劲踢了踢——没反应!那滩血流得更开了,他的脚一使劲,把小赋翻转过来——小赋的嘴到胸口之间全被染红了,脸上的血迹倒还少!尉迟敬贤朝外面狠狠地啐了一口唾沫,“妈的!”跨到小赋头前,蹲下身,伸出双手把小赋的嘴掰开,一手Сhā进嘴里防止嘴合上,一手环抱起小赋,移到亮处,往嘴里看去。十多秒后他大叫一声:“妈的!”急忙把小赋掉过头来让小赋挂在他的手,扭头左右一看,发现走廊两头已经走来几个佣人,他的怒气更猛了,“他爷爷的!你们是傻子啊!快去拿止血药来!奶奶的!再去个叫大夫!该死的!全是他妈的废物!”见有人跑开了,他把小赋提到走廊外,把她趴着放在地上,左右一看院子里的花草,“妈的!连点草药都没有!”把小赋再仰放着,撑着嘴的手不放松,另一只手伸进去掏出舌头来,找到伤口,在伤口里面点用食指和中指狠狠地夹着,撑嘴的手放开,自己坐到地上,让小赋横趴在自己腿上,用腿顶着小赋的头,不让她的头低下去,伸进嘴里夹住舌头的手保持着,另一只手撑在地上,抬头望走廊上的人——他的脸上一片漠然。
大少奶奶这时由小歌引领着过来了,看到这个局面气得脸色苍白,先回头对小歌说:“小歌!去把丰雄看好!千万不能让他过来!”见小歌扭头跑了,她压了压胸中的怒火,狠狠地扫了一眼穿着破衣衫蹲在墙角哭泣的小辞,走上门口对着的走廊与花园交叉的过道,来到尉迟敬贤跟前向他喷出无数的火气,可她的声音压得很平静——虽然有耳朵的人都能听出那股子味道!“相公!你好风流啊!”
“滚开!老子今天上好的心情全被你们这群废物给打断了!老子现在正愁找不到出气筒啦!少来惹我!”尉迟敬贤面露凶相,扭头向一边狠啐了口唾沫,其他地方动也不动。
“哟!相公!当然啦!这些丫头黄毛都还没脱完,当然经不起你来戏弄!”又是酸又是火又是压,大少奶奶这句话如同一把又重又烫又快的奇异大刀从头上砍下来。
“妈的!你给我滚!少他奶奶的在这里丢人现眼!”尉迟敬贤撑地的手挥手在地上砸了个坑,看见有人拿药来了,却不敢过来,“狗奴才!你老头没好好教你吗?天杀的!快把药拿过来啊!”把怒火当作石头扔了过去,吓得那人慌慌张张跑来,把药递上前来。
大少奶奶把手一伸挡住送药的佣人,“慢着!这个贱婢的命不值几个钱,死了更好!”
“狗奴才!还不快拿来,小心老子把你打废了!”尉迟敬贤不理他的妻子,冲那个佣人大喊——那个佣人吓得一低头从大少奶奶手下跑了过来,把药放在尉迟敬贤身边一溜风地跑了——尉迟敬贤把小赋仰翻过来,单手拿起药瓶放到嘴上咬出塞子,吐开,把小赋已经没怎么流血的舌头上的伤口亮出来,一点点往上撒药!
“好你个尉迟敬贤!我可是你的元配夫人!我在家里哪一点做得不好了?儿子给你生了!养得快成|人了!爸妈也侍奉得妥妥贴贴,家务打理得安安稳稳!你自己说,你有多久挨近过我,跟我说过一句话?唵?”大少奶奶涕泪横流——她的武器没伤着别人却刺伤了她自己!“我图个什么?我就图个和和睦睦过日子!你就是要收一房小妾,那也得支呼我一声啊?你天天躲在房里跟丫鬟鬼混!像不像个男人?你自己说?”一边抹泪一边等尉迟敬贤的反应。
尉迟敬贤一直强压着火狠狠地冒出来,这时小赋的舌头松开后也不流血了,一把撕掉小赋身上的衣袖,揉成个长条,塞进小赋嘴里,保持舌头不沾唾沫,轻轻地把小赋放在地上,猛地站起来,右手一把抓住大少奶奶的胸襟,左手环搂她的腰,使劲一提——大少奶奶就挂在尉迟敬贤的双手,十分恐惧——尉迟敬贤右手松开,反向环抱住大少奶奶的腰,使劲一收——大少奶奶倒挂在尉迟敬贤的怀里,大声叫着——尉迟敬贤把胸一挺,头一仰,双手一勒,“啊——”发泄着他胸中的气愤!然后,右手再次松开,伸出去抓起大少奶奶的上衣一使劲,把大少奶奶整个提到头前,横抱着他的双手自顾自地运满了气劲,对手中的人却下不了手——他左右手一滑,让大少奶奶立起来,双手叉在腋下,恶狠狠地看着,头一伸,在大少奶奶的肩上狠狠地咬下了一口!尉迟敬贤的脸上显示出他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来咬,可从他具体的作用力来看,他还是狠不下心,在控制牙的神经与肌肉的内部都产生了巨大的力量对抗,作用到大少奶奶肩头上的力量非常的小,结果是最多出现两排模糊的牙印。
尉迟敬贤正僵持地咬着大少奶奶的肩,大少奶奶正闭目颤抖地等待着那剧痛的到来的时候,从尉迟敬贤房间里冲出一个人来,他狂叫着:“骗子!骗子!全都是骗子!”一抬腿,撞开躲在廊门上佣人,跳到尉迟敬贤身后,咬牙切齿地稳定下行为和表情,从牙缝中吐出来:“大哥!大嫂!”他纷乱的头发掩住了两成的面容,“骗子!”声音由恨转换为哀伤,似乎还带着哭腔,“我要去告诉父亲!我要去告诉父亲!”扭身如同得了失心疯一般往外一步一步失落地走去。
“二弟怎么啦?”大少奶奶看着这个失魂落魄的尉迟敬祖抛开了自己的危险好奇地问。
尉迟敬贤在尉迟敬祖大叫的时候,急忙松开了嘴,扭头狂喘着气地望着他走了两步,扭头回来瞪一眼大少奶奶,把她使劲往地上一放,俯身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小赋,见胸口随着呼吸在起伏,扭身冲着花草里就是一口唾沫,“谁也别来打扰我!”几步跨进房间,把门“嘭”地一声狠狠关上,走到书桌前,绰起笔,看看前面写的,又挥笔狂写起来——外面的声响不能影响他丝毫!
终于,十多分钟过去后,尉迟敬贤把笔扔进笔筒里,狠出一口气,“总算写完了!”绰起那张纸,向上面吹着气——把墨迹吹干!这时他才注意到房门被谁砸得“咚咚”直响:“儿子啊!快开门!你怎么啦!你再不开门,你爸可要生气了!”他放下手中的纸,扭头望向门去:窗户纸被捅了几个窟窿,几只眼睛都向他看着。“好啦!妈!别敲啦!我这就来开门!”他吐着带有很多余火的气息,走到门前,打开门来,“妈!爸找我?”他的脸上写满了不情愿。
“敬贤!我的儿!你没事吧?叫妈担心死了!”长出一口气,“你二弟怎么了?他怎么好像掉了魂似的!还有小赋、小辞两个丫头,他们没伤着你吧!我儿媳还在生你的气!你快去见你爸!把事情说清楚!”头发花白的老太太爱怜地为尉迟敬贤擦去汗水。
“行!我这就去!”回身拿起旁边的毛巾擦了擦脸,把毛巾往铜盆里一摔,出门,拉好门,看了老太太一眼,“妈!你去歇着吧!我这就去见爸!”挥手赶开老太太带来的十来个仆人,迈着大步就往外走。
“晓恒!快回去告诉丰雄,他爸没事!”老太太向身边的小男孩晓恒说。
“是!老夫人!我这就去禀告少爷!”晓恒行礼就走。
“晓恒,你陪着丰雄一起来大厅吧!老头子最近老爱发火,多几个人要好些!”老太太补充。
晓恒一听叫声,马上站住,面对着老太太仔细聆听,“老夫人!没别的吩咐了吧?那我就去了!”扭身,细心地数着走廊上的格子,兢兢业业地往前走。当晓恒发现身后没了响动,他偷眼往后一看:“哦!这样走路真累!”迈开自由的步伐往前走,“哎!小辞姐变成那样了!真不知道她去给枯老爷爷请大夫没有?”带着忧愁来到尉迟丰雄门口。
小歌从门里伸出头来,担心地问:“怎么啦?”
晓恒吐出一口气,“没什么事啦!老夫人吩咐我们到大厅去!”
“什么?又到大厅去?”里面的尉迟丰雄埋怨着,“爷爷又要训话!”“嘭”跺着桌子响,“走吧!”他从小歌身前大摇大摆地走了出去,“关好门!快点!早去早完早吃饭!”在走廊上走着他威严的步子!
晓恒静静地在后面跟着,小歌关上门,欢欢喜喜地在后面跟着——小歌一定以为有什么可爱的事情会发生,她的笑容越来越浓。
“晓恒!”尉迟丰雄突然扭回头说,“你说今天晚上会不会有好吃的?以往爷爷训完话,总是没什么好吃的!”他有些担心。
第二章
“少爷!我不知道!”晓恒心不在焉地回答。
“你总是什么都不知道!”尉迟丰雄生气地正过头,恶狠狠迈动着他的脚。
“公子爷!你要吃什么?如果厨房不做的话!我给你做!我的手艺大少奶奶总是称赞的!”小歌一边加快步伐,一边随口应承。
“你给我做?”尉迟丰雄猛地停住脚步,不相信的样子盯着小歌看,“你行吗?”
小歌急步伸手拉住走路的晓恒,把嘴一咧,“如果大少奶奶同意的话,我一定做!”
“废话!”尉迟丰雄骂了一句,噘着嘴继续往前走,“如果我妈同意的话,厨房做的东西肯定比你做得多做得好吃!什么玩意嘛!”自言自语地表达不满意。
小歌听见这话,眉头一挑,嘴角往一边拉扯,肩头一耸,向自己表达自己的无奈,“晓恒!专心点!走吧!”放开拉着的晓恒紧跟着。
晓恒望望渐渐恢复笑容的小歌,盯着那很不满意的尉迟丰雄紧跟上前,嘴里嘀咕:“只知道吃!”嘴噘起来能挂九个粪桶!
“晓恒!别在后面呆着!快出去把我的座位准备好!擦干净点,那些人身上全是汗臭味!闻着就想吐!”尉迟丰雄回头来吆喝——他的不满更多一点。
晓恒行礼,“是!”侧身出了走廊,钻进花园里飞快地向前跑,只有在有出口的地方才上走廊。
晓恒一边喘着气,一边在门帘后偷看安静的大厅,寻找一把椅子——大厅里的学生们都端端正正严肃地坐着,在最前面,左边两把椅子是尉迟敬贤夫妻俩,右边是非常颓丧的尉迟敬祖,正中间坐着尉迟兴弼夫妻俩,他们身边站着三个丫头,老太太的两个贴身丫头和小诗,这里唯一一张空椅子是不知什么时候加在学生左边过道里的一套学生用具的椅子。晓恒急忙掀开帘子走了进去,贴着墙低着头,尽量不发出点声响地往那里走去。
“小奴才!给我站住!”尉迟兴弼的声音如同一个霹雳撕裂了房顶在大厅里炸开。
晓恒急忙转身几步跑到中间的空处,跪在厅中,努力平衡着声调,压着毛孔里的汗液:“晓恒给老太爷,太夫人请安!”向老夫妻磕了两个头,侧转身子向尉迟敬贤夫妻叩头:“大老爷、大夫人好!”扭回头给尉迟敬祖磕头:“二老爷好!”然后恭恭敬敬地跪趴在厅中。
“小奴才!你鬼鬼祟祟地干什么?”尉迟兴弼的声音十分平静——可在座的人一听这声音,似乎感觉到有无数把刀从四面八方砍向自己。
晓恒压低着呼吸听完,急忙非常慌张地回答:“小的是先一步来给少爷准备坐处的!不敢惊动老太爷!不想小的真的惊动了老太爷,请老太爷、太夫人恕罪!”说到后面汗珠、眼泪、鼻涕、口水一齐流淌出来——还好,他趴在地上没人看得见,否则惹人厌烦了,他受的罚将更重!
“哦!”尉迟兴弼刚答应一声,瞟见尉迟丰雄和小歌掀帘进来,就闭上了嘴。
小歌在边上向所有人行了一个圈礼,严肃起脸站到尉迟敬贤夫妻身后,而尉迟丰雄站到晓恒身边,先挥脚踢一下,笑着行礼:“爷爷!奶奶!叫孙子来有什么好事吗?”他的声音如同蜜糖一样滋润了所有人的耳朵,特别是老夫妻俩!
“呵呵”地笑了两声,“乖孙儿!快去坐着看你爷爷怎么训斥你爸妈和你二叔!”笑脸一收,“小奴才!还不去给丰雄擦干净桌椅!”见晓恒横袖抹了几下脸,站起来行动去了,又绽开满天云彩:“乖孙子过来!让爷爷考考你!”
尉迟丰雄笑着,几步上前,十分乖巧地站在夫妻面前,“爷爷、奶奶!你们随便考!”
“嗯!好!”尉迟兴弼老夫妻笑盈盈抚摸着尉迟丰雄,“小诗!你去把大少爷写的那篇什么破文章拿来!”变得严肃起来,“让我们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文章!”狠狠地瞪了一眼尉迟敬贤。
小诗急忙退开,扔下这一堂欢喜去取下一堂战斗的起源!小诗没直接往尉迟敬贤房里走去,而是往院子深处佣人们的住处走去。当她到达目的地后,那些打杂的正四散开去,一个背着药箱的大夫走了出来,她急忙迎上去,“大夫!我两个姐妹怎么样了?”
大夫看了她一眼,“一个已经没事了,只要睡上一觉就好了,她惊吓过度而已!另一个嘛?也算是把命保住了,只是失血过多!可她身子又弱,如果不好调理,她这辈子就算完了!”说完后径直走开。
小诗对着大夫的背影行个礼,“有劳大夫!”转身冲了进去关上门,看看两张睡着有人的床走去——小赋的嘴被大夫用东西撑开着,脸色苍白,仍然昏睡着;小辞的头被被子盖着看不见。小诗走上去揭开小辞的被子,带着怒气地低声说:“小辞!别装了!”
小辞还真听话,胆战心惊的面容舒展开来,瞪大的眼睛也恢复正常,四下看看:“小诗姐!他们都走啦!”坐了起来,打个哈欠,“小赋她怎么样啦?”扭头看看,问。
“她暂时死不了!小辞,你老实交代!是不是你又欺负小赋了?”小诗板着脸问。
“我不是有心的!小赋被二少爷拖到大少爷门外,她趴在窗子上喘气!我轻轻一脚,她就摔到地上,差点把舌头给摔断了!”她说起来似乎很心安 ,可她直瞟小赋的眼睛,和那僵硬的脸透出一点不安,“哎!她也真倒霉!”
“你现在也别闲着!好好照顾小赋!否则,以后有你受的!”她说完,提起被子往小辞头上一搭,扭身开门走出去,看看气得被子一摔噘着嘴生闷气的小辞,把门一关,匆匆往另一个目的地走去。小诗推开门,拿起平摊在桌子上已干的一张纸,卷成纸筒,出门,关门,急步走出去。
当小诗来到大厅的时候,大厅里的学生们正在赞扬尉迟丰雄,显得十分高兴热闹——小诗悄悄地站到旁边等着,她晚回来是正确的。
“丰雄!我的乖孙子!你就是比你爸和你二叔有出息!小脑袋瓜好用!”尉迟兴弼把剧烈的笑容变成苦笑,“乖孙!去坐着!来听听你爸的大作!”伸手接过小诗手中的纸筒,脸板起来了,等尉迟丰雄坐下,这才说:“武生!你出来,把你师兄的大作读来听听!看他凭什么自称是一篇绝世好文章!”
武生急忙撩长衫,躬身前来接过纸筒,侧着倒退两步,半转身,ρi股对着尉迟敬祖,酝酿一下,展开纸,抑扬顿挫地读起来:“闻枯树于风而朽矣有感,奋笔而行天意。”“枯树!”
“古有云:朽木不可雕也!枯树者,朽木之先,顾目环视之,若栋梁,斫倒之,似实才!吾提笔思之,天下之大,若枯树皆为才,青树若何?置之于风,久而朽之,日久则倒也,青树若何?集地之灵而达之于脉中,是也!
今之枯树者,若青树,身以青涂之,为何?其借青于他树之也!于是乎,远而视之,真栋梁矣,近而查之,更若参天之势,迫之人俯首矣,跪拜矣,视若神灵矣!其边,真青树在之,其枝叶若盖,其杆若石,参天之势雄也!锄者来矣,突觉心之凉也,何也?目之短矣!为此若何?瞋目而视之前者,挥锄欲锄之,不觉枯树更庞之然!若锄之,其不可奈何,因其青借于青树,物伤其类也,更何堪毁己予于他人者乎?青树则愤然势洒,得之已为空影也!锄者急退,拜倒于青树之前,问:‘其冒于汝,汝何避之?’
曰:‘吾乃实才,欲借此宣吾之势,护吾于全地!汝若锄之,吾危矣!’
锄者曰:‘若护之,其根尽朽,将及于汝也,彼时,汝将朽矣,欲活而不得!’
曰:‘否也!其与吾若邻居之,近亦远矣,其何得及吾?汝速去之!’
锄者曰:‘极否也!此不及于汝,而其青何得之?’
曰:‘其不及吾,真也!吾乃青树,真也!吾得及他亦真也!其已枯,近若相依,无脉可及于吾也!’
锄者唯喏喏,退矣!曰:‘青树未知之也!脉未及之虫及之,大而空心者由此也,虽活亦危也!如若风起云动,死不及枯树也,欲为火之才,其湿而不可得也,尽于虫之喙也!呜呼!枯树当斫之!’
风闻枯树为风朽之,锄者曰:‘其邻之青树当完也!可待后继者识之!’”
“锄者,谁也?九原冷泼水矣!”
武生闭上嘴,斜倾着头,眼睛斜上看着,若有所思,若有所感,若有所痴——手中的纸保持原样地举在面前,让微风刮动着它的几个角。
“武生!读完啦?”尉迟兴弼似怒又似喜地问——大厅上所有的学生的表情都僵着,眼睛探视着老夫妻俩一丝丝的动作。
“老师!学生读完了!”武生扭动一下脚,对着尉迟兴弼深深地鞠躬,低着头,双手捧着纸,颤巍巍地上献:“老师!请你过目!”
尉迟兴弼扭头看看咬牙切齿的大儿子,再看看毫无精神的二儿子,再看看喜笑颜开,在晓恒耳边直说的孙子,轻咳一声:“敬贤!”隐含着些轻蔑,“你来说说!”伸手从武生手中接过纸张,挥手让武生退下!
“哼!”尉迟敬贤站起来,冷哼一声:“爸!这篇文章完全表达了我的心声,所以它在我心中是一篇绝世好文章!”站起来,他的拳头捏得“嘎嘎”直响,双眼喷火。
“敬贤!这是不是篇好文章暂且不论,你说说这‘枯树’寓意着谁啊?这‘青树’又寓意着谁?这‘冷泼水’我想应该是你自己吧?”除了一点轻蔑很难找出其他的隐情——如果尉迟兴弼要发怒、感叹、表扬等什么的,他也太深藏不露了!为什么?他这么重视这篇文章难道是假装的!
“骗子!这是一篇骗子!”尉迟敬祖倏地站起来抢先大嚷:“从书法而言,全是蹩脚货!说什么绝世好字?全是一堆废纸!从文意上讲,似乎有点可取之处,但他却抛弃了正统的儒学,而进入了道家的玄学!从文理上讲,更是不值一提,他连引经据典都没做到,他以为他是‘老子’还是‘庄子’这些人别派圣人啊?骗子!大哥大嫂!你们骗得我好苦!”——似乎要伤心地哭出来了,颓然地摔坐到椅子上。
满厅的人都没太大的变化,除了突然吓得愣住了尉迟丰雄——他肯定没见过这个场面!
“二弟说得对!我只是发泄一下自己的感情,我从没自诩有一手‘好’字!”尉迟敬贤也一ρi股扔进椅子里,一言不发。
“敬贤!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尉迟兴弼的话锋有点犀利地砍下来!
“爸!‘枯树’就是‘枯树’!‘青树’就是‘青树’!没什么寓意!他是我的好文章,并不是你们的好文章!”尉迟敬贤强压着怒火什么的。
“是吗?”尉迟兴弼的话锋有很多自嘲,“你真是个好儿子!”他倏地站起来,扔掉纸张绰起戒尺,“你以为我是傻子啊!‘枯树’是谁我并不清楚,‘青树’你指的一定是你老子我!”挥起戒尺就往身上砸去——“啪”地一声戒尺断了,尉迟敬贤背部的衣服飞溅起来,血肉横飞,他整个身子撞在椅把上,椅子和他一起倒在他妻子的椅子上,如果不是他的马步站得稳,早就倒进他妻子的怀里!
尉迟敬贤火红的眼睛对视着尉迟兴弼炽烈的眼睛,右脚一点地,双手扶好椅把端正过来,伸手挡开妻子哆嗦欲扶的手站了起来,狠出一口气,“爸!如果你打完了!我想我该回房读书去了!”——他这应该不是服软,而是强烈地鄙视。
所有的旁观者在尉迟兴弼绰起戒尺那一刻,神情十分紧张,当那一个动作发动后,很多人都闭上了眼睛,似乎都在分担这一击!当声音响起后,所有的人身子一颤,脸色苍白——尉迟丰雄差一点就钻到桌子下面去了!当尉迟敬贤说出这些话来,都再一次闭上了眼睛。
尉迟兴弼大喝:“好小子!这两个月没让你们练武,想不到还有长进!”他扔掉手中的破戒尺,左右四处寻找他能用的东西——终于,他看见右边墙上挂着一条教鞭,迈开“咚咚”响的步子走过去!
尉迟敬贤看见他爸去取鞭子,扭头对他妻子说:“老婆!你回卧室把床铺好!我马上就来!”一把提溜起,使劲地推向那个门帘。
小歌见大少奶奶要摔着,急忙冲上前,去接着,“大少奶奶!小心!”两个人冲过了门帘,接着一连串的碰撞,真不知道这两个女人会受多少伤!
尉迟兴弼挥着鞭子往大儿子身上打去:“不孝的逆子!竟敢如此咒骂你老爸!我打死你!”
“啪!”血肉横飞,身子飘离地面,飞起来,“嘭”地一声撞在墙上,“咚”重重地摔在地上,静了两秒钟,吐出一口气:“《大学》有云……”“啪!”一鞭子,身体伏在地上一颤,“……格物……”又一鞭子和“啪!”身子又一颤,“……致知……”又一次,“……诚意……”又一次,“……正心……”又一次,“……修身……”又一次,“……齐家……”又一次,“……治国……”再一次,“……平天下……”最后一次,他咬得嘴角淌血,说完以后,全身一松软,趴在地上。
“别打了!”老太太眼含泪光冲了过来,“儿子!不就写了一篇文章,打了两个丫头吗?”冲过来拽住她老公的手,“打死了!看你怎么向祖宗交代?”——“嗬……”尉迟丰雄趴在桌子下面哭了出来,站在旁边紧闭眼睛的晓恒急忙去扶!
“哼!”尉迟兴弼把鞭子一扔,扭头来看孙子,他急忙换上笑脸,心痛地说:“乖孙子!别怕!”冲过来趴在地上去安慰死活都不出来的尉迟丰雄——他是出于真心的!
尉迟敬贤动了一动,见他老爸走开了,他鼓起最后一点力气,掀开他妈和武生、丫头的搀扶,“让开!”脸上憋得通红,站起来,抖去身上的碎布,“不用你们照顾!我自己会敷药的!”蹒跚着步子扶着门墙钻进门帘后。
“骗子!全是一群骗子!”尉迟敬祖甩袖子大步跟了出去,把大厅扭曲着脸的人甩开了。
老太太见满厅惊悚的学生们,抹去泪花:“好!你们也回去吧!这里实在是太乱了,天也不早了!”看看身边的人,“哎呀!你们别围着我啊!武生!你去帮你大哥敷敷药!小诗快去请大夫啊!”她慌张地看来看去。
武生急忙掀开帘子冲了进去,跟着一路的血迹往前追,“敬贤大哥!让小弟来帮你!”使出他的轻功,几下赶上,扶住偏偏倒倒的尉迟敬贤,“等一下!我马上给你上药!天啦!老师怎么会下这么重的手!”从自己怀里掏出金创药来,让尉迟敬贤伏在走廊栏杆上,轻轻地揭去与血肉粘在一起的衣服,露出十来条血淋淋的鞭痕,仔仔细细地上完药,“大哥啊!要不是你武功底子厚,这辈子就到此啦!”
“多谢武弟了!你整年在外面闯,真令人羡慕!”尉迟敬贤恢复了几分力气,离开栏杆背着十来条鞭痕向前走。
“哪里啊!在外面很容易学坏的!特别是像我们这种有点小名气,却考不上一点功名的书生!”武生扶着向前走。
“对了!你回来这么久啦!怎么没见文老弟?他不是跟你形影不离的吗?”尉迟敬贤脸被背上的疼痛弄得有些变形,可他的声音里充满了平和。
“他啊?哎!大哥你还不知道?”武生瞅着他大哥艰难地点了点头,“他被一个女人给勾引住了!我们俩已经割袍绝义了!”
“哦!有这事!”尉迟敬贤强笑着扭回头来看武生,“什么女人会有这本事?是那个什么山庄的李小姐吗?”
“哎!说起来好笑!他是被一个粗俗下贱的女屠子给勾住了魂!”武生苦笑着。
“哦!文老弟!”连连点头,“有空我们好好聊聊这事!”
“就是因为他,老师最近才冒这么大的火气的!说不定这次打你,至少有一半是应该打在他身上的!”武生不太高兴地说——看来他正试图拉起一帮人来反对文生,是发泄还是报仇,令人搞不懂。
“你知道我为什么写那篇《枯树》吗?一半是因为我得了一个很解气的消息,我很高兴,一半是我就是想要冒犯一下那位高高在上的父亲!我被他关了三四年,出这个书院都很少,连上京参加一次考试都不行,我实在是太难过了!”尉迟敬贤被突然来的痛弄得大喘一口气,“以前,我没有这身功夫,说不定他一发怒就能把我打死,所以我一直偷偷勤练!直到最近我才有尝试一下的念头!”高兴地看着愁眉苦脸的武生,“也许,现在我的功夫已经超过他了,你和文生合起来也不一定赢得了我!”看见卧室的门到了,“武老弟!麻烦你了!这里有你嫂子在!你去忙你的!”推开门,推开武生的扶持,走了进去。
武生真的很发愁:“为什么?这到底是为什么?我一直敬仰的大哥怎么也变成这样了?难道从我第一次见到他直到现今,他的目的就是为了这个?天啦!”武生扑在走廊的栏杆上低声自语。
“嘎!”小歌从房间里走了出来,关上门,向武生行了个礼匆匆跑了,而房间里传来了尉迟敬贤的声音:“我——叫你上床!你不是担心我不要你了吗?老子现在告诉你,老子现在就要你!脱衣服!你他爷爷的快脱!”——他这声音还是有气无力!
“相公!你的伤……你还流了那么多血……你……”这位妻子惊慌、颤抖、哀求混合在一起的声音。
“你不脱!我来给你脱!”随着尉迟敬贤的声音一阵撕破绸布的声音响起——没有女人的声音,女人已经傻了吧!
武生脸倏地红了个遍:“这……”急忙拽开步子往前厅跑,远远地离开这个地方。一口气跑到大厅里,“人都走光了?”看看四下空荡荡的大厅,空荡荡的桌子椅子凳子,“我得回去想一想!”走到自己的位子上,拿起孤独的书纸笔,举步往前走——一张躲在椅子下面的白纸让他发现了!他几步上去,趴到地上,小心地抓住一只角,往外拉,不想这张纸太大,使劲大点的话会有一定的破损,于是他把两只手上的东西放在地上,伸手在椅子底把那张纸沿着它弧曲的地方卷起的线条卷裹了起来,然后调整好角度拿出来,展开一点,借着越来越暗的天光看了看——原来是尉迟敬贤的《枯树》!武生略微沉思一下,拽在手里,另一只手把其它东西除了毛笔外全塞进了怀里,起身急匆匆地向大厅大门外走去!
过了长长的练武场,走出恒兴书院的大门,一群人正急匆匆地往这里跑,文生战定,看去!
领头的正是恒兴书院的新管家老黑!这老头儿一脸惊慌,跑过来冲着武生急急一揖:“武少爷!书院里发生什么事了?是不是那个枯老头在里面捣乱!老爷早该把这个死驴赶出书院了!”
武生见他惊慌的样子,有气无力地看着老黑,似乎要张嘴说又没有张嘴说,在那里犹豫着。
“黑总管!我们别打扰武少爷了!咱们进去直接抓住那个枯树皮,什么都清楚了!”有个佣人说。
老黑瞪了那人一眼,笑着又向武生一揖,“武少爷!你老忙吧!我们自己会弄清楚的!”一挥手领着几个人跑了!
“枯老头?枯树皮?”武生瞟了一眼这群人,再看看手中的纸,“难道文章中的‘枯树’指的就是枯总管?大哥得到了关于他的消息才写的文章!”迈开步子往前走,“对了!晓恒带来的消息不是说枯总管快死了?”脸上出现了无数的难色,一直走到对门——武生抬头看看那昏暗的天空下面的一块匾“文武全才”四个大字!上了台阶把毛笔叼在嘴上,掏出钥匙打开锁进去,把东西放在桌子上,点燃蜡烛,自己往椅子上坐去,拿起《枯树》再看了一遍:“大哥!你为什么会这样啊?”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直往武生这里闯——它把本来开着的大门撞得更开!一个书生出现在武生面前,挥舞着手中的折扇,大声喊:“武兄!我跟你说的那个舞伎已经来了这里!今天晚上在文庙前有表演!你陪我去吧!”把蜡烛的火苗刮得斜了过去,差一点扯离芯子熄灭了!
第三章
“任厂老弟!”武生放下手中的《枯树》哀求地说,“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正在受老师的处罚啊!跟那些学员一齐上课,还要做那些作业,没时间陪你去!”
“武兄!你可就不仁义了!”任厂板起了脸,“老弟什么时候这样求过你?我又不是让你去做伤天害理的事!要是文兄在就好了!他一定会陪我去!”
“好!好!好!最多我掉一层皮!我这就陪你去!不就是看一个舞伎跳支舞吗?这有啥?”起身吹灭蜡烛,推着任厂往外走!
“武兄!今天书院里发生的事我已经听说了!你可能不会掉一层皮,只会半个月下不了床!”任厂再瞅瞅这房子,“不过!这一套小房子够你趴的了!也许我还可以给你雇个丫鬟什么的,刚好文兄的房间空着!”
“哎!我拿你没办法!”武生拉拢门,落锁。
“嘿!你先等一等!我知道你记忆力好!先帮我把那篇《枯树》写来看看!我还挺感兴趣的!”任厂伸手拦住武生,用一个哀求的笑脸看着武生。
“哎!我把原作给你吧!”武生叹了口气说。
“原作!”任厂十分高兴,催促武生快点开门!当他从武生手中接过那篇《枯树》后,急急忙忙地冲到外面,借着天光看起来,最后大叫:“尉迟敬贤果真是尉迟敬贤!有意思!有意思!”急忙卷好,小心翼翼地Сhā进怀里,“武兄!你可得帮我看着点!绝不能让人挤着我,要是有谁弄坏了,我可得要你陪!”
武生缓步上来,“行!不过,你也不必大呼小叫的,满街都是人!人家肯定把你当疯子!”
“疯子!”任厂瞅了武生一眼,随便拉住一个路人蛮横地问:“嘿!老兄!你看我任厂像个疯子吗?”
那人急忙笑脸一开,双手作揖:“哟!任公子!还有武公子!你们可是这里的名人!你们是疯子,那我们这里不是变成疯子城了?全城都是疯子!”
“武兄!听见没有!”十分骄傲,向那人挥手,“没事了!你走吧!”看看无奈的武生,伸手抓住一个老太太,“大娘!你说我任厂是疯子吗?”
那老太太眯缝着眼睛瞅了瞅这个年轻书生:“哟!原来是任公子啊!你刚问我什么来着?”
“我——问——你——我——是——不——是——疯——子——”任厂一个字一个字地大吼。
“哟!这怎么可能?任公子怎么可能是疯子!谁说的!让我这个小老婆子去骂他个屁滚尿流,直往他妈肚子里钻!任公子!是谁?告诉我!”老太太信心十足。
“没你的事了!大娘!我们有事,先走了!”武生上前抢过任厂就往前走:“小心你的《枯树》!一阵风就会把他给吹成粉末的!”
“对!武兄提醒的是!”任厂急忙护着怀中的《枯树》,头不停地往四处乱转——看来他要把所有的潜在危险找出来!
“哎呀!任老弟!你不用这样慌张!只要你不去惹别人,谁敢上来惹你这个名人啊!”武生看着任厂不住地摇头,他拔出腰上的折扇,拍打着自己的手心。
“武兄!这可是个好宝贝!你得帮我盯着点!”任厂不改,反而十分认真地要求。
“行!我的任老弟!我不服不行啊!”武生静下来观察四周的人,听四下里的话!
“嘿!你听说了吗?今天尉迟老爷子狠揍了大公子一顿!听说揍得不像样了!”武生发现旁边有两个秀才似的人正在谈论。
“这件大事,我能没听说!恒兴书院虽然还没出个考上功名的,但人家可是九原一带最有名望的书院啊!”顿一顿,“老哥,他们可是全国上下有名的理学派代表!”
“不就是死读书的家伙,他们的东西根本不可能敲开功名的大门,八股文才是敲门砖!”
“别说,也是!恒兴书院出来的人对八股文就是嗤之以鼻!难怪没一个人考取到功名!”
“谁说不是!那个尉迟兴弼被朝廷招了几次,他也不愿意去当官!你知道为什么吗?”
“这谁不知道,别以为只有你消息灵通!还不是因为没有从科举取得功名,对这些朝廷的恩赐不敢伸手,总觉得愧对八代祖宗!”
“的确是这样!今天这件事令人奇怪!听说大公子那篇《枯树》有些类同庄子的《庖丁解牛》,有些春秋战国时的文风,这与道学家说的什么‘性’啊,‘理’啊那些玄妙的东西不一样,难道说大公子要反出书院?”
“这怎么反?你刚才不是说了吗!人家那篇《枯树》跟道家有些相似!而恒兴书院这些书生不是‘道学’吗?怎么会反?”
“那尉迟老爷子为什么发怒,难道就因为《枯树》里面有骂人的话?”
“哎呀!我们是为功名而生的,谁管啦!哪天弄得一官半职,我肯定把那些四书五经全烧了,看着就烦!”顿一顿,“不过今年的龙舟文会我还是得去参加,说不定可以搭上某位大人的肩,那可就有福了!”
“对!这种盛会我们是得去参加,说不定还可以弄到秋闱的一两道考题!”
“咱们是去听的!咱们的心得千万别透露给别人,这次咱们一定要考中!”
“行啦!今天的乐子可要找好!要是我们明天没精力读书的话,那可害人啊!”
“行啦!我们今天去看一个乡下丫头跳舞!听说那丫头能让人产生幻觉,这可得去看看!”
“你难道不怕被她给迷住?你可是这里最令女人心动的男人!”
“一个乡下丫头能有多少本事!我今天就要去拆穿她!”
“我看轮不着你啦!你瞧……”声音小了。
“有他们在,我们是没机会了!”顿一顿,“你准备了什么文章去参加龙舟文会?一旦通不过那几个老绅的考验,可能还进不去!”
“哎呀!我们的老师是谁?九原城里官位最高的龙大人!谁敢拦阻咱们!”
“说的也是!今年我打算把那篇受过龙大人圈点的文章拿去,上面可还有龙大人的笔迹,这样保险些!”
“你小子就是谨慎,我也这么干?对了!那天说不定龙大人也会到场,咱们应该备一份见面礼吧!”
“我正为这事苦恼啦!那天能送的东西太少了!”
“那有一家古董店,走!咱们去看看!”
……两个人离开武生和任厂身后,可身后立刻又有人说话,是两个丫鬟。
“飞红姐!你爸怎么不在屋里?”
“我怎么知道,这个老头子今天不知怎么啦?”
“我看事情不好!你看那大门——很明显是被人踹开的,那墙上被人掏了个洞,我看八成没好事!”
“哟!飞红妹子等一下!”一个男人的声音。
“什么事?你是?”
“飞红妹子!我是你们巷头那个杂货铺的老板!是我派人叫你回来收拾一下的,你怎么没搬东西走啊?是不是想让给我啊!”
“你这什么意思?虽然我跟你有些脸熟,也用不着见面就送东西吧!”
“哎哟!飞红妹子!你难道还不知道?”顿一顿,“你爸已经把那两间破房子卖给我啦!他有急事,拿了钱就走啦!这是契约!”
“什么?”停了很久,安静下来,“我爸上哪去了?他到底发生什么事啦?”
“我怎么知道?如果你还想要那些东西,今天你最好搬完,如果你不想要了,可以送给我!”
“美的你!那些东西我用不上,至少也能卖上几个钱,送给你,没那么便宜的事!”
“那好!让我替你卖了吧!或者直接卖给我!”
“要不是郑老板府里有事,我才不便宜你啦!你出个价!让我看看你有没有诚意!”
“嗯——三十文!”
“三十文?就是那口锅也值三十文!你少骗我这个行家!咱们当下人的什么不知道!”
“飞红妹子果然利害!我只说了个零头而已!再加一两银子!这可是最高的价了!”
“看起来合理些了!不过还是便宜些了!我也不让你再出价,你帮我做件事就行了!”
“什么事?”
“有我爸的消息就来告诉我!”
“行!给你钱,收好了喔!”顿一顿,“如果郑老爷府上有什么要买的,飞红妹子,你可得帮帮我!”
“行!你可以走了!老缠着两个大姑娘在大街上走,可不是件好事!记住,有我爸的消息一定要及时通告我!”
“行!”
“飞红姐!我真为枯老爹担心!”
“担心有什么用?我们这些下人看上去吃喝不愁,受的罪可多着了!哪有心情管家啊!”
“飞红姐!你可以问问枯老爹的好朋友啊!那个叫老黑的小老头好像就是枯老爹最好的朋友!”
“你说那个老黑?他也能算我爸的朋友?那个家伙一直在吃我爸的便宜,从来没见他给过我们什么好处?那个老东西最近当了头儿,对我爸越来越不满啦!你这个小姑娘,根本就不知道!”声音逐渐拐了个弯,什么也听不清了!
“哟!武公子!”有人从对面走来打招呼,“还有任公子!两位晚上好啊!”
武生抬头看看这个熟悉自己的人,急忙作揖:“哟!龙兄!怎么有空出来闲逛啊!”
“你们能闲逛,我就不行啊?”——看见了躲在武生后面严肃着脸,瞪着一双警惕的大眼睛的任厂,“嘿!任公子!任兄!你在干什么啊?”姓龙的很感兴趣地绕过武生仔细看看——可任厂就像只害怕陌生人的小鸡,总是把自己好好地隐藏起来。
武生扭头看看这个围着自己逃的任厂,“龙飞兄!别这样!人家今天得了一件宝贝!”
“我就说嘛!”龙飞停下追逐仔细地打量起两个人来,通过昏暗的天光和铺子上刚挂上的灯笼的光总算看见任厂怀里有卷纸,“任厂兄!你这可就不仁义啦!有什么好东西不能让我姓龙的瞧上一瞧?”
武生见龙飞起了兴趣,伸手捞过龙飞的肩头,转个方向,“其实也并不是什么好宝贝!只不过是我敬贤大哥今天写的一篇文章!”
龙飞听后兴趣更高,伸手用折扇在武生肩头一敲,眉飞色舞,“武兄!那我可得瞧上一瞧!能惹得尉迟老爷子发这么大火的文章,绝对不是凡品!”低声恳求:“武兄,让任兄行个方便!我又不要他的,我只是看看!”见武生扭头看十分警惕的任厂,他偏头向任厂说:“任厂兄!我为什么会往这边走?就是想了解下敬贤大哥的文章!你就别学伯父那个样,总是把自己喜欢的东西藏起来!”
任厂瞟了一眼龙飞,“龙兄!不是姓任的无礼!这可是敬贤大哥亲笔所书的,我不能让它受一点损伤!我也是个大方的人!可这黑灯瞎火的,又在大街上,我不能不小心点!”——他真像一只从熟睡的猫面前走过胆小的老鼠!
“行!前面有个酒楼,我包下间房来欣赏总行了吧?”龙飞提议。
“不行!今天晚上我们还有事!我和武兄要到文庙去看那个乡下舞伎跳舞!”任厂生气了。
“哦!我也要去!咱们看完后再看这怎么样?”龙飞想都不想就说。
“好!你可不能像前几次一样,否则,从今以后我们两个断交!”任厂十分认真地说。
“好!”龙飞笑着说——看来他只把任厂的话当作一句玩笑话,随口敷衍。他见任厂在一边嘀咕,就问武生:“武兄!听说你受罚了?怎么尉迟老爷子今天开恩放你出来啦?”
“哎!龙兄,如果不是任厂兄,我才不敢出来嘞!老师今天脾气特别大,要是让他老人家知道,我看这辈子再也别想出门了!”武生一边感叹一边说。
“行啦!现在再上课堂,跟那些小师弟一起读书不是挺有趣的吗?”——真不知道他说的是玩笑还是其他的什么,他那放肆的笑总让人对他的话产生怀疑!
“别说这些了!我可还没吃晚饭!我去买点糕点,饿着肚子看戏很不好!”武生探头寻吃的东西——龙飞在一旁介绍口味的变化,任厂警惕地在他们身边盘旋,双手虚护着胸怀中的文章。
“快!快点!那个丫头已经上场啦!”有几个人疯狂的互相呼叫着往前跑——任厂、武生、龙飞三人也加入追赶的行列!
文庙的广场上,挤了很多人,龙飞在前轻轻一哼,过道就让了出来,他们三个在一串恭敬的问候声中来到最前面。武生一边吃一边看,龙飞一边看,一边在偷瞧任厂怀中的纸:任厂一边看,一边放松了警惕。
“嗯!怎么会是她!”武生为了表现自己的惊讶,差点被东西给噎着,呛得咳了好几声!
“嘿!武兄!谁?”龙飞和任厂都在场中寻找可能引起武生注意的人!
“那个坐在椅子上的女人就是那个舞伎?这怎么可能!”武生吐掉嘴里的东西,睁大眼睛,伸出手指指着李梦仙说:“她可是擎天山庄的李梦仙,李小姐啊!”
“什么?”龙飞、任厂都吃惊地看着李梦仙——这也引进闪开他们半米多远的人的兴趣,全看过去。
李梦仙静静地坐在一把椅子上,她的脸上没有一点兴奋,除了严肃就是烦闷!她的眼睛看着高瘦子卢加福清理场地、矮瘦子拦住往前挤的人群——看来她非常讨厌这种哄闹的场面!她突然站起来,走到场中央,往四下一抱拳:“各位朋友!这将是小女子最后一次表演,请大家见谅!”她的声音把她的烦躁传播开去,场外的喧闹声一下全停下来——她的声音似乎把人的心肺都撕裂了,全场的人都很痛心地哭丧着脸望着她!“请哪位朋友准备篇好诗、好辞,让小女子能够把最后一场表演演好!”环场一揖,“谢谢!”——她说完这句话,脸上多了些舒服,扭身坐到椅子上。
矮瘦子黄佳运开始向观众讨要文章,可场上的人把眼睛盯向龙飞,他一下意识到了,急忙冲到径前,一揖到底:“这位公子!这位大爷!全场的观众希望你能为我老板提供一篇好诗、好辞!”
龙飞从惊讶中恢复过来,有些慌张,他四下乱看,一眼看见任厂怀中的卷着的纸,再看看任厂那微张的嘴,发直的眼,伸手往他怀中一探,取出《枯树》递上前:“看完了!要还回来!这可是我们的宝物!”
“行!多谢两位公子!”矮瘦子黄佳运捧着《枯树》急匆匆递到李梦仙手中。
李梦仙打开,不由地眼睛一亮,双眼迅速看过每一个字,把纸一松,大笑着站起来:“好!好一篇《枯树》!多谢这位‘冷泼水’!多谢!”她扭身向人群中喊:“小青子!快出来!姐需要你帮忙!”——她的声音充满了那么多欢喜!
“姐!怎么啦!”木方青从人群中挤了出来,“你不是让我到场外监视吗?怎么又把我拔出来啦!”
“啊!怎么是他!难道……”武生惊慌地往后退了两步,脸色苍白。
“小青子!你快看看这篇文章!这次可得由我们两个一齐上场才能完美!”李梦仙把文章递给木方青,自己径直走向龙飞!
“这位公子!不知这篇《枯树》是哪位先生的大作!”李梦仙丝毫不理会正在拼命纠缠龙飞的任厂,作揖而问,她发现了站在这两人身后极力隐藏的武生,“哟!武公子!你也来啦!不知道你最近状况如何,有什么需要帮忙的直接来找我就行啦!”
任厂一双眼睛脱开他纠缠的龙飞,抓牢李梦仙的脸不放,而他抓着龙飞的手却放开了,想张嘴却开不了口——李梦仙根本就没问他。
龙飞甩开任厂的纠缠,先整理一下,兴高采烈地抱折扇行礼,“哟!这位姑娘不像是乡间的,为何穿得如此破旧!”——看来他还是不太相信武生刚才的话!
武生苦笑着对李梦仙行了个礼,默不吭声地转头看向他处——在学问上他们已经是死敌了,可在情面上,却还没绝交!
“嘿!这位公子的话不像人话!你还是先回答我的问题吧!也许你刚才没注意,我再问一遍!”李梦仙的笑容中微微露出一根根针尖,“请问公子!这篇《枯树》是哪位先生的高作!”笑容随着话声已经消失,一张冷冰冰的脸无形之中压住了龙飞的嘻笑。
龙飞尴尬地苦笑两下,“难道这篇文章不可以是我作的吗?”他嘴上的话没变。
“你!公子你开玩笑吧!这篇文章依我看来是一位三四十岁的中年男子所作,他的生活充满了抑郁和苦闷,他就像一个随时会爆炸的炮竹!你,绝对不可能!”李梦仙脸上完全是讥笑。
“姑娘果真利害!”任厂一把推开龙飞,先行一礼,“姑娘不愧为名门出生!这篇《枯树》是武兄的大哥,恒兴书院的尉迟敬贤大哥所作!”他的脸上挂满了钦佩。
“哦!请你转告这位尉迟敬贤先生,他的功力已经要镇压不住他体内积累了几十年的戾气,让他尽快想什么办法发泄出来,否则用不了多久会伤身子的!”
“哟!姑娘原来是位女侠?小生十分佩服!”任厂连连称赞,扭头找起人来,最后只是叹了一口气——他一定是想找个与他有同样心情的人,可龙飞在那里转眼睛,武生却直皱眉沉思!
“嘿!姑娘你是怎么看出来的?在恒兴书院里有一位文武绝高的尉迟兴弼老先生,他可既是尉迟敬贤大哥的父亲,又是敬贤大哥的老师、师傅!”龙飞一把推开任厂恢复他的姿态问。
“这个?等一会儿看完这支舞你应该有所明白了!”李梦仙对面前的人没了什么热情,冷冰冰地,说完扭头就走,对身后龙飞与任厂的呼唤置之不理!
木方青卷好《枯树》,走向李梦仙说:“姐!这里面很吓人!今天表演这个会不会伤人啊?”顿一顿,“我先去把文章退了!”几步来到龙飞面前,“公子爷!多谢你的文章!”伸手递出去,看见了武生,“武大哥!想不到在这里遇见了!等会你可得扶着下这里的人!”递出了文章就回去,不给他人机会。
李梦仙站在场中,酝酿一会,仰头朗声说:“大家注意!马上开始!”一股抑郁的情绪散发开来,“小青子!开始!”
两个瘦子急忙躲到一边去,捧着接钱的铜锣!
众人的眼睛里慢慢地发现场上的人全都消失了,只剩下自己和一片迷茫的雾气!一阵带着泥土味的风吹来,刮去了雾气,面前出现两棵树——一棵是参天大树,拥有王者的气势,它的威严可是吓得人跪下!旁边有一棵枯树,他只有这边青树的一半大,伸着如同骷髅的枝条,抓向天空、四周,死气沉沉的!突然有几条小虫钻破枯树的树皮,探出头来惊慌地望了望,迅速躲回自己的洞里!天空中突然乌云密布,闪电开始肆虐!耳朵震得快聋了,闪电晃得眼睛快瞎了,大雨淋得人快成稀泥了!这时,乌云散去,只剩下一片蓝天,什么都没有的蓝天,一股令人冷得哆嗦的寒风轻轻吹来,不可思议的事发生了——青树上的绿色如同流水、烟雾开始缓慢流动,集中到树干上,下降,下降,下降,直到根处,变成一只绿色的豹子,咆哮着跳起来,掠过地面上歪倒的杂草,一口咬住枯树!枯树浑身晃动两下,它的躯干倏地张开一个大洞,把绿色的豹子吸了进去,洞口闭上,只见在洞口处留下一个绿点,这个绿点倏地盘旋扩张,如同洪水一般冲刷到枯树的每一个地方!此时,枯树变得十分妖异,闪着吞噬尽一切的贪婪!青树在这个氛围中似乎躯干壮大了一圈,气势磅礴地令周围的树、草全都向他低头——是畏惧!无边的畏惧!青树周围的树草全都移动自己的根脚逃得远远的!远远的!一个恐怖的领地就如此建立起来!
第四章
在此时,一个肩扛锄头的农夫信步走来,他惊喜的叫声和行为使恐怖的气氛暂时散开!锄者扔掉锄头疯狂地扑到离他很近的枯树脚下,又是拥抱又是亲吻,如同在茫茫汪洋中随风浪漂泊了二三十年的落水者,终于抓住了一根上陆地的绳子!突然这锄者发现自己所抱的竟然是一棵似乎活着的枯树!他气恼,他愤怒,他回身绰起锄头,发出令天塌地陷的吼叫声,身体庞然更大,锄头庞然更大更锋利,一锄头挖去!“嘭”枯树骷髅般的树枝掠着青色狂然而长,把锄者一鞭抽飞出去,它的枝条在已经无力的锄者面前洋洋得意地跳着舞——锄者突然发现枯树如此大的势力竟然来自于它身旁青树的支持,青树的枝条正向枯树输送着绿色!锄者大吼一声,吓得青树收回枝条,枯树变回原样——枯树却好像是一只刚吃饱的狗正舔着它的嘴唇,对周围的绿色射出贪婪的光芒!
锄者扔掉锄头,冲上前去,抱着青树哭天抢地诉说着——青树刚开始还安抚一下这个锄者,可后来对锄者越来越烦,伸出枝条推这个锄者离开!可锄者一边哭诉,一边挣扎不去!青树猛地一挺胸膛,伸出两根擎天柱“嘭”齐齐砸在锄者身旁!吓得锄者绰起锄头身体庞然更大地带着血泪悲哀地吼叫着逃开了——这声音不但能撕心裂肺,还能在里面狠狠地绞上几绞,直痛得人死去活来!
当锄者消失后,枯树浑身上下探出无数条欢悦的小虫的头来,他们吐出一口气,又躲进枯树里!刚好又一阵凉凉的风吹来,那棵得意的枯树却支持不住了,“嘎——”根从地下歪拉出来,断掉,斜砸在地上化为了木粉,无数条小虫哀伤地看着枯树,期待地四下望去——青树吓得把身体变得更加庞大,伸出无数条擎天柱向小虫们砸去!小虫们吓得钻进土里,打了无数个通道,一口咬住青树的根不放——青树痛苦地大叫着,周围的树草全逃了,连他身上的鸟儿们也逃走了,小虫们更加放心大胆地吃起来!痛苦的哀嚎声穿天透地,惊得人也成了粉末!
悲惨恐怖的景象逃离了人们的身边,只留下傍晚的文庙!
木方青疲乏地扶着李梦仙坐到椅子上,自己吁了口气坐在地上——两个人不由自主地擦着满脸的冷汗!望着天空中闪烁的星星!
周围的人群不再是站着,全都坐在地上哆嗦,脸色苍白,目光呆滞——龙飞紧紧地拽着任厂的手,脸上布满了汗珠,双眼含着泪,嘴唇不停地一开一合,呼吸随着一进一出,“我们逃出来了?”扭头吞口唾沫!
任厂的鼻子尖上汗珠往下滴着,脸上的肉不住地抽动,嘴巴微开,极力压制着自己的呼吸,双腿抖得叫人没法说,“我这是在哪儿?”看见身边的龙飞,“我是不是在地狱!我看见我的身体被那棵树一下打进了土里!我不想死!我不想死!”一把紧紧地抱住龙飞!
武生的气血没有其他人的疯狂,他的意念力控制住了自己,虽然他也被吓得坐在地上,但他第一个清醒了过来,看着木方青和李梦仙艰难地走出场地!
在场唯一幸免的只有两个瘦子!他们早闭上眼睛,头顶着铜锣,躲在李梦仙的椅子后!两人缓慢地放下铜锣,互相问:“结束了吧!该我们上场啦!”两个人迅速站起来,横袖抹去汗水,反手从侧后要拔出锣槌,走到场中央,一人朝一方喊:“各位客官起来啦!”轻轻地打着锣,越来越响,越来越来响。
观众们的耳朵被由小到大的锣声叫醒了,有的拔腿就跑,有的缓缓爬起来,笑着赞叹;有的站起来慌张地四下探查后松了口气,看见旁边还坐在地上的人,自己又坐到地上大喘气有的使劲地揉着自己的眼睛,对周围看了又看;有的被人碰着下,惊恐地尖叫着跳了起来,好不容易才平静下来——终于在一分钟过去后,所有的人都站了起来,纷纷离去,把捧着铜锣收钱的两个瘦子扔在一边!武生一手拉着一个带着任厂、龙飞和那《枯树》飞一样地逃窜开去。高瘦子卢加福对着观众的背影狠狠地敲锣大叫,“嘿!你们还没给钱啊!”——他这一叫对自己不要紧,吓得有些人一个趔趄,迅速地滚跑了!
矮瘦子黄佳运向卢加福板着脸,沉声说:“老卢!你他祖宗的别敲啦!这次咱们又是失败!”
“狗尿苔!死黄狗!就是因为你,我们的老板一个钱也收不到,你再也不用吃饭了!”
“我?狗屎老卢!你他祖宗的!你没看见你一敲锣吓得这些混蛋更快地溜了吗?该受罚的是你!你这个混蛋!”骂完就往李梦仙这里走来,把仍在叫嚷的高瘦子卢加福抛在一边,“李老板!这场咱们又白干啦?”
“没事!反正这是最后一场!谁叫我越跳越好!要不是被吓走了,就是被迷呆了!”扭头看看地上的木方青,“小青子!今天连累你啦!不过没有你,那气势绝对来不了这么强!能行吗?咱们回去休息吧!”
木方青吁了口气,站了起来,扶着椅子,“姐!以后你打算干啥?我知道你一定有什么好主意!”
两个瘦子用两根轿杆把坐在椅子上的李梦仙连着椅子抬了起来,往回走,李梦仙非常不好意思地说:“我真是对不起你,让你白出了力,又让你走着回去,从现在开始,我又要抢你的饭碗了!我这个做姐姐的做得很失败!”
“没事!姐你的意思是说从现在起也开始卖内力?正好,你卖给女的,我卖给男的!这样天下的女人才不会被男人欺负!”木方青一手扶着椅子看着前方说。
“李老板?我看你应该嫁给木老板!你们两个可是天生的一对啊?如果你不愿意,你可以考虑下我,我虽然没什么本事,却也是个好男人!”高瘦子卢加福说。
“李老板别听他的!千万别考虑他!这个家伙的身体不行!体内经脉一团糟,这一辈子累死他也成不了大侠!还是木老板好!要是你真的对木老板没意思,你还是考虑一下我吧!我可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矮瘦子黄佳运说。
“李老板千万别被狗尿苔给骗了!他是什么人我最清楚!”高瘦子卢加福抢断。
“嘿!你们别吵啦!我绝对不会看上你们两个瘦子的!我倒可以考虑考虑小青子!再怎么说,我跟他在一起的时间超过任何男人了!不过小青子你也别抱太大的希望,我可一直在等令我魂牵梦绕的人出现!”李梦仙坠入自己甜美的梦想中。
木方青只是偷着苦笑。
“也许,我应该像卓大姐一样!先找个男人,别把青春浪费在等待上,也可享受一下闺房之乐!不过,我怎么才能找到接受那独特的‘协议’的好男人啊?想来想去也只有小青子啦!不过我跟他太熟了,一旦过在一起,以后再分开,见面总是很尴尬的啊!有什么办法没有?”李梦仙独自一个人在椅子上自言自语地盘算。
木方青听得面红耳赤,两个瘦子听得龇牙咧嘴,脚下有些摇晃。
“前面的人给我站住!”一支城里的巡防队打着火把迅速冲了过来,“文庙那里发生什么事啦?是不是有乱匪?他们现在在哪里?”
木方青看着这队巡防队来到身边,不容他们落椅,逼着他们让道,他急忙拜见,“大人!好像在演戏吧?刚才我们还路过那里啊!”
“演戏!”那个长官放慢的马儿,在他一声吆喝下,迅速地往前冲,“弟兄们快跟上!”他身后的巡防步兵拔动双腿跟着冲了过去,可两条腿很难比得过四条腿,步兵们逐渐落后了,前面的长官保持着速度扭头吆喝:“弟兄们!快点!这可是咱们巡防队难得的机会啊!”
步兵的最前面一个人,一手举火把,一手握腰刀,挺着一个巨大的“勇”字,脸上露出不快之色,“什么呀?以为我们是神行太保?”扭头吼,“弟兄们,快!说不定咱们今天可以沾队长升官发财的福泽!”他一说话,急喘的呼吸令他步伐减慢,气力不支,好不容易才调顺气息,恢复正常的步法——他这次只是跟着马ρi股往前跑,不再扭头用声音鼓动,最多是松开腰中的刀挥挥手。
文庙出现在他们面前——灯火辉煌没有改变,各种摊子也没杂乱,一切都是那么的正常,除了这里的巡防队以外——晚上本就应该没什么人!
那个骑马的队长提着缰绳在空地上盘旋着,见手下的人全都在歇息喘气,下命令:“弟兄们!四下找找,看看有没有可疑的人!”跳下马来,自言自语:“不可能我们先到啊?”跺跺脚,吐口唾沫,“真够怪的!连点打斗的痕迹也没有!”扭头又对行动缓慢的弟兄下命令:“外面找不到,到屋里去找!这么大个九原城,我不信连个人都找不到!”
“报告队长!我们发现文庙的巡防队在窥探!”有个巡防队步兵跑来报告,“他们好像很怕见到我们!”
“报告队长!附近的居民好像并不在家,全都敲不开门!”前一个步兵退在一边,又来一个报告。
“报告队长!我们发现这里的石板好像被什么给磨掉了一层,队长脚下似乎最利害!”
“哟!袁队长,原来你在这儿吗?”另一位巡防队长领着他的弟兄放松了紧张的心情似的缓慢走来!“你越界啦!”警告地说。
“哟!魏队长!我也不想啊!我听见这里的声音闹得特别大,按巡防队的规则,在这种情况下我们必须得支援!”四下再一看,“我还真不知道,我能先到!”发现陆续又有巡防队走出来,“哟!钟队长、郭队长、白队长、雷队长!全都来啦!”
“嘿!有什么发现没有?”“到底咋回事?”“怎么不见一个人?”“看样子这儿没事?”四匹马与魏队长的马合围在一起,袁队长被围在中间。
袁队长看看这五个人,自己翻身上了马,提着缰绳,“我看!我还是回我的防区,这里应该不需要我了!我的防区万一出现问题可不好!”
“等一等!”魏队长有点焦急,“这里还是需要各位帮忙的!我们一个队人可太少啦!”
“有什么需要帮忙的!”雷队长无聊地问。
“我刚才拦住了几个人!他们都被吓得神经错乱啦!嘴里一个劲地说:‘妖怪!妖怪!’趁着空隙就从我们脚下爬着逃跑啦!因此,这里应该被封锁住!”魏队长不是求人,也不是命令地说。
“不会吧!我刚才碰见几个人!他们可说,这里正有什么杂耍班在表演!”袁队长提着缰绳往外走,“这里有没有打斗的痕迹!也没有人报案!更没有发现什么疑犯!咱们还是各自分开,万一再发生这种事可不好!”
“你们难道没听说,今晚这里有个乡下舞伎要表演吗?我看八成是那个丫头干的!”钟队长发言。
“这个我听说啦!那个乡下人丫头不是在老驴的店里住着吗?那可是白队长的防区!”郭队长说。
“那个丫头?她的确有几分姿色,今天下午我还看见她带着几个伙计到处贴文告嘞!她有这么大的本领!”白队长不相信的语气。
“你们不会说的是从擎天山庄方向来的那个被很多人称为‘太虚幻境使者’的舞伎吧?”雷队长有些兴趣。
“这个称号?你在哪儿听说的,怎么这么别扭?”白队长有些好笑地问。
“这是我从一个专门从外地赶来看表演的一位朋友嘴中得来的!他已经看过很多次表演啦!可惜他每次准备赏银子的时候都扔不出去!一直以为自己到了仙境、地狱、妖境,看到了他从来没看过的景象!被吓跑了三次!痴迷了五次!伤心了十次!当他彻底清醒过来的时候,人已经走了!”雷队长点点头,“我猜想,刚才的鬼哭狼嚎一定是那个小妞弄出来的!看样子,这次连一文钱也没挣到!”
“我看白队长还是去把这伙人给拘禁起来,免得再生乱端!”袁队长幸灾乐祸地看着白队长。
钟队长连忙拦阻,“这事还是先禀告上面比较好!前几天那个口技不就吓昏过去几个人?我看他们应该没吓着谁吧?这里连个鬼影都找不到!”
白队长噘着嘴:“我看这事不好办?再过几天可是咱们三年一度的龙舟文会,这些乱子没处理好,影响了龙舟文会的开展,我们可吃不了兜着走!”
袁队长很不耐烦地说:“这事与我们东城队没关系,我可要回去巡逻啦!”排开众人的围堵催动马蹄往前走!
“这事,我去禀告上头,这事可是在我文庙队的防区发生的!各位就不必麻烦了!”魏队长听完这些对话松了口气!
“那好!咱们还是回去吧!”众队长掉转马头领着人走开去。
各队纷纷离开,魏队长跳了下来,走到自己的巡防队步兵面前,用手往里略带怒气地指一下:“你!给我出来!”前面的人自动让开,所有的眼睛都落在那人的身上。
“队长!”被魏队长叫出来得人,害怕地张嘴试探地叫着,脚下不自主地向前迈着。
“你!”魏队长上前搂住出来人的肩,“你他爷爷的!以后给老子机灵点!发生什么异常情况一定要把消息打探清楚,别像今天一样,害得咱们文庙队躲在角落里!真他娘的丢死人啦!一旦被那些家伙知道啦!我们‘袁魏钟郭白雷’的顺序就变啦!我真恨不得把你给捏成肉团子吃了!”另一只手做了一个捏的动作,“好啦!今天我就不处罚你啦!以后给我好好地干!”把他推开——魏队长的声音小得只是耳语,看来他只是在为自己找个台阶!“好啦!”放开声,“你们继续去巡逻,我到巡防衙门去走一趟!都给我放机灵点!”上马叹了口气,像没有气力一样瞟了一眼自己的弟兄,一提缰绳在安静的大街上缓慢地走着。
当魏队长独自在大街上走着走着的时候,他突然一改颓丧的模样,发狠地往地上啐了一口,低声骂:“魏袁钟郭白雷!看来我姓魏的真他爷爷的是个‘中国败类’!这个姓袁的更不是东西,只要哪里有点机会,就狠狠往里钻,真是‘袁为中国败类’!说不定现在又到上头那里去说我的坏话啦!也真他爷爷的邪门,那个表子和那个杂种竟有这么大的威力……”
“嘿!魏队长!”有人从二楼窗口伸出头来,低声地喊:“刚才发生什么事啦?天崩地裂的!好大的响动啊!”
“你爷爷的,快滚回去躲着,老子现在没心情!”魏队长一提缰绳,马儿欢快地奔跑起来。
“哟!这个家伙还能发脾气,应该没什么大事!”关上窗点上了灯——成为附近第一个屋子里亮灯的人家。
魏队长在灯火越来越多,人也越来越多地大街上奔驰——一溜风冲到巡防衙门前跳下马来!
紧闭的衙门大门打开一条缝,有人在里面窥探了一阵,倏地拉开大门,一个卫兵急忙上前招呼,“是魏队长啊!快进去吧!军门正等着消息嘞!没什么事吧!”伸手接过缰绳,“袁队长才进去!”见魏队长点了点头,放心地把马拴好!当他回头时,门前就剩下两匹马和他一个人,他摇晃着头,“没事就好!”这才进到门里,绰起他的长矛,“嘿!狗子!他妈的快出来!城里没什么事!咱们还得站岗,万一被里面知道了,咱们饭碗不保是小事,受军法处置那可会丢命的!”他整理好行头,在大门外面的一边站好!
“土哥!”从另一边的门后探出一个头来,“真的没事?”见土哥没反应,蹑手蹑脚地钻出来,仔仔细细四下查看一番,站到土哥的对面——门口的另一边,没安静十秒钟,哀求地说:“土哥!跟我说会儿话吧!我胆子小!”
“嗯!”土哥无可奈何地吐口气,“说啥啊!”
“说啥?当然是说说刚才的事啊!”狗子顿了一顿,“土哥!你听清刚才那炸雷一般的嚎叫声了吗?我猜是白莲教的圣姑降世!我听那些教徒说,只要是他们的圣姑下凡,圣姑降临的地方的妖邪就会被圣姑的光霞给照化了!刚才那声音多像是什么邪魔在垂死挣扎啊!希望从今以后不要再有邪魔隐藏在九原啦!”
“他妈的!狗子!你真他妈的是个笨蛋!如果白莲教真有那么一位圣姑下凡,我看这个天下就不是当今皇上的,那群疯子早就想占领整个天下啦!”土哥吼叫。
“为什么没有?他们说得很在理啊?”狗子不再害怕,而是对土哥的话直瞪眼。
“你小子是不是要笨死啦!你难道已经入了教?小心军门把你五马分尸!”担心地看过去,“如果白莲教真有你说的那么好,这个天下就不会再有什么妖魔,早被他们杀光了!白莲教都存在多少年啦!我从来没见过白莲教的人把泛滥的河水给挡住!我从来没见过白莲教在旱区施术降雨,更没见过他们救助身边的人!就算他们能干这些事,但他们很多时候也是要收钱的,要入教的,最多也只是个骑在我们头上要我们进贡的地头蛇!哪天谁把这条蛇给宰啦,这一方就顺应天时地风调雨顺,而且不要我们出钱、出物、出力!那时每个人都能过上好日子!”土哥兴奋起来了。
“土哥!照你这么说,那咱们还用烧香拜佛、祭奠祖宗?更不用向朝廷交税啦!”狗子不以为然。
“狗子!你说得对!咱们不去烧香拜佛,肯定会把那些佛陀给饿死!不去祭奠祖宗,也就是早日让他们尘归尘,土归土,别老呆在尘世上无所事事,饿得他们钻进轮回道再世为人不是更好!说不定还能成为天上的神仙,那时,你不去祭奠他,他整天没事干,也会时不时来看看我们!我们心里的尊敬可比什么都好!神仙嘛,也不该记仇的,否则有所求的绝对是妖!朝廷嘛,这税必须得交!你没看见我们这些保护地方的人,哪一个不是吃着税,治河、赈灾、修路、架桥都是需要钱的!就算哪个私吞了,大家也是看得见的,有机会还可以把他弄到牢里去!无论朝廷好坏,总是干了些大家看得见的事!”
“土哥!那你说因为你生前没拜祭过神仙、佛陀、祖宗,你死后被打入十八层地狱永不超生怎么办?”
“我想只要所有的人都不干这事!”得意地点头,“过上百来年,世上再也没人了,大家一起在十八层地狱过着永生的日子那不是更好?”
“那里的刑法很残酷的!会让人痛不欲生的!”狗子对土哥的话感到无比惊讶——竟然有人希望所有的人都下十八层地狱!怪怪!
“你听过尧、舜、大禹以及更古的炎黄二帝的故事吧!那时候,天下什么样子,他们之前又是什么样子?只要有能力,咱们推翻所谓的地狱,我们在那里好好地创造一个新的世界那不是更好?就算我们干不了这些事,那时候,魂魄太多了,我不信谁有本事对我们时不时施刑,排轮次也要排很久啊!永不超生也是长生不老的一种啊,那可是在这里谁都没做到过的!”
“你是个疯子!疯子!比刚才那些妖魔更恐怖!”狗子对天祈祷起来。
“吓死你!”土哥低声得意地说,然后也默默地求神拜佛。
“袁队长这就麻烦你老啦!”一个管家模样的人捧着袁队长向外走——惊得门卫马上立正行礼。
“曹管家你先回吧!我一定在郑老板的店铺周围多走几趟!你回去代我谢过郑老板啦!”袁队长向他行了个礼,径直解马缰绳,上马一揖,提着缰绳,马儿飞奔起来。
“嘿!土哥!这个姓曹的是怎么进去的?我怎么没看见他啊?”狗子奇怪地看着站在门外的等着什么的曹管家低声问。
“笨蛋!这个巡防衙门至少也有三个门!进去的人一定要让你看见?真是笨!”一辆马车从巡防衙门旁边的巷子里,咕噜噜地带着马铃声,晃着马灯向这里驶来,“你瞧!人家可是从那边进衙门的!你能看得见吗!”
曹管家一边向那里的马夫招手,一边往前走,“嘿!小山子!这里!你小子快点行不行!”
“哎哟!曹大管家,你又不是不知道,现在街上静得可怕,我提心吊胆地,哪能放开手脚!你老担待着点吧!”小山子左摇右晃地看了一回。
第五章
“你小子害怕!”曹管家奋身一跳,坐在小山子旁边,“那也得快往回赶,郑东家还等着我的消息!”帮着吆喝马儿。
马车像一阵风一样在静得可怕的街道上奔驰着——“曹管家!这是怎么回事?刚才来的时候,路上也有几个人的啊!现在他们都跑到哪儿去啦?”小山子忐忑不安地问。
“别问那么多!快赶车!”曹管家满脸不高兴——也许他正极力压着自己心里的恐惧。
马车敲开郑宅的后门,进了车棚,曹管家跳下来急急忙忙地走了——小山子跳下来刚把马的纤绳解开,从暗地里冲出几个人来把他围住,四下看看没其他人,有人低声问:“小山子!外面出什么事啦?是土匪吗?”“什么土匪啊?我看是什么妖怪,对吧?”“是不是有什么大仙下凡啦!”“现在城里情况怎么样?死了多少人?”“会不会跑到这里来?”“有什么方法可以避过吗?”“你快说啊!到底怎么样啦?我们可是十几年的朋友啦!”——小山子瞪着眼睛似笑似哭地看着挨个问自己的人,直到他们用眼睛询问不用声音时,他耸下左肩,“我什么都不知道!让我把马拴好吧!”
“哼——”四周的人失望地长呼,散开两步,几个人又不约而同地围着进入一间房,很兴奋地低声互相争论着。
小山子把马拴好,料放好,四下环看一遍:“应该没什么事啦!”自己告诉自己,也走进那间房,借着墙上豆大的一盏小灯,钻进自己的被窝,出神地看着黑黝黝的房顶。
这是一架可以睡七八个人的超宽连床,小山子旁边的一个人,他裹着被子滚到小山子身边,伸出手,轻轻敲打一下,“嘿!小山子!他们都睡着了!你偷偷地告诉我!”——声音非常小,可现在四下没点声音,连打鼾声都没有,所以这间房的每个角落都能听清。
小山子十分不耐烦地说:“我不是跟你说了吗?我什么都不知道!”他侧过身去背对着他。
“嘿!小山子,你可不仗义啊!你有大事小烦的哪次不是我给你出主意?今天我可只是问点事,又没有向你借钱,你推三阻四地干什么?”带着微怒。
“好!”小山子吞下几口唾沫,长出一口气,翻过身来,瞟了一眼,闭上眼睛像说梦话地说:“我和曹管家……”——他刚说,周围的人全探出头来仔细地聆听,有的想翻身,却发现发出的声音太大,急忙停下,只好以似乎非常难受得姿势听着!不久,聆听的人受不了了,有的把头放在枕头上睡着听,有的缓慢地跪趴在被窝里听!他们刚换姿势没几十秒,似乎又忍不住动……于是,有的不知不觉睡去,有的怎么也听不清,也只好叹了口气好好地睡觉——当小山子说着说着睡着了后,几乎没人还是醒着的!
第二天,天刚露出一点彩色,小山子他们不约而同地起床——似乎都把昨夜的事给忘了,满脸的匆忙!每一个人迅速地加入工作中,整理自己的马车,给自己的马整理皮毛、喂水、喂料,清理马粪!在这没有言语的工作中,太阳闪出了头!他们刚停下回手来,早餐已经由人送来。
所有人刚在五分钟里吃了个完,就有人来吆喝着要出车——看来这些马车是郑东家他买卖的生命线!几个准备妥当的人马上抢着上去招呼,抢先恭敬地请那人上自己的车,套好马,送人上了车,挥动手中的鞭子,马车就向外跑去。有的人正在茅厕里蹲着。
小山子看没人看见没人上去抢——来人是曹管家,看来曹管家的地位不怎么样!要不就是十分难相处,或者是没什么油水——他无可奈何地上前去请!
曹管家一见小山子就没有好脸色:“我不坐你的车!你们谁快赶辆车来,老子有急事!”
“哎哟!曹管家!小山子的车又快又稳,你不坐他的坐谁的?我们可不敢让你老坐我们的车,我们的车可不太安全!”一个坐在马槽边的人笑哈哈地叫!
“妈的!小山子上车!走!”曹管家扔掉脸上的期待,心不甘情不愿地坐进车厢——小山子已经把一切弄好了!
小山子哭丧着脸,马上又欣喜起来,驾着车迅速地往外赶,“曹管家!我会又快又稳地把你送到各个铺子里的!”
“哼!”曹管家很不满意地发出个鼻音,“我就那么地遭人恨?要不就不载我,要不就故意浪费时间,我总有一天,把你们给解雇了!”隔着帘子说。
“曹管家说的是,你老可是主管九原城里所有买卖的大掌柜,又是郑东家家里的管家,你在郑东家那里一句话,要解雇谁就能解雇谁!可是我小山子一点也不聪明,为曹管家赶了一两年的车啦,连曹管家的赞许都没得到,看样子我还真不配到郑府赶车!”小山子刚开始说时还有那么一点讽刺,可到后面,就只剩下为自己不幸的遭遇而哭泣。
“孬种!别在老子面前哭,你就是有天大的委屈也是赶车的!别让老子分心,使劲给我往前赶!”曹管家的怒气更上一层。
“什么?”小山子用一种自己才听得见得气息发出的声响——他的哀伤随着这句话倏地变换成一种世间万万人却找不到一个知心人的恼怒——他的嘴角往一侧使劲拉扯着,“我活该?”恼怒与悲哀在他脸上迅速地变化着,眼泪一直在眼眶里打转,“我真他妈的活该!”——一扬马鞭,强压住感情吼起一个字“驾”!马儿似乎也感知到车夫的伤感,它长嘶一声,扬起蹄子飞快地跑起来,吓得大街上的行人纷纷躲避,然后祖宗十八代地咒骂!小山子笑着,如同一个已经笑了几万年的面具,突然哭了,外貌没变,可它的眼泪和声音把整个笑容的意义给改变了!
马车的两个轮子发了疯地转着,它的坚硬与软弱突然间全失去了,而化成了一束没有硬度的光,在大街上掠过——路上有个坑有个包什么的,轮子们总是奋勇地直接冲杀过去,整个马车就上下直颠,车帘子跳起了耀眼的舞蹈,马蹄声、吆喝声、马车身上的各种声音合在一起形成了一首简单、明快的前进曲!
小山子的恼气、哀气随着这一阵子的奔跑全被风给吹走了,脸上出现了一股不可抑止的激|情——他的吆喝声中包含了更快速度的要求,他的鞭子中包含了太多的热血沸腾,他似乎要把自己变成风,驮着马车更快地奔跑!
“小山子!慢点!他妈的你找死啊!”马车里的曹管家狠狠地扣住ρi股下面的座位,不让自己的ρi股飞起来,一脸的恼怒,“我叫你慢点!”
“快点!好!我再快点!”小山子听见车厢里有喊叫声,在这个时候,谁能听得清别人的话,而且是隔着一道帘子的话,“马上就到啦!”举鞭似乎要大干一番的小山子,已经看见了目标,一拉缰绳吆喝一声,满脸的失望,车子就缓下来,停下来!他跳下马车,把凳子放好,恭恭敬敬地说:“曹管家已经到铺子啦!你请下车吧!”
等上好一会,曹管家才伸出一张十分恼怒的头来,冲着小山子大吼:“你小子是不是想要把老子给颠死啊!你十八代祖宗的坟是不是没端正啊!”他一边说一边缓慢地下了车,然后扯起手对着不太开心的小山子就是一耳光,愤愤不平地走进旁边的米店。
“什么玩意儿?啊!呸!”小山子见曹管家进了店,他对着墙角就是一口唾沫,跳着低声骂那面墙:“我颠死了你八辈祖宗!不但颠死了,还让马蹄给踩破了头,被车轮压扁了肉!爷爷的!呸——”再一口,回手把凳子扔进车厢,上前拉着气喘吁吁的马儿退到墙边抚摸着,马儿生了闷气。
“呸!”小山子啐了一口——包含了太重的感情Se彩。
“嘿——”一个十分不满的声音在马前边响起,转过马头,一只手拿折扇,歪穿着秀才服的人,挺着一张老鼠脸出现在小山子面前,“嘿!你这个死马夫!”他反手把折扇Сhā到后颈衣服里,左手捞起右手的衣袖,“大爷今天正背着个火炉嘞!到处想找个出气的地儿!嘿!你小子竟敢惹你家胡爷!看老子今天不揍死你!”他一边说一边露出老鼠的尖牙!
“这位大爷!这位公子!小的哪里得罪你老啦!”小山子急忙往后退,“我们可都是皇上的百姓!这个天底下要讲王法的!你打人可就犯了法啦!”脸色苍白。
“小子!大爷今天打定你啦!我不信,我堂堂一个秀才老爷,打了你,官府还能把我怎么着?”挥起右拳对着脑袋就是一拳!
小山子头一低跪趴在地上,躲过了这一拳,惊慌地求饶:“胡大爷!胡公子!小的犯了什么错,我给你磕头赔不是!你老就饶了我吧!”
“嘿!这小子”胡秀才扭头向一个正往这里探视的人说:“这小子竟然躲!我来一招‘龙爪薅蓖麻’,看他还往哪里躲!”他高高兴兴地退后一步,伸出双手,吐上一口唾沫,搓上几搓,深吸一口气,“啊——”大叫一声,左脚跨出半步,右脚一挥,“嘭”结结实实地踢在小山子腰上,又撞在马车上,吓得马儿踏几下蹄要逃,可这个胡公子扭头看着惊恐欲逃的马,“嘿!好马儿!别怕!你家胡大爷是个秀才,是圣贤门生,绝不会做有伤你体面的事!”轻抚几下,马儿安静下来,来到小山子面前:“小子,你这下躲不了吧!我的‘龙爪薅蓖麻’并不是浪得虚名!”拍拍马车,“小子好好看着你的马车,你胡大爷气消了!下次小心着点!”转身就走,对几个看热闹的人笑着说:“你们这么爱看热闹,昨天晚上怎么没去看那场绝世的热闹!以后再也没得看了!”很为这些人惋惜似的,扭过头对已经爬起来的满是惊慌的小山子嘱咐:“嘿!小子!下次小心点!你可很难再碰上我这么好的人!”先放下两只的衣袖,拔出扇子,哼着小曲往前走。
“嘿!胡公子!”有一人上前施礼!
胡秀才的脸因此一下变得非常地严肃,一双蔑视天下的眼睛扫过来:“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对不住!小的想打听一下昨夜的热闹!小的昨天只有耳闻,没有亲临……”
“‘亲临’?你爷爷的,你以为你是谁啊?敢用这个词!爷爷的!下次说话小心着点,说不定哪天把你的舌头给割下来!”胡秀才的脚步可不停——许多路人听见他们俩的谈话,也悄悄跟了上来!竖着耳朵去找寻!
“对!胡公子骂得对!我该死!”连连笑脸相陪,“胡公子对昨夜的热闹还请指教一二!”
“看你们心诚,就给你们介绍一点!”胡秀才十分不情愿的表情包含着一点激动,“昨夜……”
“昨夜!那场景可是了不得!”一位茶馆里的说书先生一拍惊堂木朗声说起来:“那是个什么样的夜晚?大家昨夜肯定有所体会,那是一个非常普通的夜晚!话说那个舞伎的告示已经贴满了全城……”
“胡公子!里面请吧!去听听说书先生的,大家印证一下,那可令人更清楚怎么回事?”那人见身边的人一窝蜂地拥进了茶馆,不好意思地邀请胡秀才!
“你们快滚!胡大爷,今天没心情喝茶!”本来被复杂的心情弄得已经很不自然的脸,一下变得更不像人脸了,尴尬和失落全都从脸上喷出来,折扇在手中一敲,鼻子一哼,迈着飞快的步子逃走了!
“小二!你他爷爷的,快给你胡大爷弄壶酒来!你爷爷的,还围在那儿干嘛?快去给我拿酒来!”胡公子不高兴地走进了一个酒馆,看见小二跟几个人围在一起嘀嘀咕咕,本来就很不高兴的他发起怒来,拣了个身旁的桌子坐下,“嘭嘭”地敲桌子。
搭着抹布的小二急忙从人堆里探出头来,用兴高采烈的面容迎客,“哟!是相公啊!请稍等!”扭回头向人堆嘱咐,“嘿!你们先别说,等我回来再说!”这才急忙跑出来,给胡秀才擦桌子,“相公!大清早的,你要喝酒?”
“对!给我来一大坛!”胡秀才掏出一锭银子,“这是,你秀才老爷卖书得来的钱!去!放到账上!我只要花生米做下酒菜!如果我这里酒或菜没有了,你只管上,把银子花完就行了!快去!”胡秀才把折扇往后脖颈里一Сhā,捞起衣袖,双手往桌面上一撑,气呼呼地——小二用最快的速度把东西摆放到胡秀才面前,就两三步跑进人堆里大声抱怨起来——胡秀才一把抓起酒坛子,扔掉盖子,拖过碗来,牙一咬,鼻子不住地喷气,“哗——”一碗酒出现,放正坛子,一仰脖儿,双手捧起酒碗,像打人时发狠一样,张大嘴,灌了进去,如此再来——他的声音实在是太大!连那个人堆也惊动了!一双双带着兴奋余味的眼睛扫射着他!
“《庄子》有云:‘失道而后德,失德而后仁,失仁而后义,失义而后礼,礼者,道之华而乱之首也’”。胡秀才端起一碗酒,起身含悲带泣而歌:“风之雅兮去沧海!”摇晃着碗里的酒——不知他是真醉还是假醉,碗里的酒只剩下几滴了!他仰脖儿灌进三滴:“好酒!”把酒放在桌子上,碗里只有一小点!放下坛子,端起酒碗,摇晃着全身:“滚浴穿水兮游之北!上兮下兮脱去一身旧衣!”灌下那点酒,他似乎已经发现碗里没多少酒,苦笑着把碗翻身调个儿地看,“酒矣!你为何飞矣!乱尘莫若行脚蹄矣!”他似乎醉得不像样子啦,抱起酒坛子往桌子上倒,好不容易才倒进碗里一口,端起来,扭过身来,爽笑着对那要散不散看着他的人堆说:“你们聊你们的!我喝我的酒!我唱我的歌!”白痴一样地正身,清清嗓子,抚桌而歌:“北冥之鹏飞兮,卷起吾人之旧衣,飘飘兮,不见其踪矣!”他把酒碗举得老高,似乎要奋手去抓飘在空中的东西,他的手放不开,就用碗去钩——这下可好,一口酒成了洒尘水,全浇在胡秀才身上!吓得小二急忙去找掌柜,其他人纷纷躲到一边!“鹏兮!鹏兮!你为何飞矣!衣兮!衣兮!你为何离我而去矣!”他似乎焦急了!痛苦了!不知该怎么做了!ρi股落在板凳上,手软摔在桌子上,酒碗脱手,在桌子上滚了几滚!痴痴呆呆,傻傻愣愣地坐着!
“公子!相公!”小二在掌柜等人的掩护下,上前来劝说:“你喝醉了!”
胡秀才扭过头用一双滚着泪,通红的眼睛盯着小二,“我醉了吗?”苦笑合一地说,“也许我真的醉了!”看着狼藉的桌子,伸手抓起一把花生,一颗一颗往嘴里扔,用正常的口音说:“这花生不错!再给我弄一盘来!”
小二眼睛滴溜溜地转,没转出话来,而是扭头看身后的人,见掌柜点了点头,一溜风就跑下去了!
“酒兮!酒兮!你为何濯吾旧衣?”又端起一碗酒,起身而歌,“衣兮!衣兮!你何必腾空而去兮!鹏飞九万里不见一粒水,你乘得越高兮,其风其寒将毁你矣!你去兮,何不携吾同去矣!撇我于尘世,却不着一衣矣,羞兮,辱兮,吾将以何为活矣!”倒酒淋浴,“旧衣!旧衣!我游于沧海,裹你于身兮,欲将我沉于幽冥矣,同为惊世之举也!一杯浊酒浸吾衣,一缕风丝掀你心,悲兮,你弃我而去矣!”由悲哀转为愤怒:“酒兮!酒兮!你是如此卑鄙矣!我誓将与你同入火海矣!烧兮!灼兮!焚你为气矣!搅你为风矣!酒兮!酒兮!你不再为酒矣!”痛快地大笑,“化身为尘兮,堕身为泥!去尽旧衣兮,祼呈天地矣!”胡秀才端起新上的花生米就往店外走去——整个店松了口气,“糟啦!还没找钱啦!”——“旧衣乘高而毁兮,其不自量力矣!幸兮幸兮,我仍在尘世矣!”胡秀才癫狂地在大街上走着,把歌停下,欢悦地看着四下,嘴里吃着花生米,似乎成为一个醉酒狂生。
小二拿着银子追了上来,一句话不讲,把钱放进胡秀才怀里——胡秀才似乎没反应——小二扭身就往回跑——不想,他跑得太急,撞在一个女人手里,赶忙退后几步,连连道歉:“姑娘实在是对不起!”
卓老板今天可是打扮得整整齐齐,没有一点血腥味,虽然她的屠刀仍然藏在衣底,“小二哥!没事!这书生是谁啊?为何这副颓丧样?”
“小的不知!”小二见卓老板没有什么不高兴地就鞠一个躬,匆匆跑了!
“女疯子!你怎么对这位秀才动了心!我今天可是带你去拜见我的长辈们,可别节外生枝!”旁边提着一大堆东西穿新衣的文生提醒!
“文疯子!你当我是什么人?哼!我只是觉得这个书生很可能干出什么傻事!他那失意的样子,八成遇着什么大事了!这可是你的故乡故里,我这个丑媳妇总得有所表示吧!我上去给他通通气!你可得离我远点!”卓老板脸一沉,头低下,如同想着什么事,急匆匆地撇下文生就往胡秀才冲去——“嘭”卓老板的头撞在胡秀才的后脑上,她伸出手,用运有内息的手抓住胡秀才的后背,一使劲把他转过来,自己换上一张怒脸,伸出左手抓起胡秀才的衣服,让他不能乱动,右手一挥,“啪……”十几耳光打得胡秀才晕头转向!松开手,推开胡秀才,挤开呆眼旁观的人继续往前走。
“哦!真舒服!我是不是成仙啦!”摇摇欲坠的胡秀才掉了盘子和花生米,挺着一张红肿的脸,自言自语地说——“真是个流氓!给我打!”群起而揍之。
卓老板在远处笑嘻嘻地回头看着胡秀才从人堆里爬着钻了出来,灰溜溜地逃跑!
“行啦!咱们快走吧!我真不知道你还会戏弄人!”文生分了一半东西扔到卓老板怀里,很不高兴的样子。
“得啦!文疯子!这里要不是你的故里,我才不动手嘞!行啦!我们还是早点去见那个干老爹吧!”提好东西往前走。
“干老爹?你这什么意思?”文生与卓老板并排着往前走,“你应该跟着我叫老师!干老爹?你是不是想找死!”声音很低——这些家事谁会在大街上乱嚷?
“行!今天去!我一切都听你的!行礼的时候,我也跟着你,你小子要是施了什么专属礼,我惹出了笑话,你担着!”卓老板严重警告。
“行!我希望这次能顺利!哎——”他似乎回想起什么,再也提不起精神来。
“文公子!你回来啦!快请进!”恒兴书院的大门打开跳出个人来——看见傻里傻气笑着的卓老板,扯了一下嘴,上前扶着文生的手唉声叹气地说:“武公子上次单独回来后,老爷一直不高兴!我大家都猜想,他老一定是牵挂着咱们的文公子!”拉着就往里走。
文生来到门槛前,听见里面的读书声,急忙站定,推卸掉这种热情:“小哥儿!我还是在这里等上一会儿!你进去通禀一声老师!你就说文生和他妻子卓氏求见!”
小哥在文生说到一半时,佯怒地说:“这是你家啊?进门还用通报?你……”他听清了后面的话,脸马上阴沉下来,瞟了一眼跟个傻子似的卓老板,“文公子!你!你!你这可会惹老爷生气啊?哎!老爷应该不会为了这事生气吧?我去通禀一声!”所有的热情全化为了惋惜,摇着头,回门,关上门跑了进去!
“女疯子,你怎么跟个傻瓜似的!”文生回头瞅见卓老板的傻笑就怒不打一处来!
“嘿!文疯子!老娘有点紧张,不行?要不是因为这个我能装得跟个丫头似的!”卓老板板起脸来。
“哎呀!别这样!我错了还不行吗?你赶快把你的名字告诉我!我总不能卓氏卓氏地叫你吧?在我老师面前,这是非常不礼貌的!”文生很期待地望着卓老板。
“哦!我姓卓,这大家都知道,我的名字可不太好!你要有心理准备!”说得文生直皱眉,“我的名字是——‘老板’!”她这一句出口差点没把文生给吓得摔个跟斗,“瞧!我就说你会受不了吧!”
“女疯子!你别开玩笑啦!这是什么名字?天啦!”看着卓老板的样子,愁眉苦脸地说:“这是真的?算了吧!还是叫你‘卓氏’比较顺口!”文生下了决定似的。
“有请!九——原——文——笔——书——生!”门里面连起三声这样的唱腔,“嗡嗡”声之下,两扇沉重的铜门缓缓打开来——好大的场面!这哪是迎接回家的人的仪式,完全是迎接上官检查的仪式!刚才朗朗书声的学生分为两列在练武场上夹道相迎,尉迟兴弼站在台阶上,庄严肃穆,好一根顶天立地的柱子!可是这个场面包含了太多的肃杀之气,吓得两个刚打开门的伙计急急忙忙退在一边!
第六章
“有请文公子!”又是三声连唱。
文生被这局面给吓住了似的,不知道如何反应——他也许想到过很多种回家的情形,就是没想到这!
卓老板急忙用手肘撞了一下文生,文生的脸倏地煞白了,连忙把东西塞到卓老板手里,撩着书生袍,碎步往前趋——看样子他随时都会跪下去!
卓老板瞅了一眼躲在一边的门人,把东西往他怀里一塞——几步赶上,看看文生的样子,也伸手往下撩——这可好!她穿的是裤子,就是是裙子也不能向文生那样撩到老高!她的手学着淑女样,把手甩开,可手中又没手绢,步子也不对,弄得不伦不类,看得两旁的学生都忍俊不禁地笑出声,把肃杀之气给冲淡了些!
尉迟兴弼不但没上前迎接,甚至连刚才的庄严肃穆也变成了愤怒,那双眼睛血红地瞪着两人!
“学生!文生!给恩师磕头了!”文生来到面前跪下就磕头——卓老板也急忙跪下:“学生!卓氏!给恩师磕头了!”——这下可不得了了,所有的学生除列在首位的武生外全都哈哈大笑。
尉迟兴弼的眼睛一扫,把那些随时瞟着他神情的学生吓得收回眼去,笑声中断,全都是一脸胆战心惊。
文生磕完了九个头,“恩师!学生不敬!未经恩师允许娶了妻!请恩师惩罚!”他涕泪横流地跪立着说完,就再次跪趴到地上。
“妖妇!祸害人的妖妇!”尉迟兴弼愤怒地龙吟一般响起,“你给我滚到外边去!这里是圣贤门第,容不得半点污秽!”
文生趴在地上哭着回答:“恩师!请不要责怪卓氏!是学生迷恋与她一起的生活,耽误了行程!要责罚请恩师就责罚学生吧!”
“好一个学生!你忘恩负义,不敬尊长!只要你一天是我的学生,我就有教训你的权力!死不悔改的东西!”扭头向躲在大厅里偷看的家里人大喊:“拿教鞭来!”
“哎哟!老头子!”老太太在丫头的搀扶下从大厅里急匆匆地走出来,没有阻拦下人去拿教鞭,而是上前拉着尉迟兴弼的衣袖哀求:“老头子哟!你昨天刚打了大儿子!今天生儿刚回来,你又要打,这个家早晚被你给打散了!”
尉迟敬贤急匆匆地直接跑到文生面前,抓住文生的手拉他起来,“哎哟!文老弟啊!听说你这次在外面混得不错啊!”伸手又去搀扶卓老板,“哟!这位看样子就是弟妹吧!”——他只扶得两人跪立起来!
文生满脸的涕泪,望了一眼眼前的尉迟敬贤,又一次跪拜下去:“敬贤大哥!小弟!给你磕头啦!”卓老板也学着样磕了三个头!然后是老太太、大少奶奶、尉迟敬祖。
尉迟兴弼强压着怒火,看着面前的纷乱突然间静下来,回手绰起鞭子,推开老太太,“敬贤,滚开!这里没你的事!”——老太太急得蹬脚,“老头子啊!”哭倒在丫头怀里——“文生!你觉得我该不该打你?”从牙缝里喷出来!
“该!”文生和卓老板趴在地上等着。
尉迟兴弼对着门口喊:“乡亲们进来给老夫做个见证!今天我要在这里教训我的学生!我培育了二十来年的好学生!快请进来!”——吓得在门外偷看热闹的人纷纷战战兢兢地进来,在门口处停了下来!“文生!你知错了吗?马上把这个妖妇赶出去,再受我一鞭你就还是恒兴书院的人!如果——你办不到,受我十九鞭,打断这十九年的恩情,然后,废去你的武功逐出恒兴书院,永远不得踏进书院半步!”
“爸!文老弟又没犯什么大错!不就是找了个女人嘛!用不着这么重的处罚吧!”尉迟敬祖开口劝说。
“没犯什么大错?”尉迟兴弼狠狠一瞪二儿子,“好!我这里有五条罪状:一、离经叛道!文生自从你进书院起,我就告诉你,不得学旁门左道,可是你却被这个妖妇的邪术给吸引住了!你承认吗?”
文生抬头哭泣着说:“恩师!卓氏的学问对于儒家而言,并没有什么抵触,这条学生不能承认!”
“好!第二条:欺师灭祖!无论你所谓的新学是不是妖术,你都是在未经我的允许下,私自学习其他学派的学术,就是欺师灭祖!”见文生悲哀地点了点头,“第三条:私自婚配!第四条:弃文从商!第五条:忤逆不孝!你承认吗?”
文生趴在地上承认了后面四条——从他剧颤的身形看来,他很心痛!
“好!现在大家没有异议了吧!”尉迟兴弼的脸泛起了恐怖的笑容,“文生!你选择哪条道?”
文生软趴在地上已经泣不成声了。
“好!你要跟我断绝师生关系!选得好!”尉迟兴弼的愤怒像喷泉一样从脑门喷发出来,扬起鞭子就打,“不孝的逆子我打死你!”——好一鞭!这条鞭已经失去了它应有的固体形态,变成了一幕光影,把它旁边的空气都劈出几条缝来——好狠的心!
卓老板可跪不住了,尉迟敬贤也站不住了。可后者有所顾忌,刚动的身子又收住,扭过头去闭上眼,一脸的痛苦,于是前者的手卷出的小气旋成了唯一的防护物——小气旋在空中与鞭相撞,一个横上飞去,一个竖直劈下,一个十分柔弱,一个可以摧毁一切!没有引起任何人注意的撞击声被鞭子的破空声掩盖住,气旋消失了,鞭子似乎没有丝毫地影响加速往下落——“嘭!”石屑飞溅,文生没有人的右边的石块地面上出现一条深达五六厘米的条沟,石板们全都没反应过来,就被这条沟割裂开来,不像是重物打击出来的,而是雕刻师雕刻出来的!
“爸!”尉迟敬祖喝叫起来——鞭打暂停——“爸!你用不着下这狠的手吧!文生再怎么说也是你养育了多年的半个儿子啊!你老真想把他打死不成!”他不但说,而且稳健地走上前来抓住那条鞭子,“爸昨天!你已经打了大哥,我就觉得很不舒服了!今天你还要打文生,而且还是往死里打!这样下去你会失去这个家的!”
“好儿子!你是不是想讨打!”尉迟兴弼的火气换了对象,“老子!昨天还是为了你教训你大哥,今天你就帮着他们不认我这个老子了!好儿子!”使劲扯鞭子。
尉迟敬祖可抓不住,放开了手,“爸!你错了!”
“我哪里错了?”扬起的鞭子停了下来。
“我昨天找你,是让你评理,揭开骗局的真相,而不是让你为心情低落的儿子打另一个儿子!而且,你是为了你自己的面子打大哥的,而不是为了我!你不是为了我!”尉迟敬祖大嚷叫,脸都红了个遍,“你知道事情的真相吗?你根本不知道!那根本不是大哥的错,是丫头太匆忙传错了话!我更加匆忙摔伤了丫头!你知道吗?你昨天是为那篇文章里的告诫‘青树’的直言而打大哥的!而不是我说的,那是非常糟糕的字,豪没书法可言!”
“反了!反了!”尉迟兴弼气急得蹬脚,似乎知道自己没理,手中的鞭子不能打过去。
“对!我相信大哥那篇文章绝对是好文章!你只是受不了你一直提倡的‘直言’!最错的是你!”
“逆子!逆子!”四下乱找,“武生!把这个不孝的逆子带到一边去!等会再教训他!”
武生从一旁学生队伍的头上跳上来,把尉迟敬祖架开了——老太太的声音又响起,“老头子!别打了!再打,家就散了!”
“住嘴!你们都反了是不是!”扭身用鞭子指着老太太大骂:“你!你这一辈子都护着这些不孝的东西!今天会这样全是你害的!”扭身指着大儿子:“你!读了三四十年的书了!连一篇好点的文章都没写出来过,完全是个废物!把我的脸都丢光了!”指着被武生架着的二儿子:“你!你更是个废物,一天到晚只知道字画,一篇文章都写不来!废物!你们都是废物——”仰天大叫——发泄了一点怒气,低头看见面前的文生,怒火更盛,“你!你连废物都不是,你应该受遍天下的酷刑!你竟然为了一个女人,抛弃了三纲五常,妻不妻,子不子的,你完全是个离经叛道的大罪人,天下的儒生必须群起而杀之!”一捞袖子,站好个姿势,“现在我就杀了你!”那穷凶极恶的鞭子似乎扯起一片血红,打了下来——文生只是哭泣,似乎没感到危险。
尉迟兴弼的眼睛一直注视着卓老板——他似乎要看穿什么似的,连身边吓得紧抓着他的妻子都没注意到!
卓老板还是用那种方法让鞭子自己偏了方向,在地上又打出一条痕迹来。
这下尉迟兴弼的怒火像火山一样爆发出来了,“好个妖妇!竟敢在暗中动手脚!我本不想惹你,可你却惹上我了!”他的鞭子这时不是简单地抽打,而是画着各种弧线卷了出来!
卓老板的第一反应不是反击,也不是躲避,而是闪身而起,一手抱起文生,脚下一动,闪出好远——她的速度比鞭子的速度快多了!她旋转着与尉迟兴弼隔着十来米远站定,伸出一只手:“嘿!老师!住手!”——尉迟兴弼对于卓老板的身手愤怒得站定了脚——“你是长辈!你教训我们晚辈是应该的!”一边说,一边泛起歉意的笑容,一边把提溜在手上软瘫的文生翻到背上,从怀中扯出自己的围裙把文生绑在身上,“但是!你老动不动就有杀人的意思!我这半个女儿是不赞同的!你老认为我跟我丈夫交流的东西是错的!那你拿出你大学士的学问来,只要能说得我们哑口无言,我们就抛弃自己的立场,加入贵派!怎么样?”见没人理他,她回身往外走,瞅一眼那些已经逃到门外却不敢走的观众,伸手拿过自己的礼物,扭回身来,十分安闲地走到尉迟兴弼面前,献礼,“这个是我亲手做的肉泥!这是我亲手切的肉片!这是我亲手弄的肉花!这些水果、花生、瓜子之类的是我丈夫买的!”她把东西全放在台阶上,“老师!看来今天我这个新媳妇不能在这半个婆家吃上一顿饭了!真是可惜!”反手拍拍还在哭泣,失去意识的文生,“文疯子!快醒醒!给老师道个别!”
“好一个泼妇!”尉迟兴弼的怒火经过刚才的酝酿,暴发出来了,“光天化日之下,众目睽睽之中,竟然不顾廉耻地把个男人背在背上!”尉迟兴弼缓缓往前走,逼退卓老板,一脚掀翻了台阶上的东西,“老夫今天上请倚天剑,下请万人怨!定要把你这个泼妇给碎尸万段!”手中的鞭子一提,笔直地指向天,“不关事的人全给我让开!”鞭子软下来砸在地上,反手拖着去追赶卓老板——所有的人鸟散开去。
“嘿!老师!你讨厌我,我以后不来就是了!用不着赶尽杀绝吧?”卓老板一边退,右手已经握住了屠刀柄,避让着要往门外逃。
“嘭!”那些不敢走的观众在得到遣散令之后,不但往外跑,几个胆小的人慌慌张张把门给带上了——这也太不应该了!可有人还不甘心,不知道哪来的家伙用手中的扁担,把门外的两个铜环给别上了,还大叫,“尉迟老先生动了三昧真火!大家快散开,回家保护老小,千万别贪看热闹把家给毁了!”一下恨不得生出八条腿来,狂跑进巷子里——只见一些摊贩扔下货物逃跑了,街上一个人都没有,这个最后跑的家伙伸出了罪恶的手!
卓老板退到门边,拉门怎么也拉不开,反手一拍背上的文生,“文疯子!对不住啦!”“唰!”地一声抽出她的刀来!
书院的学生们全躲进了学堂,只剩下尉迟两兄弟及其一个身边的妻子,一个身边的看守武生,还有惊慌失措的老太太及想跑不敢跑的丫头小诗、小歌、两个扶持老太太的丫头。
“这下可闯了大祸啦!”老太太一下瘫软坐到地上哭天抢地地咒骂起来——除了丫头们,谁都没在意。
尉迟敬贤拖着自己的妻子来到武生旁边,“武兄你还架着二弟干嘛?你还真看着出人命啊!”
武生从痴呆中醒过来,“放心吧!这个女屠子本事挺高,不会出什么危险的!”又陷入呆望与沉迷中。
“不好吧!我看她只会耍点巧而已!”尉迟敬贤看着一直后退的卓老板有些不相信地说。
“大哥!你以为你看得就很准啊!”尉迟敬祖反唇相讥。
场中的变化打住了他们的谈话——尉迟兴弼彻底敞开自己的愤怒,那愤怒透过鞭子变成一条大蟒蛇开始攻击——卓老板不逃不迎,只是把刀从左上角抖动着缓缓地落下到右下角!似乎恐惧到极点的刀一到右下角,停止了抖动,“嘤——”一声高而尖且纯的金属声散开来——那条摆着尾巴,仰着头,露着毒牙的蟒蛇一口咬向卓老板的脖子,可这令人神经过敏的响声惊动了控制它的尉迟兴弼,惊得他身子不由自主地一颤,如同吞下一种自己十分讨厌的东西的反应,他的身子顿时僵住,鼻子和嘴倏地一耸,灌到鞭子上的内息及怒火停了下来,鞭子是还在向前进,可有了后顾之忧——卓老板看着飞来的蟒蛇变成了蛇形的鞭子,手中的刀上挥,贴着鞭梢,再往右上侧推,整条蛇变成了无力的鞭子摔到地上,响声都没有!
“这什么声音,听得人浑身全是鸡皮疙瘩!”尉迟敬贤像一个酷爱天籁的人突然在天籁中听到一个巨大的杂音,难受极了!可惜没人回答他——他一辈子也许都忘不掉了。
卓老板想要说句话,刚张嘴,那尉迟兴弼苍老的脸上气得弹指欲破,手中的鞭子恢复地一抖,“啪!”打了一个响鸣,在空中盘旋,化为九条蛇从正面不同方位飞来——卓老板急忙吞下自己的话,内息灌入刀里,双脚如铁棒一般焊在地上,刀锋这次闪得飞快,在她面前布下一道刀影墙,当九头蛇飞近时,刀墙倏地化为九个刀影用刀背迎了上去,刚好与九只蛇头挨着,倏地刀围着射来的蛇头像陀螺一样高速转起来,由一臂之远收缩在离胸口一拳之远,这时,九只蛇头和九个刀影都凝成一个停止了一瞬间,跟着变成鞭梢的蛇头像撞在刀上,刮起了一阵由小到大散开的风,把鞭梢反弹回去了——这阵风应该是卓老板凝集在刀面上的急速小气旋,抛吹过去扩散开来的结果——尉迟兴弼改变进攻方式,不再正面攻击,而是开始在卓老板周围转起圈来,那鞭子化成蛇的样子也不再只是蟒蛇,而是青蛇、白蛇,小蛇、大蛇,勤蛇、懒蛇,毒蛇、无毒蛇等等变成了万蛇聚会!万蛇抢食——卓老板这可难以应付了,身上背着文生,她那迅捷的身法不能使用,双脚只能时而蹲下,时而站起,不过挺幸运,对手并没有攻击背上的文生——两圈在十来秒中飞去,趋近身的蛇头再也近不了一点!于是那些蛇头开始被挤向没有阻挡的文生身上——卓老板马上发现了群蛇的企图,立刻改挤蛇离开,变成抓蛇头!刀上酝酿出的小气旋又被抛出去与蛇头相撞,刀上新的气旋趁势去贴蛇头,卓老板的身段似乎也变成软弱起来,大弧度地扭腰、后弯腰,她自己的上半身变成了个陀螺,随着鞭梢的变化而变化,终于那蛇头被牢牢抓在刀面上——好恐怖的战法,刀刃竟然变成了不能动的死物,尉迟兴弼的招式丝毫不差,可以说相当完美,可敌人始终贴在枪口外侧,无论枪口怎么转动,里面的钢砂也打不中,除非冒着同归于尽的危险,让钢砂反弹回来!于是他抖动着鞭子狠狠地往自己身后无人区砸去——卓老板不由地偷空小叹一口气,似乎是不得已要使狠招了!卓老板先把鞭梢控制在一臂范围内,止住它逃开的去势,一下再把它拽回来——尉迟兴弼见第一次试探,对手已经有些吃不消了,他倏地在第二鞭用出所有的力气往后拉!好轻松,根本就没有遇到对手的阻力!可尉迟兴弼用劲过大,如果他站住的话,鞭子巨大的惯性作用下一定会抽到自己身上,于是他沿着所转的圈圈的切线方向,与鞭子化为一个整体,盘旋着往一边滑去,那鞭梢化成一只巨大无比的凶猛蛇头,惯性地在卓老板面前不受控制地,一次一次掠过,一次一次远离而去,一点一点地贴近地面,最后,在尉迟兴弼控制下狠狠地砸在地上,十来厘米深的沟!
飞溅的石屑大部分沿着鞭子的方向飞去,尉迟兴弼盯着这些狠狠地喘气咬牙:“好个妖妇!好个妖妇!”回头望了望隔岸观火的儿子,“废物!你们全都是废物!”深深吸上一口气,提着鞭子虎视眈眈地望着卓老板,吞下一口粘稠的唾沫,“妖妇!老夫不信堂堂的恒兴书院治不了你!有本事把那个畜牲丢开,别用他当挡箭牌!”——好一个欲擒故纵外加顺水推舟!
“哎哟!我说尉迟老太爷呀!”卓老板蹬足哀求起来——与她手中的刀极不相配!“你老可是高高在上的老夫子啊!你可以不认我,也可以不认文疯子!你又何必赶尽杀绝!‘子曰:“爱人”;子曰:“……恭、宽、信、敏、惠。恭则不侮,宽则得众,信则人任焉,敏则有功,惠则足以使人”。’老夫子,你认为怎样能达到:‘格物,致知,诚意,正心,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卓老板一边左手虚挡着,右手实防着,头四下观察着,在练武场里边退边问,“小女子听文疯子说过,‘志士仁人无求生以害仁,有杀身以成仁’,你老认为你现在这种行为做到了吗?”
尉迟兴弼气得脸直哆嗦,挥鞭子在地上狠狠地抽打一下,“妖妇!妖妇!”拼命地咬牙蹬脚,追击已经缓下来了,大口大口地喘气,神色变得尴尬、哀伤、恼怒、无可奈何……
卓老板站定继续说:“你们这些读书人,脑筋总是顺着别人的趋势!你们真以为理解了孔圣人的学术?没有!你们绝对没有!孔子曾经向老子请教过,但他并没有成为道家!而孔子的学生们并没有成为孔子一样的圣人,而是分为了八派!学生是求学于师,但绝不可能成为老师一样的人,而是继续发展!老夫子,你应该为文疯子成立了自己的学术而感到骄傲!如果是错的,你应该拿出有力的证据,让他自己去求证,这样他才会从心底服你!像你这样,动不动就打人,动不动就逐出师门,你以为是小孩子打架啊?一点气量都没有!”
“好!好!”尉迟兴弼扔掉鞭子,“妖妇!有胆量来我们龙舟文会,让我名正言顺地打死这个逆子、败类、畜牲!给我滚!”
“好!多谢!”卓老板笑了,横袖蘸去额头的微汉,扭身看了看门,“劳驾!谁帮我开下门,门好像被人从外面反锁了!”轻松的笑容飞散开来,退着走向门去,反手拍拍文生:“文疯子!文疯子!醒了没有!”——文生没反应!用手拉门,只是哐啷直响拉不开,向里面的人一耸肩,很无奈,“看见了吧!我没说假话!”
“一群废物!谁在外面把门反锁啦!快给打开!全是一群废物!”尉迟兴弼脸色变得铁青,直直地往后院走去!
卓老板松了口气,见其他还观望的人似乎没有敌意,回刀入腰,把绑着文生的围裙解开来,揣进怀里,缓慢地放下痴痴呆呆的文生,“没用的东西!心理承受能力也太差了!又得浪费一番手脚!”双手把人往空中一抛,卖弄地喝一声,运起气息,学着木方青的样子,拳打脚踢起来——不过这中间有很大的差别,卓老板的气息虽然灌进了文生的身体,但不能增强文社生的气息,而是驯化其乱跑的气息进入正轨!一句话,是在治疗!书包 网 想看书来
第七章
文生就像在温水浴中,突然从梦中惊醒,体里的舒适感与心理的痛苦和迷失交织在一起,吓得他在慌乱中惊恐地大叫一声,手与打来的拳头上撞在一起,翻了个跟斗跳到一旁——眼泪倏地流了出来,原本已经红润的脸又变得苍白,而且还神色慌张,手足无措!抛甩着乱发,跪倒在地上,“恩师!恩师!”痛苦地呼唤着,用膝盖和脚在原地旋转了一圈,寻找早已不见的尉迟兴弼,猛地看见了师娘,马上趴下磕头哀求:“师娘!老师嘞?他是不是真的要打死我才甘心?不!不!不能这样!老师是多么正直、慈祥的人,他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老师他是多么疼爱我们啊?他老人家一定不会这样做!虽然我犯了几个错误,可这并不是什么要紧的啊?我刚才一定在做梦!”跪趴在地上放声痛哭!
老太太发现了情况的变化,着急地叫:“快扶我起来!我要去看看我的儿子!”——她身边的丫头急忙搀扶!
“文老弟!”尉迟敬贤甩开妻子,兴奋地跑向他,可他刚走一步,背上的伤痛得他直皱眉,放缓了速度,“文老弟!你大哥没有用!没能帮上你一点忙!”
“大哥!”文生抬起头来,倍感欣慰似的,“是小弟明知故犯!我以为……哎!事情怎么变成这样!”
尉迟敬贤好不容易来到面前,微弯腰,拉起文生来:“文老弟!你干得好!我爸的家教像个监狱,不给点打击,他一辈子都改变不了的!我准备了二十来年,昨天才奋起勇气,第一次违抗他,弄得我一身是伤!你可好了!有这么利害的妻子!这里的石头都被打坏了,我爸连毫毛都没碰着你们!来,快老给我介绍一下!”
文生四下看地面,再看看身后面带微笑的卓老板,惊呼:“我刚才没做梦啊!恩师真的要杀我?”他差点发了疯——卓老板身影一闪,过来挥手冲着文生就是一巴掌,把他打飞了,嘴角溢出了血,“大哥!你好!”作了个揖,“失礼了!”——“嘿!女疯子!你真他妈的发疯了!竟然在大哥面前打我!爷爷的!看老子怎么收拾你!”文生的失落一下被愤怒完完全全给替代了!横手背擦去血,捞起衣袖走过来,“敬贤大哥,请你让开!今天不教训下她!我不如死了算了!”
“大哥!请让让!让妹子先处理完家务事,再来聊!”扭头十分轻蔑地看着文生——文生过来就直直地一拳打脸——卓老板头一低,膝微弯,让过拳,把文生拦腰抱住了,往上一举,使劲一抛——文生“嘭”地一声平摔在地上,头没挨地,身子运足了气!翻身爬起来,毫不讲章法地还是直直地一拳,双脚猛动,一手挡在前下方冲了过去——卓老板头都不回,轻轻往一边一让,抓住手臂又把人往前摔——文生这虚挡的手撑在卓老板腰上,翻个跟斗要站在前方,可卓老板动作太快,还没等他使上力就被再一次“嘭”地一声,摔在地上,这一次摔得他喘不上气来,气息没运多少到身后,他憋着气,忍着腹里的痛苦,艰难地翻身趴在地上,慢慢放松!
卓老板扭身对闪在一旁拦着老太太的尉迟敬贤说:“这家伙!该挨揍!”她的笑很得意。
“嘭!”文生瞅准了这个机会,气也不换,一拳打在卓老板的腰上,他趴在地上得意地笑咳着!“你也该打!”
卓老板被这一拳打得飞了出去,而且飞过了院墙,“嘭”地落到了地上——文生突然发现了这种情况,气息一屏,急忙爬起来冲出去,双手抓着门一拉,拉不开,再拉——“别急!我马上给你打开!”卓老板的声音在外面得意地笑着说。
“哐啷!咣当!”文生把门拉开,瞅着卓老板疾呼:“没事吧?”急得直咳,手扶着门都快站不住了,脸红得快燃起来了。
“我没什么大事?也许我的腰会酸痛两天,我的脚麻上他一两个小时!倒是你?”卓老板一手撑墙,一手扶腰,满脸的汗水,“你是不是要死了?”幸灾乐祸地说,“如果你要死了!那就快点死!”——文生本来听了前面的回答,已经逐渐轻松地咳嗽,在这句话发出来后激动得剧咳不止!喉咙快快破了!肺快穿了!“嘿!你这个没用的家伙别拖着了,快死吧!我好另外去找个好男人,也不用再被那个老头子骂‘妖妇’了!”
“嘿!弟妹!你怎么能这样说话呢?再怎么说你们也是夫妻了,虽然还没拜堂成亲!”尉迟敬贤惊讶地走上前来给文生拍背,十分惊讶地看着卓老板。
老太太也哆嗦地问:“文儿要死啦?哎哟!这可怎么得了!生儿啊!你可得撑住啊!你师娘马上派去请大夫!这怎么得了!”
卓老板保持着姿势仔细听完:“师娘!大哥!你们放心吧!我只是激励文疯子而已!你们不知道他刚才差点落入很难治疗的神经错乱!我这是在给他筑条堤坝!”大喘口气,撑墙的手收回来,运起气息在文生身上轻轻地拍打,“文疯子!看来,你老师给你造成的心理压力高过五岳叠起来的高度!现在轻松了些吧!”——看到老太太和大儿子、二儿子不知道是什么心情制造出来的诡异的脸色。
“嘿!这位姑娘!”尉迟敬祖从老太太身边走了过来,不太满意地说,“这里可是恒兴书院!这里的规矩是很严格的!你还是注意点好!”顿了顿,站在他大哥身边傲慢地说:“听说,昨晚那么大的动静,是你带来的朋友弄点,是真的吗?”——语气里有很多的否定。
“二哥!我叫你二哥你不会介意吧?”见对方没反应,“那些我也不太清楚!如果二哥对他们感兴趣的话,到‘驴家老店’来看看就清楚了!”终于把文生的咳嗽压制到可以喘气了,“文疯子!我们还是快走吧!老师的脾气可不大好!”
“……什么……我……文生……”咳嗽让他没说什么出来,推开妻子和大哥的手,冲出门,撑到墙上独个儿地压制——也许他的心思已经让他说不出话来——尉迟兴弼给他的压力很大。
“生儿啊!你别走!师娘可一年没看见你啦!贤儿,祖儿,把生儿和……这位姑娘留下来!再怎么说,这里也是你们的家啊!”老太太似乎挤开两个儿子出头说话,可她身边一直沉默无语的丫头,把她拉住了!
“对!你们别想走!我可想把你们那神奇的朋友请来坐坐!”尉迟敬祖似乎在命令而不是在请求。
“对!你们夫妻就留下吧!再说,我听武弟说了一些你们的事,我对你们很感兴趣了!”尉迟敬贤挽留。
“师娘,大哥,二哥你们别挽留了,惹怒了老师,咱们都不好受!”
“哎哟!我的货啊?哪个挨千刀的偷了我的货啊?”大街上突地响起了惨嚎声,引得大家都看:只见一个老农在对面街边的歪倒的箩筐边,跪在地上捶胸顿足,要死要活的!
卓老板向门里的人作了一揖,马上跑出来,“老伯!怎么回事?你的货怎么啦!”
“我来!”文生赌着气强忍着咳嗽把红脸伸到老农面前,“老伯!你怎么啦!”嗓子被压住,声音只有一点点,汗珠越来越多!
老农眨眨眼睛,跪了下来:“原来是关二爷下凡了!老头儿给你磕头啦!”——泪眼朦胧,再加上老花眼就这样啦!“关二爷!不知哪个混蛋把我的三捆莴笋给偷走啦!关二爷!你一定要为我这个糟老头子做主啊!”说完了连连磕头!
“多少钱?”文生已经忍不住啦,用两只手捂住嘴轻咳一下后问!
“至少也得值十八文!这可是上好的莴笋!那个儿这么大,这么大!”用手比划,“那脆得,我没法说!”吧嗒两下嘴,很激动,眼睛不动了!
“给你二十文!”文生把铜钱抓了一把扔到老农手里,转身跨两步趴到卓老板肩头上,用卓老板的肩捂着剧烈地咳!
卓老板伸手去安抚,一边不为意地说:“你这治标不治本的法子算什么?有本事,让官府把那小偷抓住按规惩罚一顿,再叫官府把引起这件事的我和你老师抓起来按规治罪!”
“嘿嘿!我多赚了一文钱!十九文!十九文!”老农兴高采烈地吆喝起来,“快回家!告诉老伴和孩子们!”慌慌张张地收好两个筐,看见文生和卓老板,马上笑脸相迎,“嘿嘿!观音菩萨!刚才关二爷答应给我二十文的,他只给了十九文——”张大嘴伸出一只手来:“这……”
“给!”卓老板伸手掏出一文钱拿到老农手上面说:“按理说!你自己看不住货,货丢了只能怪你自己,或者让官府负点责任!我们不应该赔偿,最多是出力把那贼赃偷给捉住,让他来赔,然后再把他扔进大牢里!可是!我老公答应了给你二十文钱,我不能不守信用,这钱我给你了!但是,你得为我们做件事,找出那个贼来,到‘驴家老店’找姓文姓卓的两个住客——就是给我们——报信!我们可是要让他加倍赔偿的!”——老农张大了嘴呆呆地望着——“如果你找到的时候,我们离开了,你就想个比较安全的办法告诉官府!”手一松,那文钱掉进手里!“对了!如果你怕官的话,就找恒兴书院的主人!慢慢找!别慌!”
老农愁眉苦脸地望着卓老板和文生走到大门口,他一会儿喜,一会儿愁的,嘴里说:“怎么会有这事!”——“嘿!老头!你找到那个贼了,先来告诉我,他偷了我值十两银子的货!我会给你赏钱的!记着!”一个店铺的老板冲出来揪住老农的衣服恶狠狠地说……又来一个……在愤慨的人群中蹒跚地走着!
“好啦!我的好丈夫,好男人!”卓老板把文生推开自己的肩头,“你别装啦!害什么羞啊?害羞也不用把装咳嗽啊!”脸山出现了不满意的尴尬。
“女疯子!谁害羞啦!谁叫你刚才出手那么狠,我要装也是装不来的!不跟你说啦!”突然间似乎身体的气息畅通了,剧烈地咳嗽被控制下来,成为不太引人注意的轻咳,“不跟你讲了!我还没跟师娘他们好好说上两句话!想来就跟着!”一手轻按着胸膛,缓慢地挂上满脸笑容地朝站在门口的人走去:“师娘!生儿好想你啊!”他作势要跪,被尉迟敬贤给扶住了!
“生儿!回来就好!你不会不听师娘的话要离开这里吧?”伸出满是皱纹的手,轻轻地为文生抚去脸上的乱发,拍拍衣服上的尘垢,把她脸上的凄苦之情通过手指传进了文生的身体里。
“师娘!是生儿不好,惹恩师和师娘生气啦!”伸出一只手抓着师娘的手放回去,“哎!恩师……我……师娘,你身体还好吗?你老就别废心神了,家务事让给大哥、二哥、大嫂他们去管吧!师娘应该享享清福啦!”
“生儿啊!走,到屋里去说,这哪里是说话的地儿!而且你又受了伤,到里面,师娘好叫人给你看看!”推动身边的丫头,“你们扶着生儿!别扶我了!我又没有受伤!”
“师娘!不用忙!我又不是要马上离开九原,我们至少也会呆上十来天!我们还得想办法劝劝恩师,我可不想离开这个生活了十多二十年的家!”文生急忙推辞。
“妈!文老弟!”尉迟敬贤打圆场,“你们二人就别争了,对门不是文老弟以前住的地方吗?那又不是恒兴书院的财产,那是文武二位老弟的共同财产啊!”满脸的高兴,“文老弟!你们夫妻二人就住到里面去吧!”
“多谢大哥的美意!可是来的人除了我和我老婆,一起的还有五个人,还是住在驴家老店方便些!”深情地看着尉迟敬贤,“大哥!你的伤没事吧!真叫人担心!二哥!你怎么样?多谢二哥刚才为小弟求情!”
“师娘!大哥!二哥!”卓老板把衣服整理了整理,“我们两个现在都有些伤!这里很不方便,大家一起到驴家老店去吧!那儿不用担心有太多的突发事件!”
“哎呀!我的好老婆啊!你什么都不知道,别在这儿胡说!”扭头向三人道歉,“我这个老婆不知道规矩,请师娘、大哥、二哥别怪她!”伸手拉过卓老板,“还不快过来道歉!”弄得卓老板直转眼珠。
“闺女啊!你别听生儿的!这点小事还用道歉!”老太太见卓老板有些沉思强笑着说。
“弟妹!你初来!我们恒兴书院有条规矩!无论是谁想出门,必须得到我爸的同意!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尉迟敬贤出面解释,笑容中藏着些死灰色!
“这……”卓老板似乎要说一堆自己惊奇的看法,却被文生高声抢去了。
“师娘!大哥!二哥!我们这就先回去啦!”挣脱尉迟敬贤的手后退两步,拽着卓老板深深地鞠躬,“我们改天再来!”拉着卓老板就往大街走去!
站在门口的呣子三人以各自的方式表达出自己的无奈,望着离开的二人,尉迟敬贤眉头一挑:“那个与文老弟形影不离的武老弟怎么没出来?”有些生气,三人都回头望去:学生们已经全在大厅里了,练武场上一个人都没有!其他的人早就躲开了——除了突然从大厅里跑出来的两个小男孩!
“少爷!别去!等会老太爷会骂的!”晓恒在后面边追边挥手边喊!
尉迟丰雄对跟屁虫没点反应,直接扑到老太太的怀里,“奶奶!刚才那个女人是谁?为什么她打了文叔叔,你们都不管?”
“乖孙子!那是你文叔叔自己找的老婆!走!咱们回后宅吧!你爷爷今天火气大,说不定你也会受牵连!”领头往大厅侧边的路走去。
“奶奶!那是文叔叔的老婆?天啦!天下竟然有这种事?我还以为男人的老婆都跟我妈一个德行,丝毫不敢违抗男人的话,最多是独个儿生气!想不到!想不到!天下还有这样的老婆,好玩!好玩!以后,我也会找这么个老婆,天天跟她打架,那是多好的日子啊!”
“儿子!你别说胡话!”尉迟敬贤的脸变得煞白。
“丰雄!”尉迟兴弼出现在大厅门口,“快过来!爷爷问你!”——老太太倏地失去了血色晕了过去,尉迟敬祖急忙扶着,脸色也苍白,两个丫头更是吓得直哆嗦!
“爷爷!”尉迟丰雄非常高兴地跑过去,晓恒默默地在后面跟着!
尉迟敬贤的脸一会青一会紫的,大叫:“丰雄!”眼泪都急出来了,他只是在往前缓缓地赶——他父亲的威风不能不令他减缓速度。
“丰雄!乖孙子!告诉爷爷,你为什么也要找那么个老婆?”尉迟兴弼慈祥中隐藏着强烈的杀机,爱抚丰雄手臂的手充满了杀力!
“爷爷!那种女人多好玩啊!我天天就愁着没个人陪我玩!”尉迟丰雄一边说一边撒娇。
“那种女人为什么好玩?比读书写字更好吗?”尉迟兴弼用怒眼瞪了大儿子一眼,继续亲切地说!
“爷爷!”尉迟丰雄兴奋地挣脱出他爷爷的手,后退两步,急得不知该怎么撒娇似的,连连跺脚,“这种女人比晓恒可好多了!她至少敢跟我打架!打架可比读书写字好玩多了!那种疼痛,那种挣扎,那种撕扯!我会成为一个威风八面的大将军的!”他闭上眼睛幸福地幻想着,“只要有这么一个女人做敌手,我宁愿每天少吃三次零食!安安心心地多看几页书!天啦!爷爷!那是多么好的生活!”兴奋地又蹦又跳,好像真有这么一个小女孩在他面前了!
“你不怕她把你打死!”尉迟兴弼咬着牙地强忍着——这也许是他伪装的最后一次询问。
“打死我?没那么容易!上有孔孟大圣人在帮我出谋划策,下有爷爷让我练的功夫!这绝对是天下无敌,我愁的就是找不到敢跟我对抗的敌人!”尉迟丰雄沉下脸来,双手在腰上一叉,胸膛挺得如山峰一般雄厚——他那威风凛凛豪气冲天的样子肯定他已经当上了大将军!——“冲啊!”尉迟丰雄一吼出来,扯着腿就向前面冲去,一脚把晓恒踢翻在地,继续飞奔而去——他顿时化为一尊破敌无数的战神,把挡路的花花草草都狠狠地揍了一顿!
尉迟敬贤见儿子跑了,冲进了后院,晓恒也跟了上去,再瞟瞟正在寻找出气筒的父亲,吓得他急忙掉头朝他母亲走去:“妈!你没事吧!你怎么又晕了!二弟!我们一起扶妈回屋休息!再把丰雄叫来,让这个孩子逗逗妈笑几笑!”——老太太似乎听到了,慢慢地打个“哎!”声醒了过来,四下里瞟上几眼,无力地往后院走去!
尉迟兴弼气不可遏,扭身进入大厅,找学生们出气去了——怒骂声、拍桌子声、跺地声……
藏在大厅后面一直静听消息的小诗,再也站不住脚了,顺着波浪似的四下扩散的威风挤开后门匆匆跑出去——冲进房间,关好门,一ρi股坐在小辞的床边大口大口喘气!扭头看见小辞正在舒舒服服地睡懒觉,气就不打一处来,掀开小辞的被子,抓住双肩发狂地摇——顾忌着还在养伤的小赋张大欲呼的嘴变成咬牙切齿!
“哎呀!谁啊!”小辞伸手用软得跟面条似的手凭空抓被子,没抓到,她挣扎着翻身,用手轻赶捣乱的手,“人家可好几年没有这种机会啦?你就饶过我吧!”可这没效果,她的脚使劲一踢,被子飞过来,双手抓着一点被子用被子推,可还是没有用!于是她火了,眼睛愤怒地睁开,使劲推开了小诗,“小诗!你要死了是不是!”一赌气坐了起来,抓起乱糟糟的被子,往站在床边的小诗砸去,“你叫我起来干什么?早饭都让给你吃了,你还想怎么样?”
“小声点!”小诗把被子扔回去,瞅瞅小赋,一把推开小辞放在床沿上的脚,胆战心惊地说:“府里和书院出了大变故!你的梦差点就永远做不成了!”
“小辞啊!你整天做着变凤凰的梦!你知不知道刚才老爷差点把他最疼爱的丰雄公子给毒打一顿!吓得所有的人都提心吊胆的!连夫人都晕倒了!”小诗又是恐惧又是兴奋地说。
“怎么回事?大少爷和二少爷有没有事?”小辞抓着小诗一点一点询问起来——两个声音时大时小!
旁边的小赋不知什么时候睁开了眼睛,转着一双惊恐的眼睛,几次想坐起来又倒在床上,张嘴想说话又说不出,急得满脸赤红!
“小诗姐!”敲门声突然响起,“夫人惊吓过度,要马上请大夫!老黑总管他们到城门迎客去了,没有人手,小诗姐这事得由你去办!”
小诗早就应了一声,当外面的丫头把话说完了,门也不打开来,“好!我这就去!老爷那里你们时不时去盯着点!”打发走了外面的丫头后,把门带上,略做修整,急步往后门走去——房间只剩下两个听得不清不楚的丫头!
小诗出门,走了几步,路过老枯以前的家,他关心地往里瞅了两眼——门开着!
“嘿!小诗妹子!”从屋子里跑出那个杂货店老板来,“哎哟!劳驾!打听个事!你知道那个该死的老枯现在死到哪儿去了吗?这个死老头子昨天把所有的东西都卖给了我!嘿!谁想到昨晚他竟然又回来盗走了一床被子!小诗妹子!你一定叫那个老头子把钱补回来,不然,我可亏大了!”
“哎呀!知道了!我还有急事!”听他一说完就往外走——只听后面:“这两天尉迟老先生吃了火药啦?”
“大夫!你就行行好吧!昨天晚上那动静太吓人啦!你就给我开一付镇惊药吧!我这个孤老太婆没几天好活的了!我就可以转生报答你啦!”一个很脏的老乞婆在医馆门口一手端个破碗,一手拄着破竹竿地往里哀求——小诗避得远远地绕进店里,十分厌恶地瞟了一眼老乞婆!
“哟!小诗姑娘!小辞和小赋两位姑娘好了些吧!”大夫丢开面前的病人,让徒弟接手,跑来迎接小诗。
“大夫!你快背上药箱,我家夫人刚才受了惊,你快跟我去看看吧!哎呀!这两天不知怎么了?”小诗一手捂着鼻子,一手挡着眼睛——看样子她十分厌恶这个老乞婆!
“好!”大夫伸手从柜台上提过药箱就跟着小诗匆匆往外赶,“嘿!你们谁把这个老婆子赶走啊!吓得贵客都不上门了!”
“龟孙子!不是个好东西!你老娘我才不稀奇龟孙子的药!”老乞婆冲着大夫匆匆离去的背影小声骂了两句,然后扭回头对正走过来蛮横的伙计哀求:“恩公啊!求求你啦!我这个老婆子活不了几天啦!只要你行个好!我下辈子投胎,一定投到你家的牲口里,为你干一辈子的活!你可是菩萨转世啊,只要你积了这件公德你就可以长生不老,升入仙班啦!”
“滚!你这个老不死的东西!”伙计绰起一边的扫帚扬起来要打,“老不死的!你还敢来老子就不客气啦!一大早就有你这么个霉神!我呸!呸!呸!”
老乞婆手脚麻利地退后几步,翕动着只剩两颗门牙的嘴,躬着身子转身就走,“哎!这一大早白忙活了!”走了两步,满脸的皱纹抖了一抖,“老娘我会采药啊!这可是干了二三十年的营生啊!我怎么把它给忘了!”麻利地往前走,“上山!”——也许昨夜的响动,把她曾经遗忘的事全给震了出来!
于是,一个大街边上常见的乞丐,迈着黑漆漆的脚,踢着污浊的布鞋,摇着有五六厘米厚的棉裤,甩着破烂臭棉衣,伸着黑漆麻乌只剩皮骨的手,拄着破竹竿,端着破碗,摇晃着被泥土污染黑的头发,如同一个光荣入伍出征的士兵!吓得大街上的行人纷纷躲避!
第八章
“我记得我好像是观音菩萨!”……“不!我是药王菩萨!”……“啊哈!我是老苦婆!这是谁给我取的名字啊!好像我从来没承认过!”……“老苦婆!生是禾!十来岁想清浊!老苦婆!要连锁!十来岁爬山窝!老苦婆!行若梭!十来岁好过活!老苦婆!声喔喔!十来岁好唱歌!老苦婆!发如波!十来岁踏山多!老苦婆!采禾禾!十来岁梦蝶多!老苦婆!腰若砣!十来岁挑粪啜!老苦婆!胸若佛!十来岁嫁人喽!老苦婆!ρi股国!十来岁下崽过!老苦婆!命若火!十来岁丈夫火!老苦婆!相不错!十来岁再媒婆!老苦婆!积劳多!十来岁儿箩箩!老苦婆!三五婆!十来岁死夫多!老苦婆!兔子窝!十来岁撑天扩!老苦婆!没人说!十来岁子女我!老苦婆!摘叶果!十来岁独自坐!老苦婆!相思多!十来岁夫摔河!老苦婆!孤枕多!十来岁夫断索!老苦婆!冷寝多!十来岁夫挨蛇!老苦婆!命如何!十来岁独自坐!老苦婆!真神佛!十来岁攀崖多!老苦婆!真天佛!十来岁驾云堕!老苦婆!是神佛!十来岁御气活!”
“什么天?什么地?独自游,岁月如黄河!啥是天?啥是地?群仙拉,梦醒苦中过!要问老苦婆,如今又如何?几何是几何,还是天天摞!摞得怎么样?来看我怎么做!”
这个外形为乞丐的老苦婆,嘀咕起来,倒也挺顺嘴!不过,这好像是她记住或者创作的一篇文章,要不然她怎可以反复地背诵!
“嘿!这个老乞婆不会是花子帮的吧!这精神头,哪像在这里疯疯癫癫讨了十来年饭的那个老乞婆!”
“叫化子帮?这个世界哪有什么花子帮?那只是谣传!”
“你看!这老乞婆,像是在讨饭吗?她分明是在赶往什么地方去见什么人?”
“你尽瞎想!疯子有疯子的作为你能懂!”
……路人话很多!
“嘿!老乞婆!你也要出城啊?进城可是要钱的,你最好想清楚!”在城门口,排队出城的队伍中一个老农提醒,“在外面可不好讨饭!”
老苦婆只是“啪!啪!啪!”地不耐烦地用竹竿敲击着地面,对老农的话一点不在意。
城门口的兵丁们,都捂上了嘴,四处找寻着怪味的来源,有的眼尖,一眼瞅住了老乞婆!把进出城的人拦住:“嘿!你们退到一边,让这个老乞婆先走!慌什么!不知道敬老爱幼啊!”把城门口清理了个干净,“老婆子!耳朵聋啦!快走!快走!”——走了一阵路,出点汗,臭味散发得更猛烈——把排队出城的人都挤到一边,老乞婆面前出现了一条宽阔的朝天大路!
“我可以走啦?不用搜身?”老乞婆看着官兵干嚼几下嘴,说。
“走吧!”官兵一手捂住鼻子,拿起带刀鞘的刀把老苦婆往外推。
“别推!老婆子这身骨头架子一碰就散,你们赔不起的!”相当愤怒地说——官兵闻言跑开——老苦婆先站定,清清嗓子,用竹竿敲敲地,试试声:“啊——”向前跨一步,用竹竿敲击一下,嘴里吟一句,往前走!
“哎哟!总算走了!这个老乞婆也太臭了!”老黑放开了一直捏着的鼻子,扭头笑嘻嘻向身边一个书僮作揖问:“小哥!你说罗世子马上就来!”
“这还有假?我家主子是什么身份,会骗你这等小人!”书僮满脸的傲气,似乎把身前的老黑当成了脚下踩着玩的石头,“你们赶快准备好!给我在附近找个地方歇歇脚,我家公子来了,记得派人来通知我!”
“嘿!你们还站着干什么!”老黑挨个指着身边的手下,“你去通知院主!你去叫巡防队的袁队长来!你去通知酒楼开始准备!你们几个快给这位小哥,找个安静的地方,搬去桌子、椅子,还有上茶啊!快去!”老黑这才向书僮谢罪,“小哥!实在是对不起!小的从未迎接过如此高贵的贵人,还请你指点指点!”
“这样也行!再怎么说,我也得接接我家公子不是?”书僮四下瞅了瞅,“把桌椅放到那个角落里,看得远一些!”
“这个好办!”老黑连连点头,“小哥!小的冒昧问上一句!”见书僮点头,“罗公子有没有具体的要求?或者有什么嗜好?小的好去准备!”
“这些不用你费心!我在,有什么要求绝不会客气的!而且我家主子从来都是好清闲的!所以你们最好别私做主张!一切都得听我的!”书僮见东西搬向他指定的地点,他举步向那里走去!
老黑像书僮的随从一样哈腰扮脸地跟着。
站一边的城门官看着老黑捧着书僮到一旁坐着,他伸手招过一个官兵来,“小子!你腿脚放麻利点!快去通告龙大人,就说罗王德公子马上就要来了!”声音压得很低。
“是!”官兵行了一个军礼,绰着武器大叫嚷着冲向城里——惊得过路的人连连闪躲!
“哒!哒!哒!”袁队长领着巡防队的人来到城门口,他挥挥手——他的巡防队员一下散开,如饿狼入羊群,把要出城的人全挤到两边,把偌大的进出城的大道给清理得一人不剩!
袁队长跳下马,笑着来到门官的跟前:“打扰!打扰!今天尉迟老先生府上,有位贵客要来,我受人之托来保证贵客的安全!希望门官大人行个方便!”
“袁队长,客气了!”向手下下令:“弟兄们!从现在起,禁止出入!”——他手下一听,挥动着武器驱赶城门里外的所有人!
“嘿!这可不行啊!我已经交了费,怎么不让人进!”一个交了费被袁队长的人吓得不敢往前迈步的人,被人推出了城门,这才醒悟过来!
“所有要进城的人给我听着!你们全在路两旁给我等着,等会儿就开禁!”——城外的大道也清理出一大段来!
老黑急匆匆跑过来道谢,“多谢二位大人!多谢二位大人!事后,我家老爷另有厚酬!”
“别管这里啦!迎接贵客要紧!你快去忙吧!”袁队长挥手赶人走,“等会儿龙大人来了!咱们再去拜见那位书僮!”
不一会儿,恒兴书院的人赶来一溜马车来到城外,在大道两边排列着——尉迟兴弼跟两位官员打个招呼上到最前头,踮着脚眺望!
不一会,官轿来了一大溜,走出几位身穿官服的官员,来到尉迟兴弼身边一阵寒暄,都又紧张又兴奋又痴呆地望着远处!
尉迟兴弼伸手招过老黑,十分恼怒地低声问:“老黑!你这个总管是怎么当的!我几次嘱咐不要惊动官员,你怎么还把全城的司道衙门的人全请来了!”
老黑头上冒出了冷汗:“老爷!这个消息我只告诉了袁队长!我们总得请他们保证罗公子的安全啊!”
“该死的奴才!你还不清楚我们书院是文武齐修的吗?那些兵哪一个抵得过我的学生!依我的气一掌拍死你!”尉迟兴弼强压着怒火,“那个前来报信的书僮呢?咱们赶快去赔不是!”
老黑引领着尉迟兴弼来到书僮身边,“小哥!这位是我家老爷!”急忙退在一边。
“哟!是尉迟老先生啊?”书僮急忙起身笑脸行礼,“我家公子一直称赞老先生!今日一见真是孔圣在世啊!”
“哟!小哥这般称呼,小老儿不敢当!小老儿这是向你请罪来的!”尉迟兴弼深深地拜了下去,“罗世子来的消息已经走漏了!不知道世子会不会生气!还请小哥多多美言!”
“这个没事!我家主子见过多少大场面,只要我在他见到这些以前,去给他说一声,一切就没事了!”施礼,“老先生!你去忙吧!我还得休息一会儿!”作势就要往椅子上坐!
“这是小老儿的小意思!烦劳小哥了!”尉迟兴弼掏出一锭银子递过去!
“这是何必啦?行!我这就去!”书僮先推脱一二,然后欣然揣进怀里,把脸笑成了一个圆,施个礼拔腿就往外跑!
“小哥!不用骑匹马?”尉迟兴弼高声喊!
“不用啦!”书僮头也不回地跑了!
“尉迟先生!那是谁啊?”那些官员由一人领头围住了尉迟兴弼,“怎么不跟我们引见一二?”
“龙大人!”尉迟兴弼苦着脸一揖,“你不知道,这位罗王的公子交代了我,不要惊动各位大人!我这儿现在还七上八下的!”连连作揖,“那是罗公子的书僮!我刚才求他向罗公子给我说说好话!丢人啊!丢人啊!”
“这倒是我们的错了!我们不应该不请而来!今天,老先生是九原城的全权代表!我们一切听老先生的!”跟着尉迟兴弼来到被清理出来的大路外端。
九原城外的大道上,正往城里赶的士农工商一见城门口的这番阵势,纷纷躲避到路两边,等着更远处的什么大队出现——正当大家纷纷猜测的时候,大道上来了翩然两马,只有一个马前卒正在前面引路!这两匹马一看之下,无论是谁都会称赞,但比上两匹马上的人来却又会认为这马有些逊色了!从颜色上,两匹马都是一般的枣红色,而这两个人全是一身白色,被轻风一吹,似若神仙!从气势上,马的气势再雄大也只能在马中称胜,而上面的两人简直就是挂在天上巍峨的雪峰,谁也动他不得!从来意看,两匹马绝没有什么来意,而这两人似乎是兴师问罪的!
前面一点的马上是一位头发、眉毛、胡须全白的,脸色红润的老者!作为一个老人,还有令人羡慕的块头,真是一个奇迹!他似乎非常不高兴,只要他笔直的视野中出现一个人,脸色就多了一点厌烦,而少了一个人,却多了一些闲适!
旁边的年轻书生不是别人,正是罗康!他的衣衫还是一贯的白色,可中间似乎多了点惨淡的灰痕,可跟他的神情相比较,这些配合得恰到好处,把他怨恨的气势像喷泉一样喷洒开去,惹得躲避在一旁的人浑身不舒服!
书僮这个马前卒,也许在这两人身边呆惯了,一点不好的神色都没有,脸上那说不出的喜悦给旁观者更多的惊讶!“公子!这就是九原城!那最前的老头就是尉迟兴弼!这老头听不错!”他回头望了望毫无反应的罗康和那老者,也不计较继续说:“这个九原城我还没有进去过!不过,我在城门口瞟了几眼,倒还觉得不错!那些建筑,人的穿着,谈吐倒有得一看!不过,小地方就是小地方,根本比不上京城那种繁华!不知道城里究竟是个怎样的格局!我有个曾经到过九原的弟兄,他的评价说这里很是一般,现在之所以有点名气,全是因为恒兴书院!”看见仅隔五十来米的欢迎队上前来,扭头说:“尉迟老先生来了!”
尉迟兴弼撩着袍子急步向前,迎对着,深深一揖行了个同门礼,“恒兴书院尉迟兴弼恭迎罗王世子驾临!”——官员们跪下拜贺:“恭迎世子大驾!”
罗康腿轻幽地一偏,像鹅毛般飘落在地,溅出一朵似隐似现的蘑菇一般的尘圈!浑身上下规规整整地落定,这才举步向前,满脸挂上了欢喜之容,扶起尉迟兴弼,“尉迟老先生!何必这样客气,晚辈是来请教的,怎么敢劳动老先生亲自迎接,这可折杀小生了!”这才对后面下跪的官员们说:“哎哟!真是我的过错!各位都是朝廷命官,怎么向我一个一无是处的书生行这么大的礼!快请起!快请起!”看见所有的人都起来了,他这才退到一旁,向人群深深一揖,“一介书生罗康拜见尉迟老先生,拜见各位大人,拜见各位士兵,多谢各位乡亲!”
坐在马背上已经非常厌烦的白色老人扭头看向一边去了——罗康发现了老人的变化,急忙向人群说:“行了!大家进城吧!各位的厚情就此打住,我是来求学的,需要一个清静的环境!从今天起,我就住在恒兴书院了!”
“是!世子!”官员们纷纷退开,把似乎要呈交给罗康的礼物收了回去!
尉迟兴弼这下可有点慌了,“世子!这怎么可以!恒兴书院哪比得上城里的……”
“尉迟老先生!”罗康的笑脸突地一收,抛出一个不满的眼色。
“哦!世子既然有心!那么——请!”尉迟兴弼抹去头上吓出来的汗珠,请罗康上专门准备的马车!
罗康急忙一揖:“后生还年轻得很!骑马更合适!”扭身上了马往前行进。
尉迟兴弼从马车上解下一匹马来,没有马鞍马辔,也不管怎么样,骑上马就直追,赶过罗康,在前面引路——没有一句谈话!
罗康他们一进城,袁队长在前开道,恒兴书院的马车从小路纷纷赶走了,似乎要赶在他们前面!于是九原城沸腾了!
管家老黑坐的马车跑得最快!几次差点撞翻人,可他还嫌慢,他不停地催促:“快点!我得赶快把酒楼的宴席搬到书院去,还要马上去收拾一套院子出来给罗世子住!你快点行不行!干不好,是要掉脑袋的!哎呀!如果能飞多好啊!”
“嘿!你小心着点!”停在路边等曹管家的小山子,冲着老黑飞驰的马车愤怒地吆喝,然后一手捂鼻挡着飞起的尘土,一手抓住马的缰绳,强制受惊的马逐渐安静下来——尘埃落定,很多人来到大街中间指着老黑飞去的马车咒骂着!
“嘿!车老板!刚才那辆车是谁的?”有人拽着小山子愤怒地问——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这个?我不太清楚!”小山子笑着要挣开——愤怒的人群是天下最可怕的,一呼百应,什么东西都会被摧毁!
“你别装蒜了!你们这一行!你应该最清楚的!”有几个人上前火上加油。
小山子很无奈地耸耸肩:“刚才匆匆一瞟,我哪里看得清啊!我又没有火眼金睛!”
“对了!你这辆马车?我认识!今天你就赶得很猛,是不是?”多了一个人揪住他,“说!你为什么这么干?老子是讲理的!说不出个理由来,老子几拳把你给废了!”
小山子刚要张口,有人先说:“啊!各位,这个车老板是给郑文峰郑大东家的曹管家赶车的!我认识他!他每天都要赶着车送曹管家到这家药材店来!”
“这么说,你以为有靠山就敢这样干?”——“走!跟曹管家说理去!”许多人叫喊着。
两个人把小山子架着就往药材店里闯,都叫着:“曹管家快出来!”——吓得小山子哆哆嗦嗦说不出话来!
曹管家在伙计的引领下匆匆赶了出来,急忙向人群一揖,“诸位,有什么指教?小店开门做买卖,顾客的一切要求,我们都将尽力满足!”
“姓曹的!别以为你有郑文峰郑东家在后撑着,你就敢横行霸道!今天,我们大家来向你讨个说法!你们号子的马车为什么赶得那么快!一次两次我们可以容忍,可你们天天如此!难道你们号子天天都有急事吗?”——“对!”附和——“你知道有多少人因为让车磕伤碰伤的吗?你们号子想再做买卖,那就得给大家一个合理的说法!”——“对!”
“对不起!对不起!诸位!这是我——我!”自指,“我的过错!我现在就处理!以后要是再发生这种事,诸位尽管来找小号就是了!”连连作揖赔礼——一把从人群中拽出小山子来,挥手就是两耳光,“以后你要是再敢在大街上开飞车,我一定辞退了你!”——“这……我……”小山子抚着红脸受了冤屈地说——“还想狡辩!”左右又是两耳光,打得小山子生了闷气!
“好了!曹管家的话说到这份上,咱们散了吧!”人群开始退去!
曹管家送出门来,见众人完全散开了,这才横袖擦了擦额头的汗,长吁一声进店来,狠狠地瞪了一眼小山子,匆匆走进里面去!
小山子见人都走光了,没有人理他,他的眼睛在人身上扫射,呼吸成为扫射的声音——终于,他放下了抚脸的手,直接走到柜台面前,对里面的伙计说:“这位大哥!你跟曹管家交代一声,我有急事,回郑东家去了!”不等回答扭身就往外走!
“嘿!这小子还真走了?”店里的伙计像看了什么惊天大奇事一样大声长叹!
小山子,跳上马,一提缰绳,一声无力的吆喝,马车缓缓地前进——方向郑府!——他的脸色是被打红的,不久大部分变得苍白了,似乎见到了什么可怕的事——他的行进速度真的太小了,只比普通的行人快一点,连挑着东西的脚夫也能跟他齐头并进!
“嘿!车老板!你是郑大东家府上的吧!”与小山子齐头并进的脚夫一边走,一边抹了把汗,一边问。
小山子扭头望了望这个满脸笑容的脚夫,阴沉着脸无力地点点头,就不再看这人!
“嘿!真巧!我也是郑府的!我在里面已经干了三年长工!车老板你呢?”——脚夫挑的应该是一担大米,大概有百来斤吧!一只手里还拿着根站着歇间用的杵!
“我?只干了三个月!”小山子还是那么有气无力,不过他的心情似乎好了些!
“哎!这位郑东家的买卖做得还真大!像你这种被长期雇佣的马车,工钱不会低吧?我干了三年才涨了一文钱!”——他说得那么坦然,真不知道他是在埋怨还是在炫耀!
“这位大哥!别说啦!我打算去辞工!郑府我是不想呆了!这里不是人住的地方!”小山子的愤怒狂泻而出!
“是吗?”沉默了一会儿,“说实话,我也想辞工!可到哪里去找更好的工作呢?难!真的很难!”
“对了!”小山子突然兴奋起来,“大哥!你知道昨天晚上那个制造恐怖的舞伎那一伙人吗?”
“你是说昨天在文庙那里跳舞的人吗?我是听过一些传闻!这跟你辞工有关系吗?”脚夫有些好奇!
“我听说,在这一伙人里,原来只有一个女老板!可后来她的伙计、账房、相好的、吃闲饭的,全成了老板!到现在他们都还联在一起!也许我们去投靠他们,用不了多久就可以成为一个真正的老板!就算受点窝囊气也值!”小山子脸上绽放出灿烂的笑容!
“是吗?就算是真的哪有咋样?人家会收留我们这种不懂经商的脚夫吗?那几个老板有屠户、字画先生、跳舞的、算账的,最奇特的是有个专门卖功夫的!我们跟着他们有那种成为老板的可能吗?”脚夫十分地不赞同!
“不管怎么样,郑家我是呆不下去了!我应该去试试!大哥我就先走了!”提缰绳就要加点速!
“嘿!等一等!车老板!我们这也算是相识一场!你如果发现那里真有那么好的话,你可得帮帮我!我就住在郑府里面,在厨房的边上!大家都叫我铁脚板!千万得记住兄弟啊!”
“行!我叫小山子!大哥我先走了!”加上速度慢慢地超过脚夫,在大街上舒服地游弋起来!
“车老大!你老就给我结了账吧!”小山子在一个身穿高级佣人服的中年男人面前请求着。
“小山子!你的驾车技术那么好!出去了不就浪费了,一个月下来,累死累活地也可能赚不到这里的工钱啊!最主要的是九原端午要开龙舟文会,很难找到马车了!你就再干上几天!过了端午,你要走,我不拦你!”说得很中肯。
“车老大!你以为我想离开?谁不想有一个能养家糊口的长期活干?不过是我这个无足轻重的小车夫受不了郑东家的大恩,更受不了这种规规矩矩的赶车方式,我还年轻,我想趁这个时候到外面多去闯荡一番,把自己这种胆小如鼠的习惯改上一改,因此,我觉得我还是早点走好!万一过几天我又犹豫了,也许这辈子就再也走不了了!”小山子已经开始犹豫了——他那失神落魄的神情好像在告诉别人自己是被无情辞退的。
“小山子!”车老大还是十分为难,“哎!——好吧!现在我就给你结帐!”转身走进自己一人的小房间,账本拿出来开始清算。
“这么稳重的小伙子真是可惜了!”车老大叹口气,望着小山子赶他自己的马车离开的背影,“对了!曹管家哪里可不能没马车!”扭头看车棚里——刚好有一辆一大早从城外赶进来的马车!他上前吩咐后,直接向宅子最有权威的大堂走去!
大堂上,一个集荣华富贵于一身的中年男子坐在正中,慢慢地品着茶,眼睛、鼻子、嘴巴全都在茶碗里的茶水中游荡——他前面,一个掌柜正不停地介绍着每一笔收入与支出!
车老大悄悄地排到这个掌柜的身后,听着这一串串的数字、人名、地名!
“行了!这一两个月的收入还可以!”中年男子扭头看了一眼,又恢复原来的模样继续说:“记住!对那些还不起债的人一定要用软刀子!这样我们的形象不会出问题,而我们的稳定收入就又多了些,千万不要逼人家,时不时还要对他们施点小恩小惠!”——看来他的耳朵没用在茶上——挥一下手,“你下去休息吧!吃了午饭再走!”
车老大见掌柜的行个礼走了,他上前一步,行个礼,轻声说:“东家!那个刚来不久的车老板刚才辞工了!”
“又有人辞工?”郑东家不太高兴地看一眼:“车老大!你怎么让这种事,连续十来年每隔几个月就发生一次?你是不是该好好说说!”
“东家!这些辞工的人一般都是新来的!而他们一般载的都是曹管家!这已经向你禀告了多次!”车老大不慌不忙地说。
“曹管家是个担当管家的人才,其他人对他都没什么反感,而常载他的马车夫总是辞工,这是怎么一回事?现在,还是去雇些马车来!过几天,端午一到,我们会有很多客人的!”顿了一顿,“至于车队吗?你再去雇一个就行了!”
“是!”车老大行礼就往后退。
“嘿!车老大,出去时顺便打听一下恒兴书院的那位贵客来了没有!”郑东家再次挥手。
“是!”车老大急匆匆地往外走去。
“又没事可干了?”郑文峰郑东家伸个懒腰无力地感叹起来,“听说,昨夜的动静是一个舞伎搞出来的!反正没事,去探访探访也不错嘛!”面孔中洋溢出喜悦来,“金锭!”高声喊,站起来,“金锭!快去带上点钱,我要出去转转!”
第九章
一个身强力壮的大汉走了出来,“老爷!不用去带钱了,身上的银子还没花完一半啦!”见郑文峰点头,“我们坐车去,还是骑马去?”
“我们走路!”郑文峰迈步就往外走!
“夫人她们不用去支应一声?”金锭跟在后面提醒。
“不用!”顿一顿,“昨天晚上那些动静,对你练的功夫有没有影响,如果有的话我再去叫两个人!”郑文峰回头看了看!
“老爷!影响是有!不过是好的!我的功力比以前精纯多了!”金锭得意地笑着!
“那就好!今天我们就去会会那个舞伎,看看她到底是何方神圣!”郑文峰笑得很畅快!
“老爷!你不是又想纳妾了吧?夫人们可对你已经有怨言了!”金锭也笑了。
“你小子别费这种神!我们快走!”郑文峰脚步加快。
……
“什么?”金锭听到行人在打招呼前的话,惊奇地大叫起来,一把提溜起刚才的人,“把你刚才说的话再说一遍!”牙咬得牢牢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凶神恶煞一样。
“金爷!金爷!你老先放手,我说就是!”在金锭的手中狂烈地挣扎着,哀求着,经过努力总算落在地面,“郑东家你好!”惶恐地说。
“不是这一句!是你跟他说的那一句!”金锭挥手又要提溜起他来!
“金爷!金爷!别!我说!”吓得后退一步又上前一步,浑身都在冒苦水,“文生那个野女人跟尉迟兴弼大打了一场!”
金锭闭上眼睛点了点头,扭头对郑文峰说:“老爷!你没机会了吧?人家早就有男人啦!”
“这不用你操心!”郑文峰依然笑着,“嘿!这位大哥!你知道那个女人住在哪里吗?”
“郑东家!”那人由害怕中恢复过来,惊讶地笑着说,“你不会是对那个女人动了心思吧?”见郑文峰没反应,“那个女人既不漂亮,又是个动刀子过日子的人,我劝你老别有那心思!”
“这什么意思?”金锭怒喝,把那人吓了一跳。
“那个女人是一个屠子!人家可是一路杀到九原城来的!像郑东家这么豪气的人,怎么会看中她!”他在不知不觉中挪动着脚,远离金锭,靠近郑文峰!
“那个女人不是跳舞的吗?怎么又变成屠子啦?”郑文峰皱起了眉头!
“哦!原来郑东家是对昨晚那个女人动了心思!误会!误会!”笑了起来,“昨天晚上的确是一男一女,但却是另外两个人!不过,这两对可是有相当联系的!”故意晃了两秒钟头,“他们是一路的!就住在‘驴家老店’!”
“哦!几日不出来,原来九原城出了这么两个奇女人!走!金锭!我们去拜访拜访!”郑文峰又往前走。
“郑东家再会!”那人送个笑脸,扭头拉着他刚才的哥们,又吹嘘:“你知道吗?老子今天还亲眼看见了罗王——京城中的罗王——非常有权有势的那个罗王的儿子!他——那——进城的派头——太壮观了!”
郑文峰听见后面的高声吹嘘站住了,扭头望去,“金锭把他再给弄过来!”
“是!”金锭几大步从后面再次把那人提溜在手中,不管他的惊呼,挪到郑文峰跟前才放下!
郑文峰急忙问:“喂!你刚才说罗王的世子罗康已经进城了?”很是焦急。
那人惊慌地点头,身子像面条一样——他被吓住了,天下哪有爱提溜人玩的?
郑文峰急忙打手势,让金锭放下,激动地握着他的肩又问:“他是不是住在恒兴书院?他现在在哪里?什么时候开始会客?他身边带着些什么人?”一连串地问。
“郑东家!金爷!我只是个小人物,我哪知道这些!你们就放了我吧!我胆子小!”表情不很浓烈,惊慌的情绪却非常强烈。
“滚!”金锭见郑文峰不再追问了,手一挥,用手腕把那人推到一边人群中去了!“老爷!现在我们怎么办?”
“走!我们先在附近找个自家的地儿!”郑文峰四下打探形式,拣了一个方向急匆匆地走去。
……
“老大!我们接这个活吗?这头羊肥得吓人!”在一个混乱的大厅里郑文峰和金锭坐在客席上看着说话的人——他一副骗吃骗喝的流氓样。
“混蛋!郑东家是何许人!能叫我们帮忙是看得起咱们!”向那流氓喷了一身口水的老大,一手挠着脚丫,一手旋着茶碗,扭过头来对郑文峰说:“郑东家!我们这一行,你是知道的,偷点小光,闹点小事混口饭吃还行!让我去打听些小道消息也行!不过——”很为难地放开茶碗搔搔头,“这次,对方可是王爷千岁的羔子,而且他的本领又高得吓人,我们很难靠近他!他身边的人嘛?一个威风八面的老头,一个受人围捧的书僮,全是外地人,要想靠近很难啊!”把脸色换成自信,“不过,给我们一两个月的时间,我们一定可以让个耳朵在他们附近游动!”
“一两个月时间?这也太长了!说不定人家早走了!”郑文峰压抑着呼吸,“从你们的消息看来,这个世子来意很神秘!他不像是来参加龙舟文会的,也不像是求学的,更不像是游玩的!我猜不透他的来意!所以才想让你们再帮点忙!既然这样,我得换个法子!”最后拍案决定的坚毅令人无比信任,“你们还是得帮忙!你们帮我在外围探听,有什么消息就来通知我!内部我自己处理!”
“双管齐下!我答应这个差事了!刚才郑东家的拜金我们也就收下了!”见郑文峰站起来,这个老大急忙放下脚,拖上鞋,恭送!
“有劳了!”郑文峰一揖,转身匆匆走出去!
“老大!”那个流氓样的人见郑文峰已经走远了,又说,“这事是不是太危险了?人家可是衙门口的人!咱们是碰不得的!”
“这头羔子,不是碰不得,而是你想碰也碰不了!自从前几天外面得到消息,我专门去找人调查了一番,不得了,人家可是我们一碰就玩完的货色!”从略微的恐惧中泛起一点奸笑,“不过,送上门来的银子,怎么可以退回去?现在官府为了个龙舟文会管得太严,我正愁弟兄们怎么过活嘞!”
“老大!你的意思是……”
“对!随便找个弟兄白天黑夜地跟着,就对得起郑大财主了!”坐下继续弄脚丫,“你有什么人选没?”
“我看就派那个老不死去吧!大家早就想把他给赶出去了!现在完全是个废物!”
“对!这个人够绝,谁也想不到!”老大嘿嘿地笑着。
流氓样的人离开大厅,绕过破烂的东西,拐到一个低矮的房子,“老不死!快滚出来!老大有事让你去干!”
“哎……哟……什么事啊?”一个苍老迟缓而且夹杂着叹气的声音在屋里响起,“不是又叫……叫我去讨口吧?我可走不动了?弄上一点小钱——也会被那些孩子给抢了!”一瘸一拐,一只手拄着根木棒,“我也活不了几天啦!看在我以前的功劳上就让我吃几天闲饭,又穷不死你们!真是的!”十分埋怨地说:“想当初……”
“行了!”流氓样的人打断老不死的回忆,“放心!这次是让你在街边盯梢,每天还赏你几文钱,如果弄回些有关羔子的消息,说不定老大能赏你一副棺材钱!你不愿意干?那我找别人去了!”
“干!干!干!”终于把他那丑陋、肮脏的身子挪出了门,“不能先赏我个馒头,我喝洗胡子的水已经喝得没有力气了!”
“行!再怎么说,你以前也是当过老大的!”从怀里掏出几文钱扔在地上,“那个羔子叫罗康,是当时罗王的儿子!他现在住在恒兴书院,那里他一般是不会离开的!你就随便找个地方整天整夜地盯着!行了!去吧!”扭头就走。
“哎!”瘸上两步,“要不是老子废了右手,废了左脚……认命吧!报应啊!”扶着棍子,一点一点地蹲下,用只剩下皮骨的灰色左手去拾地上的钱,“哎!快去买点吃的!那几个小兔崽子又会一抢而光!”用定形的右手拄着地,艰难地把钱捡完!就这样,又脏又乱又千沟万壑的额头冒出了冷汗!
老不死拄着破棒子摇晃着摇摇欲坠的骨架子往前走——也许他的脚或棍子碰着一点小石子,他就死定了!
在一阵咒骂声中,老不死总算拿着了他渴望已久的馒头,找了一个不太碍事的墙脚倚着墙,慢慢滑坐下来,放开棍子,伸展腿脚,深情地望着左手上的热馒头,眼中慢慢浸出了泪光,他小心翼翼地咬下一口,不停地警戒着四方——这是他的一切,失去馒头,也许不久就会失去生命!他必须保护馒头!
嚼啊嚼啊嚼!嚼啊嚼啊嚼!馒头混合着眼泪鼻涕在老不死的嘴里搅拌着——他吃着吃着浑身开始颤抖,似乎他快支持不住了!
“老不死的!快滚!别死在我们这里!要死,死到城外去!”刚才那个卖馒头的人走过来吆喝!
“好!好!我这就走!”老不死人如其名,咬着牙,压制住身体的颤抖,用带着血泪的语气叫了起来,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站起来,把已经脏了的馒头揣在怀里往前走!
老不死的背很驼了,气息也快控制不住了——似乎他身体里的一切东西都在抛弃这身体,逼得他努力地往下弯腰!一股股憋出来的热力在这副快腐朽的肉体里横冲直撞,努力开凿着隧道,如果把老不死灰色的皮肤洗干净,眼尖的人还可以看见红润——那些急欲逃脱的东西在这些热力后面紧跟着,把腐朽了的成分全卷在里面,有的挤出了毛孔,有的挤出了肺,有的挤进了大肠,如果不是这些热力还能使一部分朽木脱落的地方再生,这身子不用多久就空了!
老不死的激动在行进中全部爆发出来——最明显的表现就是:睁着的眼睛不看景物而在看泪水;痛了的腿脚不是在走路而是在跳舞;手中的棍子不是用来拄地而是用来伴奏;肮脏的头发不是用来驱赶人群而是用来招蜂引蝶!大街上的人纷纷躲避,用惊奇厌恶的面容扫射老不死——老不死却用鼠目寸光来无视他们,迎头冲上去挨打,而这种打击没对他造成任何伤害,相反倒把攻击的人吓得四下乱奔!
突然间,“恒兴书院”四个大字出现在他面前,同时还有紧闭的大门——老不死不停地喘息着,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这两样东西!
周围看热闹的人群慢慢地议论起来,本来嘈杂的大街因此只剩下单一的嗡嗡声——一种令人很烦的人声!
老不死似乎被这声音打动了心思,从呆立中回过神来,扭头左右看了看,棍子在地上一敲,长出一口气,迈动不方便的腿脚直接走向大门——扬起棍子“嘭!嘭!嘭!”地敲门,“开门!”有气无力地叫了一声——引来更多混乱的人声!
“快走开!今天起!我们府上谁也不接待!”门后响起了劝说加轰赶声!——老不死不理,继续——“跟你说了!不见客!”有些厌烦了——老不死照样不理——“你有完没完?”门打开了一条缝,探出头来——老不死见门开了,迈开腿就往门上撞——“老不死的!快滚!这里没有施舍!”头迅速缩了回去,“嘭!”门狠狠关上——人家把门关上了,老不死这才撞到门上!没反应,倚在门上用棍子敲打门——“哥儿几个给我打!”门再一次打开,一群绰着棒子、扁担之类的佣人们凶神恶煞地扑上来——门突然间开了,把老不死弄了个趔趄,差点摔倒在地上,不过他却进了门,眼看急匆匆的脚,他大喝:“慢!”——仆人们被这有点奇怪的喝声吓停了手——“我是来找罗王的世子罗康公子的!你们最好让我进去!”老不死似乎换了一个人——“滚吧你!什么玩意儿!”仆人们似乎狠不下心来打,用手中的武器把老不死架着扔了出来,扔到大街中间,迅速地撤回去,把门关上——老不死从地上艰难地爬起来,再一次来到大门口,这次他没敲门,而是先倚着门墙坐了下来,这才举起棍子在大门上一敲:“不让我见!打死我也不走了!”
院子里正准备再次开始打扫练武场的佣人听见外面老不死的叫声,都扭回头,纷纷捞袖瞋目,“走!把他打死算了!”有人冒出这么句狠话来!
“不行!老爷绝不会同意的!我们别管他就行了!”有人说。
“嘿!你们在那里吵闹什么啊?还不快干活!”老黑从大厅里走出来大喊,“要是在世子面前丢了老爷的脸面,你们谁也别想在呆下去!”
“黑管家!不是啊!外面有个老乞丐吵着嚷着要见世子大人!我们怎么也赶不走!我们准备把他打死算了!”刚才那个说狠话的人大声嚷!
“快干活!别去惹那些麻烦!”老黑说完掉头回大厅!“嘿!不是跟你们说了吗?要按照我的吩咐弄!别把原来主子家的习惯照搬过来!”他盯着正在清扫大厅的几个丫头十分不满意地说,走上去对着一个丫头就说:“你是××家的吧!如果你不按我的吩咐去干,我会让××赶你出府的!如果干得好,我还可以让你拿更高的工钱!听见没有?”伸出手去指着学生用的板凳,“这里也要擦!这个地方要多抹几遍!”站起身来,“这里可是恒兴书院的重中之重!你们都给我好好干,干得好都有好处!”四下分别检查!训人——他的声音惊得房顶都直颤!
“黑管家!你快去看看吧!酒楼送来的糕点有些变形了,我们到底还上不上!”小诗急匆匆地跑来!
“怎么回事!这些没用的人!”大步迎到小诗面前,“走!我去看看!”扭回头叫一嗓子:“你们好好干活!等会儿就来检查!”
小诗在前领头,急匆匆地往厨房跑——他们碰见的人都神色慌张!
“黑管家!你看!”小诗揭开一个食盒,现出一盘漂亮的糕点来,“这里已经变形了!现在另外去弄一盘来,时间肯定不够,宴席已经进入尾声了,这糕点又不能不上,它可是现在宴席的关键!”
“有没有办法修补一下!或者把变形的这一个取掉!”黑总管阴沉地说!
“修补是行不通的,这东西只有重新做才能色香味俱全,取出来又会破坏这个造型!以我看来,我们倒不如加上一块我们自己做的糕点!这也许能遮挡过去!”小诗一边思索一边说!
“那就这么办!”老黑狠不下心似的点了点头,“这里,你自己负责!其他地方我还得去看看!”老黑匆匆走了!
小诗展开自己的伪装工作——“小诗姐!丰雄少爷饿了,能不能给他点吃的?”晓恒钻了进来!
“他还想偷嘴?老爷和大少爷的气都还没消,我可不敢私自给这位小公子东西!我这就去求求情!如果成了!我会派人送去的,如果不成,就让他饿着吧!”
“哦!我不妨碍你们了!”晓恒耷拉着头在人隙中几个拐折走出厨房,闷闷不乐地往前走,嘴里反复地说:“该怎么办?该怎么办?”
晓恒刚走到能看得见尉迟丰雄书房的走廊口,尉迟丰雄就从门缝里伸出头来低问:“晓恒!不会吧!你怎么空着手回来?我快饿死了,你怎么还不快去拿点吃的来?不管好吃不好吃你总得先给我弄些来,快去给我拿,你怎么还往这里走!不会什么东西也没有吧?我闻到了这么多的香味,你快去弄点来!我快饿死了!”见晓恒无动于衷,他脸色倏地苍白了,“难道爷爷、奶奶都不疼我了?”眼泪流了出来。
“少爷!小诗姐去给你求情了!如果成了,会有人送来的!”晓恒似乎也要哭了!
尉迟丰雄瞟见了晓恒来到门前,他伸手捉住晓恒的胸襟把他拖进房,“嘭”门关上!尉迟丰雄一把把晓恒扔在地上,挥起拳头就往上扑——他嘴里痛苦地哽咽,眼泪鼻涕像比拳头飞得更快,溅了两人一身——晓恒惊恐地瞪大眼睛,从地上的这一端拼命的往另一端溜——尉迟丰雄的拳头什么也没打中,瞅准晓恒的位置深吸一口气,跨两步,腾空飞起,把自己当成一件武器打向晓恒——晓恒已经被墙挡着了,没有了退路,他闭上眼睛抱着头等待着挨打——“嘭!”尉迟丰雄扑倒在地上,两只脚狠狠地砸出声响来,他的人已经趴到晓恒身上,两只手蛮横地把晓恒的双手掰开,“哇!”地一声哭起来:“你告诉我!你告诉我!”抓着晓恒的手使劲摇晃,“爷爷奶奶平时对我那么好,今天怎么不给我饭吃?”不等别人的劝解,跪趴起来,把晓恒往一边摔去,“我不要!我不要!——”嘶喊着,爬起来,把书桌上的书沾上眼泪鼻涕,唾沫星子后,“哗哗!”地撕成碎片,撕下一把来就往蜷缩在角落里的晓恒砸去——晓恒也委屈地哭泣起来,头也不抬,任凭狂风暴雨的击打——尉迟丰雄撕完了几本书,他还不解气,绰起笔,折断,痛苦“嗯!”叫一声,砸向晓恒,然后是笔筒、白纸,再把砚台狠狠地摔在地上,他的哭泣声没有了,全是疯狂的摧毁专家姿态!他飞起一脚把桌子蹬翻,“嘭!”一声巨响,“啪!”桌脚给踩折了!这时房里没什么可出气的,他把头四下里转了好几遍,一ρi股坐到狼藉的地上,身子一倒,躺在地上,侧翻过身来,趴在地上不住地哽咽起来——于是,两个人在房子里分开哭起来!
过了十来分钟,尉迟丰雄突地从地上爬起来,横袖抹去眼泪和鼻涕,发狠地说:“不行!不让我吃,我偏要吃!就是死了也值得!”扭脸看见角落里的晓恒,“快给我起来!”几步走上前去把晓恒提起来,“你不是眼红吗?走!今天我们俩一齐到厨房去,有什么好吃的,我们俩平分!”松开,“别哭了!老子又没打你!”
晓恒止住了抽噎,“少爷!不行啊!”
“什么行不行!我是你的主子,我说什么就是什么!你要是敢反抗,老子打死你!快走!”刚走了两步的尉迟丰雄扭回头来怒骂,然后,轻轻地打开门,伸出头去——没见人!他匆匆地跳出去四下探望,凶恶地对晓恒招手!
刚张开嘴要说话的晓恒闭上了嘴,十分不情愿地跟了出去,伸手拉着尉迟丰雄低声说:“少爷!老太爷!老爷会打死我的!”
“怕死就别去!”尉迟丰雄甩开晓恒的手,瞅准没人,一下钻进院子里,隐藏在花丛后,到处观察!
晓恒犹豫了很久,也急匆匆地跟上去,拉住尉迟丰雄低声说:“少爷!这真的不行啊!我们还是等等小诗姐吧!万一我们刚一走,吃的就送来了,那我们不是自找苦吃?”哀求中带着许多惊吓!
“滚!别妨碍我!”尉迟丰雄又往前跑上十多米,停下来观察——他也太小心了!也许他真的很害怕!
“少爷!”晓恒十分慌张地跟了上去,“老爷就因为写了一篇文章就被老太爷毒打了一顿!以前的枯管家就是因为把文老爷带进书院就赶出了书院,老爷恨不得杀了他!还有那个文老爷,更是,今天要不是有那个凶女人在,他早就被打死了!少爷!”晓恒一直劝解!
“别说了!被人发现了,我就说是你让我来偷的!看你怎么死!要是你有那个女人十万分之一那么利害,那该多好啊!”先是蛮横,然后惋惜起身,迅速地移动几十米!
尉迟丰雄在东躲西藏后,终于隐藏在厨房外面一丛两米多高的假山后,晓恒胆战心惊地在后面跟着,探出头来——情况不妙!不停地有人在厨房里进进出出!
“晓恒!现在该怎么办?”尉迟丰雄没一点信心似的,狠狠地抓挤着假山,“多么香啊?他们竟然不给我吃!我一定要弄到手!快想办法啊!”
“少爷!这里是没机会的!万一书房出了问题,那可就麻烦啦!我们还是回吧!”晓恒不停地劝说。
尉迟丰雄没反应,眼睛瞅着走廊上唯一的一个人消失在走廊口,而厨房里也似乎没人了,他迈起步子,一阵小跑冲了进去——晓恒自然也跟着!
一进厨房,到处都放满了撤下来的残羹剩菜——很多只是动了一两筷子!尉迟丰雄见厨房里虽然有人在干活,却没在意这门口,于是,他撩起衣服,把十几盘菜倒进衣兜里——用了三十秒!看了一眼正在放哨的晓恒,低声欢喜地叫:“好啦!”一迈步冲进了花园,晓恒也趁没人注意跟了上去!
“糟啦!撤下来的菜怎么有十多盘全空了!你们谁偷吃了?”小歌一进厨房就大声喝叫起来:“今天可是恒兴书院的大日子,谁他祖宗的不要脸,敢在节骨眼上偷吃?”愤怒的声音惊动了厨房里的所有人,“有胆子的站出来承认!看你家大姐怎么教训人?”没人动,“没人动?好!一旦被我查出来,让他脱层皮!”见还是没人出头,“你们可给我看好了!我这就去禀告老爷!”扭身大跨步帝走出去——气冲冲地走上一座雅致的二层小楼,挤过站在楼梯上传菜的人,她上到二楼,瞅准正在满桌斟酒的小诗,悄悄地由边上走了过去,用手捂着耳朵在小诗耳边小声说话。
“嘿!小诗快斟酒!别慢待了客人!”席上唯一一位女主人轻启皱纹说。
“是!夫人!”小诗把小歌推到一边,慌忙地把一桌酒给倒完了——当他倒给老太太的时候,她收尾重了点,把一滴酒溅到了桌上,她也没在意,拿起酒壶,急匆匆地退到小歌身边,给小歌低声说:“快去找管家处理这件事!”
第十章
小歌点了点头慌慌忙忙地往外躲了出去!
尉迟兴弼皱了皱眉,涨起微笑:“世子!老先生!怠慢了,下人不太懂事!”举起筷子,“二位请尝尝这道‘云中飞鹤’!这可是九原城里有名的收尾菜!”
罗康点点头:“老先生!小侄那就不客气了!”面带微笑绰起筷子,夹上一点放在嘴里,放下筷子,闭上眼睛,嘴巴开始咀嚼起来,很认真很享受的样子!
尉迟兴弼见坐在罗康上手的老人,他脸上的皱纹虽然透露出红润的兴奋色彩,可里面又包含太多的憎恨,而且老人的手一直不跟他的话相配合,当周围没人似的,自顾自地吃着!因此,他放下要继续劝客的筷子,自己夹一点吃了起来!
“老先生!”罗康咽下那口菜,淡淡地叫了一声,“听说你有两个高徒!这次来我可得与他多亲近亲近,怎么没见他们?”——那位老先生放下筷子瞟了罗康一眼,听着!
“哎!我哪能教出什么有出息的人啊?那都是朋友们看我老得快不行了,送给我的一个安慰而已!要说学问、舞技,他们与世子比起相差天上地下!”顿一顿,“世子吃好没有,用不用再弄几个菜来?”
“吃好了!”罗康带着微笑说:“老先生你也别太谦虚了,我在擎天山庄与二位高徒有一面之缘,小侄从那时起就很敬佩!”
“哪里!哪里?”尉迟兴弼连连摆手,“他们在外面尽给我丢人!”——看来还是很骄傲的!
“不知他们二位在不在?我真想见他们,我们年轻人是很容易走到一块的!”罗康的眼睛很得意地瞟着尉迟兴弼!
“现在有一个在府里!另一个吗?”尉迟兴弼的神色倏地变得很不好,保持了五六秒钟,又恢复满脸笑容,“另一个已经自立门户了!我们别提他们了!世子长途跋涉应该有些累了,我还是领二位去休息吧!今天下午,可以参观下我的茅草棚!”见二人并不反对,就站起身来,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小诗把酒壶放在一边小桌上,从侧道,贴着墙偷了出去,把在楼梯上等着传菜的人静悄悄地轰出去,低声吩咐:“快!到黑管家专门准备的客院的路上侍奉着!注意一下自己的打扮,不要让客人笑话!”这些佣人蹑手蹑脚地跑了,小诗规规矩矩在门口上躬身等着!
“世子!这位老先生!老身身体有些不适,就不陪二位了!”老太太的声音。
“哦!老夫人哪里的话!你老快去休息吧!小侄惊动了老夫人的清闲,才是罪过!”罗康非常亲切的话语!
“老身失礼了!”老太太由两个丫头搀扶着先走了出来,向一个方向走去——看都没看小诗一眼!
“这位老先生!看您的年纪已经过百岁了吧?不知老先生有何心得,能不能指点小辈一二?”尉迟兴弼试图撬开老先生的嘴——跟着小诗指的方向走去!
老先生在罗康和尉迟兴弼的笑容之下,轻咳一声,吐出一个字来:“闲!”
“‘闲’?”尉迟兴弼不知是装的还是是真的不懂,“小辈胆敢再问一二!何谓‘闲’?”
老先生一扯嘴角,脸上掠过一阵冷笑,像没听见似的继续与罗康往前走!
尉迟兴弼的笑容中灌满了尴尬,不再说,在前面引着路!
“嘿!你到底吃不吃!”尉迟丰雄那霸道而雄壮的声音突然响起,把站在走廊里的佣人吓得打了个哆嗦!过了一会儿自得的声音:“不吃算了!”
尉迟兴弼急忙向两位客人解释:“这是我不懂事的孙子!惹世子和老先生笑话了!”
“哦!老先生!我好像听说你有两个儿子一个孙子!刚才吃饭的时候怎么没见?”罗康笑着说。
“那两个不成才的东西在屋里读书!他们根本就不敢见人,过了这么多年一点成就都没有,真是羞死人啦!”尉迟兴弼自嘲地说,“我这个孙子!是有点天分!我可也不敢放他出来瞎闹!我们一家人都还没一个考上的,再不努点力,我可就看不到了!”
“哦!”罗康的脸色也不太好了——他除了有个“世子”的身份,也就只是个书生!
“轰!”“咚!”“嘭!”尉迟丰雄房间里发出了巨响——尉迟兴弼回头望一下,“小诗!你去看看怎么回事!这里有我!”
小诗躬着身子退到门口,举手就敲门,“公子!公子!出了什么事?老爷让我来看看,快开门!”——里面没动静,再喊,还是没动静,再敲,仍然没反应!
罗康恢复笑容:“老先生!你去处理你的家务吧!有佣人们带路,我们不会走错的!”
“得罪了!”尉迟兴弼十分羞愧地行了个礼,反身急匆匆来到门前,挤开小诗,伸手在大门上猛敲,“丰雄!快开门!爷爷来啦!”没反应,他后退一步,“我要进来了!”怒气中已经藏了一丝杀气,“嘭!”一脚踹开门来——好一个狼藉的屋!桌子、椅子满地翻到着,就是见不到个人影!——尉迟兴弼双眼冒火,“给我滚出来!——看我不打死你们!——”歇斯底里地吼叫着,两只手中使足了劲,脚自然而然地踢飞了一把椅子!“啪!”往里面的箱子走去——一口足以装下两个人的木箱子!
“嘎!”门轻轻一响,躲在门后的尉迟丰雄一手捂着大气不敢出的嘴,一手环抱着已经晕了的晓恒,怀里揣着东西,从门后闪身冲出门外,憋足一口气疯狂地往后门方向跑去——怎么啦?也许他真的被吓坏了!
“站住!丰雄快给我站住!”尉迟兴弼扭回身来看着孙子那逃命的身影,气得一脚踢起一张椅子,砸在墙上,完全变成了一堆木渣——他没有追,他也许太相信自己的威信了,也许是一招就来的惯性思维,也许是不想失掉自己的身份!
尉迟丰雄听见后面的狂叫,吓得他憋足了气劲往前跑——闪过几丛花草,消失在尉迟兴弼的视野里!
“来人啦!”尉迟兴弼一脚把房门踹掉,走出房间:“快去把丰雄给我抓回来!”他的声音变得很平静,从牙缝里吐出来的——阴暗的杀戮已经充满了他的心,也许真的只有让他杀掉一个他痛恨的人,再把那人生吃掉,他才能恢复正常!
胆战心惊地躲在屋外的小诗和其他佣人如同得了特赦令一样,以最快的速度逃离开去——他们根本都是四下里乱跑,哪是去追赶尉迟丰雄!小诗几下跑过一个拐弯,停下来靠着墙喘气,用手拍拍自己的胸口,然后缓缓地伸出一只眼睛去看尉迟兴弼——他似乎又进了尉迟丰雄的书房,“噼里啪啦”地咂着里面的东西!——“丰雄公子!”小诗转过念来了似的,在自己大腿上狠狠一拍,拣了一个方向就边走边叫人:“快去找丰雄公子!所有的人都给我听着,见到丰雄公子,一定要把他拦住!”
接着书院里闹了起来:“丰雄公子从这里跑出去啦!”“快追!”“丰雄公子站住!”“丰雄公子有话,回来跟老爷夫人说,不会有事的!”“找到啦!”“这是丰雄公子的衣服!”……
老黑、小诗、小歌三人看着这件满是油污菜渍气喘吁吁地说不出一句话来……
“不好啦!丰雄公子出了书院啦!”
……
尉迟兴弼夫妇、尉迟敬贤夫妇、尉迟敬祖、武生等几个学生围坐在大厅里,中间的桌子上正摆放着尉迟丰雄那件装吃的外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听着一个又一个佣人的报告!
“老头子啊!”老太太用手绢抹着眼泪,挥手拦住佣人们的汇报,“最近你火气实在是太大了,这下可好?把咱们最疼爱的乖孙子给吓跑了!不知道什么时候他才会回来!我的孙子嘞!”悲痛地拍着大腿,“奶奶答应给你做的新衣服还没有做好你就恨上奶奶喽!我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才有你这么个孙子啊!都是奶奶不好!我一直都没有好好疼过你,让你爷爷把我的乖孙吓跑了!真是报应啊!”伸手拉住尉迟兴弼,“老不死的!你怎么不把孙子看好,让他在你面前跑了!你还我乖孙孙!”手无力地捶打着,“你是那门子的爷爷啊!我的乖孙子啊,不知你哪辈子造了孽摊上了这么个爷爷啊!我可怜的孙孙啊……”
“别吵了!你哭就能把丰雄给哭回来?你还是安安静静地坐着,想想到底会跑到哪里去!”尉迟兴弼蛮横地把老太太推开,“有这样大逆不道的子孙不如没有好!”手在椅子上一拍,站了起来,“我去休息一下!等会我还要去陪客人!”扭身走了两步,停住,“敬贤你们夫妻两个去找丰雄,其他人全回自己的岗位上去,要是得罪了贵客,所有人掉脑袋都赔不了!”顿一顿,“今天还是找不到,以后就不用再找了!从今以后我们家再也没有尉迟丰雄这个人啦!”
老太太见尉迟兴弼那绝情的样子,一口气没喘通,人就晕了过去——自己非常疼爱的东西,有人说上一句坏话还要发火,何况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尉迟兴弼几步走开了,其余的人拥上前来,给老太太捶后背,抚前心,掐|茓位,手忙脚乱地抢救——老太太长长吐出个“哎——”醒了过来!——“妈!你放心!”大少奶奶一边给老太太揉前心一边说,“丰雄是我身上的一块肉,我一定会把他给你老人家找回来的!”
“妈!你老放心!我已经顶撞过爸一回了!第二回更不在话下,我们出去以后,不找到丰雄我们决不回来!”
“放心吧!师母!我们这些人一回家就发动人去找!”
“二弟!你可要照顾好妈,我们这就走!”
几个学生和尉迟敬贤夫妇跨着大步向大门走去,“嘎!大门开了!多谢各位贤弟了!”尉迟敬贤夫妇向那几个学生行礼,“以后要是有用得着我尉迟敬贤的,尽管发话!”
“应该的!”几个学生纷纷还礼!
“应该什么应该?啊?我应该见罗王的世子,你们为什么不让我见?现在是不是可以了?”乞丐老不死从门墙边爬起来,敲打着门大声吆喝——声音大了不少,看来那个馒头挺有用的!
“滚开!老子烦着了!什么‘罗世子’?我还玉皇大帝嘞!”尉迟敬贤冲老不死一吼,吓得老不死靠在墙上,扶着他的妻子匆匆走上大街!
武生在门里哀伤地看着,见只剩下又要闯进来的乞丐老不死,有气无力地说:“关门!”扭头往里走,“我又得去陪那个油嘴滑舌、毫无学识的书僮!”苦笑着,望望已经没人的大厅,“自从文生出乱子的消息由我传回来,这里越来越不太平了!”
“哟!武公子!怎么又敢劳烦你来陪我!我是什么角色,我清楚得很!你老还是找我家主子吧!你们才容易谈到一块去!”书僮正摆弄着一锭银子,见武生进来了,欢喜地来迎接!——门都不关,分明是等人嘛!
“哟!远智兄客气了!”武生强起笑脸作揖,“我家老师才有陪罗世子的分量!远智兄虽是书僮,但在豪门长大,拥有的学识自然大大高过我们这些市集身的小书生!请坐!”
“武兄太谦虚了!”还揖大大方方地坐下,“说句实话,我也是最近才当上主子的书僮的!”上前把门关上,“你知道吗?以前我家主子的地位还不如我嘞!要不是最近他拉拢了许多势力,我看连罗王也许都不知道有这么一个儿子!”回到座位上,“你知道我为什么把这事告诉你吗?如果你想弄个一官半职的,尽管找我,我身上可是有秘密公务的,要是你把罗王德差事干好了,升官发财那是顺当得很的”武生没反应,“皇帝陛下对这几年你们省份考中的秀才很不满意,怀疑这中间有什么!你是读书人,科举在你们眼中是跳龙门的关键!而你把这里面的什么给弄清了——”脸上的奸笑很是诱人,“不说上面直接的封赏,就是你跳龙门也会顺利得多!有没有兴趣?”他那笑容说明他有百分之九十九的把握,鱼儿会上钩!
武生的眼睛突地一亮,马上又沉静下来,“远智兄!你不会是开玩笑吧?我何德何能敢当差?”
“武公子!你可是九原乃至全国有一号的,有名的文人,你应该看得出些什么的?”远智的话音具有很强的诱惑力!
“小弟眼拙!”武生以笑相对!
“你知道为什么我主子不让我在身边伺候吗?首先,他对我不放心,极担心我是罗王派来打探他底细的!第二,他来这里的目的很是特殊,完全是他私人的原因!不过具体是什么我不知道,那个与他同行的老头子肯定是为他这事来的!第三,明面上看去我是书僮,可实地里我的身份可比这个刚入罗王府的‘世子’高许多,他也得听我的!否则,在城门口时,他一定大发雷霆,你们坏了他的好事!”他宛如一个足智多谋的军师、门客!
“远智兄!这我就不懂了,多了些社会高官来迎接他他还会不乐意,哪个名门望族不是这样?”武生似乎在用激将法!
“这个……”远智神秘地笑着,“只要你听懂了我刚才的话,你就应该知道是为什么!”顿上一顿,“不过,他的事与我的事是没有影响的!你就别问了!还是回到正题上来!”脸色严肃起来,“武公子!你答应了吧!就算以后你考取了功名也要办差的,先练练手不是挺好的吗?”
“这个?”武生不住地叹口气摇头,“我没时间啊!”
“武公子!你怎么用这个理由来搪塞我?这不是明摆着的事吗?”似乎明白了什么事,“哦——我知道了,你是怕我欺哄你?”伸手在怀中掏了很久,递出一块牌子和一封信来:“不管你在什么情况下,最好不要把这事给泄漏出去,后果怎样?你应该会明白的!”
武生不接,反而推还过去:“远智兄!我不是这个意思!你收起来!”镇静地说:“我熟读圣人之道:用权术治理天下,天下乱;治理一乡,一乡乱!小弟不好权术,因此不能答应你!还有一点,我们书院的基石正受到敌派的攻击,小弟在书院里也算是个人物,保护师门这是我的职责!还有,小弟不过是一介书生,参加朝廷的政事,是所谓的‘名不正言不顺’!小弟不敢为!”
远智面带愁容地点点头,“好!我就不强人所难了!不过有件事武公子能帮我的忙,这可不能再推辞了!”收好东西。
“什么事?远智兄尽管说,我这个主人能办到的绝不推辞!”武生也不好意思再推辞似的。
“我需要,认识一下今年准备参加秋闱的公子们!这你可不会推辞吧!”远智那大气凛然的笑容和坐姿令人不得不点头!
“这肯定行!过几天就是端午节,九原以及外地会来很多有学识有文采的读书人,到时我一一给你引见!”武生很随和地说。
“那就这么说定了!我这次的差事很不好办的!不得不多了解些情况!”远智望望窗外,“公子你去休息吧!这种天气,不睡午觉实在是太浪费了!”伸手到空中打个哈欠——看来是他想睡觉了!
“那小弟告辞了!”武生起身施礼打开门,退了出去,关上门——屋子里传来一声:“……好个酸秀才!”武生扭头匆匆离开,他脸上绽放开幸福的笑容。
“武老弟!你刚从客房里出来?”尉迟敬祖沉着脸匆匆对着武生走来,“走!到罗世子那里去!他们可在书房里等着我们!”很不情愿地说。
“二哥!他们没在客房歇着?”扭头看看这个院子里的那几间上位客房。
“跟我来!”伸手把武生拽着就走,“还不是老爸邀请人家四处转转!哪想刚转到书房就想找我们了!走!我们领教一下世子的学问!”
武生那笑容一下没了,全是疲惫的愁容——他也许很需要点时间自我整理休息一下!
“世子!上次在擎天山庄不知世子的身份!小民多有得罪!请世子海涵!”武生深深地向罗康鞠躬。
罗康满脸欢喜地上前捧起武生来:“武兄客气啦!小弟哪敢受如此大礼!来来来!咱们好好谈谈!敬祖大哥不要站着啦!你可是这里的主人啊!”他把两个人按到椅子上,转身向尉迟兴弼一揖,“老先生!我知道书院发生了些事,你这个主人可不能不去坐镇!你老请便!我们三个年轻人聊得很好的!”
尉迟兴弼强笑的脸一下羞红了一点,连忙起身:“世子见笑了!你们聊,我去处理一下!”就往外走!
武生和尉迟敬祖起来恭送走尉迟老先生,把门一关,互相劝说着坐了下来——一时不知说什么,都尴尬地相视笑了起来!
罗康沉下脸,很严肃地说:“小弟初来!虽然听说过二位的一些事,可我还是不太清楚,请二位仁兄自我介绍一下!”脸色随着语气转变为恭敬!——罗康身上马上恢复了那种彬彬有礼,几乎能使第一次见他的人俯身下拜,长久相处却会令人厌烦的气势!——尉迟敬祖严肃的脸上有了一种恐惧的笑容,作揖自我介绍起来——罗康缓慢地收回了那种气势,变成了一个很普通的听众,而尉迟敬祖说得很是动情了!
“……现在,我在书法和水墨画上的造诣,我不是自夸,基本上能算一流水平!那……”尉迟敬祖非常详细地介绍自己的书法和画法,时间已经过去了一两个小时——而两个听众不但听得很认真而且不Сhā一句——说者实在不能忍受口干了,他终于停下:“……哎呀!就是这些了,倒污了二位的耳朵!”起身提起茶壶把自己的茶杯倒了个满!
武生轻咳两声:“小弟姓武名生!祖籍父母不明,五岁时被老师收留在书院,逐渐进入儒家学派中的‘性理学’,对于科举没什么研究,至今未得一名!没什么其他的啦!”他就用这几句话介绍自己!
“哦!”罗康十分惊喜地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来:“敬祖兄!小弟这里有几个很奇怪的字,请你鉴定一下!”双手捧送到跟前,又从怀里掏出一本书来,“武兄!这里有一本古籍,请你帮个忙,小弟有很多地方都看不明白!”双手捧送到跟前!
“啊!这不是文老弟的字吗?”尉迟敬祖惊奇地叫起来,“不对!怎么有点像大哥昨天那惑人的字!不明白!不明白!这到底是谁的字?比昨天大哥的字还要诡异上好几倍!我得仔细研究研究!”
武生施礼后,看了看尉迟敬祖,看起有些残破的古籍来,眉毛慢慢地皱到一块了——罗康面带舒适的微笑坐到椅子上看两人出神的样子。
时间在不知不觉中又过去了一两个小时,罗康已经悄悄出去方便了两次!这时他再一次坐到椅子上,望望窗外的天光,时间已经不早了,他喝上一口茶,长叹一声:“哎——”起身,边咳嗽边走向尉迟敬祖:“敬祖兄!该歇歇啦!”
“哎呀!是该歇歇啦!尿都快憋死人啦!”头也不抬,眼睛死死地盯着那张纸!
罗康来到武生面前:“武兄该歇歇啦!”
“歇——啊!”武生慌张地抬起头来,四下一看,急忙合上书,对着罗康就满脸红晕地鞠躬,“小弟该死!小弟罪该万死!怎么我光顾着看书啦!倒把世子给冷落在一旁!”
“没事!武兄你快去歇息一下吧!差不多该吃完晚饭了!书,你也带上,慢慢看,我有很多关于这本书的问题请教你!”罗康很是大方地说。
“谢谢!小弟可从没看过这些古本!我也就不推辞啦!得罪!我得先走啦!”武生提着裤子就往外走——那个尉迟敬祖早就拿着字跑得没影了!
“嗯!效果挺不错!”罗康看着武生远去的背影也往外走,得意地说了一句,发狠地咬咬牙往他的住处走去!
“回来啦!”罗康推开门,在床上盘腿坐着的老人睁开眼来不慌不忙地问!那股子厌烦之气又慢慢放出来!
“老师!”罗康进门,关门,急匆匆来到老人面前,“你老人家住得还畅心?”
“别讲这些没用的!畅不畅心你知道!事情办得怎么样?那两样东西已经把他俩给迷住了!以后办起事来,他们应该不会出手!不过那个敬贤不好办,他不在府里!”
“我那个徒曾孙的消息收到没有?我可不希望空来一场!”老者厌烦的气势更强烈了!
“刚收到消息,那几个人现在全在‘驴家老店’!其中有两个在这里受了伤!不过我担心他们不敢再来!”罗康那怨恨的气势冲去了老人的部分厌烦!
“这个不用担心!我们慢慢了解他们的实底!他们走,我们也跟着!”叹口气,“可惜这尉迟老头把我们的行踪给暴露了,否则,我们倒可以亲自去探察一二!”
“老师!以我的本事应该可以躲过去吧!”罗康很不高兴地说。
“你别忘了!一飞帮提供的信息说明了些什么?你想找回面子还是稳妥些好!我尚天书都不敢乱出手,何况是你!”——断崖尚天书!李梦仙的爷爷,擎天山庄第一任庄主李景春的师傅!——“还有,你那个书僮说不定会扯你的后腿,你还是想想怎么处理吧!你想取得你父亲的重视可难着嘞!”
第一章
“老师教训的是!我还是想点法子把他拉拢过来!”罗康的怨恨消散开去!
“好了!陪你老师到处看看!好多年没下山啦!”尚天书放下脚,一手捋着银髯,扭腰转膀活动几下!
“老师是想出书院?我这就叫他们备车!”罗康恭敬地提议!
“我看就在书院里转转就行了!一出门说不定就会有好多人来巴结你!”迈步,开门,走出去。
书院里的佣人们正一遍又一遍地清扫整个书院——看样子他们对自己的工作成果极不自信!在练武场上,有几个人正在争吵。
罗康看见尚天书要往那里走去,急忙劝阻:“那里不太安全!你老人家还是别去的好!”
尚天书捋着银髯:“人世间最好看人的本性的地方,就是在吵架的地方!那时候,什么颜面、地位、名望都有可能被抛开,一个个都可能把一方面的真实露出来,这比什么都好看!”飘逸的步伐无声地加快。
“不行!这绝对不行!黑管家!老子维修这个场子都十多年了,不要以为你是管家就可以在这里指手画脚!老子不吃你这套!”手握小铁锹的汉子吼叫。
“这是老爷交给我的任务!我有权决定!你这王八羔子别以为我是吃素的!快点,你马上把这几块烂的拆下来!否则——”
“拆下来!你爷爷没教过你怎样吃奶是不是?你知道要把它们拆下来,换上新的得花多少时间?至少三五天!你可倒好,你要我们马上弄好,又要我们换上新的!你当你妈是奶牛啊?有吃不完的奶?爷爷的!就是你妈真是奶牛也喂不出你这个大肚兽!”
“王八羔子,你怎么说话来着?你要是再这么胡说,我大笔一挥,你就没饭碗了!你最好给我老实点!”老黑捞捞衣袖似乎要动手!
“嘿!不是我们不听吩咐!你这明明是逼人嘛!只要你有本事,你去给我们弄来几块这种规格的石料,今天,老子不把它弄好,我每天当众给你磕十个响头,叫你十声爷爷!有本事你去弄!”狠狠地扭头往脚边上啐了一口!“你讲点道理行不行!要不咱们去见尉迟老爷子,看谁有理!”
“对啊!黑管家!”众人附和,“这种石料,长宽是很普通!长是五百一十二毫米,宽也是五百一十二毫米,可这厚实在太少见了,也是五百一十二毫米!有钱都没地买!这都得我们自己去石厂采!没几天时间打磨、搬运那是不可能的!”
“这些我可管不了!老爷说了,这些伤痕必须还原成原样!时间只给你们今天下午!我也没办法!”
“老黑!别以为你当了管家有什么了不起,就是尉迟老爷子站在我面前,我——”指指自己,“也只给他两条路!要今天修好就只能用石灰粉石浆把它给补上,将就着用!要还原,至少也得给我们四天!没四天,就是杀了我,那也办不到!——办不到!”这应该是他最后一次好好说话,马上就会有所行动!
老黑还是不依不饶地挺直腰杆,头斜上望着天,双手摆出个指挥千军万马的大将军姿势,右手十分沉稳地缓缓抬起指着对方:“你这个王八羔子,你以为你是谁?”由于发怒而耸起鼻尖,把鼻孔拉得特大,脸上的肌肉为了保持这个姿势不停地跳动着,嘴也斜了,“有种你就滚!别在这里逞能!”
那汉子一边发狠握紧了双拳,一边怒容里夹杂了尴尬——他一定是恼怒中带着犹豫,否则他就不会一直不开口,也不行动!还算好,其他的汉子抢先围定老黑,“你这是什么意思?要我们全都走啊?就是要走,我们也要见一次老爷,绝不留给你胡说的机会!”老黑被逼退了很多,眼见着就要撞进尚天书的怀里!“嘿!那位老寿星,公子爷请让一下!这里不管你们的事!”
尚天书越看越乐,到现在他的笑脸都延伸到大脚指了,他伸手一把按住正要回头的老黑的头,使他转不过来,“嘿!小伙子们!这事可太关我的事了!你们修好那里还不是让我们这一老一少赞个‘好’字?”
追赶已经有些慌神的老黑的雇工们不但停住了脚步,还往后退了两步,上下不停地打量。
老黑头上的手移开了,扭头一看,本来有些慌张的他,更加慌张,脚一打颤,跪倒在地上磕头:“世子!小的该死!没发现两位大驾光临……”
罗康的脸上像是一张空白的纸,什么样的感情也没流露出来,眼睛变得非常深邃,像看穿了眼前的一切,又好像什么也看不见,现在说他是个人还不如说他是块石头!
“你们全都快滚!”尚天书那铺天盖地的气势一下冲入人群中——那群雇工扔下家伙急匆匆往后跑去,老黑却是在挨了一踹以后才踉踉跄跄地往后撞去!“快滚吧!”尚天书的笑容慢慢收了起来,向罗康招了下手,径直走向那还没修好的石缝边上,蹲下来伸出一根指头在槽痕里摸了一下,“嗯!这个鞭子练得挺精熟的,不知为什么会砸在地上!”
罗康依然站立在原地,猛地一下眨眼,神情突现出一丝慌张来,四下里一找,发现了正蹲在地上思索的尚天书轻吐一小口气,再瞧瞧四下没人走了上来:“老人家!发现什么有趣的事啦!”装装门面的问话。
“我在想有什么办法能让如此猛劲精熟的鞭子砸在地上!想想看啊!一个高手会让自己的鞭不停地往地上砸吗?如果用的是刀、剑、矛这些硬家伙能被打歪砸在地上,是很有可能的,可是人家用的是软鞭,你能用什么把它给打在地上?如果是躲开的话,这鞭子的鞭痕由于收缩的存在,痕迹也不应该如此直啊!”尚天书似乎找到了非常珍贵的宝物,爱不释手地摸了又摸,一脸的爱怜。
“老人家!我不是跟你说过吗?今天早上有一男一女在这里受了伤,我看是因为这件事!”罗康也蹲下来摸了一摸,“老人家,那个女的用的是把杀猪刀!”
“是他们?看来我还真小瞧了这些年轻人!”尚天书起身拍拍手,“走吧!人家还要干活嘞!”迈开步子拣个方向走去,罗康也急忙跟去。
“这下可糟了!老爷肯定会发火的!”那群雇工东张西望地走了出来。
“我看不会,你要知道,这两个贵客对那些鞭痕好像挺感兴趣的!”
“嘿!这黑管家怎么搞的,怎么让客人独自在这里走,连个伺候的人都不派?老爷知道了,老黑可吃不消啦!”这些人都笑了起来。
“你们说是继续补,还是准备更换的石料去,还是不管它们?现在没有老爷的话还真不好办!”
“糟啦!老爷和黑管家来啦!我们快干!”
尉迟兴弼满脸的慌张,看见这里没人似的急匆匆地往前走,一句话也没留下来。
不久,雇工们松了口气地抬起头,“哎!这可难死我们了!老爷竟然不来说说!”
“这样吧!我们先把它们补好,然后再去弄新石料!两样都干了,看他们还有什么好说的!”
“对!我们快干吧!”
太阳变得血红了,修补工作基本完成,雇工们伸个懒腰,叹上几口气——把所有的想法都表达出来了,可惜太急促太庞杂,谁也弄不明白!
“嘭嘭嘭!”三声急促的敲门声!
有个雇工一边活动着腰、头,一边往门走去:“别急!来啦!”“嘎”地一声打开门来。
“府上的丰雄小公子找到没有?”门外站着的一个满头大汗的佣人,喘着气问。
“哦!”无精打采地看着门外的人,“你是谁啊?少在这里乱打听!没事快滚!”
“瞧!是吧!跟你说了别敲门,你还不信!这些狼狗可凶了!”坐在边上的老不死说了句话。
来人擦了擦汗,“我是尉迟老先生门下的任厂少爷家的家丁!我们府上派出的人把周围都找了一遍,都没发现丰雄小公子的踪迹!我家少爷让我来报个信,再顺便探探其他人有什么消息没有!”
“哦!原来是任厂公子府上的!不过,我们府上并没有派人出去寻找公子!好像只有大少爷和大少奶奶在外面找,你还是去找他们吧!”不太高兴地说。
“哦!知道了!”转身就往外跑!
“嘿!老子要见罗世子!快去给老子通告一声!”老不死冲关门的人吼了一句。
接着又匆匆跑来一个佣人,“嘭嘭嘭!”地砸门,门又开了,“你又是谁啊?”
“我们郑大东家在文庙发现了丰雄公子的踪迹,你赶快叫其它人来帮忙!”不等回答匆匆就往外跑!他的腿脚的确很快,一般的人都会佩服的——报信的人挥洒着汗水在大街上狂奔着,在人流里自由地穿梭,好不奇特!
“嘭!”郑东家的伙计没让过一个低头走路的女人,一下把人给撞飞了,他也几个趔趄摔在地上打了几个滚!他好像没受伤,爬起来,几步上前,去扶那个女人!
这个女人趴在地上一动不动,一点声音也没有,郑东家的伙计的手刚碰着她,她猛地一翻身,就是“啪”地一耳光,然后张大嘴要死要活地吼叫起来:“天老爷!——”用很假的哭腔,带动着手捶胸拍足,“有人在你眼皮子底下行凶啦!你怎么不开眼啊!——”眼泪鼻涕汩汩地往外冒了,给过路人的印象就是太悲惨,可仔仔细细一研究,很假,真的很假,哭是真的,可她真的受了十分严重的损害那绝对是假的——“天啦……”
郑东家的伙计也没闲着,伸手要拉:“大……姐……实在……是……对不起!”急促地喘息着,“你就别闹啦!”吞下一口唾沫咧着嘴很慌张,“我是郑文峰郑东家的伙计!”他的手一挨着女人,女人就发了疯地甩开,在地上胡乱地挥爪、踢脚反击着,还大声喝哭:“行凶啦!”吓得这个伙计急忙退后几步,满脸的委屈和着急,他向周围看热闹的人连连作揖恳求:“大妈!大姐!大妹子!我求求你们出个援手!”吞着唾沫,“我求求你们帮个忙把这位大姐扶起来!该看大夫马上送医馆,该赔钱就说个数,随便找一家郑东家的铺子都可以领来!求求各位了,我有特急的差事!办砸了我一辈子可就完啦!求求各位行行好!”
有几个女人试探着挤到前边,有个开口:“大姐!快起来吧!人家答应赔偿你啦!再这样闹下去也不是好事!”——地上的女人声嘶力竭地摇肩甩头哭喊:“滚开!滚开!滚开!”连成一气的三个“滚开”,“天啦!——你怎么不开眼啦!——天啦!——你怎么不开眼啦!——天啦!——你……”她继续不依不饶地耍泼!
“大姐!你到底要怎么样?我给你跪下了成吗?”郑东家的伙计十分着急、十分羞愧、十分无奈地跪在女人的边上——可女人就是不管,自己不停地闹,眼泪鼻涕依然不止——“诸位乡亲!有谁帮我个忙!我家东家一定有重赏!”伙计跪立着朝旁边的人作揖,“有谁愿意为小弟跑下腿的!”
“郑东家的买卖做得好,伙计也练得好!我给你跑趟腿!说吧!”有个吸着旱烟的半大老人一边用鞋底磕烟灰,一边说。
“多谢大叔!”先作个揖,“前面有家郑东家的店子!你去帮忙把掌柜的叫来行吗?你就说长腿老七在这里闯祸啦!多谢大叔!”马上磕三个响头!
老人挤出人群走了,只剩下一声不吭的伙计和继续不听人话的女人,和围观的人群!
几个女人几次上去劝解都碰了一鼻子灰,再也没有上前劝说的!这时,城里的巡防队来了一个人,大声吆喝着走了进来,把脚一跺,轻咳两嗓子,不以为然地问:“这里发生了什么事啊?闹得整条街都不安宁!”
“青天大老爷啊!你可要为民妇做主啊!这个王八羔子当街行凶,把我给撞翻啦!青天大老爷啊,你可得为民妇做主啊!”哭天抢地地扑到巡防队员面前哭诉了两句!
“兵爷!我什么都承认!该看大夫就看大夫,该赔多少钱我绝不会少一文钱!我只希望赶快了结此事,我们郑文峰郑东家还等着我去回话啦!”伙计站起来作揖。
“青天大老爷!千万别让他走!他想逃!”女人着急地要抱住巡防队员的脚——吓得巡防队员急忙闪开,连着刀鞘取出了佩刀,横在跟前——“天啦!你怎么不开眼啦!”女人只得缩在一旁继续哭嚎!
“他爷爷的别哭啦!”巡防队员发火了,“你再闹,把你扔进大牢关上半个月!”
女人闻言,停止了哭泣,望着巡防队员看了三秒,扭头扑向围观的人群,继续哭闹:“各位乡亲,要给民妇做主啊!民妇冤啦!”
“三姐!块下雨啦!我家的二两面还晒在外边,我先走啦!”人群中一个女人用洪亮的声音喊了这么些话!
“要下雨啦?”女人停止喊叫,急忙站起来,看着南方天边正越堆越厚的乌云,呆了三秒钟,“七妹!等着我!我纳的两双鞋底还晾在外面啊!”用说话的时间把身上的尘土拍打两下,跟着头也不回地挤进人群,“七妹!我们快走!”
“三姐!你就不要他们赔钱啦!”两个女人在众人眼皮底下飞走起来!
“还要什么钱!我那两双鞋底可好得很,被雨淋了就难看啦!快走!说下雨就要下雨啦!”没入了人流中!
伙计见女人没影了,慌忙向巡防队员作揖,“兵爷!那我也走了?”试探的语气。
“走吧!你小子撞上这么个女人也太霉气了!”巡防队员把佩刀别回腰上,“快去吧!郑东家还等着你!”
伙计闻言,挤开人群撒腿就跑,这次他跑得慢了许多,当乌云掩去太阳不多的红晕的时候,这个长腿老七来到了文庙——天上也落下了雨点。
赶到出事地点的掌柜向路人问清了情况,递给老汉几个钱,分头离开。
长腿老七冲进文庙的酒楼,径直来到郑文峰面前:“东家!信儿已经及时送到!回来的路上出了点事!”
“送到就好!可怎么还是没有其他人来帮忙?”郑文峰一边喝着茶一边不慌不忙地问。
“东家!小的不知道!我看那开门的人,似乎对我们这消息不感兴趣,还有些厌烦,八成他们真的没派什么人出来找!”长腿老七这才放开自己压抑住的呼吸!
“下去喝点水,休息一会儿!”郑文峰把长腿老七挥手赶走了,扭头对身边的金锭说:“看来!我们是白忙了!就算找到那孩子,也没什么机会进入恒兴书院,你说我们还能有什么办法呢?”
金锭玩着他手中的那杯茶,沉吟一会儿说:“这怎么也是现在最好的法子!还是坚持到底的好!”
“没别的办法啦!这些读书人就是看不起我们这些做买卖的!”郑文峰很是失望,“如果我有吕不韦那样的眼光就好了!在这个茫茫人海中,我只希望能找到个能封王的人就行!”顿一顿,“哎!可惜我们这个时代已经没有稳定的王爷了,更别说能独据一方的王爷啦!”——他的声音低得只有他自己听得见——“我们还有什么出路?”更加颓丧,“贪官污吏不是我所需!新起炉灶更不是我所愿!”他突地站起来,“走!这些人为什么不争气,不就是一个孩子吗?这九原城才多大,以我这么多的人手都还找不到!丢人!丢死人啦!”迈步往外走,“金锭,我们自己动手去找!”
“老爷!你自己去找并没有多大的帮助,相反,那些人一旦找到了还不知道上哪儿去禀告你!”金锭跟随着,嘴里却在劝解!看看天,自言自语:“外面开始下雨了!”
“你以为我就没想到这些?不过,这机会是千载难逢的,我实在是坐不住了,我们到下面去转转,顺便也可以找找嘛!走吧!”郑文峰迈着沉稳缓慢的步子往下走,脸上的红光下正隐藏着一股热血沸腾的激|情!——也许他的什么心愿就可能因为找到尉迟丰雄而进入实施的阶段。
“嘿!伙计!等会如果有人找我们郑老爷,让他到这个小广场上找!”金锭掏出点碎银子扔到伙计的手里。
“是!小的一定办好!”笑脸,哈腰送人出门。扭回头来,得意地自言自语:“要是每天都有这么多事在文庙前发生,不但老板发了,连我也发了!”
“嘿!小二!你不快干活在想什么鬼主意啊?”掌柜的在柜台后嚷叫起来!
“哎哟!掌柜!我正为我们店子这两天的红火感到高兴嘞!我看照这样下去,我们必须把旁边的那间破书店买下来,把我们的店子再扩大一倍!”小二兴高采烈地说!
“你这个蠢猪!快去干活!如果你出的主意都管用的话,我看你来当老板,我来当小二算了!”满是讥讽——对这个小二有些不公平!
“嘿!掌柜的!”一个客人端起茶来到柜台前,“我看这个主意不错!你应该考虑考虑!你看看,我今天差点连座位都找不到了!”
“这位大爷!你老怎么也听伙计们胡吹!你不知道前段时间这里人是多么的少!我这才下狠心,在三餐之间兼做茶楼,三餐正刻改回酒楼!哪敢再扩大场面!”掌柜笑着客气地反驳。
“这你就不对了!酒楼和茶楼混在一起,很不好做的,你更应该扩大,在这楼的旁边再建它一座楼来,一边专做酒楼,一边专做茶楼!闲坐得饿了移上几步就可以吃饭;吃饱喝足了,又可以过来闲聊!这多好啊!”这个客人吃了称砣铁了心,似乎一定要掌柜的按这个计划干!
“这位大爷!我连一个酒楼还做不好,哪有能力再做茶楼!见笑了!”掌柜给客人作个揖,“大爷你还是跟那些朋友去闲聊吧!我还有点事!失陪了!”
客人摇了摇头,一ρi股回到位置上,很不高兴地向其他人说:“这个掌柜的不会做买卖!文庙这里这么多好玩的,只要玩累了,渴了,肯定会买碗茶喝喝!所以他改成了酒楼兼做,生意一下就火起来了!喝茶的人多了,留下吃饭的人也就多了!可两处杂在一块,吃酒的容易扰了茶客的雅兴,吃茶的也会碍着吃酒的食欲,用不了多久,这里肯定会改成茶楼!虽然能赚些钱,却是薄利!”
站在柜台里的掌柜一边假装忙着,一边侧耳听这些话,“什么玩意儿?老子的酒楼,王八羔子凭什么在这里指手画脚!”很不舒服地把东西一扔,吆喝:“小二!看着点柜台,我到里面去看看!”
“好!掌柜!”在厅里四下斟茶的小二高兴地答应!接着急匆匆地给几个急需添茶的客人斟好后,放好水壶,匆匆跑到柜台斜靠着,四下观察:“这天就快黑了!雨也停了!”——“小二结账!”——“来了!”
天已经黑了下来,小二收好厅里最后一个喝茶的人的碗,准备迎接食客——可惜!刚才有很多人饿着肚子伸头往里望来,见有喝茶的,没一个吃酒的,连门都不进,而来逛文庙广场夜市的人打着雨伞撑着腰,要进来歇歇的人见了灯笼下的招牌也就摇摇头走了,有一两个上前问小二的,也走了——于是酒楼里只剩下那些喝完茶顺便吃上点面食的人,酒楼的销量很不好!
掌柜站到门口,望了望,叹了口气:“难道这些人都不吃酒了?”他很颓丧地扭头往回走!
“老板!给我弄两斤酒!上七个菜!我们东家要在这里等人!”金锭一进门就拍着柜台吆喝!
掌柜一听这话眉开眼笑地答应:“是!是!是!小二!快领郑东家到楼上雅座!”他一边恭送一边往里喊:“快做七个我们酒楼的拿手菜!”
那些吃面食的茶客的闲情马上受了打击,手底下的动作加快,嘴里的力度加大,不一会儿拍拍ρi股走人!这以后才有些来吃酒的!
“东家!因为那尉迟丰雄很少出门,没有画像,但我们找遍了九原城的大街小巷,更让所有城门的官兵帮我们,我们却再也没找到线索了!”曹管家神色不定地报禀,“不过,九原城里其他自行加入寻找的人也并不比我们好!有的似乎连线索也没找到!尉迟敬贤夫妇着了魔似的在城里找了半下午也不见了,到现在他们也还没回书院,也没有人见过他们!据最后见到他们夫妇的人说,他们好像被一个经常混吃混喝的地痞给领出了城,就再也没有回来过!”
“完了!这下可完了!”金锭见郑文峰的脸色十分难看,就哀痛地叫了起来,“这下可好!小孩还没找到,大人却也丢了,很有可能是被骗进了贼窝!”连连摇头。
郑文峰狠狠地一拍桌子站起来:“你们这些饭桶,光注意找人了,却又把两个大活人给弄丢了,真是要人命!”顿了顿,“曹管家!既然尉迟老爷子没惊动官府,我们也不能,你马上把那些店里的,家里的护卫聚集起来,马上到城外去寻找尉迟敬贤夫妇!这个消息暂时保密!去吧!”看曹管家往外走,又说:“等一等!我要亲自去!把我和金锭的马给牵来!”曹管家点头答应急匆匆离去!“你们随便吃一点,回去歇息吧!明天早上起来继续找!”
金锭见所有人都走了,用手夹起块肉扔进嘴里边嚼边说:“老爷!你真的也去?这可不是件有安全保障的事!你还是把这事交给我的好!”
“不行!老子几年没点事干,今天可是我重大的日子,有乐趣的生活从今天开始!啥事,我都得亲自指挥!”扭头看看金锭,“你赶快吃!吃饱了,让我看看你的本领!”
第二章
小二急匆匆地跑上来,“郑老爷!城里的几大学子要求见你!我放不放他们上来?”
“这——”郑文峰眼珠转了几圈,“不用了!你就跟他们说:我除了在文庙附近发现了那个孩子经过的踪迹,其他也一无所获!不过明天,我会继续找的!”
“那我就这么说了,再赶他们回去?”小二见郑文峰点了点头,扭身匆匆下楼去!
“武兄!既然他们也没有消息,见面也是多余的,我们看来还是再去自己找吧!”任厂唉声叹气地,拉拉武生的衣袖就往外走。
“各位兄台!看来只有这样啦!”武生扭头劝解,“走吧!”伸出手推推还有些犹豫的书生,出了店门,拉着任厂说:“任兄!看样子,我们不得不去麻烦下龙兄啦!”
任厂边走边深思,“现在事情闹到这个地步,没有官府的介入,还真不行!”对其他的书生说:“各位!你们今天晚上肯定是不能照人的!都回去休息吧!我们把晚上找人的事交给官府,反正他们也要巡逻的!各位,先回吧!”和武生一起作揖送走了几个书生!
武生跟着就往龙府方向走去,神色很是慌张,扭头对任厂说:“丰雄这孩子从来没离过家门!今天晚上不知该怎么过?”
“你还向我诉苦?武兄!你太不讲人情了!要不是我进书院把你拽出来,你还在看书嘞,早把丰雄给忘了!什么玩意儿?还是人家的叔嘞?”任厂一边跟着一边说。
“这……哎!”武生很不自在,“一来是老师不让我们府里的人出门;二来那本古书真的令我忘记了身边的一切!要不是你来叫我,我说不定还真的躲在我的房子里研读起来!我真的要好好谢谢你!”深深地鞠躬。
“你别说!尉迟老师是不是疯了,他不让人去找丰雄,还不让我们进去报信!我跟那个守门的很熟,这家伙才帮忙把你给拽出来!还好,你住在书院对门,否则,我看把大门给拆了,你也不敢往外走一步!”任厂埋怨的口气!
“说得也是!老师不但收养了我,还教我学文,我能不听他老人家的话?要不是他没有叫我不许住在外面,我还真会像你说的那样干!”武生苦笑着,突然问:“你知道尉迟大哥夫妻俩现在在哪儿?如果他们现在不回去,会挨老师的惩罚的!”有些担忧之色。
“听说,他们夫妻出城去找了!具体怎么回事我也不知道!”任厂说得很随意。
“怎么可能?丰雄那小子怎么知道出城的路?就算他逃出了城,大哥、大嫂他们俩怎么可能找得到?除非有了什么线索!”似乎在自言自语,猛地扭头冲任厂狠瞪眼:“任厂!我说你真该死!你怎么不派几个人跟着!出了城是多大的地方,要是大哥他们迷了路可怎么办?他们可从来没独自出过城,更别说出去找人!你真是个笨蛋!”发怒了。
“我……我……我当时没想这么多!现在该怎么办?”任厂很是惭愧和着急!
“没办法了!只得让官府的人去找,我们的人手绝对不行!”步子迈得更大了,“快!说不定他们会遇到什么危险,早一点去,早一点找到他们!哎!”狠狠地拍自己的大腿叹了一口气,拖着任厂就往龙府跑!
“武兄!昨晚可真多谢啦!三天后的龙舟文会我一定支持你!”龙飞冲出大门接着武生就兴高采烈地说,“那个女人真的是你说的那个李梦仙?真够绝的!”
“哎呀!”武生一脸的着急却顾着礼数交谈起来,这可引起了任厂的怨恨的声音,“武兄都什么时候啦!你还客套什么?人命关天啦!”
“怎么啦?”龙飞这才看见二人的脸色都不太好。
“我们的小侄丰雄先不见!现在,敬贤大哥大嫂俩出城后也没回来,我们想找你帮帮忙!”武生不太好意思地说。
“嘿!快!走!进去!这么大的事你都不及时告诉我?真不把我当自家人!我马上去把我爸拖出来!他不管还真不行啦!”
“什么?”龙大人恨得牙痒痒,“你们这些人真是糊涂啊!一开始就该来报官啊!万一罗世子怪罪下来,我们的罪可不小啊!”——他的手在身边使着劲,要不是有顾虑,他的巴掌一定扇得武生和任厂二人乱转,“来人啦!马上全城搜索尉迟丰雄!再派出几队人马出城搜索尉迟敬贤夫妻!”见到一直在身边的传令兵,马上下达了命令!见那个传令兵出去了,接着说:“你们赶快把失踪者的画像拿给我!没有画像可不好办!”
武生见龙飞、龙大人都望着他,他急忙扭头望着有些傻呆的任厂,任厂见众人都望着他,他猛地举手拍自己的头:“哎呀!画像!我真该死!光是急着找了一下午的人,竟然忘了画像!我这就去画!”起身就要跑!
武生一把拉住:“我说——算了!还是我来画吧!我见他们的次数比你多百倍以上!”他似乎想揍任厂一顿,可他还是强压了下来,“真是读书读呆了!我们谁也别怨谁!”
龙飞跳起来:“我去准备笔墨纸砚!”
龙大人叹了口气说:“你们也别自责,你们对这些杂事应该真的是一窍不通,只有当家了,或者是取得了功名,那时候才能慢慢学会的!”
“哎!我们全把时间耽误了!”武生、龙飞、任厂三人骑着马领着一队人马就往城外赶——郑文峰的人马也正往外面赶,两伙人一先一后挤着出了城!——武生、龙飞、任厂三人看见了前面的郑文峰,急忙冲过去,“郑东家!你这是……”
郑文峰不回话,先把手伸出来了,“先把三人的画像给我们几份!”接过一份,“就这么点?这可不够啊,我领来了一两百人!再给十来份吧!”
武生面有难色:“郑东家!不是我不给!我总共才画了三份!一份还在龙府上翻画,一份给了其他的巡防队!我手里只有这么一份!”
“这样啊!曹管家给你一炷香的时间给我画出十几份画像来!”把画像扔给了身旁的曹管家,“你们三人都应该记得住他们三人的样子吧!”见三人点头,“武公子!你会武功,你就领着你这队官兵向一个方向去找!龙公子、任公子你们二位就跟着我们!现在我们两队就出发!”扭头对其他人说:“一旦出现危险记得发信号没,遇到土匪千万不要轻举妄动,必须等其他的援军赶到!”一挥手,领着十来个步行的伙计就往前走——龙飞和任厂相视一眼跟了上去!那个金锭也从人群中挤了出来,驱马跟了上去!
武生望着远去的十多个人,羞红了脸,“雷队长!咱们也走吧!”向一直躲在后面的雷队长打了个招呼,驱马前进!
曹管家见两队人纷纷走了,他捧着三卷画像却不知该怎么办似的,苦着脸,望了望身边的人!他突然发现个站在他身边还敢东张西望、漫不经心的家伙——一般的伙计打扮,没什么特别的,他的脸色也很一般,只是他的眼睛滴溜溜地乱转,似乎对什么都不在意,又似乎对什么都感兴趣——曹管家一扯嘴角,鼻息冲出两个讥笑声,他空出一只手拍在那人的肩上——这个家伙当然是一惊,眼睛睁得特大——“小子!看你好像有些本事!来!东家吩咐的活就交给你啦!千万不要推辞!”曹管家的话里有鼓励、对别人的信心,还有一点威胁和讥讽!“你叫什么名字?我在提职和涨工钱的名单上会记你一笔的!”把怀中的三幅画像扔到伙计的怀里!
伙计低头看了看被动接到的纸,惊恐中透出了许多的欢喜,然后是激动或者是紧张,“管……管家!小的叫向龙刀!”他说完扭身就跑,方向是九原城里——还算好!城门为这群还没出发的人留下了门缝!向龙刀大叫着:“快让开!”脚下一溜风地进了城!
“天这么晚了!我不信这个家伙能找到什么画匠师,肯定只能延长我们等待的时间!”曹管家一边摇头,一边很高兴地说——完不成任务,不是他的责任啦!
“曹管家!说不定这小子真能弄出来!”站着的另一个伙计瞅了一眼曹管家不满地说,扭头望向龙刀的方向继续说:“这小子是天生的雕刻师!刀子用得非常麻利,可是没什么好材料给他用,否则他早成名了!不过,正因为这样,他研究出用一般的木板雕刻出一幅画来,在很短的时间内能帖很多差不了多远的画来!”
“哦!看样子!我还找对人了?”曹管家有些惊奇!
“这我不知道!不过这小子有点本事!”
“好!”曹管家什么态度都有了,“那!我们就等着瞧!”
……
向龙刀一溜风冲出了城,抱着一大摞卷着的画纸来,“让开!让开!”冲进人群里!挤到曹管家面前,“曹管家!弄了十几份,勉强可以用!”
曹管家伸手拿过来一张,展开——还能看得出人形,不过与他们本人的相貌,比起来差得太远了,只能说有点用!——“马马虎虎!总比没有好!”不是有点欢悦,而是非常地厌烦,把纸给合上,“快点!每个小队的队长领上一份马上出发!”他扔下向龙刀就往前走,走了两步扭头把手中的画像扔给向龙刀,“这样的东西是交不了差的,我们却没时间再等了!你回去给我弄上十几份好点的,这次可不能差了,明天我们回来可还要!快滚!”
向龙刀看着手中的画像被人抢光了,可脸上没有一点兴奋之色,失落、羞愧把他的脸打红了,又再打紫了——身边的人一队一队打着火把离开了,他就这样孤单单一个人站着,望着!
“嘿!哥们儿!我们可要关城门啦!”城门边上的卫兵吼了一句!
“来啦!”向龙刀长出一口气,扭头就往城里冲,“多谢兵爷给我进城的机会!”
“算啦!你以为你真的有那么大的面子?要不是上头命令谁管你!快滚!别浪费大爷们的时间!”卫兵们没好气地驱赶向龙刀进城!
“嘭!”城门紧闭!向龙刀回头望了一眼,“哎!这下可好!丢脸了吧!丢脸了吧!”无精打采地骂自己,他的双手握成拳头,左手挤左脸,右手挤右脸,嘴脸一变形,脚跟着一弯,身子前倾,发出低吼“哎——呀——”羞愧要钻地的声音,接着脚不稳地往前跑着,慢慢地直起腰来,突地把双拳一甩,大声了点:“这可丢尽人了!”咬牙切齿后才长出一口气,继续往前走!
耷拉的头猛地立起来,大惊失色地扭头看向身后,狠拍一下自己的大腿:“向龙刀啊!向龙刀啊!你真他妈的是个废物!”身子矮了更多,“这下可好!想找几个高手帮忙都不行了!该死的!把祖宗的脸全给丢尽了!”挥手砸了一下自己的头,“我怎么把那原来的画像也给了他们?该死!我明天除了把这丢尽颜面的臭皮囊交出去,就再也没办法了!”他的头一会儿仰起,一会儿让它自主地挂在肩上摇晃,“有哪个街边的画匠能帮你的忙?你又没有银子!更别说,是那些记得那三个几乎一年不出下门的贵人,天啦!赏也没得到,叫我怎么还那老板啊?”——他真的要往地洞里钻了!
向龙刀有上气没下气地站在大街中,看着旁边专卖文房四宝的店子,一个劲儿地犹豫,嘴里在犹豫,脚下在犹豫,连他的眼睛也在犹豫——大街上本来就没几个人啦,他这一耽误,街上一个人都没有了!最后,他终于下定了决心——挥动拳头在自己的胸口上乱砸了一阵,“算了!明天,再怎么说也可以要回来的!如果能找到个那几个贵人的熟人画上几张像样的画像,不但可以弄回这笔账,还可以挣点赏钱!然后该怎么着就怎么着!”他自己征求自己的意见,信心似乎又回来了!
“哎!”向龙刀的信心变成了零,朝其它地方走去,“那些公子老爷们会帮我?该死!”
“嘿!给我站住!”从巷子里钻出几个人,非常蛮横地问:“你是不是尉迟丰雄?”
向龙刀抬头看看街灯下立着的几个乞丐,连连挥手:“滚滚滚!别来烦老子!人家丰雄少爷是十来岁的男孩,你们瞪大眼看看老子多少岁了?我真想一脚踹死你们!”他把脸往乞丐的面前晃,咬起牙,飞起一脚就踢出去,“我——”把踢到一半的脚收回来,往地上一跺,“老子真想踢死你们!快滚!”
“哦!尉迟丰雄原来是个十来岁的男孩!”前面的乞丐扭头对后面的恍然大悟地说,“我当他是个二十来岁出来会相好的公子爷嘞!”
“我早就说了,他不是二十多岁嘛?”
“你还得意?你不是拉着人家老太婆说人家是尉迟丰雄?丢人啦!”
“我可没你丢人!你不是抓着刚出生没几天的小女孩,硬说人家是尉迟丰雄!害得我们几个挨了一顿打!”
“走!我们快去找!那么多人在找他,他一定很值钱!”
……几个乞丐你推我攘地钻进了巷子!
向龙刀回头瞟了几眼,射出兴奋的光芒:“也许我找到丰雄少爷,就行了!”眨眨眼,看着那些不怎么亮的灯笼,又丧了气:“人家那么多人都没找到!我有那本事?”继续往前走!
“小子!站住!”从巷子里又钻出几个人来——这几个可都是手拿棍、棒、刀、剪的凶神恶煞!
向龙刀吓得一哆嗦,慌慌张张地后退两步:“大王饶命!小的除了有一把刻木头的破凿子,什么东西也没有了!”赶忙把他说的凿子拿出来——虽然很光亮,没有点锈迹,却只是半截!
“谁是山大王?我看几才像土匪窝里的!”一个大汉上前来,一把揪住向龙刀的衣服,“小子!你是哪个山来的!老实交代!是不是你们把尉迟丰雄给绑架啦?”挥挥手中的棒子,“不说,老子一棒子下来,叫你多长一个头!”
“别!别!别!我是城里郑文峰郑大东家的伙计!请各位好汉别误会!”向龙刀连忙解释。
“那你为什么鬼鬼祟祟地到处乱走?”更加凶狠!
“放开手!”向龙刀似乎明白了,怒气也就冒了上来,“你们给我滚开!再怎么说,你老爷我也是佛前走动的人,没成佛,倒也有几分佛气!滚开!别来惹我!”——伸手反拉扯。
“不是山里的就算了!”大汉放开手,扭头就走!
“嘿!有种的给老子留下名字!郑老板那里我一开口,抄了你们的窝!”向龙刀跳着脚向巷子叫嚷!——对方不理睬!
“嗒!嗒!嗒!”马蹄声和脚步声传来,“嘿!谁在那里乱吼?找死啊?”巡防队的袁队长骑着马领着人来了!
“哟!是巡防大人啊!小的是郑老板的伙计,碰上几个不开眼的家伙,没什么事?”向龙刀收好凿子冲着袁队长鞠了个躬,笑着回答!
“哦!你快回去!城里已经宵禁了!”袁队长四下看了看拍马领人走了!
向龙刀恭恭敬敬地站立送走了袁队长,这才松了口气,“我不能再浪费时间了!”迈开步子就往前走——刚好路过“驴家老店”,他四下乱看的眼睛看见这块招牌,高兴得眼睛差点鼓出眼眶,往大腿上一拍:“对啊!文公子!文公子!文公子!”几步上前就敲大门。
“来啦!来啦!”有人埋怨叫着跑了出来,抽门闩,“嘎!”门开了!伙计披着衣服用灯照一照向龙刀,“哟!你是哪家的?你家老爷、少爷要住店?”
“我不住店!我是郑文峰郑大东家的伙计!我是来找人的!”话不说完就往里撞,“文生文大公子住在哪间房?我找他!”
“对不住!这位小哥!客人们都睡了,你还是明天请早吧!我们可不敢得罪客人!”小二也不怎么拦阻。
“不用麻烦你!我去敲门,一切的后果我来承担!我承担不起还有我们东家!”向龙刀似乎在吹牛!
“这……好吧!你可得礼貌点!我们店子可谁也得罪不起!”反身关门,然后掌着灯领着向龙刀往楼上走去!
“咚!咚!咚!”向龙刀轻轻地在卓老板和文生的房门上敲击三下!
文生躺在卓老板身边,望着漆黑的房顶发着呆,卓老板似乎谁着了,却被三声敲门声惊醒了,他伸手推推文生,“文疯子!快起来!去开门!别再发呆了!”
文生有了反应,有气无力地说:“卓疯子!你说我到底该怎么做?”
卓老板有点生气了:“难道你要叫我一个女人赤胳膊露腿地去开门!老娘虽然不注重什么名节,但也有自己的原则!快去!”
“好!开门!”文生无精打采地放下脚来,“哪有什么人敲门啊?我说你是不是在做梦!”话还说着,“咚!咚!咚!”又有三下敲门,“哟!这么晚了!谁会来找我们啊!”提高声音:“来啦!”披上件衣服,撩开蚊帐,脚软手软地穿上鞋,走去开门——卓老板也开始急急忙忙地穿衣服!
“哐啷!”门闩拔掉,昏暗的灯光下站着两个人,很不高兴地说:“有什么大事啊?这么晚来找我们!”
向龙刀倏地跪倒在地上,装得十分伤心地说:“文公子!是小的找你!尉迟敬贤夫妻为了寻找丰雄少爷都不见了!我们郑文峰郑东家出手找人!可是不知道他们的相貌,所以小的大着胆子来求文公子给他们三位画上十几份画像!”——他其实很紧张,紧张得就算是世界上最伤心的感情在他血肉里流淌也会被挤出眼睛鼻子!
“什么?”文生身上披的衣服滑落下来,铺在地上,他的双手随着俯下的身子,抓住了向龙刀的胸襟,一使劲把他给提了起来,慌张得嘴里的唾沫随着他的问话喷到了向龙刀的脸上,“你是说我大哥大嫂和他们的儿子都不见了?”见对方点头,提着向龙刀进了屋,扔到凳子上,见房间里漆黑,几步跨出门来,抢了伙计手中的灯快步往后走,走得太急又熄了,随手就把灯给扔了,“他妈的快给老子点个灯!”
伙计吓得退了几步听着熄了的灯在楼板上滚动,“公子!”胆战心惊地声音,“我这就去!”
“小二哥!不用麻烦了!”卓老板那镇定的声音响起,“文疯子!你镇静点行不行?遇着点事就知道慌!把我教你的那个平心静气的运起路子又给忘了?你总有一天真的会被其他人给气疯了的!”下了床,亮起火折子,点着了桌子上的灯!
文生深吸一口气,默运两秒钟,吐出这口气,脸色非常难看地走了回来——伙计借着灯光捡起地上的灯,摸着黑走了——“说!怎么回事?”
向龙刀四下一看,稳定了下气息,把他所知道的表皮说了出来——木方青、李梦仙、李三、两瘦子都挤进了屋!
“你就知道这么点?”文生很不甘心地向向龙刀伸出一张恐吓的脸,“老师到底怎么啦?还是我们师兄第怎么啦?”无力地收回头来,突地一拍桌子:“先不管这些了!找到人才是正事!”站起身来,扬着还有伤痕的脸,从自己的背篼里拿出笔墨纸砚,扭回身,挤开所有的人,开始准备画三人的画像!
油灯挑得很高,用小木块把纸压平,亲自在砚台里碾起墨,不容任何人Сhā手,拿起一支笔,在砚台里全方位地活动一番,再轻轻地在砚台边上刮去多余的墨汁,提笔扶袖静默十来秒,再闭上眼睛静默十来秒,突地眼睛一开,挥笔急画——文生手中的笔开始在纸上跳舞,把它的汗水留在纸上,成为它忠实的足迹!
三个人的画,都只是寥寥几笔!文生停下手中的笔,仔细地端详手中的画三秒,“哎!”很伤心地叹气,手中的画放开,ρi股砸在凳子上,“画不像啊?”抱着自己的头不停地抓扯头发!
满屋的人都不吭气!木方青一脸的焦急,眼睛在身边的李梦仙与文生身上不停地交替着看,嘴巴一个劲地抿口水;李梦仙倒显得比较镇静,眼睛好像看着什么,其实她对这里的变化似乎并没在意,她的心如同脱离了身体;李三非常沉稳,没有表情没有动作,一切都是那么地自然,好像身边根本没出什么事;两个瘦子的眼睛、嘴巴、脖子都在坚持望穿秋水,而且他们两个人的手在下面你推我攘着,要让哪一个上去帮点忙;卓老板的表情中看不出什么东西,只是她突然地一下深吸气,长出气,伸出手在文生肩头上稍微用力地一握,再放开,表达出一种感情!
向龙刀可坐不住了,眼睛一直看着画像,而且还从桌子上拿起来,仔细地看:“文公子!画得真好!”一脸兴奋的色彩,“文公子,求你救人救到底,多画几份吧!”
文生伸出眼睛去,狠狠地砸向这个向龙刀,“你少在这里说假话!如果我真的画得好,还用你催!这完全不像他们嘛!”
“谁说不像!我见过其他人画的,跟这些差不多!而且,我们是用来找人,又不是用来卖钱的,只要有七八分样子,就非常有用了!文公子你也不要太谦虚了!我看你画得肯定有九分九跟他们本人一样!”向龙刀一边说,以便铺好一张白纸。
“对啊!我怎么犯糊涂啊!找人要紧!”文生一拍脑袋提笔飞墨,一刻也不停息——其他的旁观者在卓老板的示意下全走了,她自己也和衣而睡!
天空伴着鸡鸣声慢慢地亮了起来,文生的纸刚好画了个精光,他的眼睛已经迷茫了,他的手已经僵硬了,他的腿麻木中还颤抖着,他的笔“嘣!”地一声倒在桌子上,他的脚踢着了凳子,一个趔趄扑向床去,“嘭!”膝盖撞在床上,他似乎没有知觉,鞋也不脱,带着蚊帐滚上了床!
卓老板早就坐到一边,怜惜地看着这一串动作,当文生趴在床上不动的时候,她轻轻地给他脱去鞋子,盖上被子,弄好蚊帐!自己穿戴利落,上前吹灭油灯,放好笔,整理一下已经堆了一地的墨迹早干了的画像,随便拿了五六十份,轻轻地打开门,看见倚门而睡的向龙刀,用脚轻轻地把他踢醒,“给你!你快去交差吧!”掏出几个钱,“随便吃点什么,才会有劲!”看看已经跑来的木方青,“小青子!把大家叫起来,马上吃了早饭,今天不得不请大家帮忙!工钱!我会付的!”走进屋,倏地关上了门,来到床前,运气息于手,给文生来了一次全身按摩——文生昨天心里身体都受了不小的打击,夜里也不停地忙碌,身心都很疲惫,需要安抚和休息! txt小说上传分享
第三章
卓老板再一次把文生盖好,蚊帐放好,扭身,抱起剩下的两百来份画像,打开门,交给早在等着的小山子,“别说话!”低低的声音传到对方的耳朵里,然后,小心地出门,拉上门,从小山子手中接过那些画像匆匆地却不忘记轻轻地向楼下走去,来到大厅里,这才问:“小哥你考虑好啦?”
“卓老板!我不会后悔的!昨天已经说了,我是慕名而来,如果没有点决心,我还不敢进门啦!”小山子很肯定地说。
“那好!我就让你加入!今天,我雇佣你的马车!其他商定好的买卖先别干!”卓老板把画像放到正在吃早餐的高矮两瘦子的身边,“你吃了早饭没有?”见小山子点头,“你现在马上到城门口打听一下昨夜出城找人的各支队伍捎回的信儿,一有发现就回来告诉我!”从怀里掏出些钱,“这些是给你的今天的工作支助!一定要干好!去吧!”
小山子两眼放出了光,接过钱,扭身就跑了!
“各位!”卓老板从桌上拿起一个包子,咬了一口,坐了下来,“今天,大家手中的买卖都得停下来!找人,不是大家的强项,可卖画像,大家应该会吧!这些画像单张就买五十文,三张合成一份就卖一百文,任意两张就卖七十文!光是卖画像肯定是没人买的!我们用这么一个条件来引诱顾客:谁能说出一个真实的,从昨天夜晚起,关于尉迟敬贤夫妻和他们儿子尉迟丰雄与别人说的不同的任意一个人的消息就赏银一两!大同小异的消息不算!如果有人找到了他们中的任何一个赏银十两!如果是假的,罚银一两!只要找到的消息一出现,一切买卖暂停!确实后,全部取消!”顿一顿,“大家觉得这个主意怎么样?”
李三首先发话:“卓老板!我们怎样告诉别人某个消息已经存在啦?这可口说无凭!”其他人相继点头。
李梦仙口快:“大姐!我看让那些提供消息的人别走,与其它提供消息的人对质!这法子好!”
“大妹子!如果你想有人在你面前又吵又闹甚至打架,你就这么干!”卓老板摇了摇头,“卢加福!等会儿你去买上几张很大的白纸来,贴在你们摆摊的旁边!有一条消息就往上写一条,确实的并且付了赏钱的消息后面画个钩!确实的证据由各自提供!这不就行了!”
“老板!”木方青等卓老板一说完,急匆匆地说:“如果没人买画像怎么办?价格可太高了!”
卓老板先一沉吟,然后笑了笑:“小青子越来越能干了!这样吧!”严肃起来,“头一百份,每卖出一份长一文钱,涨到那个价格后面的就不变!如果单张或两张的多,每卖出三张,加一文钱!怎么样?”
“卓老板!你这是在做买卖,还是在找人?”李三很不高兴地说。
“两者都是!”卓老板很无奈地说,“投入一百文,有可能得到三两,甚至三十两银子,什么买卖有这么高的利润!没有利益当诱饵,就不会有人来帮忙!”顿一顿,叹了口气,“如果没有其它的问题,你们就这么去干!我就在这里照顾文生,注意城外的一手消息!如果,那里遇到什么问题不能解决,就来找我!如果可能的话,我让文生再多弄些画像!”
“嘿!老板!”高瘦子卢加福不满地说,“你也太清闲了吧!”他的神色中还带着些试探——矮瘦子黄佳运在掐他大腿!
“大姐!这也太说不过去啦!我们几个都出去找人去啦,你这个主人却在这里休息!不行!不行!这太便宜你啦!”李梦仙一边吃着一边拉长着脸!
“嘿!大家别这样说!我是出钱请你们的啊!怎么可以这样说我啊!再说啦!我老公你们谁好好地照顾他?我不得不留下!”卓老板理直气壮地说。
“嘿!大家别吵啦!我们总不能让家里空着啊!现在这种情况还是卓老板留下的好!”李三拍拍桌子说。
“老板!”木方青虽然连连点头,也大着胆子说,“我有一个老顾客,一到时候就会来找我,希望我过了那个时候再去,行吗?”
“可以!方案我已经告诉你们啦!你们几个怎么去搭配,你们自己看着办!”扭头,“三叔!这些你老经验多,可得多看着点,别让人坏了场子!”
“行!”李三点了点头,“我决定把摊点设在恒兴书院附近,你们看行吗?”
“这很不好!尉迟老爷子脾气太强,会受到他的阻拦的,还是文庙那里好!人又多!”卓老板一口否决李三的提议!
“行!就这么定啦!”李三点了点头。
“怎么办?桌子、椅子,我们几个可没地找!”李梦仙很认真地提出她的问题,眼睛鼓得有头那么大,似乎在为自己提出了一个难而感到得意!
“这好办!”李三连忙吞下嘴里的粥,“我们可以在这店子里借或者租!快吃!吃完,再来讨论!”李三的眼睛把一份自信和关爱送到桌子边上所有人的眼里!
天已经大亮了!李三、木方青还在门口跟老驴商量,门前的牛车上已经放好了两张桌子、五六个凳子,还有李梦仙、高矮两瘦子三人!
李三非常认真地说:“驴哥!你放心!我们绝对不会一走了之的!我们还有两个人在这里押着,如果弄坏了,我们加倍赔偿不就行了吗!”
“好吧!”老驴嘴里说好,可他的脸上写着几万个不愿意,“你们一定不要弄坏了!上次,那椅子就有些坏了!”
“行!行!行!”李三跨下台阶也上了牛车,“小青子!你可得快点,我可怕出什么乱子!有你在,我比较放心!”依依不舍地望着木方青——如果他有双蛮横的大手,他一定会把木方青拖着就往前奔!
“三叔!放心!我马上就来!姐!你可就是主力了!”木方青对着李梦仙傻笑着,笑得那么甜,笑得那么美,好像要把自己能给别人带来美好的东西全送过去!
“放心吧!”李梦仙对木方青笑着招了招手,“我这个又当姐又当徒弟的,绝对罩得住!”信心从她嘴里飘散出来,让旁边过路的行人的脚步都坚定了一点!
木方青扭头看看已经空了的桌子,又在人流中瞟了两眼,对不太放心的老驴说:“掌柜的你去忙吧!你放心好啦!”伸手推老驴进了店子!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太阳的光芒慢慢加强,把还残留不多的雨痕慢慢给晒定型!可这时候,一辆马车赶来破坏了阳光的路线,它还停了下来,不走了,气得阳光越来越强地往马车上冲!它们的威力还真大,吓得驾车的小山子跳下马车,就往店门口冲!
木方青从椅子上起来,紧张地问:“那边有什么消息?”
“那些找寻的队伍已经全部回来了,可他们都是空手而回,连点线索也没有!”四下看看,“卓老板在哪儿?我得去禀告她!下面该怎么做,我还得听她的吩咐啊!”
“你去盯着点马车,别让贼人起了心!我上去叫卓老板下来!”木方青很关心地望望外面的马车!扭身轻手轻脚地跑上楼去,速度却并不慢!
卓老板来到门外,不等小山子跳下马车就说:“小哥!消息我清楚了,你再到那里去守着,一有消息再回来!快去!”
小山子收住脚,一挥马鞭开始起程!
卓老板看看木方青,“你的那个客人怎么还不来?差不多就是这个时候!”有些不满地四下望望。
“老板!说起那个客人,我还有点事问问你!我才给他传了多少点内息啊!可我的感觉很奇怪,他身体里的每经我输入一点,就暴涨好多!那些暴涨的内息像是我的,又不像是我的!这是怎么回事?”
卓老板沉吟一会:“也许是他身体里隐藏着其它的内息!这在我看来很不可能!也许是第二种情况,就是他体内淤积了太多的戾气——也就是说他常年怀着的负面情绪,一经你那内息灌入,它们就会流动起来!这是一种非常可怕的情况,要是他来不及把戾气消化掉或者排出体外,他肯定会因为血脉、内脏自伤而死,要是他爆发出来,很可能有极其严重的暴力倾向,说不定见到人打人,见到东西砸东西!等会儿他来了,记得叫我来给他看看!闹出人命可不好说!”
“这么严重?”木方青惊得目瞪口呆,“我一定让老板给他诊断一下!”脸上出现了很多焦急!
卓老板叹了口气,进了屋:“希望是前一种!”
不久,老枯迈动着坚毅、沉稳的步伐来了,他一见到站在门口低头沉思的木方青,急忙掏出银子,慌乱地跑起来:“老板!我来啦!我实在是太感谢你啦!”
“老爷子!”木方青又惊又喜地看着老枯,“你总算来啦!快!快!跟我进房间!”
“老板!实在对不起!今天进城的实在是太多了,我耽误了些时间!昨天晚上,我可没听说城里有什么大事啊!哎!太对不住您了!”老枯先把银子塞进木方青的手里,一双火红的眼睛十分期盼地望着身边把他往楼上拽的年轻人!
“老爷子!你最近感觉怎么样?我真怕拳头太重,伤着你老人家!你先到我房间里坐着!我有一个大老板,我让他给你把把脉!怎么样啊?老爷子!”
“哎哟!老板!你对我这个老头子实在是太好了!我怎么感谢你才好啦?其实,我这两天感觉特别好,我就像一头年轻力壮的老虎!”老枯抓住木方青的手,非常急切地望着木方青,“老板!你还是先把买卖做完吧!”
“哎!”木方青叹了一口气,伸手亲切地放在老枯的手上,“老爷子!不是我不想做你的买卖,问题是……”木方青狠吞下了一口气,“实话告诉你吧!老爷子你的身体有些反常,我相信你自己也觉察了吧!现在,我去找个见多识广的人来,给你看看,万一出了什么问题我们也能及时处理啊!”十分惭愧地说。
“是吗?我没有觉得哪里不好啊!”老枯表现出有些好奇,又有些担心,最后还是很坦然。
“老爷子!让我给你看看!放心!我们不会收你一分钱的!”卓老板已经走了进来,不等老枯答话,闪到老枯身边,扣住了老枯的手腕,面色凝重地沉默着。
老枯又惊又怕地看着卓老板,费了很大的劲,吞了好多唾沫才说出话来:“姑娘!你……”
“老爷子!”卓老板已经松开了手,很严肃地说,“老实告诉我!你跟谁打架没有?伤了多少人?死了多少人?如果你说的情况不真实的话,我们只有让你买到的内息慢慢地消失了!”
“姑娘!千万别!”老枯着急了,神色非常不好,“我没打过人,更没有杀过人!你们也太看得起我这个糟老头啦!”接连不断地转头看两人,“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卓老板松了一口气,脸上泛起了一丝丝笑容:“老爷子!放心吧!”语气很亲切了,把老枯按到凳子上,“我不会那么干的!你回家后经常干些什么?”
木方青也安慰:“老爷子!这位可是我的大老板!人家的本领可高着嘞!你要相信她!”
“姑娘!老板!”老枯神色镇定了许多,“我买这内息干什么?当然是练功啦!为了练功我把家都卖了,在城外的林子搭了个茅草棚,除了吃饭、睡觉,连拉屎我都在练功!”
“嗯!老爷子!以你现在的进度,用不了两三天,绝对可以成为数一数二的绝顶高手!但是你这‘高’是非常容易坍塌,因为你的底子不是练功的内息,而是淤积在你身上的怒气,一旦它们完全发泄出来后,你身上转动的内息将恢复真实的水平!现在,你的情绪应该非常不稳定吧,常常会因为一点小事想打人,甚至杀了对方,不过你的自我控制能力比较高,应该没发生这些事吧!”卓老板带着一些不相信,“不过这对你自己也不是好事,你发泄不出这些怒气,你可能活不了多久!”沉吟一下,“现在,我让木方青提高输入量,把淤积的怒气尽快激发出来,然后你到林子尽量地发泄,否则,总有你控制不住的时候!”
“是吗?能不能让我在端午节那天达到最顶峰?那天,我想跟一个轻视我的几十年的高手比一场!放心!我只是想让他看看我的能力,不会伤人的!”老枯哀求——那可怜的劲儿让人心痛!
“老爷子!这当然可以!不过,你得记住,千万别伤人!如果你控制不住了最好来找我们!”卓老板还是不太放心,她的嘴使劲地抿着。
“老板!既然这样定了!你就去忙吧!这里交给我就行啦!”木方青有些着急,“姐那里还等着啊!”
“行!你输入的量提高到原来的两倍!刚好能达到那种境界!”卓老板不太满意地叹了一口气,走了出去!
不久,老枯非常高兴地冲出来,急忙地下了楼,一阵风地钻入街道,拔开双脚就往城外冲,他越跑越快,越跑越快,脚似乎都离地啦!与他擦肩而过的人根本还不清楚是怎么回事,尘土和着风就弄得他们睁不开眼睛来,站在街边有幸看到这些情境的人,都张大了嘴,让牙齿舌头出来晒晒太阳!
按照速度的对比,老枯就是一只鸟,街上的行人就是树林,当这个树林被城墙挡住的时候,这只鸟从树干中升起来——应该说他并不是鸟,而是一只豹,他的后爪在地上使劲一蹬,跳过比他高不了多少的树梢,冲到城墙上,他那锐利坚硬的前爪一下抓住了那些石缝,后爪落在城墙上,凭着这股冲劲产生的摩擦,使劲一蹬,身子往上升,前爪再一次抓住城墙顶,使劲抓牢,后爪一挨着城墙,再一使劲,上了城墙,他的眼睛倏地左右一瞟那几个无精打采的警卫,跨两步,倏地弯膝蹬地,嘴巴张大,头一摇晃,发出低低地吼叫声,甩着头上的白发,扬着前爪,出了城墙,落在城墙半中腰,后爪使劲一蹬,前身一弯,前爪顺势一曲,“嘭!”地一声砸在地面上,静止一秒钟,张开嘴,小声地耸鼻、咧嘴龇牙“嗯”地一声叫,收起前爪,斜着身子就往前跑,速度越来越快,身子也直了起来,卷着尘土消失了!
“天啦!”城门口的卫兵首先履行职责似的吼叫起来,“这是怪物还是人?”他一边呸着嘴里的尘土,一边揉着眼睛,乱糟糟地吼叫着,“快去禀告龙大人!”——除了卫兵,很多平民也开始奔跑起来,小山子的马车在安抚住慌张的马匹时,也开始跟着ρi股奔跑起来——接着,城门口又聚集了好多人,伸长脖子和眼睛望向城外,更有甚者由台阶往城墙上爬,嘈杂声更加大了!如果没猜错的话,刚才那些四下散开的人是哨探!
在这人群中,城卫兵们可吃尽了苦头,逼得他们抽出刀来大吼:“要出城的出城!别给老子堵在这里,快给我散开!”
“头儿!我们把城门关了吧?万一那家伙再回来,我们可对付不了!”“对!头儿!我们快关城门吧!”无数的支持声。
“他妈的,怕什么怕!那只不过是个飞檐走壁的毛贼!一个对付不了他!我们一起上就把他给搞定了!”这里的军官对手下激励地说。
“对啊!我们站着看着他跑,好像跑得很快,可是我们也跑起来,决不会比他慢多少!”
“对!他只是手脚挺灵活的!几个弓箭手一张大网就能把他给搞定!”
“头儿!我们追不追?抓住这个毛贼肯定有大赏!”“对!”“对!”“对!”一片的欢呼声。
“抓你个头?人家早跑没影啦!”军官又开始批评,“你们是不是总把事情想得那么简单?你们站岗全站成废物了?”
“头儿!那我们该怎么办?总不会什么事也不做吧?”
“现在,最该做的事就是把这些人驱散!好好履行我们的责任!”
“是!头儿!”——“妈的!你们老爸没教你们是不是!让大爷们用吸血的家伙教教你们!”于是刀光在人的面前晃动——一来,现在的确没什么看的;二来,被这铁片碰一下可不好受,人群自动散开了去,最多有几个人围成一个小堆讨论起来。
城门口少了这帮人真的清静了许多,清静到没一个人进城,没一个出城——想出城的似乎怕城外不安全,想进城的似乎担心家里出点什么事!过了有两三分钟,才见有人往城门口走来。还没等着进城的人走到城门口,急着出城又不敢出城的人似乎有了胆子,急匆匆地往外赶,有一就有二,接连不断的出了城,倒是那些想进城的人被挤到城门外,迈不进步子!一两分钟后,再恢复正常,那些出城的人还打听消息:“兵爷!外面哪里是不是发现了宝藏了,跑这么快!”
“滚!滚!少在这里打听!”卫兵把这些要进门的人赶出了门!
进城的人抽了这个空虚,拉住出城的人问:“城里没出什么大事吧?”
出城的人有些高兴,“城外没出什么事吧?城里倒还挺太平的!”
“没有!”——两个不约而同地说:“这就奇怪啦,怎么这些人跑得像逃命一样!”
“快走!少在这里胡说,小心我把你们给关上几天,吃吃夹生饭!”卫兵晃着还没收起的刀驱赶这些人!
“对了!我的画像还没贴好!”军官突地一拍自己的头,扭身看看贴着尉迟丰雄画像的墙,和放着糨糊、两卷画的墙脚!把佩刀收好,慢慢地贴起画像来——可惜光是画没字!
“弟兄们!每一个进出城的人都问问他们见过这三个人没有!这年轻的小孩是尉迟什么来着?”低头敲头回忆,嘴一张,手斜指上方,泛起了笑容,“对!叫尉迟丰雄!这两个中年是这个小孩的父母,男的叫尉迟敬贤,女的叫什么上面没说!记住啦!”
“是!头儿!”检查这进出门的士兵就开始行动起来,伸手抓住一个男人的领子,恶狠狠地指着三张画像,“你见过他没有?快给我老实交代!”
过路人瞟都还没瞟一眼,惊慌地摆手摇头,“报告长官!我没见过!我真的没见过!”
“真的没见过!你给老子好好看看,要是我发现你说假话,那你就死定啦!”
“我真没见过!”他似乎更不敢看那画像了!
“滚吧!”卫兵松开男人的衣领!
“嘿!嘿!嘿!”军官十分不舒服地叫着——嘴巴抿出了声,头往左边一扭,眼睛一闭,嘴角往左边扯着,这几个动作一起做完才叫出了声,头垂下再抬起来睁开眼睛,向前走一步又出了一声,恢复以往的雄威又叫了一声——“你们他妈的是不是耳朵聋啦?眼睛瞎啦?”走到卫兵身边有气无力地说——他这是自嘲吧!自己没说清命令!
“听见没有!”卫兵赶上一步又抓住刚才那个被扔开正盯着军官惊恐地愣着的男人的胸襟,“我问你……”
军官伸手把卫兵的手拉开那男人的衣服,把那男人推开,语重心长地说:“弟兄们!我在骂你们啊?这三个人可不是什么通缉犯!他们是恒星书院的大少爷,大少奶奶,和他们的儿子!上头是让我们寻找他们,并保护他们!你们应该客气点!”
“哦!头儿!真是的!我还真以为是什么通缉犯!”刚才那个卫兵傻乎乎地笑了起来!
“嘿!你见过恒星书院的大少爷夫妇及其他们的儿子三个人没有!”卫兵真的很客气,“没有啊!你如果见到他们就来告诉我们,行吗?好!走吧!”
城门口的问话就这样继续着。
十来分钟后,几匹马用比较适当的速度来到城门口,是龙大人及其儿子龙飞,身后跟着几个侍卫。
“城门官!刚才你派来的人说,有人翻城墙出去啦!到底是怎么回事?”龙大人慌慌张张地问。
“这到底是什么人?”龙大人听完禀告后陷入了沉思。
龙飞瞪着他熬夜熬红了的眼睛,恍然大悟,右手中的扇子往左手一拍,“爸!会不会是来下勒索信的贼人?”
“对!十有###!我马上到恒星书院去一趟,说不定他们正往这里报信啦!”龙大人,扭身,跨上马,领着龙飞和侍卫就往恒星书院来。
恒星书院大门口!龙大人和龙飞的到来,使所有在门口等待的书院里的几十个学生开了锅!
“龙大人!龙公子!是不是老师派人请你们来的?真的是贼人下了勒索信?”一下子把两个人围得举步为艰。
“难道……”重书生的脸色倏地一变!
“对啊!我们都是自己来的!我亲自来敲门!”龙大人一撩袍子,众书生让开路来,来到门前,举手敲门——“别敲啦!”老不死的声音冒了出来,“他们谁也不让进,连那个姓武的都是跳墙进去的!”——龙大人停下手来瞟了一眼这个乞丐,“这个死乞丐挡在这里干什么?快给我拖到一边去!”拉起铜环就叩门,“快开门!我是龙大人!”
“龙大人!实在是对不住啊!罗世子有吩咐!不准任何人进书院,我们没办法!”
“这什么意思嘛?这……”龙大人一脸尴尬。
“哎!这可怎么办?”所有的人都心急如焚地跺脚转圈!
“像我一样啊!在这里等上他几天几夜,他们肯定不会耐烦的!”被拖走的老不死,毫不在意地说。
“龙大人!龙兄!你们也进不去!”任厂似乎下了决定,“现在大家对敬贤大哥夫妇看来是帮不上忙了!我们还是去找丰雄吧!”
龙飞向任厂点了一下头,“大家各派一个人在这里等消息!我看武兄用不了多久就会把消息传出来的!”
龙大人轻咳一声,“大家都听我的命令!把九原城里翻个底朝天也要把丰雄给找回来!城外面的事,就由我们官府来办!有什么消息要及时通告衙门,我好调动捕快、衙役、官兵!听清了没有?”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第四章
“是大人!”所有的书生都向龙大人行了个礼,连龙飞也不例外——书生们散开去了!
被扔到大街上的老不死,一边假声假气地叫着痛,一边借助手中的棍子爬起来,一双眼睛在乱发的掩盖下变得贼亮贼亮的,黑中带黄的眼珠迎着阳光四下乱看——看来他的责任心相当不错!“哎哟!真是要人命!”他经过一番挣扎总算从人群的脚底下爬了起来,“哎呀!都走了!我正好回我的老位置!”黑灰的皱脸下露出他的几颗牙来,显得很白!
“滚开!”那些没有走的伙计、佣人挽起衣袖就对老不死耍威风,“这里现在是大爷们的地盘,你这个老不死的东西,敢走近点,我们要了你的小命!”
“行!行!行!”老不死看着自己的空位置,一边摇着头,一边往侧面走,“年轻人就是火气大!见不得老人家有气无力的样子!我到侧后门去!虽然没有大门漂亮,进出的人肯定比较多!”蹒跚着三只脚,摇晃着失望的脸,哼着难听的曲调。
艰难的步子,也有前进的距离,老不死花了些时间总算走到老枯以前的住处!他望了望前面那扇小门,“算了!那群狗在等得不耐烦的时候肯定会到这里来转转的,等会走,还不如先不去!老头子就在这里看着!”老不死扶着墙慢慢地坐下来,靠着门墙,眨着眼睛往一边盯着。
老不死似乎闲得无聊,捉了会虱子,揉了会儿腿脚,从怀里掏出一个馒头——啃了几口馒头,已经染上黑污的馒头——吃了起来!小小地咬上一口,嚼上两三分钟,不会主动去吞咽,早已在不知不觉中进了肚子!这时候,门里有了响动,他停下所有妨碍听觉的动作,把眼睛伸到手指大小的门缝里——只见另一只眼睛正在自己上方十多厘米处往外看,一个书僮打扮的小孩!
小孩的眼睛看见了倚在墙上的老不死,好奇又恐惧地盯着,发出很低的声音问:“是枯爷爷吗?”
老不死收回头,不以为然地说:“哭爷爷?我爷爷死了多少年啦,我还哭他干什么?笨!”
“嘎!”摇摇欲坠的两扇门打开一条缝,小孩的头伸了出来——原来是被尉迟丰雄带走的晓恒——“你是谁啊?怎么坐在人家的门前?”
“我不就是我吗?怎么坐?我就这样坐的啊!你们这些小鬼真是一代不如一代啦!尽问傻问题!”
晓恒的眼睛锁定在老不死手中的馒头上,吞了几口唾沫!大着胆说:“老爷爷!你能不能给我点吃的!我弟弟都快饿死了!”
老不死的眼睛裂成四只似的,缓缓地扭头,“小鬼!你说什么?向我要吃的!”见晓恒闪动着垂涎三尺的神色的头点了几下,自己的脸收缩到一块,“小鬼!你……你……你……”也许太出其不意了,老不死什么话也说不出口似的!突然间四只眼合成两只眼:“小鬼!这不是你家吗?你家大人呢?”
“老爷爷!这是我家!可是我们的爷爷出门一两天了都没回来,又不让我外出,就是有点值钱的东西也不能换吃的啊!你老就分点给我吧!我们小孩吃不了多少!我们可以拿东西给你换!”晓恒的嘴像放鞭炮一样放出一大堆的光彩来!
“小鬼!你别骗行里人啦!是不是有什么仇家在追杀你们!你们躲在这破屋子里一步也不敢出!要是你把事情原原本本告诉我这个做长辈的,说不定我还可以指点你们几招!”老不死就像一位才华横溢的老先生,用自己高深的外貌、动作来吸引几个学徒!——嘿!他的手把棒子放到一边,真去捋捋自己的胡须,还神仙般摇晃几下!他还真敢拐骗儿童!
“老爷爷!我看出来了!你根本不是一般的乞丐!你一定是到这里来踩点的!你是不是想偷对面书院里的东西?”晓恒那哀求的神情一下变成了看破奸计的兴奋:“老爷爷!不妨告诉你!我爷爷就是对面院子里的枯大总管,我妈妈就是郑老板府里的大丫头飞红!你看我这身衣服,像是你说的那种人吗?不帮忙就算了!”“嘭!”地一声把门关上,给老不死一个大大的闭门羹!
晓恒急匆匆地跑回屋里——他刚进门另一个小男孩尉迟丰雄就抓住晓恒的胳膊小声问:“怎么样?那个人答不答应帮我忙?”——晓恒垂头丧气地把少爷给推进什么东西也没有的屋子里小声回答:“少爷!那是个要饭的!我看他还可能是什么帮派团伙的人!我没把这些钱给他!我真怕他见财心起,把我们两个给杀了!”
“这可怎么办?我现在可饿坏了!昨天真不该跑出来!”顿一顿,“或者不带你也好啊!我一口气跑出城!什么樱桃、李子、杏子、桑椹!多好啊!这下可好!家里的人根本就不要我了!”说到伤心处抹起眼泪来了!
晓恒有些着急了:“少爷!不如这样!我先回书院,让老爷!夫人!来接你!”
“不行!老太爷一定会发疯的!我们倒不如去找枯管家的女儿飞红!她一定会照顾我的!”尉迟丰雄含着泪水的小眼睛滴溜溜乱转,“这也不行!人家住在政府内,哪有我们的容身之地!”眉头皱着嘴巴翘着。
“少爷!你看!我们到文先生那里去行吗?他跟我们老太爷有矛盾,还打了一架,他们一定不会同意老太爷处罚你的!而且他们并不讨厌老爷和夫人!”晓恒的眼睛闪出了亮光,“就算他们要送你回书院,只要我们不肯,他们肯定会留下我们的!如果老太爷还要罚你,我们就不回去!”高兴地蹦了起来。
“好!我们就这么干!我一定要去见识一下那个敢跟老太爷对干的女人!他爷爷的!真威风!”尉迟丰雄也笑了!
“少爷!那——我们这就走?”晓恒拍拍身上的尘土就要往前走!
“不行!”尉迟丰雄又皱起了眉头,“那些武叔叔的师兄师弟一定正在大力搜索我们两个!他们拍马屁的功夫学得挺精!”
“那怎么办?除非有衣服换换,改改装扮!”晓恒有些失望地看着少爷!
“啊!有了!”尉迟丰雄跳了起来,“他们一定在找穿这种衣服的我,根本就不会去找你!甚至他们根本就没想起你也不见了!来!我们换换身份,我来当你的书僮!”伸手就脱晓恒的衣服——外面根本没有耳朵偷听,老不死的感觉器官全在对面,这里虽然声音越来越大他并没有放在心上。
“嘿!少爷!我刚才跟那个乞丐说你饿得快不行啦!我们两个这样走出去他不会怀疑吧?”晓恒小心翼翼地梳理着身上的绸子衣服说。
尉迟丰雄耸着鼻头,努着嘴,眼睛上下一扫晓恒:“好啦!我背你出去就是啦!”话刚说完,扭身,俯腰,屈腿,双手撑膝,“来吧!别磨蹭啦!我还要去大吃大喝嘞!”扭回头,看看眉毛脸挤到一块的晓恒,“你又不听话是不?我把你打晕了,你肯定才舒坦!”
“少爷!你……”晓恒话说不出口,他的手慢慢地轻柔地伸向少爷的肩!
“真是没胆量!”尉迟丰雄退后一步,ρi股撞到晓恒身上,双手同时反背后背搂住晓恒,一使劲,晓恒趴到背上,站起来一手搂住一条大腿,抖一抖,就往前走!
面前的院门在两人齐心合力下打开来——老不死那双眼睛扫过来,嘴里轻淡淡地说:“小鬼!刚才不是挺威风的吗?还是忍不住再来求我吧!”——“死老头滚开!老子要带我兄弟上酒楼!”尉迟丰雄一脚迈出大门,另一脚跟出来,还把老不死的棍子给踢落了手,“老头!把屋给我看好了!我们回来时,要是有点变化你就等着受死吧!”跨过躺在地上的棍子就往前走,来到巷道里,扭回头,“老头!我可有记性,你化成了灰,我也认得!”
老不死微张着嘴,呆愣愣地望着跟前两个一主一仆的小男孩:“怪怪!衣服没怎么变化,脾气和脸好像变了?”看着两个小男孩走在巷道里,“这是谁家偷跑出来的公子哥?怎么俄成这样啦?我还有些面熟!会是谁啊?不会是……不对!我好像在哪里见过这个小公子哥啊!”慢慢地扭开了头!
尉迟丰雄背着晓恒一出巷口,就有十几双眼睛看来,有的还在说:“会不会是他?要是我手中有画像就好了!”——这话被另外几个伙计给听了去,于是里面几个眼睛互相探视一番,跟着一拍手上前几个围主了这两个小男孩:“这位小公子你好!你是不是姓尉迟名丰雄啊?”
“少爷!你先下来!”尉迟丰雄小心翼翼地把晓恒放下来——晓恒脸上写满了紧张——尉迟丰雄站起来,把脸一横,伸出小手捋捋前额的乱发,一双眼睛飞射出无数凶狠:“好——狗——不——挡——道——”手中的拳头已经握紧了:“滚开!”把这几个青年吼得乐了起来,一个还伸手要摸尉迟丰雄的脸似的,“找死!”尉迟丰雄的手一挥,拳头狠狠地砸在伙计的手腕上,前面的人墙一下换了个方向,尉迟丰雄反手拉住晓恒,“少爷!别怕这群狼狗!我们走!”绕开道就走!
那个被打的伙计抱着手在大街上跳脚地乱跳:“哎哟!妈呀!疼死我啦!小鬼的手太重啦!”跟在他身边的伙计都用一张不相信看猴戏的脸围着那个伙计,叫痛的猴子没发现周围的人的神情,他好不容易站定下来,大口喘气,轻轻地把衣袖往上拉,“天啦这小鬼怎么可能有大人的力气,手都给打红了!”一团红晕出现在他的手腕上!
尉迟丰雄和晓恒一喜一忧地往后瞟了一眼,就急匆匆地往人群里钻,就像两只在人流里戏水的小鱼,很多人刚发现这两条调皮的小鱼,童真的笑还没绽开来,这两条小鱼就消失不见了——有的掏出一张尉迟丰雄的画像比对一下,可是连人家的脸都没看见,追几步吧,人家早把人甩开了——说句实话,谁会想到在大街上人群中戏跑的小孩是离家出走的小孩,倒像是两个急着去看杂耍的两个小梦想家!
在晓恒随便抓住的行人的指点下,尉迟丰雄这匹快马,拉着晓恒冲进了驴家老店!“啪!”尉迟丰雄的手举过头顶狠狠地往柜台上一砸:“老驴!文公子夫妇住在哪间房?”
老驴从柜台里伸出头来顺着手来找人,往那衣服和一横一竖且都红彤彤的两张小脸一看,面带微笑地说:“他们住在二楼……”话还没说完,两个小男孩已经往二楼冲了上去!
“文老叔!文老叔!你在哪儿?我来看你来啦!”尉迟丰雄扯着嗓门就叫,上了二楼把所有的客房都吵动了,更别说人!
“嘎!”卓老板的头从门缝里伸出来,眼睛落在两个小男孩的身上,她的脸色变得十分迷茫,“是你们找……”
“啊!阿姨!总算找到你啦!”尉迟丰雄的脸上开起美丽的烟火,他松开抓住晓恒的手,大叫着蹦蹦跳跳地向卓老板扑来,“阿姨!我总算见着你啦!”扑进卓老板的怀里,紧紧地拥抱着,“阿姨!我文叔在哪?他不会是丢下你了吧!要是这样的话!你等着!等我长大了!我娶你做老婆!”
卓老板呆在门口,双手软弱地抬到空中,张大着嘴,一眼圆睁一眼眯缝着看腰上望来冒着热气的脸,不再有动作,不再有言语——突然的改变,总是让人惊慌失措!
晓恒离着有三米来远,看着这一男一女,一少一大,神色中有羞愧,有害怕,还有紧张!
“丰雄!是丰雄吗?”文生突然从床上蹦了下来,赤着脚冲出来,拉开还未打开多少的门,挤出身来往卓老板怀中看:“好小子!你总算现身啦!”文生的手伸到尉迟丰雄的脸上拧了一把!
尉迟丰雄嘴里叫着:“文叔!别拧啦!痛啊!”手还是抱着卓老板不放,“你老再欺负我!我可把这位天仙抱回家做老婆去啦!”摇晃着头挣扎!
文生大吃一惊地松开手,往卓老板那又酸又涩的脸上看去,“不会吧!”眼睛又放到尉迟丰雄身上。
“什么不会?”尉迟丰雄终于放开了手,推开文生,往里走,“阿姨可是我见过最有魅力的女人!”左右看看,“文叔!我都两顿没吃饭了!你这儿有吃的没有?”
“吃的!”卓老板脸上恢复正常,像楼下喊:“老板!给我们弄些好吃的糕点来!”走上前去,抓住晓恒的肩膀,“你是给这小鬼一起的吧?快进去!”把他往房间里推,对文生说:“文疯子!你照看着这两位客人!我有事去办!”
“阿姨!等一等!千万别把我跟晓恒送回书院!我爷爷非打死我不可!”尉迟丰雄从房里钻出来对卓老板哀伤地恳求,“晓恒!你快进来!要是文老叔他们没有摆平爷爷他们,我们死也不离开这房间!”
“是!少爷!”晓恒十分慌张地冲进房间,站到尉迟丰雄身边,“晓恒拜见文老爷!拜见夫人!”向二人施礼!
“哦!”卓老板听完尉迟丰雄的话沉默了十来秒钟才恍然大悟起来,“行!放心吧!我先走了!”对晓恒的施礼全不当回事。
文生十分兴奋地微笑着,泪水一直在他眼中打转,手在两个男孩身上交替地拍抚着:“丰雄!你爸妈在哪儿?听说他们出城找你去了!”三个男人的谈话开始!
卓老板急匆匆地走出门,左右一望,选定去文庙的方向,放开手脚急匆匆地往前走,眼睛一直在寻找一辆可以让她坐的马车——可是大街上的马车都是有主顾的,急得卓老板不停地左顾右盼!——她还是有所顾忌,否则跑起来也会快一点嘛!只是一个她这种身佩沾满鲜血的屠刀的女人,一旦跑起来,颜面丢了不说,可能会吓倒很多人,甚至还可能引来官兵的追捕盘问,得不偿失!
文庙广场上,人声鼎沸是给人的第一印象,然后再是人山人海!卓老板看着这不停变换形态的人群,再看一看那边贴着的消息!她左右一看,没人注意她,更没有人威胁她!她的脚尖运足气息,身形一侧,两只手在身边微微一伸,一头栽进人群,那些挤着看热闹的人就像碰到了浑身长满刺的刺猬,大叫着往远离的方向跳开,嘴里十分惊慌痛苦地叫着:“哎哟!”一条通道就这样在人群中形成,卓老板时进时退的身形,进到中间,伸手把尉迟丰雄的画像给撕了下来,扭头对一边正在吵闹的木方青叫:“木方青!快拿笔来!”
正在和一群人争吵着什么的木方青扭头看过来,没什么心情地反问:“谁叫我拿笔?”看见了正在折叠画像的卓老板,脸上马上来了精神,他把手往前面的众人一伸手掌,“等一等!我的大老板来了!”另一只手急忙抓住放在一边的毛笔,几步跨过来,“老板!你老怎么来啦?”伸手把挡在前面的人向左右一推,就毫无阻碍地来到卓老板面前——刚才正在找罪魁祸首的愤怒的人和被挤着踩着咒骂的人,还有那些被木方青扔到一边的人都放下自己的情绪,听着这少见的对话!
“木方青!尉迟丰雄不用找了,他现在很安全!他的画像、消息等一切从现在作废!”卓老板一边说一边伸手指贴着的消息栏,“快写上!”
“是!老板!你看来挺热的,到一边去歇着吧!”木方青拿起笔在消息栏上写起来!
卓老板长出一口气,向他们的摊子走去,人群自己让开,“三叔!大妹子!你们干得怎么样?”看着抬头望来的四个人,“你们这两个伙计没出问题吧!”
“大姐!烦死了!”李梦仙坐在自己的椅子上,很诚恳地开始诉苦,“这些人来做买卖也罢了,可大部分的人是来找我说话的!我的头都大了!”——李三笑着摇摇头,继续拨动他手中的算盘,记录新收的钱:两个瘦子手中接着钱,拿着画像,嘴里还说着,只是向这边点了点头!
“哟!这位是李小姐的老板吧!想不到这么年轻,还是个姑娘!”刚才跟木方青吵的人献出一脸笑容来!他身边的一个人紧张地拉了拉这个人,低声叫:“老哥!你找死啊!你知不……”话还没说完,就被前者一巴掌推到一边去了,“我想请李小姐到我府上坐坐!你不会反对吧?”他的笑容里存在着几分威胁几分戏谑!
“瞧吧!大姐!这可是第五批啦!他们总是缠个没完没了!”李梦仙十分可怜地说。
“哟!”卓老板向李梦仙笑了笑,扭头问:“你老是哪条道上的?我可是红道上混了几年的女人!我这大妹子不同意你的建议,你请走吧!”
“红道?”那人沉吟一会儿,抬眼问:“这是什么道?没听说过!我倒清楚红货!”脸色有点僵硬,这时,他把耳朵伸向刚才说话的人,手去拉了拉他——“老哥!她是个靠刀子过日子的屠子!”小声地在耳朵边说——“哦!原来是个杀猪的!我当是什么大老板啦!滚开!”恢复威胁的神态,“我跟李小姐说话,这里没你的事!”
“是吗?我相信刚才在你耳边说话的那位大哥很清楚我的底细!我们这几个人的底细他肯定也清楚,如果你不问清楚了!闹出了什么误会大家都不好过!”卓老板一ρi股坐到椅子上,扭头对李三和两个瘦子说:“尉迟丰雄的东西全部停下来,那些画全部作废!等会烧了!”
“是!老板!”两个瘦子开口答应!
“老板!你的计策不太怎么行啊?没几条有用的消息!”木方青走了回来,放下笔。
“是吗?也许我真的失误了吧!”卓老板摇摇头放松起来。
“把奖金提高些怎么样?这样大家才有动力啊?”木方青瞪着眼扫了一下被扔在一边的人!
“不行!奖金提得太高了!会引起贪财小人的贪心,说不定很多人会为这打起来!闹出人命更是不好!”卓老板的气息缓缓地运动起来——消除她腿脚上的疲劳!
“嘿!你们干什么啦?别太目中无人啦!”那人敲响了一口信号钟,他的脸色成了信号弹!
木方青缓缓地笑了起来:“大哥!如果你有别的买卖要谈,我们几个会很欢迎的!”扭头开始介绍:“我们的卓老板,是屠宰行的!我们的李老先生是算盘行的!我以前是苦力行的,现在是功夫行的!你仰慕的李小姐李老板可也转了行,成了一个难得的女先生!”顿一顿,“我们的住处还有一位文老板是书画行的!对了,今天还新添了一个马车行的!他姓什么我不太清楚!”看着两个瘦子,沉吟一会儿:“这两个瘦先生是——助理行的!”把一个隐含着贪婪的笑容,“大哥!你有哪行的买卖给我没做吗?”
“你是功夫行的!这我听清楚了!”他身后的人挽袖子显出青筋暴出的拳头,“不过,说来说去你们还不是为了钱?”笑着对李梦仙说:“李小姐!我们馈送的礼最少不会低于一两银子的!当然前天晚上和今天的平安费是少不了的!”
卓老板倏地站了起来:“各位!今天,我请大家来帮忙,想不到会遇上这么一群人!这件事我来处理!你们把买卖做好就行!”把木方青、李梦仙招到一边去,脸色很闲适地对着这群男人,“看来你们真的还不清楚我们几个的底细!”顿一顿,“这样吧!你们把老娘昨天赔给那个被偷的老汉的冤枉钱补给我,我们就这么算了!钱不算多!你们应该出得起!”
“你是个什么东西?敢在我们老大面前叫板!”人群中突然响起这么一吼。
“这么说——你们不答应了?”卓老板的脸变得很不好看,“好!”卓老板,扭身走了起来,绕到这群男人跟前,“走!我们别妨碍这里的买卖,你们有胆量跟我到那边空当去谈!谈不好!你们再来砸摊子!谈得好!一切都好说!你们这群大老爷们有没有胆量?”
“嘿!好个喝血长大的女人!老子不信我们几个大丈夫还怕你!走!”他一挥手扭头来到广场上没有摊子的空处,把卓老板围在中间:“你这个女人挺有胆量的!我们的条件有两条!一、把你们赚的钱拨二成孝敬这里的土地爷!二、那个李老板必须到我兄弟的去处去跳一次舞!兄弟们可太想看看这轰动全城的舞蹈!至于你说的那个毛贼,我一定给你办好!怎么样?”
“你们这分明是抢!”卓老板的手慢慢地摸住了腰上的杀猪刀,可她眼睛突地一转,手放开了,深吸一口气,朝天大喊:“来人啦!有土匪要勒索我!”——周围的人被这突然的一嗓子吼得一惊,神色一变,有的后退了一步,可声音的范围不仅仅笼罩了这个小地方,经过天空的反射,笼罩了九原城! txt小说上传分享
第五章
“不好!这个泼妇在叫帮手!”周围的人突然反应过来,不约而同地出手——目标,发出声音的嘴巴!
卓老板一低头,挺着个脑袋顶就向面前的人撞去——“小心!她有功夫!”那个提醒的人再次提醒——卓老板一边听着对方的喊,一边俯下身子,在人圈里中乱跑,避过那一大圈手,找着个大点的缝隙,把手挤出去,人跟着挤了出去,仰头又叫:“来人啦!要打死人啦!”反围着这一群人转着跑了起来!
“不好!有官兵!”一声低呼后,这群人停止了所有的动作,对远处骑马赶来的袁队长笑着点头哈腰,规规矩矩地站着。
卓老板也停下脚步,仔细观察一番,恢复端庄规整的姿态的姿态,伸手整着头发,等袁队长来!
“过天海!妈的又是你!别以为没人敢指证你,我就治不了你!”从马上跳下来,他的部下杂乱地往里跑着,“过来!”向刚才那人招手!
“哎哟!袁队长!你老怎么会在这附近啊?”过天海迈着十来厘米的小步子慢慢地往上靠。
那些巡逻兵气喘吁吁地停在袁队长身后,袁队长扭头下命令:“你们马上去找这里的那个什么信息,把那个老板找出来,必须把尉迟小公子的情况打听清楚!快去!”扭回头,伸手捞住过天海的头,夹在胳膊下,压低声音说:“过天海!老子让你办的正事不去干,竟然跑来给我找麻烦!看我以后怎么收拾你!”手随着身子一扭摆,再放开,要开口说话的过天海冲了出去,扭头来看卓老板:“妹子!刚才是你在叫?这群流氓怎么着你啦?只要你敢出来指证,有证人,我马上把他们关进大牢!”
“这位大人姓袁吧?”卓老板不冷不热不喜不怒地行了个礼,“这群流氓刚才勒索我的钱财,还要逼我妹子去给他们跳舞!我不答应,他们还要打人,幸亏我躲得快!那边有几个人可以作证!”
“好!”袁队长点了点头,看向过天海不怀好意地笑着:“是我叫人把你们绑着押回衙门,还是你们乖乖地跟我到大牢里去?”
“袁队长!这个女人说慌!她诬陷我们!你不信,你问问周围的乡里乡亲!”他扭头看外边看热闹的人,那些人直点头!
“我就看见了!你们的一言一行我全都看见了!”木方青挤开人群,扔下这么个炸弹,他恭敬地向袁队长行了个礼,就往卓老板那里走去!
“袁队长!别听这小子的!这小子跟这个女人是一伙的!”过天海有些着急了!
袁队长看着突然冒出来的自己的几个手下,“你们来干什么?都问清楚啦?”
“头儿!我们是来找那位知情人的!”一个兵丁无奈地笑着往卓老板伸伸下巴!
袁队长看着木方青在卓老板耳边说了几句,他急忙问:“妹子!你是那个宣称自己找到尉迟丰雄公子的那个人?我希望你能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
“袁队长!你真忙啊!”一边打着哈欠,一边轻松地揉着眼睛的郑文峰Сhā进话来,他身边挺着一对火红眼睛的金锭,伸手挤开一条路来!郑文峰闪着火红的眼睛满脸惊喜的脸向卓老板伸来:“想必这位姑娘就是大名鼎鼎的卓老板吧?久仰!久仰!”向卓老板深深一揖——除了金锭外旁观者都有些变色!
“你是?”卓老板礼节性地回敬个礼!
“哦!我啊!叫郑文峰,九原城的一个小买卖人!”收拾一下身上的衣服,“昨天晚上到刚才,都在城外找人,有点狼狈!见笑了!”
“哦!郑大老板!你老怎么会有时间来找我这种小买卖人?真是失敬!失敬!”卓老板再拜。
“哟!卓老板客气啦!我们都是买卖人!我也就不客气啦!听说你有尉迟丰雄的确切消息你能告知一二吗?如果需要我帮忙,你就说!”那一副渴望的样子,叫人看了就想把老底交出去!
“妹……女老板!你快说!我们全城都在找他们一家子啊!”袁队长略带威胁的样子!
被扔在一边的过天海回头望望那仍然有人看的消息栏,狠狠地砸一下自己的大腿!
“哟!对不起!我只能这么说!大家不用再去找尉迟丰雄了!其他的我得保密!我们还先把眼前这件事了了吧!”眼睛盯住了过天海!
“来人啦!把这一帮人押回衙门,等候大人审问!”袁队长好像改变了他刚才的态度。
“别!袁队长!我们就在这里把事情经过说清楚的好!万一上了公堂,我的证据不够,那我不就吃大亏了!”拉出木方青,“袁队长!他是我一伙的人,能不能为我作证?”
“不行!当然不行!”过天海跳了出来,“要是可以让与自己有利益关系的人作证,那么我这么多兄弟也可以为我作证!”声势闹得非常大,来到卓老板身边,背对着着急的袁队长和郑文峰,脸变成了苦瓜似的,小声哀求:“女老板饶命啦!小的有眼不识泰山!我们再也不找你们的麻烦了!我们一定帮你找到那个什么时候什么地点偷你们的小偷!你如果有其它的要求,我们私下里慢慢谈!”
卓老板一把推开过天海:“如果我的合伙人不能作证,那就算了!刚才看见的人都跑光了!”狠狠地瞪着过天海!
“女老板!这事就这么算了?那好!”扭头马起脸,“过天海!你他妈的快滚!下次再被我逮着,打断你的狗腿!”扭头哀求:“女老板!我希望你能透露一二!”郑文峰跟着点头——两个人就像在向母亲要梦想已久的一件小玩意儿的小孩子!
“对不起!你们要的消息已经在那纸上了!”卓老板不好意思地说,“这里面牵扯到许多利益关系,消息一传开,会天下大乱的!说不定有人会动用武力去抢尉迟丰雄,那可不是闹着玩的!”顿了一顿,“你们还是把重点放在两个大人的身上吧!给我一个小时!你们就能知道尉迟丰雄的情况啦!”
木方青在旁边Сhā上一句:“没有证据的消息我们是不会传开的!更不会被任何势力给吓着!这是我们做这个买卖的规则!”
卓老板带头拜辞:“如果没有别的事,我们该离开了!”木方青当然也学着!扔下这些人往摊子走去,在木方青耳边细语:“木方青!马上在消息栏上写上:尉迟丰雄和晓恒在今日早上九点三十分左右,自己去了他们的长辈——文生的住处!”
“是!老板!”木方青迈腿就跑开了!
卓老板这才站住脚,笑着扭回头来,对依然恋恋不舍的两方说:“二位!你们关心的消息马上要公布出来了!你们自己去看吧!”
两方人一听一看,马上醒悟过来似的,袁队长大喝着:“让开!”冲出一条道;金锭双手一展,挤开条道引领着郑文峰上前——一个字一个字地仔细朗读木方青笔下的丑字!
卓老板上前对李三说:“三叔!这里就交给你们了!我还得回店照看着!”
“放心吧!只要没人来捣乱,我们几个人能应付的!”李三抬头做出了承诺,“我们现在一份两张,所以价格有所变动!”说完又忙起来了!
“走了!”卓老板向其余的人打手势,迈开步子就走!
“卓老板难道尉迟敬贤夫妇没跟丰雄在一起吗?”郑文峰挡住了去路。
卓老板笑着点了下头,绕过一边走了!
金锭发话:“老爷!这女人够狂的!用不用?”——郑文峰挥了挥手挡住了金锭将有的动作。
“卓老板!刚才多有得罪!”过天海跟在卓老板身边说,“想想敢跟一飞帮较劲的人哪个是普通人?请你老大人不记小人过,饶了我吧!”
“什么?为什么要饶你们?”卓老板的步子放得很正常,脸上也没什么表情!
“我们……这……你说怎么办吧?我相信你不会太逼我们几个混饭吃的!”过天海很丧气。
“我为什么要你们办什么?刚才的官府都说我无法控告你,我又能把你们怎么样?快滚吧!”卓老板挥手赶他走!
“卓老板!你这就算了?太谢谢啦!”深施一礼,还是跟着走。
“你还有什么事?难道还要我跟你签份盟书吗?想得美!”卓老板语气有点厌烦!
“是这样!听说卓老板做起买卖来别有一套!我们猜想我们这些没什么出息,靠乞讨过活的人,也许能帮得上什么忙,我们自己也谋一条出路!”
“你们想得倒挺美的!我为什么要跟刚才要勒索我的人做买卖?”顿一顿,“不过,如果你是真心实意的话,去城门口找一个叫小山子的车老板,他需要一批人手!”
“卓老板!”过天海有些恼怒了,“我们这帮兄弟,再怎么说,在文庙这一亩三分地也算得上有头有脸!我们兄弟低声下气地来求你,再怎么说也得给点颜面吧?你这不是棒打落水狗吗?”隐藏在两人周围的过天海的兄弟们为了表达支持,全都往这里一看一点头——那种气势,似乎在叫人抽刀子动手!
“哦!”卓老板扭头轻蔑地瞟了一眼,“你们既然嫌弃我,那请你们就别跟着我了!眼不见心不烦!”继续往前走,语气中有些厌恶。
“哎哟!”过天海呆立了两秒钟,长叹一声,苦着脸缠上来,“卓老板!”十分可怜地呼喊,整个人瞬间变成了一条摇尾乞怜的小狗,“你老可是名人!有眼光的大买卖家,我们既然相识了,打死我们哥儿几个也缠定你了!”
“缠我?”卓老板的怒气冒了出来,凶着脸往过天海这里一望——好个令人心动的“小狗”!见了,忍不住要拉脚到后脑勺,用尽所有的力气一脚把它给踢飞!——吞下一口唾沫,只看前方,长出一口气,放平声音:“过天海!别在我这里耍流氓!老娘的刀可已经有几天没喝血啦!”
“卓老板!”过天海丝毫不改,“反正我们这样过一辈子等于白活了!你###子快,你就费费神,把我给结果了,免得扰乱了乡里乡亲!动手吧!”低着头,露出一段后颈来!
卓老板这次看都没看:“哼!”发了声狠,“你再怎么使手段也没用!你们要在我这里讨活路,只有到小山子那里去!要不?你们去求那个九原的半边天!郑文峰,郑大东家!人家,家大业大,收留十几个人肯定没问题!”——她似乎决定了不再对这个过天海多说一句费话,把嘴闭得严严实实!
“哎哟!”过天海还是老样子,“郑文峰,郑大老板是什么人啊?他只会想尽办法让自己赚钱,哪能想到别人!我们跟着他除了受气受累外,还没点前途!哪能像卓大老板如此地……如此地仁慈!”他为自己能说出“仁慈”高兴了不少,“不用当学徒,不用受气受累,你总是把身边的人推出去独挡一面,而且给足了自由!天啦!天下哪有这么好的买卖?连我们这些逍遥惯了的小混混都心动了,你真是一个了不起的大姐大!”顿一顿,观察卓老板的反应:冷冷冰冰的!过天海有些急了,“还有!卓大老板是位了不起的武功高手,只要在你们身边转上几个月,就能得到一身功夫底子!这是我们梦寐以求的大圣人!我们既然发现你在我们身边,你绝不能扔下我们不管!”他扭头寻找他弟兄们的支持。
“对!卓老板!你就把我们收在你身边吧!”不知不觉中聚集到两人身后形成的人群尾巴,响亮地喊了起来。
卓老板没反应——过天海为了引起注意,几步超过卓老板,扭回头来,正对着,倒退地走——可惜卓老板的神色太怪异了,过天海仔细地找着破绽,忘了说话!卓老板的眼睛直直地对着过天海望过来,没有一点不适,是那么轻松,如同眼前没有人的存在,而是一片原野的美景,她被完全俘获了,迷惑了,她永远也逃不出这片景色!
“卓老板!”过天海显得越来越焦急,面对着别人的置之不理他越来越没办法似的,他的脸超越过原来的对象,放到他的兄弟们的面前,做着种种询问的怪脸。
“卓老板!”过天海倒退走了很远,始终得不到卓老板一点点表示,他一咬牙,双臂横展,双脚一叉,挡住了去路,脸上的表情换成了怨恨中带着坚定——如同一座等着蚂蚁来临的拦路石!
卓老板保持不变地往前走着,只有两步就会撞上过天海,当她走到两人只差一步的距离时,她的左手伸了出来,一巴掌扇了过去——结果是掌风卷走了挡路的,收住手以后还理了理发丝,轻松地往前走去。
过天海看见卓老板的手扇出来时,他吓得倏地蹦到一边:“别!”地叫了一声,看见对方似乎还是不理自己,他扭向后面的兄弟,“弟兄们!卓老板这里已经没商量了!要不,我们继续干我们的老本行?要不就去当一个小车夫的帮手?”这群人放弃纠缠卓老板了,站在大街中开始商量起来,“我这个老大没辙了!”
“老大!我早就说了,我们现在又逍遥又自在,根本没有任何烦恼,来求这个娘们儿完全是多余的!”有一个不很满意地说。
“嘿!哥们!我们哪个不是老大不小了?干这也干一辈子?我们老得只能拄着拐棍走路的时候,还能收到保护费?他娘的,那时饿死了都没人理!别在这里说风凉话!”他的巴掌扯了起来就要打人,可他的脸色刚有点变化,那人就躲到一边去了。
“老大!这也没办法!那个姓袁的狗头,一定在找机会收拾我们,我们就是死在这狗头手上,也不能去当个跑车的手下,这实在是太侮辱人了!”
“对!老大!我们可不想受别人的气,少活几十年也没什么,现在有吃,有喝,有钱赌,有女人玩,谁不快活?哥儿几个,对吧?”
“对!”全都叫了起来!
“对你个头!”过天海送手就给身边的一个头上种了颗栗暴,“你们也看见了!那个李小姐,那个老头,还有那三个伙计,没有一个是听这个女老板的话,做起事来,全是我行我素,哪一点不合我们的胃口!我们能加入进去那才是福气!”
“老大!你看错了吧?那小娘子一句话,那些跑腿的谁不听话?”
“妈的!”给说话的家伙就是一耳光,“敢反驳我?找死啊?”狠狠地凶了周围一阵,“就像老子管你们这几个王八蛋一样!平时再怎么放纵你们,有事了的时候,你们必须听我的!你们谁要是现在有人敢反驳我,老子打断他的狗腿,再把他扔到其他人的地盘,看他怎么死!”四下里看着。
“老大?”有人小心谨慎地问,“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怎么办?”恶狠狠地扫了几眼,“走!先回去!我们好好地计算一下!老子连文庙这个地盘都拿下来了,不信老子拿不下这个表子!走!”领着他的兄弟们在大街上闯荡起来!
“嘿!老大!”有一个人突然又发问了,“你说,那个表子让我们跟一个车老板谈什么?难道是让我们替他拉车?如果是这样的话,下一次我一定要给她点颜色看看!这也太瞧不起我们几个了!”
“嘿!你小子这个问题问得好!你的脑子什么时候开窍啦!我还真不知道!猜都没法猜!”沉吟了一下,左右看看,“要不?我们去找找那个车老板?”
“我们听大哥的!”一个人叫起来,其他人跟着。
“对!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走!我们去踩踩这个车老板的底细!”扭身又领着一帮子人闯荡起来。
小山子坐在马车上,眼睛看着城门口进进出出的人,耳朵听着每一个他能听到的声音。突然间好像有很多人七嘴八舌地叫着他的名字,他站到座位上,看见一帮人正在人流中横冲直撞,仔细一听,就是他们在叫。“这下可怎么办?”小山子急忙缩下头,躲在座位上,“难道我冒犯了什么大人物?”自言自语地说着!
“啪!”过天海一巴掌拍到马车上,“嘿!小山子!”很不满意地叫起来。
小山子终于抬起了头,露出了满脸汗珠的脸,哆哆嗦嗦地说:“各位大哥!你们找我?”他的手脚准备着随时扬鞭驱马离开,“我们好像并不认识!”苦涩地笑着。
“他妈的!你当我们是傻子啊!卓老板说你在城门口,这里只有你一辆马车,不是你是谁?”
过天海身边的一个家伙伸手抓住小山子的衣服,凶恶地吼叫着——都有一口吞下去的气势!
“滚开!”过天海把那家伙推开,冷着脸对已经吓得脸色发紫的小山子说,“你就是卓老板的手下的那个车老板小山子?我们为了找你差点把九原的几个城门全给跑了遍!现在,我问你的话,你要老实回答,否则,我的弟兄们可受不了这个气!”
小山子脸色更加难看了——过天海这一帮子人的表面看来,好像是刚把卓老板几个人给教训了一顿,而卓老板几个人都跑了,于是,就来到了他面前!
“小山子!听说你需要一批人手!你要那么人干什么?给老子详详细细地说一遍!”
“这位大哥!”小山子自动地下了马车,倚着马车站在这帮人面前,“这是我和卓老板间的商业秘密,你打死我也不能说!不过……”
“不过什么?”又一个人狠拍了下马车,吓得马一哆嗦!
“吵什么?”过天海扭头对身边的人发狠,鼻子跳动了几下,“小山子!继续说!别害怕!”
“不过——”小山子吞下口唾沫,望望将到头顶的太阳,“不过,我招的这批人手的待遇可以告诉大哥!我们招集的所有人之间共同签订一份联合盟约,一旦接到大笔的买卖,所有的成员共同选举一个代表去洽谈,所得的利,除洽谈的人能多得点外,其他人按出力的多少分!如果没有大买卖,各自做各自的买卖,不过这个价格可得不能恶意升高或降低,一经发现,踢出盟会!”他的话减轻了他的害怕。
“他妈的!你爷爷的到底说的是啥?兄弟们能听懂吗?”过天海十分迷茫地问身边的人,回答全是摇头,“你他奶奶的!你再给说一遍!”
一遍!两遍!三遍……不知多少遍后,现场的情形有了变化:小山子已经站到马车上一个字一个字地说,顺便说出自己的理解,就像一个正在教授什么的知识的专家,好不威风!另一边,过天海和看热闹的全都皱着眉,屏着声,一遍又一遍地听着,成了一群认真的学生!
“什么嘛?头都大了!”过天海伸手制止小山子畅快的感觉,“你说说,这对卓老板、对你、对我们都有些什么好处!”
“这个!简单!卓老板方便运货了!而她身边的李账房,也许可以接下我们的账目管理!对于我嘛!有了一大帮兄弟!谁也不敢欺负我了,做买卖的利头和安全都增加了!你们只要加入这个盟约就能获得跟我一样的好处!”
“你的意思是说!入盟的人每个人都是老板,而我们头上却没有其它老板压着!就连那个发起人卓老板也不能干涉我们?”见小山子点头。
“不过!”小山子似乎意识到什么,下了马车,笑嘻嘻抹了抹汗,“大哥!不过盟约里还有很多东西,等上几天,我们找到了尉迟敬贤夫妇和他们的儿子,那时候,卓老板会把一份完整的盟约交给我,那时候,我们一起来听卓老板的话吧!不过,官府很可能出面干涉的,我们行事还是低调些好!”
“他妈的!你小子有福气,我们全给你迷住了!反正现在那个小屁孩什么丰雄的已经给逮住了,用不了多久那两口子也逃不掉!到时候我们要见不到真章,你就死定啦!”一挥手,“弟兄们!走啦!老子快饿死啦!”
小山子低头哈腰地送走了过天海,长出了一口气,其他围观的人也走了,虽然表情上是很舍不得!小山子坐到马车上,从车厢里拿出水喝了几口,把马车赶到阴凉处,取出准备好的午饭开始吃起来!
这时候,在马车尾部有一个丫鬟打扮的女孩在那里徘徊、犹豫!几次走到车厢侧面,又躲了回去——时间一长,周围慢慢有了好奇的眼睛!这个女孩突然发现了这些,似乎被吓着了,深吸一口气,来到小山子身边,仰起带有几条淤伤的脸,试探着张嘴。
“姑娘!你另外去找车吧!我在等人!”小山子有些礼貌地说。
“大哥!我不是想租车,我是来打听点事!”刚说了这么点话,就好像犯了什么弥天大罪似的,害怕地四下留意着,“你刚才说的那个什么盟约,能不能收下我们这些女人?我想你们不会是买卖女人的吧?”书包 网 想看书来
第六章
“姑娘!瞧你说的!我们的卓老板可是一个女人啊!她可是个好人,怎么会干那种伤天害理的事!不过,我们这个盟约所经营的买卖是不适合你们女孩家的!我们就是让你加入,你也许在里面一文钱都挣不到!”小山子低声说——看来他还真害怕泄露商业秘密!
“我不用挣钱,只要你们能帮我向我家主人要出工钱,我宁愿倒给点钱!”丫鬟十分着急。
“这——我们试试看吧!”小山子模糊地点了点头——不敢肯定自己能力范围外的事,很聪明!直接拒绝自己不想答应的事,特别是这种能给人些希望的事,实在是太残酷!再说,也许可能会办到!
“大哥!多谢你帮忙,以后我一定重重谢你!”忐忑不安地行了一个礼,四下一望,扭头就飞步而去——她的目标不远,城门口内五十来米的地方,推门就进去了——从房子的外观看来,这里的主人挺有钱的。
“死丫头!叫你出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现在才回来!看我不打死你!”一个中年男人抓起一根木棍就往刚进屋的丫鬟身上招呼!
“啊!”惨叫声穿透了房门传入了大街,“老爷!饶命啊!”她似乎要站在原地不动,可她的身子却不听话一直条件反射地往一边躲。
这个中年男人看着丫鬟瑟瑟发抖的身子,紊乱的头发,苍白的脸,汩汩的泪水,脸上显出了一丝畅快的微笑,“你还敢躲!看我不打死你!”笑容一敛,挥棍再打。
“啊!”一声惨叫后,丫鬟急忙说:“老爷!别打!我把事情打听得清清楚楚才回来晚了!老爷!求求你别再打了!”——这是种什么声音?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穿透力?让心有良知的人一听就不得不紧闭泪珠打滚的双眼,扭头朝向一边,紧咬着牙,蠕动着嘴唇,手上的肌肉一下绷紧了,凉飕飕地直流冷汗!这男人一出狠气,叫人的心和肺纠缠到一块去了,“啪!”地一声击打声,就如同一个炸弹在身体里爆炸开来,把身体里的东西全往毛孔里压,绞在一块的心肺瞬时被挤得粉碎,再听到丫鬟那控诉的惨叫声,整个人粉碎了,每一块碎屑都还经受不住这种震荡,由固态升华成气态,终于,自己这个人已经不存在了。
“好了!有什么大不了的事!桂元!别再打粉珠啦!”一个妖媚的女人走进来,轻甩丝帕坐到一边的椅子上。
“阿娇!你出来干什么?瞧你这勾引人犯错的样儿!叫人看见怎么得了!”中年男子桂元把棍子扔到一边半嗔半痴地伸过头来。
粉珠!这个可怜的丫鬟被那在地上滚动的棍子吓得急退几步,紧靠着墙,瞪大血红的双眼,僵硬地张大嘴,双手缩在胸口上化成了一尊地震中的雕像,而这震源就是那根没停止发声滚动的棍子。
“该死的!你瞧!把粉珠都打傻了!你以后就自己服侍自己吧!”阿娇扭头半哀半怜地看着粉珠,伸手用丝帕给桂元擦汗。
“别擦了!”桂元用手拨开脸上的丝帕,“你快进去!穿得跟个淫妇似的!要是被你吊住了个比我年轻英俊的公子哥,你还不谋杀亲夫啊!”一ρi股坐到阿娇的椅子把手上,伸手去拧阿娇的脸蛋。
“你当我真是你的人啦?”阿娇嗔怒地甩动手推开桂元的手,“我只不过是个人尽可夫的表子而已!把你的银子掏干了,我就会抛开你,这是我们这行的规矩!”
“放心吧!我的小可人!你家桂元有使不完的银子!我已经花了一大笔钱把你买了过来,我就是死了,你也是我的!”在阿娇脸上抚摸着。
“不敢这么肯定吧?你能留住我的人,你可留不住我的心!看见你打粉珠,我就害怕,要是再过上一两个月,你玩腻了,就是我再好,你也会把我推回那个火坑!你是一个标准的喜新厌旧的男人,我永远也不会把心放在你的身上,我可不想变成一块甩不掉的膏药!好聚好散才是我们俩的最好归宿!”阿娇似愁似哀地玩弄着手中的丝帕,自言自语似的说。
“我的好阿娇!”桂元一脸逗弄的表情,蹲在阿娇的身前,手抚摸着的小腿,“我就喜欢你这种表情,总是激得我兴奋不已!”
阿娇抬头看看粉珠:“粉珠!你出去吧!把门关好!我们两个要在这睡个午觉!”
粉珠浑身的生命存在的象征,一下全都迸发出来,脸倏地有了血色,颈子扭两扭,眼睛眨眨,眼珠转两转,看见了门,跨脚就冲出去,“嘭!”地带上门,一溜风地跑出好远,钻进了厨房,跳趴到灶后的柴禾上,埋着头就开始呜呜地哭了起来。
时间不久,从外面走进一个男人来——如影随形青风飘。他脸上亲切的笑容就像冬季中升起的盛春的太阳。他站在们的一边不让外面的人看见,轻咳两声算是向粉珠打个招呼。
粉珠听见身后有了动静,就像被一直压着的弹簧,一端突然没了力,也没了障碍物,于是带着响地跳了起来。“啊!”随着条件反射似的惨叫声,粉珠双手按在柴上,身子腾空旋转地再以ρi股为着落点摔在柴堆上,看见了门边这个神秘的陌生男人,反而吐出了一口气。
“嗨!”青风飘挥手亲切地打招呼,“你放心!尽情地哭吧!我给你站岗!谁也打扰不了你!”似乎在支持粉珠继续她无助地表现。
粉珠横袖蘸去泪痕,从哀伤中发出怒喝:“你是谁?小偷?土匪?还是那传说中的侠客?”顿一顿,“我劝你还是快走!只要我一喊,城门口那里的卫兵就回来捉你!”
“是吗?你说我是把你掳走呢?还是把你给杀了灭口?无论我是什么身份,私入民宅总是有些见不得人!你帮我出个主意吧!事情发展到这种情形,我也没办法!”青风飘很无奈的样子,好像他才是受害者!
粉珠先瞪着血红的眼睛,露出了死亡的笑容——看来她还是选择了脱离苦海——可是她的笑容不知为什么又一僵,鼻子、脸颊、嘴角一起扯动起来,笑容中注满了痛苦——前不久,她的叫声能使人化为气体,现在这个笑容却会使人冻结成坚不可摧的固体,而且是细小的粉尘状——“你要杀我,我很高兴!不过,我有一个条件,在我面前你必须答应!我有七老八十的父母,你必须照顾好他们,让他们快快活活地老死,再替我把他们给埋了,我们就两清了!”顿一顿,“如果你不答应,你再利害我也能让人发现你!你永远别想活得快活!”信心十足地威胁!
“这……”青风飘的脸上显现出被感染的情感,“我本来是可以答应你的!”他深吸一口气排除那种不自在的表情,“可是我进这座宅子什么事都还没干,杀了你倒显露出我的踪迹来了!要杀你也得先把你掳到深山老林里去!”脸上总算出现了刚才那种笑容。
“只要你答应了我的条件,随便你在哪里杀我!”粉珠语气坚决得如同一去不回头的浪花。
“那好!我答应了你的条件!不过现在是大白天,要把你弄出城得费很多力气,你得配合我,跟我爽快地走出这座城门!
“好!我们走吧!”粉珠站起来,拍拍身上的杂屑,迈步就往外走,“你不用跟着我,我不会跑的,虽然这座房子里连我也只有三人,一旦被别人发现你的存在,吵嚷起来吃亏的是你!”站在门口扭头向青风飘冷漠地说,“你刚才一定看见了他们是怎么对待我的,这辈子我只是为了父母而活着,现在他们有了着落,我死了只是解脱,我会感激你的!”顿一顿,“你自己看着办!”正身,昂首挺胸地大跨步往外走去。
青风飘从门里探出一个头来激动得浑身颤抖:“是她!是她!就是她啦!她的样子太令人迷恋了!”顿一顿,“卓老板!你等着,我会让跟你有一样脾气的女人与我同时出现在你面前,你就是想回头,也难了!妈的!那个文秀才到底有什么好的!”发了一声狠,四下看看,身子化为一道有颜色的风,在地上无声地一弹,带着呼呼声,上了房顶,他如同有无数个触手,在瓦片上支撑着,迎着别的方向的风挤向前,无声地翻过房顶,从房檐上看看大街上的人,一动也不动地等着——房檐比较高,街上的人只要不抬头,谁也发现不了他——粉珠,进入人群,加入出城的队伍,死死地低着头往城外走去!青风飘见粉珠的身影消失在城门口,他那无声的触手,抓着瓦片按原路返回翻过房顶,再沿着房顶往前滑行,沿着相邻的房子几下来到了城墙边上,看看那些神情严肃,动作认真的守卫,突然发现了一条监控缝隙,他的脚狠狠地在房顶上一蹬,身子倏地越过了城墙,贴着墙面无声地落在地上。
“哗!”瓦片一响,所有发觉异常现象的人都往高处的房顶抬头望去,只发现那房顶不再有任何动静,接着,有人条件反射地扭身趴在墙上伸头往外看,看见了正在墙根下剥花生吃的青风飘——他正站在一堆准备进城的货物的后面,行人很难看见他——“嘿!下面的伙计!刚才有什么异动没有?”有个卫兵大声喊话。
青风飘抬头,手搭凉篷看了一会儿,“长官!没什么情况啊?”
“哦!多谢合作!”卫兵收回了头继续巡逻,再也没有一双眼睛和一双耳朵注意墙根处了!
“你是谁?你怎么躲在这儿?”几个闻声跑来看货的伙计冲来,手提棒子严阵以待!
“哦!各位对不起!”青风飘双手抱拳,“我在躲我的妹子,她死活要跟着我上青楼去看看!你们说这能让她一个姑娘家跟着吗?于是,我借贵宝地躲上会儿,我这就走!”他从这几个依然不敢有丝毫放松的伙计让开的路上走了出去,偷偷摸摸地伸出头去,手指着正在东张西望的粉珠,向身后的几个“打手”说:“就是她!哎看来今天,我没法享福了!还是把她送回家比较好!否则老爸的棍子会打死我!”站起向几个伙计作揖:“多谢!我这就离开!”不等回答,跨出货堆,伸手向粉珠招手:“粉珠!我在这儿!”引来了粉珠的目光,他小跑着冲过去,“走!我们不进城了!”伸手抓住粉珠的箭头就把人往远离九原的方向走去!
货物堆中的几个伙计这才放松了表情,“这个家伙是什么时候钻进去的?会不会……”几个人又紧张起来,急急忙忙地开始检查货物。
就在这时候,小山子赶着他的马车出了城。小山子表现得很高兴,“卓老板!我们是快点还是慢点!”扭头向车厢里问。
卓老板探出头,见四下没什么人了,放心地说:“不快不慢比较好!这样我好找找线索!”
“卓老板!前面有很多岔道,我们往哪里走?”
“山上,他们已经查过了!我一个人也没法子复查!我就打着屠子的旗号到各个村子里去看看!”撩开帘子,掏出她的背篼,拔下她几天没用的旗子,抬手Сhā在马车上,“等会儿!进林子了!速度最好放慢点!”
于是,一马一车,一男一女,搭在一块,在泥土道上奔驰起来,卷起闹腾的尘土!
“卓老板!今天有个姑娘想加入那个盟约!可女孩不适合干我这一行啊?你说我该怎么办?”小山子在静默了很久以后,开口问。
“哦!当然让她加入啊!谁说女孩子就不能赶赶车啦!再说了!建立这个盟约,就是让你们自己保护住自己这一行的人,当佣人其实也跟你们这一行差不多,而被人虐待的事更是多,你就放手去干你的梦想吧!”卓老板想都没想似的,张口就来了这么一大堆。
小山子又沉默了,卓老板的嘴巴也沉默了,可她的眼睛却非常忙碌:
眼下出现了一片绿葱葱的树林,她的眼睛变成一张大网,撒在树林上空,慢慢地落下去!遇到了树叶,马上停止下落粘在上面,遇到了树枝树干不但粘在上面而且开始自我变薄把树枝进行包裹,最后在每一片树叶尖上合龙!如果遇上了一只鸟、飞虫什么的,先系一根极细极韧的丝让它们自由地飞,只要它们一停下,马上就会被包裹住,给它们穿上了一层无色无味无碍的护甲!地上一般还没有到达,只是很零星的在荆棘、草丛中开出几朵花来——可惜,卓老板的眼睛一转,那张大网就消失在空中,似乎从来没有出现过似的!
面前挺立着一座林子,她的眼睛撒出去的不是一张网,而是放出一条河,寻找着可以容身的空隙流向远处!地上的动物们好像发现自己的天敌站在身边,它们迅速地钻进洞里,爬上树,飞到空中,更恐慌的是兽群,它们变成了河流的开路先锋,可有的腿跑得过于慌张,一下坠入了河中,却发现使它们恐慌的原因只是一个梦,而且不久就消失得干干净净。
脚边铺着各种各样的田地,她的眼睛撒出去的只是一把零碎的星星,找到比其它地方大得多的空隙就坠入进去,像一颗水珠,溅起无数的小水珠把空隙周围洒上一层清凉,被太阳一照就消失在空气中!
“卓老板!前面有个村子!我们吆喝几嗓子吗?”小山子往前方指着扭回头来问。
“不用啦!坐着马车到处找活干的屠子实在是个怪样!我们进村后把速度放慢些,转上两圈,如果没人理我们就离开!如果有买卖,你就停下车让我来跟他谈!”卓老板的眼睛不停地扫射着周围的景物,说完话,放下门帘,谨慎地挑起左右的窗帘,一会儿看这边,一会儿看那边——这样高的频率扭头、转眼睛,看来卓老板的头脑难免有些晕。
小山子熟练地控制着马车进入村子。在地里干活的村民们全都在马车靠近时挺着疑惑的脸望着这辆马车,眼睛不久就锁定在那面被风扯得乱跳的小旗子上——旗子实在是有点小,离开十来米,眼睛不好使的就看不清了!几个年轻的村民拄着锄把望了几十秒钟,把锄头往地里一扔,一边拍手理衣,一边随便扔出一句话来:“我去看看!”一脚高一脚低地在地里时而大跨步,时而走钢丝,时而腾跃地往大路走去。
卓老板撩开门帘,挤在小山子驾驶座上坐了下来,自言自语地解释:“这样才看得清楚!”见小山子只是微微点头,没有丝毫疑问,她轻出一口长气,头保持面对正前方,眨眨眼睛缓慢地温柔地四下打量着。
几个结成群的年轻村民赶到马车旁,不约而同地吆喝:“嘿!你们干什么的?”无数警惕的脸下面藏着铁拳。
“各位大哥!我们是路过的屠子!到贵宝地寻点饭钱!”卓老板抱拳对几个人一揖——马车慢慢地停下来——好像捡到了天上掉下来的珠宝般,咧开嘴兴奋地笑了起来:“各位好心的大哥是不是要照顾一下我们的买卖?我们的价钱绝对公道!”额头的头发被这股高兴给带动着跳跃起来。
“你们哪位是师傅?我看你们两个的身段都不像!”几个村民把马车围住了。
“我是掌刀的师傅!”卓老板拉开围裙,露出那把杀猪刀来,“你们可别小看了我!我一出生就开始当学徒!”
“大妹子!”村民们的脸出现了逗趣的笑容,“你个大姑娘家,能杀个鸡鸭都是万里挑一的了!竟敢当屠子,我看你别想嫁人了!”顿一顿,“这样吧!你反正也没路费了,我们这几个人人中还有打光棍的,你随便选一个嫁过去,绝对不会把你给饿着的!怎么样?妹子?”好像吃定了似的——有个别年轻小伙子眼睛里放出了异光,口水流出来挂在嘴角上摇晃。
“既然各位大哥不想做买卖,小山子!我们走!”卓老板的脸色由哀怨变成了冷酷。
“驾!”小山子一提缰绳,一挥马鞭驱赶着车前进——吓得挡在面前的村民急忙躲闪开去!銮铃声、马蹄声掩盖了刚才的不欢。
卓老板的眼睛偷瞄着刚才那几个村民放肆的动作,失望地出了口气——那种做了坏事的惊慌或者非常少见的兴奋和骄傲都没出现,更别说那种大坏蛋的平静了——卓老板伸手理一下额头的发丝,注意力放开去。
那几个村民在马车后面打闹呼叫地逗弄着卓老板,直到马车转了两圈离开村子时,才停下来自怨自艾地说:“谁叫这个小妮子还有一辆马车和一个车夫,否则她肯定会饿死在路上!”唉声叹气地四散开去。
“要是有一张地图标注一下就好了!”卓老板扭回头再瞟了一眼这个村子,有些担心地说。
“卓老板!你说得挺对的,在这些村子里转来转去,很容易就转回到已经走过的村子,除非我们朝着一个固定的大方向走!”
“不用管了!没什么大不了的,我们继续找村子吧!多走几趟这才能探清楚!”卓老板闭上嘴,全身心地投入到寻找线索中。
一下午的时间过得非常快,刚赶了三个村子,太阳已经变得很红了,把大地镀上了一层火红色。卓老板一个买卖都没接到,看来这辆马车把她的身价提高了好几倍,虽然端午节快到了,也没人敢来请她!
“小山子!现在我们就往那个地主家赶去!今天晚上我们尽可能地住在那里!”卓老板哀思地望了望火红的太阳。
“是!老板!”小山子赶着马车朝一座漂亮、年份挺长的深宅大院赶去。
“你们这些没用的长工,真是气死人啦!”在大门前,一个小个子老地主正踮着脚尖骂几个抬着一艘龙舟的赤膊汉子,“小心点!小心点!我的祖宗嘞!碰坏了这只龙舟卖了你们全家都赔不了!”在这几个大汉身边盘旋着,“对!轻点!别碰着!好!你们这几个乌龟王八蛋总算干好了一件事!难得!难得!”突地一转,“妈呀!小心点!撞坏了没有?”他几步冲到本来已经很挤的大门口,十分怜惜地抚摸着刚才在门框上轻轻擦了一下的船沿,使几个大汉不敢前进和后退分毫,憋得他们汗水直往下流。
卓老板和小山子跳下马车,来到门前静静地看着这个场景。
老地主像安慰小孙孙一样地安慰了这艘龙舟好一阵,这才退后几步,长出一口气,“搬吧!没有我的话你们就不知道动啦!”怒骂起来——目不转睛地看着剩下的龙舟身子进了大门,他突然瘫坐在地上:“你们先停下,等老子有劲了再搬!”伸手捶着自己的腿:“真他王八蛋的累!”这才抬眼往外看了看,总算看见了卓老板和小山子,他一下来了精神,跳了起来,笑嘻嘻地来到面前:“哈哈!”先大笑两声,用手点指着两人,“你们是那个乌龟王八蛋派来的吧!”十分自豪地昂首挺胸,“那王八蛋是不是怕输了!想拉我到他的金屋里住上几天!”扭身往门里走,“没门!老子现在不想去啦!只要在龙舟大赛中赢了那个该死的乌龟王八蛋,我就满足啦!快滚!快滚!老子没空!”迈开大步就往屋里走!
“等一等!大老爷!我们还没说话你老就走啦?你后悔了可别怪我们啦!”卓老板反客为主地说。
“那乌龟王八蛋能有什么好事找我!我才不上当嘞!后悔?”老地主得意地笑声转变为疑惑了,“难道那乌龟王八蛋真有什么要便宜我?”扭回头来,沉着脸上下打量两人,“你们面生得很啊!难道你们不是那个乌龟王八蛋的人!我没听说那乌龟王八蛋新找了佣人啊!怪怪!你们是谁?别想骗你们老爷我!乖乖地把实话说出来!否则,你们甭想轻松离开这个村子半步!快说!快说!”这老地主的口水飞溅出来。
“哟!大老爷的眼神果真利害!竟然一看就看出我们两个不是你见过的人!”卓老板恭维老地主地长揖,“小女子是个过路的买卖人!听说大老爷府上要开大宴,我们俩想到府上献上我们的绝技,让大老爷说的那个乌龟王八蛋见识一下你老的人有多么的利害!我敢肯定,绝对把那乌龟王八蛋吓得举手投降!”信心十足。书包 网 想看书来
第七章
“绝技?你们是卖艺的?我不喜欢!”老地主嘴里这么说,可并没转身走——刚才那一番恭维令他多了一分亲切感。
“不是!我是一个屠子!我一个人能在一炷香的时间内宰好任何一种大牲口!还能把肉切成各种形状!不信的话,可以先弄只鸡来,我给你老演示一下!怎么样?难道大老爷不请我们在府上住一宿?”
“江湖骗子!”老地主瘪着嘴,斜瞟着眼睛,“你们以为吹下牛就可以跨进这扇大门?快滚!你家老爷知道什么事都可以干,就是不能引狼入室!”扭身往大门走去:“你们这些乌龟王八蛋给我听好了!今天晚上把门窗全都给我关好了!你们丢了小命我可不管,要是我丢了一张草纸,你们得给我赔十张!”双手背着,摇晃着瘦小的身体往门槛上一跨,大门在他身后“轰!”地紧紧关上!
“好个老财主!今天晚上我们得住山洞啦!”卓老板失望中带着忍俊不禁。
“卓老板!这倒不用!你在马车里将就一宿,我趴在马背上将就一宿,这很好就过去了!”小山子跟着卓老板坐上马车的驾驶说。
“嘿!小山子!你是不是在说笑?你在马背上睡觉?这可能吗?”卓老板捡了一个“笑点”笑了起来——畅快地笑了起来!
“卓老板!你是不知道!我们赶车的,最重要的不是我们的技术如何,而是要有一匹好马!这匹马,我把它的习性摸得一清二楚!在它背上睡觉,一来可以保证它不被人给偷走,二来可以放开缰绳让它找点草吃吃!我不得不这么干啊!”小山子挺高兴地一边赶车一边讨论。
“那我们就寻个挡风遮雨的地方,在马车里过夜吧!不过你千万别在马背上过夜,否则,明天我上哪儿去找你们俩!等会,我看着车,你到村子里买点草料就行啦!钱,我出!”卓老板放轻松地说了起来。
“卓老板!我们为什么不到那些村民家中去借宿?那不是更好吗?”小山子以一种关心的眼神看着卓老板——小山子可能不太适应!
“今天下午转了这几个村子,难道你还没发现?哪家村民的房子能容得下我们,除非他们全都睡外面!行了!别说话,赶快寻个地方吧!”
马车在村口一棵巨树下停住了,卓老板扔给小山子一点钱,赶走他,自己到大树下面的石凳子边,放下一个包袱!四下里寻找着柴草。
马儿瞪着眼睛看着火堆边的卓老板和小山子,不停地嚼着草料,一切都是那么安静,连天上闪烁的星星也不敢停下来,似乎害怕这个世界彻底安静了——没有一点声音,这个世界就不可能存在——它们就比拼着加快加大闪动,让这个世界恢复生机。火堆里的柴“啪!”地爆炸一声,整个世界又美丽起来。
卓老板靠在车厢里睡着了,小山子坐在驾驶座上盖着被子睡着了,那匹劳累一天的马儿也睡着了——这时,在星星的下面,树丛的下面,一棵荆棘树后面,两个长工开始说悄悄话了!
“面团!你快去通告老爷!我可想回去睡觉了!”
“米屑儿!你小子多坚持会儿行不行!老爷那里回去好答对!可那些山里的哥们怎么办?一个不小心脑袋就没了!”
“什么嘛?他们只是两个过路的!瞧你紧张的样儿!好像他们是捕快似的!”
“米屑儿!我这辈子全给你毁了!那次你小子鼓动我跟你到山里的哥们踩盘的地方去偷东西,本来可以好好捞一笔的,就是因为你小子偷懒被那些哥们给抓住了,逼得我们也入了伙!现在,给老爷干了活,又给山里的哥们干了活,一箭双雕的事你还想偷懒!总有一天老爷和哥们都不要你了,看你怎么死!”
“面团!你小子这段时间来老给我唱反调,你有何居心?是不是想把我排挤出去!看你小子面柔柔的样,哪来的胆子!没我你他奶奶的早饿死好几回啦!”顿一顿,“不过你说得挺有理的!干一件事有双份功,我们何乐而不为!想不到你这团面还能揉出点金子来!”米屑儿伸手在面团身上拧了一把,“你先盯着!我先睡会儿!后半夜我再来换你!”他眨几下眼睛借着那些夜光看了两眼,轻轻地捂着嘴打个哈欠,就地睡下了——还挺有职业道德的,竟然不打招呼噜,呼吸轻得要命!
“妈的!”面团瞅着米屑儿的背影低低地骂了一声,睁着眼,竖着耳朵,耸着鼻子探测着马车周围的动静。
时间过得很快,面团打了一个机灵灵的冷战,瞬时睁开不知什么时候闭上了的眼,手一撑由趴变成半跪状,一边放低自己狂烈的喘气声,一边把那辆仍然停在那里的马车探测几十遍!他身边的米屑儿被惊动了,他伸出手来拍了拍面团,狠狠地摇晃一下头,低低地埋怨:“妈的!这觉真他妈的睡不够!”伴着一点点响动爬了起来:“好了!你睡吧!”刚说完这句话就发现了面团的呼吸不太正常:“嘿!出了什么事?”
面团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这……”
“他妈的!你快说啊!你小子可别想独吞!”
“你他妈的!”面团突然想到了似的,“你小子仔细想过没有?我们说不定早已经暴露了!”语气好像很肯定似的,呼吸也恢复了正常。
“不会吧!我们离得这么远!他们在明我们在暗,就算发现了我们两个弄出的声音!可我们这是在树林子里,飞禽走兽多的是!”米屑儿自顾自地分析着,猛一惊:“难道这是他们的设的局?山里的哥们在这几天好像干着什么买卖,动静挺大的,据说官府和一些朋友昨晚上都搜了一次山?不得了!难道这两个人是来探道的探子?我们不碰他们不要紧,一碰他们就会被他们暗中跟着的人给逮住?”伸手抓住面团狠狠地说:“你小子是不是发现有什么在暗中监视我们?你小子怎么不早说!”——扔掉有一些呆了的面团,焦急地动着——“这可怎么办?对!等会儿要是我们被逮住了,打死我们也别说我们跟山里的关系!”伸手又抓住张着嘴的面团,提着胸襟使劲一抖,“听见没有?只承认是老爷派我们来的!”
面团似乎被吓着了,不停地点头,吞了几口唾沫,恢复点神情才说出话:“米屑儿!我就觉得这两人不是屠子!哪有赶着马车下村找买卖的屠子,而且身上只有一把刀!除非那个女的是那个怪异的卓老板!”他为了表现自己的用处很肯定地说。
“什么?那个怪异的卓老板?”米屑儿更是一惊,“有这个可能!她不是刚在九原城里闹了一场吗?”很紧张,“说不定她就是被谁请来做探子的!那可怎么办?如果我嘛已经被发现了,肯定是逃不了的!”要给面团狠狠一巴掌:“别讲话!说不定她会自己走了的!”不顾面团的感受伸手变打为捞,抓住面团的脖子往下一压,趴在地上一动也不动了——两人似乎在打寒战——不是天气的冷,应该是被他们认为有的隐藏在他们身边的眼睛的寒光给冻的!
天渐渐亮了,太阳的脸伸了出来,四周的光线给了哆嗦了下半夜的面团和米屑儿两个人很多的温暖——他们不再因为一片树叶被风弄出的声音吓得一惊一乍,坐卧不安——他们睁着火红的眼睛无力地软趴在地上,眼皮都不闪动一下地望着外边。
小山子跳下马车,冲到另一边的林子去方便了几分钟又急匆匆地回来了:“卓老板!天亮啦!”
卓老板掀开帘子站在马车上打个哈欠——吓得睡在地上的马儿一个翻身站起来,警惕地看着这边——“小山子!那边没人吧!我去方便一下!”伸个懒腰跳下车,揉眼睛,理理头发走向小山子区去过的那片林子!
小山子自个儿梳理起马来,把早晨的风光中加入了一点动听的铃声——吓得生活在暗处的生命心脏发颤——解开马儿去喂水。
卓老板回来,看了看乱糟糟的马窝:“算了!村民们会来处理的,马粪也是一种良好的肥料!”解开拿出来的包袱和水袋,对正走来的小山子说:“小山子!没办法!我们今早就吃点冷的!等我今天找到了钱,再吃香的喝辣的!”
“行!”小山子放开马,让它去吃点边上的草,自己动手找出想吃的:“卓老板!昨天半下午才转了几个村!今天我们加快行程吧!多转几个村才好啊!”——他差点多说一句,可张了下嘴就闭上了!
“看来只有这样啦!这次行头太大了!大家都不相信我是干这一行的!实在是只有多跑几个地方啦!”马上催促:“赶快吃!吃完好上路!”——她几口吃完,在树下走上几圈活动活动身体!
“终于走了!”面团看着逐渐远去的马车,松了一口气,迅速爬起来——他裤裆那里一片狼藉,裤子湿漉漉的,还挂着湿漉漉的草屑,而且还蹭了许多湿漉漉的泥土痕——刚要伸手拉住面团却又停下保持原样的米屑儿看了这样的面团“扑哧”一声笑了起来——面团看了看自己的情况,伸腿踢米屑儿:“有什么大不了的!老子的尿实在是憋不住了!你还不是一样!”
米屑儿一翻身这才发现自己裤裆那里也是那样,“嘿!怪怪!我记得我没啊?算了!看样子我们自己吓自己吓了一夜!赶快回去吧!”
两个人带着一身的疲惫往林子里钻。面团说:“我们是不是该给山里的哥们送信儿??那个女人真是那个卓老板!”——“对!这个危险人物的出现,通报上去一定有重赏!走!先去摆平那个吝啬鬼!”米屑儿下了决定——“不!先去换洗一下!这样太丢我们俩的脸啦!”
卓老板和小山子赶着车以十五分钟一个村子在路上飞驰着,到了不知是第十几个地主的家门口,又去碰了一个大钉子以后,才在隐蔽的小路上停了下来。
卓老板询问小山子:“你看刚才那地主是不是有些慌张!他那些家人都带着武器!我们刚到时,似乎正要派一个人出远门!如果猜得没错的话,他们一定把我们当成了踩点的土匪!”小山子只是点头,一句话也不说,“你有什么发现没有?”
“我?”小山子有些意外,受宠若惊地咧嘴,快速地转动眼珠:“对了!那个出远门的家丁的包里装的应该是银子!那种样子我见过很多!”
“银子!难道是去找人防护家院的?我们才两个人,他们怕什么?我们形迹是很可疑,可是也用不着这样煞费周章啊?他们那么多人,再一敲警锣,他的佃户哪个敢不来?而我们是明摆着的两个人!我们走时,他们更是紧张,看来他们很熟悉土匪们的习惯,有些杯弓蛇影了!可谁见过像我们这种大张旗鼓地踩盘子的人!难道是他没有向某某土匪窝缴纳保护费,担心是来报复的?也就是说,这些人早跟土匪有了协议!那么那个远行的人一定是上土匪窝了!”卓老板不高兴地一拍大腿,跟着脸一沉,“小山子!我们既然发现了这个可疑的线索!我得跟上去看个明白,你这就赶着马车回城去!”
“老板!你?”小山子似乎还要说点什么,可卓老板根本不理会,扭头四下一观察,闭上眼睛,运起她的内息,把青蛙眼睛般的感知力放散出去,寻找任何有一点运动的物体——五秒钟后,她睁开了眼睛,跳下马车,从路边搬了一个百来斤的石头扔进车厢里:“在遇到我那几个朋友前,一定要让所有人都认为我在马车里!快走吧!”
卓老板拍拍手,扭身大步流星地跳进了林子——身后响起了马车前进的各种声音——卓老板的轻功太差,她只得依靠一双棉花般的脚掌在树林里艰难地前进——目的!一个身带重金往山上走的家丁!
一分钟以后,卓老板来到附近较高的地方,手搭凉篷往几百米外的宅子望去,可是树木太多,有再好的眼力也看不穿!卓老板闭上眼睛思考着什么——她肯定是在回忆这个宅子周围的道路分布情况,也许记忆力不会好到每一条道都记得,但她肯定知道从哪里能进出村子!十几秒钟后,卓老板伸手轻砸自己的头,“用脑过度了!连进出村子的路都记不清啦!”用比蚊子还小的声音说。她无可奈何地长出一口气,迈开步子沿着她坐马车的路往回走——这,不知又要浪费多少时间!有什么办法?身边的条件总是有限制的。
卓老板绕过地主的宅子,找到另一边的去路,选定似乎是往哪座山上去的路往前赶去,出了村子,卓老板直接跳到路上——她一直坐在马车赶路,谁知道她是什么样子?——碰见一个行人,她上前直接打听!可是打听的结果是“没看见!”丝毫不能告诉她对了还是错了,那些只能用走的路实在是太多了!卓老板平静的脸逐渐慌张了起来,嘴微张着,眼睛和身子不停地转着前进。他选定了一条往最近比较高的地方的路走去。
“嘿!二狗子!等一等!”一个人扯着嗓子吼了起来,到处都是他的声音,“二狗子!等一等!你掉了老爷的信!”这个声音是朝另一边的大山喊去的,人也不停地往那里跑!
“干咸鱼!我在这儿!”那边的山上有了回应,“我在这里!你快来!”
“这附近最近能称‘老爷’的人家就是刚才那一家!”卓老板自言自语地笑了起来,“——就算错了!也比没有目的好!”卓老板看看四处的人,脚下用上内息,她的身子在草丛中闪动起来,那双脚板也就成了铁板,把土圪塔碾成了粉,要不是手在旁边的树上扶了扶,那些地方都会出现深深的脚印。当卓老板“砰!砰!砰!”地在一个村民背后闪过后,只留下了摇晃的树和什么也没看见的村民的眼睛,他的头慢慢地转向声音远去的方向,突地大喝:“妈的!哪个断子绝孙的在往下面扔石头!”声音在空中徘徊了几圈——卓老板已经找到并赶上了那个追人得干咸鱼,当然她躲在暗处。
“二狗子!你爷爷的蛋!”干咸鱼冲到二狗子面前就先骂一句,然后刚开嘴,一ρi股坐在地上几口唾沫:“要不是我出门检查外墙,你小子半路上还得回来!回来后,你知道该怎么谢我了吧?”
“当然!”二狗子也往回跑了一程,虽然气喘吁吁的,却没有多累——看来他为了长途的旅行,刻意地保存了实力,“干咸鱼!我先走了!”把信放好扭身就走。
“这小子胆子是大,就是太粗心!竟然把这么重要的信给弄丢了!”说完放开四肢躺在地上。
卓老板远远地看清了二狗子的脸,“是他!”二字从她的笑容中表示给身边的树林!长出了一口气,放轻身形,隐藏在一边慢慢地跟着——看来刚才卓老板那奔跑追赶干咸鱼的巨响并没有引起二狗子和干咸鱼两个的注意!不过却不能说这两人笨,每个人为着一个目的进自己可能的速度往前跑,身边出现的变化就算看在眼里,听在耳里,也不能留在心里,何况还有人为这个声音的来源做出了解释,虽然这是采用咒骂式的声音,可在别人耳里却不能不说是一种很好的描述。当卓老板半分多的时间用在那蛮力撞击的下跃奔跑上,已经追赶上了干咸鱼,面对上坡也不能再发出那么大的声音,于是,卓老板很安全地隐藏在树林中。
一座、两座、三座,好几座大山翻了过去。虽然由于路的变化,卓老板不得不现身出来在小路上迈步子,可前面的二狗子早已被劳累和时间催得只看前方,在意识中似乎割弃了后方——为什么人总是会为一些紧迫的事把自己的警惕心给减小?是压力过大?是无暇顾及?是烦躁不安?是过度自信?是习以为常?……无法做出准确的解答。
突然,二狗子停住了脚步,不是休息,不是进食,而是十分警觉地四下探看一番,看着颜色有些加深的斜阳静立了一两分钟,把包袱换个肩膀,伸手在怀里摸摸——他的手在怀里一按,脸色白上三分,换一个邻近的点一摸,脸色再白上三分,绕个圈地一按脸已经煞白了,刚有些停止流汗迹象的脸上倏地滚出大滴大滴的汗珠。二狗子急忙把手中的包往地上一扔,慌慌张张地把外衣脱下来,使劲地抖动,里里外外一阵乱翻,绝望地手一松让外衣掉在地上,他整个人一阵摇晃,脚下开始蹒跚,人就堆在地上,手在裤腿上狠狠地一拍:“完啦!这下老爷不打死我才怪!”——他的耳朵好像听到了什么奇怪的声音,脸上的表情僵住了,眼睛瞪得快爆出来似的,他的手颤抖着伸向他的裤腿,扯手就一巴掌扇过去,“啪!”手指尖打在裤腿上,一个信封从他的裤腿里掉在地上——这个信封实在是太可怜了!上面的墨好像被水浸散了似的,字迹已经不太清晰,乌黑的墨迹被分割到信封个各个方向;信封的形状很是难看,边角已经卷了起来,有一个角好像被水全给浸透了,无力地下垂着!“——啊!信!”二狗子伸手拾起信来,抱着它跳起来,疯狂地哈哈大笑起来,眼泪、鼻涕、口水一齐往外淌,“想不到你竟然钻到裤子里去了!”他一手提提为了便于散热解松的裤带,不停地摇起头来。
二狗子迅速收拾妥当,四下看看,拣着面前一条已经荒了很久的岔道大步迈了上去。
卓老板沿着林子潜到路口边开始沉思——看样子已经到了土匪的家门口,如果直接跟上去肯定会被眼尖的人发现,如果继续潜跟,说不定会掉进土匪防御外敌的陷阱——卓老板抿抿了嘴,轻吐一口浊气,在小路上直接往下跟。她那铁一般坚定的脸散发出她不可动摇的自信和甘于承受天大的打击的毅力。
如果没有二狗子带路,要在差不多已经完全荒芜的路上找出去向肯定会多费几倍的时间,不过越往里走,走动的痕迹就越多,多得把路上的草、树都踩到了好多——“难道今天有很多的人来?”卓老板用转动的眼睛和微扯的嘴角表达出她的疑问!卓老板加快几步,把前面横冲直撞的二狗子的背影放在眼睛里。
“来者何人?”突然二狗子二三十米外跑出两个横刀拦路的人,那种凶神恶煞的气势都可以把人杀死。
“来者河东桂堂中!”二狗子脚下不停,弯下腰,抱着拳反迎了上去:“二位将军有劳了!”粗声中带着媚笑。
“进去吧!”两个大汉身子一侧让二狗子过去后,后退几步隐入了林子里。
卓老板一发现有其他的响动就隐藏到一边静观场中的变化。这时卓老板遇到个难题:这个“来者桂堂中”是单家的通行码,还是所有人可以使用的通行码?思虑半分钟,眼看着二狗子消失在面前的草丛后,卓老板轻放一口浊气,现身小心翼翼地往前走。
“来者何人?”那两个人再一次出现在前面。
卓老板把头微微一抬,细声细语地行一个丫鬟礼:“来者河东桂堂中!”——耳力不太好的话,别说听清说什么,就是连说没说话都可能听不出!
“嘿!一个丫头片子!”两个大汉不知是为什么,哈哈大笑地放下自己的刀,“过去吧!”两双眼睛冒火般盯着卓老板的胸脯和连接腿脚的ρi股,“不知是哪家老爷又给咱们送新货来了!瞧瞧多壮啊!”笑拖着刀躲进了树林。
卓老板一通过两个汉子跟前,装出来的小碎步在假装的心慌胆怯下加快了好几倍,简直是跑一般,转过一个弯看着已经有人修建过的路急匆匆地跟了上去,又一次把二狗子的身影捕获了才放慢。
二狗子挎着他的包瞅瞅面前的山,“他妈的!这座山真是高!难怪叫‘阿弥陀佛山’,爬几次就得叫人‘阿弥陀佛’几次!”检查一下行囊,深吸一口气,迈开步子就往上爬。
“来者何人?”从山石后面跳出两个人,好像是安在石头上的擎天柱,他们的刀震动的嗡嗡声叫人不得不打颤。
“来者河东桂堂中!”二狗子仰面一抱拳,“二位将军辛苦啦!”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第八章
“过去吧!”他们并没发现在后面随时躲藏的卓老板——路虽窄,两边的林子却挺好!
卓老板见二狗子一消失,又装着胆怯地迈着小碎步,低着头,手抓着围裙不停地揉捏着,当两个人跳出来喝喊一声,还假装打了一个冷颤,按照老样子在哨岗的淫笑中过去了!
好不容易通过八大关卡,终于见到了贼窝:“临绝寺”,卓老板还没好好看上一眼,二狗子已经进了大门——这附近没有什么可以随时隐藏的地方,她就离得很远,还算好,听见了入门的通行码!
“嘿!小丫头!你的拜礼在哪儿?”问完通行码后,仍然不放行,“你不会是朝廷派来的密探吧?”这个家伙没有淫笑,反而警惕性升高了不少——也许这个家伙在这里爱财不爱色!
“我……我……我……就是……”卓老板的声音结巴了,脸涨得飞霞乱溅!
“你就是?怎么不找个人来领着你?他妈的,要是我们‘临绝寺’有消息传回去,谁他妈的来送?”这个汉子越说越生气,他的刀挥来挥去,随时都有一刀把卓老板给砍了的可能。
“哎呀!人家还不是为了让兄弟们快活几天!要送信儿,可以等几天嘛!急的话我们有的是人!再说,还有今天来的三四波的人啊!”另外一个人替卓老板解围。
“不行!”卓老板刚要往前走,找麻烦的人又拦住,“小丫头片子!你腰上别着什么?”
“……刀!”卓老板打了一个冷战!
“刀?”后退一步,把他手中的刀对着卓老板,“你带刀有什么企图?”拉开架势就要进攻。
“我……我……鸡……鸡鸭……菜……”
“哎呀!那分明是一把菜刀嘛?慌个啥?瞧她这样子,就知道她是个厨子嘛!进去吧!”另一个人伸手拦住这个人把卓老板放了进去。
这是一间寺庙,一间不大也不小的寺庙,脱落的朱漆和石板说明了以前的鼎盛,佛堂里二狗子正在说话。
卓老板见大门的守卫没留意她,四周又没有人,而前方佛堂里的人的声音全集中在二狗子身上,卓老板眼珠子急剧地转动一阵,微吐一口浊气,悄声地往佛堂里走去,站到最后一个人的背后。
“是吗?就因为这你们才急匆匆地交上银子来?”正中间坐在佛堂前供桌上的一个汉子一撩自己裤带垂着的部分,似嗔似笑地说。
“对!佛爷!求你饶恕我家老爷吧!以后,他一定会准时送来的!”二狗子粗壮的语气中带着哭腔,听得人身上全是鸡皮疙瘩!
“行了!”——这个家伙应该是“临绝佛”——佛堂上的人,脸色沉了下来,“照这么说!那个女屠子的行迹倒真的有几分可疑!”顿一顿:“弟兄们!我们去城里送信的探子回来没有?”
佛堂上以一百零八罗汉的姿势围着的土匪们摇摇头,交头接耳起来——如果这些人穿上罗汉的衣服,肯定有人会以为这是一场盛大的佛会!
“他佛爷的ρi股!”临绝佛手往供桌上一拍,“弟兄们!这次的买卖看来实在是肥得很,既然有人想来Сhā上一两筷子,我们就把他们吃饭的家伙夺过来!大家能做到吗?——”为了鼓舞士气临绝佛大喊了一嗓子!
“能!”佛堂中的人有的举着武器,有的用武器敲打地面,有的干吼,合在一起差点把这座阿弥陀佛山给震塌了!
“好!弟兄们!把眼睛放尖点,哪个敢来临绝寺捣乱!我们就跟他们拼个你死我活!”临绝佛似乎完全掌握了这些土匪的情绪,把再一次的呐喊用手势平息下去,“好!五大金刚去把羔羊给我守牢了!六大护法你们不停地给我轮换着巡山!七大和尚,八大尼姑马上下山去把那个什么卓屠子逮上山来!九大木鱼马上去接应城里下书的兄弟!其余的准备随时厮杀!为了我们的临绝西天的生活,出发!”临绝佛站起来振臂高呼——他怎么看怎么不像个佛,他瘦得跟竹竿似的,和高瘦子卢加福有得一比!
被临绝佛叫到的人,以各种姿态从人群中钻出来,喝三呼六的推推搡搡地把自己和旁人往佛堂外扔。
“好了!面团、米屑儿你们快回去,那边的情况多盯着点儿!”临绝佛一边说一边在裤带里摸索着什么,可摸了三四圈都没找到,左手顺势叉在腰,右手点指躺在地上的胖子,眼睛闭上,咧开枯嘴失望地吸上一口气,把一副枯牙龇出来:“肥头陀!把我给你的那二两银子扔给这两个家伙!等会儿老子补给你!”——那个肥头托一听,眼睛的外角睁开,靠鼻梁的眼角眯缝着,红嘟嘟的伸得老长而且包住了上嘴唇的下嘴唇,加上额间肥肉的折皱形成一张标准的苦瓜脸,一只肥嘟嘟的手在敞开的露着肥肉的怀里掏出一块银子往佛堂地上很不情愿地一扔——“肥头陀你小子挺着一张苦瓜脸给谁看啊?佛爷爷的ρi股!老子又不是只借不还,瞧你那小气的样儿!”一边骂一边挥左手让面团和米屑儿赶快滚,顺便也轰二狗子和其他人走,“我说兄弟啊!你也得改改了吧?小心哪天抠门儿抠成了一头只吃不拉的肥猪!兄弟你应……”
“啊!”面团大叫一声往后一跳,把米屑儿、二狗子其他几个外间的撞得几个趔趄,他自己站稳了,张大了嘴,右手指着卓老板“她……她……”不停地结巴着,伴随着脸变白,裤裆变湿,身子一个不稳,瘫坐在地上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面团!你要死啦!”米屑儿刚站稳,扯起脚就往地上的面团发泄地踢去,他的眼睛也顺着面团的手望去——他这一眼还是不看的好!他这一看,踢出去的脚软了,只是保持惯性的伸出去,可怜的是保持站立的左腿被这一眼吓得缩短了零点一厘米而离开地面!当右腿踢上瘫软的面团时,反作用力和保持前进的反射运动,把他的上半身往前拉去,他左腿刚落在地上,还没有掌握好平衡点来保持这种圆弧运动的向心力,于是他的左腿往右边滑去,他整个身子也因此开始旋转,双手就像装饰的丝带甩开来,与他那惊讶的脸和张大的嘴一起表达出一种对惊天大雷之前闪电的恐惧——“啪!”地一声,米屑儿结结实实地摔在地上,口水和血液从他的嘴里流淌到佛堂里。他的一只脚搭在侧翻在地的面团的腰上,另一只脚直直地趴在地上!
“怎么啦?”临绝佛大叫一声,不满的情绪直往米屑儿身上包来。
米屑儿在一两秒迷糊后,不顾嘴里和身上的伤痛,右脚从面团腰上抽出来膝跪在地上,脚底撑在面团的背上,双手似乎不太听话地在地上一撑,把上身顶了起来,左腿猛地往身前一伸,狠狠地踏成一个弓步,右脚发力,整个人向前运动,他的脸竖立起来,眼睛无神地看着临绝佛,任凭拌着血液的口水在嘴边飞洒,奋力地摆动双手,撞开二狗子,几步飞冲向临绝佛——因为憋着气或者是疼痛他的脸变成了青紫色!
临绝佛作为一个在自己地盘上称王称霸的土匪头目还是有一定本领的。他的嘴、脸、鼻子、眼睛、额头纷纷向米屑儿放射着不满——当米屑儿失魂落魄地冲到他面前,“妈的!”伴随着嘴里的骂声,右手伸出去先挡住米屑儿的冲势,手指成爪形,在米屑儿近前寻求保护的动作发动后,他的右手一把抓住米屑儿的衣服,鼻子一“哼”,右手往左怀里使劲,使米屑儿停在原地,左手伸出去扶正身形,右手放开,后挥,拉直手掌,“啪”地一声给米屑儿脸上来了一巴掌:“小子!你找死是不是?”咬牙切齿——看样子,他真的有把米屑儿咬成肉末的欲望。
“不!不!不!”米屑儿愣了两三秒,扭头指着卓老板:“她!她!她!”嘴角流出更多的血来,脸上也开始肿胀,声音也逐渐地变化。
“什么玩意儿?”临绝佛很不耐烦地把米屑儿往肥头陀那里推,“头陀!用你的油把这小子的脑浆给炸伤几炸,没炸酥千万别给我!”迈开装模作样的威风步,往面团走去。
肥头陀伸手接住跌撞而来的米屑儿,肥嘟嘟的手往米屑儿怀里一掏,掏出银两来,双手环住腰,使劲往斜里搬,米屑儿“嘭”地被放在地上,和肥头陀并列地躺着,肥头陀一手压住米屑儿的两只手和胸口,一脚压住米屑儿的两只脚,弄得米屑儿呼吸困难,挣扎几下就翻白眼!
二狗子在这时,惊慌地叫了起来:“她就是那个女屠子!”慌张一闪而没,抓着后脑勺说:“她怎么也在这儿?”
临绝佛停住他前进的步伐,带着疑问地看一眼二狗子,脸上不由地流露出一股恶心状,扭头顺着二狗子的方向看去——卓老板像一个标准的侍立一旁的丫鬟,头低垂着看地,手在身前交叉放着,脚与上身站得笔直——眼睛一边在打量卓老板,脚下前进一步轻轻踢面团两下:“快给我滚!佛爷爷的ρi股!你他妈的在佛堂里拉屎撒尿!再他妈的不滚,你佛爷爷一脚踩你到十九层地狱!”
面团的眼睛有了几分神采——虽然是恐惧的性质,但因此他似乎明白了情况,四肢并用地急忙跪趴在地上,不停一刻,开始奋力往大门外爬去,边爬边加速站起来,一声不响地跌跌撞撞地离开众人的眼睛。
所有人的眼睛都落到卓老板身上,站、卧、靠在卓老板身旁的人急忙退开一米远的距离。
“这小丫头什么时候进来的?她就是那个卓老板?”
“她刚才可是从大门正大光明地走到我身边的,我看了她几眼没什么特别的啊?”
“她怎么老站着?是哑巴?是聋子?是白痴?”
“嘿!你们认出她没有?我可从来没见过她!”
……
佛堂里七嘴八舌地讨论了起来,却没有谁轻举妄动。肥头陀把已经恢复了神志的米屑儿扔出来:“小子你给我说清楚!”这一声打住了所有人的话。
米屑儿从地上慢慢地爬起来,呼吸很急促,咳嗽两声:“是她!就是她!”
“滚!”临绝佛伸手把这些外来的人轰出佛堂,来到卓老板三米远的跟前,把丁字步一战,从他人手中讨要过一把刀来,从头到脚再打量了几番:“卓老板!来了怎么不打个招呼?临绝寺里的佛主临绝佛向你问话!”见卓老板的头慢慢地抬起来,步距往后延伸一点,刀柄握得更加牢,全神贯注提防着。
卓老板似乎从睡梦中刚醒来似的,活动着脸上的肌肉,再缓缓摊开手来打了一个哈欠,这才打量起眼前的临绝佛来,笑着一揖:“哟!原来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临绝佛主啊!凡女真是敬仰得很!不过,凡女的腿脚有些麻木了,不能给佛主施跪拜礼,实在是得罪啊!凡女恳求佛主饶了凡女的天大的罪过!凡女可是专程来烧香拜佛的!”瞧着卓老板那虔诚的样子,和不能施全礼的痛苦模样,是佛主都想伸手去扶起她的鞠躬作揖。
“原来是信徒!你的供品在哪儿?”临绝佛嘴上顺口说着,其它地方保持不变。
“哎哟!这可要怪这山的路太难走啦!凡女带了那么多香蜡纸钱,全都掉到山崖里去了!”顿一顿,“其实还要怪凡女自己!凡女的脚实在是太大了,本来很小的路就更加走不稳!凡女的身子又太弱,刚到佛堂等待传召,竟然还睡着了!”卓老板脚下不动,上身乱动着配合嘴里的诉苦。
“没关系!你来求佛主帮你什么忙?对了!难道你没有被人拦住?”临绝佛的警惕性降低了一些。
“哎呀!凡女当然被佛主的使者给拦住啦!不过,凡女说了一句‘来者河东桂堂中’,他们就让凡女通过啦!”急忙施礼不起,“佛主啊!凡女求你显显灵把吧!凡女的丈夫的大哥夫妇俩被强人给拐跑啦!凡女的丈夫急得卧床不起!佛主!求你显显灵吧!我们找到大哥大嫂后,一定给您烧无数的香蜡纸钱!”
“哼!”临绝佛发狠地一个鼻音,警惕性只是个架势啦,“你哪大哥大嫂叫什么名字!”
“这!凡女只知道大哥叫做‘尉迟敬贤’!大嫂的姓名我从来没听人说起过,凡女也不敢问!”卓老板越来越显得楚楚可怜。
“供品我看就算啦!你留下来伺候你佛爷三五个月,我就替你想想办法!”临绝佛已经完全扔掉了心理上的警惕,言语中透露出调戏的意味。
“好啊!”卓老板看见临绝佛那不怀好意的逗笑,不怒反喜,就像天真的小女孩上了大灰狼的诡计时的欢喜,“可是——”卓老板欢喜后愁眉苦脸地噘起嘴,“可是凡女只会杀猪宰羊,凡女干这买卖已经十多年啦,这一辈子也换不了手!佛主又光吃素,我能为佛主干些什么啊?总不可能把佛主的不死金身杀来杀去当作一种伺候吧?”
临绝佛听完这话,他的脸上没有一丝笑容,全是烈性炸药的怒包,佛堂里的其它人有些都已经拔出武器,站好姿势,准备随时开始厮杀。“你竟敢在你佛爷爷面前放肆!”肥头陀抖着他一身的肥肉站起来叱骂。
“佛主爷爷求你饶了凡女吧!凡女的话是说错了,我愿意在这里伺候佛主一年来换取佛主你对我的宽恕,如果不够的话,我可以再加长点!”卓老板很是着急,手、脸、头发都在运动,可她那双脚如同长在地上一般。
“哦!”佛堂里的所有人都欢快地哄堂大笑了一两分钟,每张脸都笑红得发烫——临绝佛警惕的身形也松动了一小半。逐渐安静下来,临绝佛强忍着心情的波动,强作严肃地说:“你什么都听我的?”
“当然!”卓老板一手拍着胸膛,一手“唰”地一声从围裙里抽出她的杀猪刀,举在空中,十分坚定地说:“佛主求你告诉我,我应该去做什么?凡女这把刀可是一把好刀,从来不沾血!”神色一慌——临绝佛刚收缩起来的肌肉差一点被卓老板的刀引起反击行动,其他人早已准备好了攻击——“不!佛主爷爷!我又说错话啦!我这刀其实就是一般的刀!可能是因为我杀猪宰羊的手法太高超,比传说中的《庖丁解牛》中的那个庖丁更利害,他是游刃于筋骨之间,我可是游刃于血液之间!连血都沾不上我的刀!”卓老板说得自己忘情地兴奋着,“要是佛主爷爷要吃荤腥就好了!我可以当场演示一番!不过用这种刀法来切菜,也有意想不到的效果!这里有水果吗?用水果来演示一番也很不错!”卓老板的眼睛四下寻找着水果。
“停!”临绝佛有些忍受不住身边的卓老板,长出一口气说:“卓老板!你的情况和你的本事我们通过别人的嘴已经知道了,不用演戏啦!”深呼吸两下,“反正最近几天你是走不了的!你说这么多肯定是害怕我们这些人一拥而上,那你就把刀放下,自动送上手来受绑吧!我们体会了你的一番心意,我们叫兄弟们把你关到你大哥大嫂那儿去的!”他的刀已经指向卓老板——满屋的武器已经锁定了攻击目标。
“你不是临绝佛主吗?怎么也玩起刀来啦?”卓老板当没听见,反手把刀Сhā进腰后,伸手就去摸临绝佛手中的刀——速度很慢,神情很痴迷,逼得临绝佛缓缓地往后退着——“对啦!”卓老板马上停止自己的行动,回手挠挠头很苦闷地思索着:“佛主!你刚才说你知道我大哥大嫂关在哪儿?我没听错吧?你好像还要把我关起来——”不停地为自己说出的话感到惊喜,可脚始终未移动——其实人身体有一点运动,都会震动人的全身,一有这种肉眼瞧不见的运动,身体应该也有十分十分微小的移动——“啊!还要跟我大哥大嫂关在一起!这么说来——”兴奋变成了埋怨,“佛主爷爷!这么说来你是站在土匪一边的!气死人啦!”卓老板气息全部调动起来,迅速集结到声带上,痛苦地尖叫:“啊——”
恐怖的尖叫声!实在是太恐怖啦!声音刚起就是一个耳边的闷雷突地找到耳朵这个洞|茓冲了进去,惊得人慌忙用手捂住耳朵张大嘴,憋住了一口气,把这口气使劲往头上顶,这样去减轻硬伤。接下来的可就不是那么好挡的,像火山喷发般地摇晃了几下房子,声音向四周散去,声音的音量减小,只是往后拖着,可是这间佛堂里却似乎弥漫着一层淡淡的黑烟,它刚开始并没有引起任何人注意,当土匪们中的大部分已经勉强能够忍受这尖叫时,这层淡淡的黑烟开始变化,一种让当场的人胆战心惊的变化——这层淡淡的烟,慢慢集拢到额头上方半米左右的空间中,如同一片雷阵雨前飘来的乌云,在集拢的同时,中心处有一点火光越闪越强,刚开始,就像闪动的萤火虫,后来突然间变成了一条在乌云中心附近四处奔走的闪电,越来越粗,越来越密,范围越扩越大,突地有一条闪电在人们眼前游过,带着一点刺痛,刚想往后退一点,那条电闪在人与人之间的空隙中迅速地盘旋,它的体积一点一点地扩大,只要哪个人动一下,就会碰到它——这时,卓老板那持续着的尖叫分明是告诉人,有一个人正受着非常巨大的痛苦,让人不由自主地与当前的电闪联系在一起——黑烟很快集结到一块,形成一个三四米直径的黑球飘在空中,那条游动的电闪突然被它给吸收了,黑球一下小了一半——尖叫停了!就在此刻,那个黑球中冒出无数条电闪向每个人冲来,而且越近越大,越近越狂暴,变化成各种姿态冲来——这时好安静!安静得世界上只剩下自己的呼吸声,孤独与恐惧随之也发射出来,还形成了除电闪外的一片没有尽头的黑暗……
消失了!一切就在接近眼前时完全是消失了!土匪们全都流着冷汗,屏住了呼吸,满脸的慌张缓缓由眼睛放射出最利的一股。
卓老板半蹲在地上,张大嘴,伴随着胸口剧烈地起伏喘息,她抬头用快要被汗水攻进去的眼睛四下看了一番,手一撑,脚一蹬,跌跌撞撞冲出了佛堂,一拐弯,往其它地方走去。
“啊!弟兄们!快追!那个丫头片子跑啦!”临绝佛那愤怒而又着急的声音唤醒了佛堂里的人,“追!”土匪们特有的杂乱开始出现,纷纷跳出佛堂,吆喝着同伴四下乱跑——卓老板运用木方青创造的那种骗人的招式可以说相当成功,可是她的对象不是过惯平静生活的老百姓,也不是那些只知吃喝玩乐的富家子弟,更不是那些避世的隐士,而是把头系在腰带上的土匪,他们被唬住一时一次可能行,可他们一有人恢复,喝喊一声,那种急于报复的想###冲消一切,因为他们非常自信于人多势众!
卓老板前脚刚拐一个弯,那些土匪后脚就追出了佛堂,卓老板本来没多少血色的脸,霎时没有一点血色,手扶着墙壁迅速找个躲藏的地方——这才发现佛堂的这里只有一条长廊,没有一扇门,不过却有些苍松翠柏的林子,卓老板长出一口气,酝酿三四秒,使出现在能使出的最大气力,腾身上了挨着房檐的一棵浓密的柏树上。人刚上第一根枝上,就是气力不济地摇晃,要不是柏树枝条很密,跳上的方向是正对着树干,卓老板的双手和胸口就不能抱住树干,只会随着撞掉的柏树的枯枝碎叶,落到地上。卓老板瘫软地趴在柏树上恢复几口气,回头一望,她的心又紧张起来——好嘛!现在离地才两米多高,追来的人再有十多二十秒钟就可以看见这拐弯后的第一棵大柏树,那时不用仔细看,就可以发现那与柏树成鲜明对比的脚。卓老板憋住一口气,往上爬,伴随着下阵雨般的碎枝总算又上了一米左右,她坐在一根枝条上,挤压那些小枝条,尽量小声地喘气,休息——树差不多停止了摇晃。这时,如狼似虎的土匪们叫嚷着冲过了拐角,有的沿着走廊跑去,有的跳进林子四处张望,一群鸟雀冲出树林鸣叫着飞到外面去,飞行一阵又飞回来。
卓老板的运气实在是太好啦!跳进林子的直往林子中心处望去,个别人扭头回来看,可这些挨着房檐的树有房屋做背景,再加上已经有些昏暗的光线,虽然她身上的颜色很不同,可这一刻却似乎在别人眼中成为柏树的一部分了;还有那下落的柏树碎枝,一来被土匪们的吆喝声给压住了声音,二来,地上好像有几年不曾清扫过,全是枯枝碎叶,虽然下面是石板也没多大响动,看不出有什么变化,三来,那些住在这里的小鸟为这棵树做了很好的掩护,它们在树林的飞行,使得到处都在下碎枝烂屑,撞在枝条上的声音引起了土匪们的注意,那些撞起的碎末更是眯了几个土匪的眼睛——谁叫土匪们又叫又闹,吵得准备过夜的小鸟们不得安宁!
第九章
追逐的喊叫声传遍了整座阿弥陀佛山。卓老板望望已经又黑了几分的天空,长出一口气,闭上眼睛休息,坐姿也不变,缓缓调动内息,在体内反复冲击淤塞的经脉,把肌肉中产生的戾气带入内息,一部分转变为内息,一部分随着呼吸排出体外,然后增加身体储藏的能及时运用的能量,恢复内息和体力——其实这时能吃一顿饱饭,马上就可以恢复好几成!上一次跟道士斗法后用了三天三夜才恢复,现在可没那么多时间!不过这次与那次不一样,那次真的是把内息用得差不多了,这次却是因为喉咙的呐喊过了些限度,气息的渠道堵塞了好多!卓老板练的内息和木方青的内息不同点也就在此,卓老板根本就不适合用这种大放内息的招式,内息的转动与外泄而且不能得到及时补充,使经络的部分被体液的压强压得闭塞住了,身体的行动能力会受到很大的影响,而木方青的内息,一动身体,身体的细胞就会自动把那些有害的物质转化为内息或排出,补充虽慢,在体力用完全前是不会枯竭的,而且他这种外泄方式已经超出经络的渠道,每种细胞都能支持这种内息的运动,所以产生的声势非常强大,很适合这种招式,而且有利于身心健康。
满山的追捕随着天色黑暗而停止,吃喝玩乐的声音在临绝寺里响起,打架斗殴的消遣也在喧闹声中传出。卓老板终于把全身的内息贯通了,虽只有平时的七八成状态,但对于她施展本领也不会有什么阻碍。她长长地吐尽肺里的浊气,深深地吸取周围舒爽的活味,闪动硕大的眼珠,透过无数柏树枝叶的阻挡去寻找不安全的因素。
卓老板为了减低自己下树的声音,本来最多也只需要十几秒钟的行动,硬是像蜗牛般用去了五六分钟。她那小心翼翼的动作,简直能让普通的人为之着急上火,甚至发疯。下到树下,卓老板放心地长吁一口气,用一两分的意识留意着周围的动静,轻轻地抖动头发、衣服,把无数的碎枝、树皮抖到地上——如果有足够多的光线,谁都可以看见卓老板身上的衣服多了很多颜色和图案。跟着走廊在树林里往先前未去过的方向走去,可她边走边耸肩摇头——那些碎枝、树皮顺着颈子,落到皮肤上,直搔人发痒,再加上下树紧张浸出的微汉更是难受——卓老板直寻厨房而去,反正没人守夜巡逻,只要不吵醒这群自以为是的土匪就行。
潜入后院,鸡、鸭警觉的轻鸣发出来,它们粪便的气味更是强烈,几间有门的房屋都点着灯。悄悄地在动物们的视野里自由地来到门前,不用撬不用戳,把眼睛往裂了很多缝的门上一挨,里面的情景一清二楚。跳跃过仆人样式的吃喝睡觉的房间,终于找到了厨房。一瞧没人,再瞧也没人,卓老板实在有些忍不住痒了,大大方方地推开门就往里走,直往水缸走去,也不去管污了水,伸手在缸里两三下洗掉手上的污渍,从怀中取出一样有不少碎枝、树皮的毛巾,往水里搅,荡去多余的东西,仰头铺在脸上,任凭水流沿着脖颈流入衣衫,视若无人地擦洗起来——当然没有脱衣服!
五六分钟过去了,卓老板只找了些剩菜剩饭囫囵吃个饱,这才往外走——这群土匪也太大意了吧!不过只有那一条路上下山,也够他们增加胆子的!卓老板可不忙,先找个地方方便了一番,这才缓缓地进行此行的目的。
卓老板左找右找,花了一两个小时,才发现关人的屋子——这间屋子门外坐着几个正在打呼噜说梦话的醉汉,门窗上镶嵌着火把架子,上面放着燃烧的火把,四下里看得挺清楚:门窗都加了木板和一把大锁!
“小娘子!别跑!别逗你家大爷啦!”有个醉汉说起了梦话,卓老板差点扭身就跑,还好卓老板刚扭过身子就自我嘲讽地笑一笑,摇了摇头,扭回头来,伸出两只眼仔细瞧——她藏得很好!
思虑了三五分钟,卓老板点头下了决定,把腰间的杀猪刀握在手中,为自己打气地狠出一股猛气,迈开步子就往前走去:“嘿!嘿!你们他爷爷的怎么不认真点!”走到几个醉汉身边挨着踢上几脚:“五大金刚!不要再偷懒了,临绝佛那里可不好交代!”
数一数刚好五个人,正符合“五大金刚”的称呼,可他们眼皮都不抬一抬,扭动几下继续睡,只有一个汉子似乎醒了,扭身突地出手抱住卓老板的脚,一脸媚笑着在卓老板脚上蹭着,就是刚才说梦话的家伙,“小娘子!你家大爷就喜欢你这鬼精灵,从你家大爷手中过了多少女人,你家大爷都看不上眼!对!我们是专干坏事的土匪,可我们临绝山上的大爷们都不喜欢来强的!那多没意思,叫得跟杀猪似的!我们哪里有一帮土匪婆子,那才叫彪悍!”抿了抿口水,“不过,你的调皮我更喜欢!来!让大爷看看你的脸!”看来他是真的醒了,蹭上两蹭就抬头往上看——卓老板一时大意让人抱住了脚,脸上全是焦急和犹豫,见大汉要看自己的脸,抱着的双手放到了地上,她咬牙扯起腿就是一脚飞踹:“天杀的!谁彪悍?”——醉汉离地而起翻个跟斗滚了出去,还压碎了滚在一边的一个酒坛子,瘫在地上叫着“哎哟”地扭动挣扎着,“他妈的!哪个疯婆子?竟敢打你家汉子!”摇晃着头醉眼惺忪地打量着退开两步的卓老板,“嘿!这是什么打扮?我的眼睛怎么花了?”他一点伤也没受似的——卓老板看身边还在熟睡的醉汉,不管那一个的打量,直接走向大门,手中的刀Сhā回腰间:“不知道羊羔子丢了没有!一群混蛋!”伸出双手抱起锁来,再看看穿过锁的小铁环,卓老板双手运起内息,不是去扭锁,而是直接去扯拉铁环。这门太旧了,或者是木头太差,或者是卓老板的力气太大了,“嘭!”地一声铁环被拔了出来,卓老板推门而入,这就看见了一间肮脏的囚牢,门上的火把照亮了整个房间——“在吧!弟兄们的本事可不是虚的!”醉汉在那里自吹自擂。
尉迟敬贤浑身上下被绳子缠住了不下三分之二,嘴里堵着破布,一双血红的双眼狠狠地盯过来,倏地又眉毛一挑,换成了疑惑和喜悦的眼神;尉迟敬贤的妻子只是简单地捆住了手脚,堵住了嘴,一双泪眼在火把的照耀下闪着晶莹的光。
卓老板扔下提在手中的锁,抽出刀来,脚下一移,闪到尉迟敬贤前从上到下就是一刀,划出一个尖锐的角,刀刃回高,移动向大嫂就是两刀——随着刀锋,屎尿的味道从二人身上飘出——卓老板一句话也不说,脚下一动,闪回原地,在别人眼中好像从未曾移动。挥动着手中的刀:“你们好好给我呆着!特别是你这个贱妇!要是敢勾搭男人!老娘劈了你!”看着二人挣脱,扭身往外走,拉上门,对那个刚从地上摇摇晃晃爬起来的醉汉说:“你也给我注意了!要是你们胆敢碰里面的贱货一下,老娘割了你们的老二!”侧转身就走。
“嘿!等一等!你到底是谁啊!我可从没见过你?难道我真是在做梦?可是好痛啊!”揉揉胸口被踹的地方。
“嘭!”——“呀——!”伴随着飞出来的门板,尉迟敬贤惊天动地地冲了出来。一只火把被门板带着飞出去熄灭了,另外窗户上的火把的火焰被门板带动的空气流动不停地扯拉远离燃烧物,因此,谁也看不清尉迟敬贤的样子。
刚才门板发出响声时,睡在门前的四个人眼睛不睁,就地往外滚去,而摇晃不定的那个醉汉,脸一沉,牙一咬,双眼射出了所有的醉意,冲着飞过来的门板大叫一声:“找死!”——“啪!”地一声踢中门板,可惜门板早已经分了家,踢中了中间的一块,其它的还是继续向他飞来,他急忙把放在胸口的手收回双手抱头,任凭木块砸在身上!“啪!啪!咚!咚!”醉汉身上一阵打击的声音,落地的落地,溅射开的溅射而去。“妈的!”头晃晃,双手弯形地抬着,看看站在门口的尉迟敬贤:“老大你去追那个女人!”眼睛瞟见无可奈何停下脚步的卓老板,“老五进屋逮住那个羔羊!老三!老四!我们上!把这头跳圈的猪捉回去!”
尉迟敬贤两眼瞪裂,“五个人!我先宰哪个好啊?”邪恶地笑了起来,真的在犹豫第一个打死对象是谁似的,不过,看起来更像饿狼在选择先吃哪只肥羊。
“给我滚回去!”猛虎初醒的声调,随着语气的加强,两个家伙绰起地上的酒坛子,张着血盆大口向尉迟敬贤冲去,趋近到三米左右,一人抱起酒坛罩向头,一人抡着酒坛子直撞腰——尉迟敬贤不让反进,左脚瞅着抡来的酒坛子就侧踢出去,上身右伸出去,一只手上举用手臂去抵挡,一只手收到腋下准备出击,“啪!”酒坛子与脚狠狠地撞在一起,酒坛子破了,脚反转动着弧线向地上落,身子却因为反冲力,向右倾倒,“哇!”地一声怒吼,上举的手臂与酒坛口子撞在一起,左脚一落地右拳灌注强大的力量向抱坛下罩的金刚地腹部击去——“啪!”坛子再碎一个,抡坛子的双手张开,一手空荡荡,一手还抓着坛子的碎片,往尉迟敬贤的腰扑去,另一个人双手抓着坛子碎片往胸前收,似乎没看见击来的一拳,放心大胆地摊开手掌看着手中的碎片——尉迟敬贤身体在左脚落地时是右侧着的,手挡坛子的时候是低着头的,因此他并没有发现腰部的威胁,当他右拳刚伸出一半,左手左斜下侧转一点,这才发现腰部的再次受袭,双脚抵着地才能发拳,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腰被人抱住,右拳因为脚被人推离了地,威力顿失,整个人的力量也全都在此刻瘫痪,只能任人摆布——抱住腰的金刚,脚下发力,腰也使力,抱举在胸前就往墙上撞:冲进门踢着地上的干草,把头顶在尉迟敬贤的胸口上,一起撞向里面的墙——这个金刚也懂得爱惜自己的,环抱的双手在空隙之中放开来,只用头和肩头撞去,他的手并没有受到撞击——结果是尉迟敬贤整个人在石头砌成的墙上撞出了一个人形,背部还在人形中钻出了一个大洞,一块石头被撞飞了。
满头灰尘的金刚,后退开,拍打着自己身上的尘土,然后看一眼跌落在墙脚边的黑影,扭回头喊:“老五!把窗外的火把拿进来!妈的!老子一个月没洗澡了,又弄了这一身土!妈的!我得去洗个澡!”
卓老板也结束了一场打斗。在尉迟敬贤遭人袭击的同时,有一个金刚绕开打斗场就要往屋子里撞,另一个已经向她扑来,卓老板脚底抹油,倒拖着杀猪刀就往门口冲去,可是中间隔着就要斗在一处的三个人——她根本没办法躲过酒坛碎片的打击,如果迟缓身形抵挡,后边的追兵就到了,前面那个金刚也就抢先一步冲了进去。她看清了这种情况,全身倏地停住,放松地出口气,挥动右手中的刀,转身砍出一面被跳动的火照得闪出了暗红色的刀墙,逼退追来的金刚,刚好,酒坛的碎片飞来,她再一转身,刀身上长出了强劲的小旋风,当刀面与酒坛碎片接触时,那个小旋风一下把碎片吸得跟在刀身后运动,这把杀猪刀在接了十几个小碎片后,就如同拖着长尾巴的风筝——在这一刻,卓老板手中的刀的旋风改变了在刀身正面吸取空气,再把空气集中地旋转向刀身,然后贴着刀身把空气甩开的运动方式,采用贴着刀身的平面吸收空气,集中到刀身的某一处,通过一个高速旋转的旋风把空气旋出的方式,那些由于惯性仍在刀身附近的碎片,在气旋的爆炸式的冲击下,如同离弦的飞箭,一块跟着一块高速旋转着向那个正在偷门的金刚射去——这些气流运动虽剧烈但范围小,而且还有衣风的掩护,谁也无法弄个明明白白,那个夺路的金刚似乎早就提防着门前的打斗将产生对于他无伤大雅的碎片,当这一队碎片以高速射来的时候,他竟然发现了,他看见三人正在压缩的路,急忙在地下狠狠一蹬,倏地跳到房檐下的挑梁上挂着——卓老板反身,扭腰,身子往门这边斜,把刀贴着自己的脸,切往追兵的手爪与肩膀之间,脚下扭在一块,坐在了小腿上——追兵见那带着火的颜色的刀向自己的手砍来,这半虚半实的一招逼得他赶快收回身来,双脚一跨,往后退去——看来追兵有些惧怕这把能反光的杀猪刀。
当尉迟敬贤被人顶入屋里后,卓老板紧随其后,赶到门的左边,拦住了正要往里散步慢走的金刚,她的杀猪刀就挡在门左边的黄金分割线上,身体靠着墙,另一只手理理有些变形还未干的鬓发,笑盈盈地看着左、前、上三个人——“这贱货的刀玩得利索!我们进不去!老四!你自己看着办!”左边这个可能是老大的金刚不太高兴地抿了抿嘴说,“哥儿几个谁带着兵刃?没点家伙还真难空手入白刃!”一边说话表示胆怯,他的手一边竖成刀形,直接向卓老板左腿劈来——卓老板听了屋里的声音,冰冷的脸上绽开一丝惬意的微笑,右手的刀先在门中抖一下,震出嗡嗡声,划出一道红色的圆弧往左边那颗头砍去,脚下动,以那颗头为圆心旋到了这颗头的另一边,左脚侧动的时候,刀与那颗头来了一场猫捉老鼠的小游戏——把这个金刚气火了,看准刀身脖子一伸,头就往刀身上撞去——卓老板却撤刀退开了!
“哎哟!”一声沉闷的“嘭”以后,这个声音由屋内划出一道漂亮的抛物线,穿过门,“啪!”地一声落在地上,滑到一直站在场中观看的那个金刚跟前——“嘭!嘭!”尉迟敬贤两脚把门拓宽了不少,可是更难看了——门前的三个金刚在石头飞出前一刻跑掉了两个,头顶上那一个把脚保持着,一动也不动地看着这个破坏的魔神——尉迟敬贤如同一个刚才从地下打了一个洞爬出来的一样,浑身上下全是尘土草屑,与之搭配的是捏得铁一般僵硬的拳头和狰狞的脸,还有那威风的八字站立式,活脱脱是个邪恶嗜杀的魔神——头顶上的金刚见尉迟敬贤没有注意头顶上,震惊之下,暗吸一口气,手脚一松,翻转了身子,双手如钩,向下面的头伸去,双脚叉开着落向下面的肩膀——一边的卓老板发现了这个情况,绰刀就要上前,可是借着闪动的火光,很清楚地看出满脸的近者必杀的不识敌友的暴怒,她刚迈出半步的脚落在地上,手中的刀侧后倒提着,盯着局势的发展——那个偷袭的人如其所愿地抓住了尉迟敬贤的头发,双脚骑到了后颈之上,把上身给锁定了——此时的尉迟敬贤,浑身上下布下了一层内息加固皮肤的保护,身体内沉积多年的戾气刺激了神经、血液,倏地占领了每一块肌肉,一种可怕的潜意识完全占领了神经中枢:打斗而流汗流血!最好的战斗状态!于是,随着头发被人拉扯,喉、颈遭腿夹锁,他主动地闭住呼吸,把疼痛当作动力,脸上露出了真诚的笑容,他脚下一蹬,两个人离地往后斜起,撞向门顶上的墙,双手在同时,牢牢抱住胸前的双脚——偷袭的成功使偷袭的金刚惊恐起来,他双手抓扯的头发如同长在头上的铁丝,夹击的颈脖如同实心的钢棍,没有达到应有的效果,他松开头发处于变掌下击的中途的手,因为被动的上升再一次抓住了头发,身子往上一扑,胸口在头的支持下才克服了失重的状态,可是他稳住身形时,背已经撞在了石头墙上,把过梁石撞得往斜上移动了十几厘米,两个人才往下落——尉迟敬贤稳稳当当地弯脚落在地上,两脚陷入地面,“嘭!”才烟消云散,抱住双脚的手,松开,迅速上移反手抓住头上的金刚,牙一咬,往外扔出去——这个可怜的金刚嘴里的呼吸如同他的生命的象征,处于选择何去何从的选择阶段,对外界的刺激已经产生了一种屏蔽,丝毫主动反应都不存在地被飞扔了出去。
站在远场中,看着跟前人的挣扎扭动的金刚,他一手抚着胸,抬头望去,又一个人飞摔过来,这次他不再一事不干,跳起来,迎接上去,充当一个保护生命的软垫。
尉迟敬贤看着前方被摔出去的人与他的挡板一起在地上滚动的停止,扭头看向身边正望过来愤怒的金刚,提起右手抹去嘴角的血迹,扭动下脖子,扯着右手的拳头就向后蓄力,脚扯出坑往前跳去——“妈的!一个书生也能打人?”面前的两个金刚,一个出左手来挡力量巨大的右手,左腿往前一跨,借助地面的力量,他的右手蓄力往右腹击出,一个用左手去防备、保持身体,并随时展开防御的左手,右手蓄着力往跨出来有可能伤人的左腿攻击——双拳与四手争斗的结果是:两个金刚的拳头都打在了尉迟敬贤的身上!一个因为左手防御抵挡的力量过小,而被尉迟敬贤横扫来的右拳闯过了,拳头准确无误地打击在他的脸上,他的身子斜后飞了出去,打在尉迟敬贤腹部的拳头的力量小了不少!另一个,左手并没有与尉迟敬贤的左手接触,右拳结结实实地砸在腿上,可是因为冲来的速度过大,失去了追击的可能——尉迟敬贤被侧边的金刚打在了腿上,他的下身在拳头打中对方脸的时候,开始以右手为轴,以对方的脸为侧支点做起了圆周运动,可是这个支点一触而失,整个身子与原来的方向偏离了大概三十度左右,侧摔了出去,“啪!”落地滚了几个滚,躺在地上喘气——打中脸的金刚也进入了外界隔绝,内部自我争斗的境况,憋着气摔在地上一动不动。
尉迟敬贤正享受着疼痛对他神经的刺激,体内的戾气转化为火气随着炽热的呼吸,翻滚的汗水向外倾泻着,身体越来越软弱,肌肉也因为兴奋自动地哆嗦着。
卓老板见攻打获得胜利的金刚望着地上几个人发呆的样子,脚下几次闪动来到跟前:“想打吗?我们俩再来过过招?”
那个金刚扭头一看,神色镇静下来:“爷爷的!今天还真碰上了硬茬子!有种的放下刀跟我比斗一番!要是不愿意,你在这里等着,等你家金刚佛爷去找把兵器,再跟你大战三百回合!”
“嗯!”卓老板点了点头,“你去取兵刃吧!要是你不来!你这几个兄弟可就完啦!”很放心地笑道。
金刚扭头就跑。“老大!等等我!”从人堆里爬起来的金刚叫喊着跌跌撞撞地跟上去。
卓老板见人离去,她快速冲进房里,抱起缩在墙脚的大嫂就往外跑——临绝寺里的响动已经大了起来!——冲到尉迟敬贤身边,放开一只抱着大嫂的手,俯身去拉:“大哥!快起来!那些土匪又要来啦!” 电子书 分享网站
第十章
“哦!妹子!我们快走!”他一下变得生龙活虎地跳了起来,“来!我背你!”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把他妻子背上,“妹子!快带路!”手脚很麻利。
“跟我来!”卓老板选定没有声响的方向往前跑——这一番打斗就三四分钟,就算一开始把前面佛堂里的土匪吵醒,等他们反应过来可还需要些时间。
人的神经有一个毛病,无论在剧烈的运动中受多重的伤,只要还没真正地平静下来,痛楚是很轻的,但是,睡过一觉后,那种轻轻一碰就撕心裂肺的疼痛,甚至可以把人弄晕了。尉迟敬贤身上的老伤已经迸裂,鲜血正在流淌,刚才受的内伤也并不轻,但他却非常享受,因而几乎没有感到丝毫的疼痛了,这就是神经在作怪,可以说现在的他比受伤前的他更具有力量。
卓老板倒提着刀寻没人的地方往外跑,可是当她跳上围墙的时候,她被吓着了——围墙外面是一百多米的悬崖绝壁,黑漆漆的,望不到底,难怪这座寺叫临绝寺——她急忙回头跳回院子:“敬贤大哥!这里没地儿可逃啦!不过围墙外有一两米的空处,我们可以暂时躲藏在那里!”声音压得很低。
“行!老子可不想再被这群乌龟王八蛋给关起来了!你先过去把你大嫂接过去,我再过去!”尉迟敬贤回头望望喧闹的方向,把他妻子放下来,声音压得很低。
“大哥!你先过去!我知道你受伤不轻,万一他们追来了,你可抵挡不了多久!”卓老板一边扶住哆嗦得话也说不出,站也站不稳的大嫂,一边小声说。
“好吧!我哪里肯定在流血,头都有点发晕!”尉迟敬贤小声说完,提身而上,双手攀住墙沿,手蜷收,身子轻轻地上了墙顶,脚一使劲,单腿跨过墙去,“妹子!先把你没用的嫂子给我!你先翻过去好接人!”大口吸着气小声说着话。
卓老板回头一望,追兵还没有出现,双手抱起大嫂,托着腰臀往上举——把一个瘫软的人给举上去还真难!刚举上一点,人家的头手就往下歪,稳固住吧,又没法子往上举!——卓老板的运起不错,墙才一人多不到两人高,很快把大嫂推进了尉迟敬贤的怀抱——接着她也学尉迟敬贤的样儿爬上墙,然后双手攀着墙顶,身子悬吊在外,吸口气定定神,手一放,落在一两米不齐的悬崖边上,接过大嫂,帮助尉迟敬贤下来:“大哥!大嫂!这里留下了痕迹,我们沿着这点小台子转过一个角还好些!”小声地说了意见,两人背靠着围墙,中间扶着那个女人,一点一点小心地往一边移动。
经过一番努力,三人总算来到一处青藤、树木杂乱的院墙下,背靠着墙坐了下来,眼睛望着随着轻风不住摇晃的只有漆黑影子的青藤,放轻呼吸,大口大口地喘息。
临绝寺里已经闹翻天,人声、脚声就像热锅上的蚂蚁满寺乱窜,伴随着一声声砸东西的声音掀起了一个接一个的Gao潮,不过最终也只是在院里找,没人把头伸出院墙来瞅这无尽的黑暗——真不知道卓老板怎么选的。
一切都安静了,卓老板伸手敲敲一旁的尉迟敬贤:“大哥!你的伤还好吧?”
“好!还好!我背上的伤口已经停止流血了!不过越来越困!”使劲地摇摇头。
“老……老……老……公!”中间的大嫂好不容易出了个声音。
“大嫂!来这里有点金创药!帮大哥敷上吧!”卓老板从怀中掏出一个瓶子塞到大嫂的手中。
“对……对!”拽着药瓶哆哆嗦嗦地扭身过去。
“死婆娘!快给老子上药啊!”尉迟敬贤艰难地扭过背来,反手揭开衣服,“快啊!小心点!不准乱摸!痛啊!”声音虽然很小,可仍然能听出他正受着多少伤痛的折磨。
没光线,尉迟敬贤的妻子双眼又是泪花,洒药也只是碰运气,一阵功夫就把药洒了个精光,这才住手。
卓老板见两人相安无事,就打坐调息,这样既可以休息也可以保持一定的警惕。她疲惫的脸上渐渐有了严肃与冷静,如同一尊佛:额头浸出的微汗消散到空气中,留下一点非常自然的污痕,这是一种岁月艰难的生存印迹;有些发白的脸开始透出几分鲜红;一双眼睛虽然闭着,可这双眼睛有一种看破万象的气势,只要有一点冒犯接近,它们会倏地睁开,闪出两道慑人的金光;鼻子中穿梭的气息把种种的死气打破了,只有这还能告诉他人她还活着。
阳光在卓老板身上洒下点点金斑,晨风送来早间植物们开始工作的气息,悬崖下飞来飞去四下觅食的鸟儿的鸣叫惊吓着还没躲藏好的黑暗——新的一天又开始了。卓老板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头越来越低,几乎要掉落下来,胸口凹陷下去,几乎要前心贴后背,那双久闭的眼睑如同有魔力,为这个世界打开了通往另一个世界的大门。眨眨眼,一股股悬崖下腾腾的雾气,似乎被两扇门给吸引住了,变幻着身躯,伸长着触手,在空气中游荡,随着轻轻的微风,接触到这一对魔法门,倏地消失在天际之间。眼珠四下转了一圈,那群鸟也受了影响,飞着的赶快落下躲到草丛悬崖之间,歪着脖子来探索令它羽毛竖立的,被天敌锁定的情形的原因;躲着的紧闭着嘴,不停地寻找更加安全的地方,却被脚碰掉的腐败物掉落的声音,吓得尖叫一声,展开翅膀扑到另外的树上去;连那些开始进餐的小虫们也发现了不对,停下贪婪的嘴,仰起头来四下观察。
卓老板扭头看一下身旁的夫妻俩,由眼睛及脸,由脸及头,由头及全身,放出一股关爱的情意:尉迟敬贤的背染满了鲜血,他妻子前身由胸及脚染红了,就像从血池里爬出来的两块棉花——男的为了休息养伤,侧身趴在女人的大腿上,女人为了表达自己的爱意,手放在男人的头边上,自己倚着墙歪着头,枕着一棵贴墙的大藤条,惨白的脸上躺着几缕乱发——卓老板伸出她那运有内息的手,一手搭在大哥的没伤的肩上,一手扶在大嫂的肩上,两股内息带着万般生机,悄悄地融合到皮肤中,扩散到血脉里,延伸到全身,把两人的身体放置于既安全又舒服的养伤天堂里似的——女人的脸很明显地表现出醉梦状态,脸色红润饱满,一丝忘情的笑容挂在了脸上,加上阳光斑点更是美不胜收;男人那僵硬的身躯似乎变得娇柔了,背上的血迹恍惚化为一面清波荡漾中的日出光影,看似未动,却随着波纹不停地闪烁,于是这对夫妻在此刻化为了交融的两块云彩。
卓老板悄悄地收回手,起身,贴墙左右望望,一边是沾满血腥历史的来路,一边是未探明的去路!她再瞟一眼熟睡的夫妻俩,轻轻地移动脚向未开发的去路侧行——山中的景物恢复它们自己的习惯,变动着。
从隐秘的“厕所”走出来的卓老板,脸上不由地展开了梦想的翅膀往青山白云处飞去,脚与手却摆脱了身体的包袱,在悬崖边上轻松地向前移动着——目的:嵌入围墙的大门,寺院的正门!
探出头去,昨天正大光明走进去过的大门前,睡着两头石狮子,不见人影。再向前走上半米,大门的一扇门面似乎是关着的。大着胆子,蹑手蹑脚地靠近门边的石狮子,探头望去——大门紧闭。看来昨晚在寺里找寻的措施在未得结果前仍未撤消。
卓老板急忙转身往回走,这次的速度更加快,手、背都不再贴着墙,制造出来的声音反而更小。不一会儿赶到尉迟敬贤夫妻的视野里,站住向他们招手。
尉迟敬贤两人的衣衫头发似乎好好地整理了一番,两个人的神色都不错。见卓老板招手,两人点了点头,尉迟敬贤一瘸一拐地,头伸背弓地,一手扶墙,一手撑着自己的腿一点一点沿着墙壁往前走,虽然只走了两三步,额头已经滚出了汗,脸上的笑容却一丝不少;他妻子在后面扶着他,头埋着,仔细留意他的每一丝变动,好像怕他随时会摔落悬崖似的。
卓老板见这对夫妇走路的样子,狠狠地捶了一下自己的头,继续往回走:“瞧我这记性!”来到跟前首先伸手扶着,然后惭愧地笑着说。
“妹子!别自责!”尉迟敬贤用手擦擦汗,小声地回说:“刚才醒来,我还以为昨晚是做梦嘞!怪也只能怪我,弄砸了妹子的计划,还弄了这么一身伤!惭愧得都不敢见妹子啦!”
“大哥!别说啦!趁现在,大家精神头足,土匪们还没发觉我们,我们还是赶快离开的好!”卓老板有些焦急的神色。于是,三人不再说句话,艰难地飞渡着。
终于,三人平安地来到了临绝寺门前,卓老板上前探察一番,没动静。卓老板不容夫妻俩分说,单手背起尉迟敬贤,单手提刀小心翼翼地在前探道,她嫂子挺争气,迈动着不善走路,更不善走山道的步子,而且是近乎攀爬的山道,能跟上来还真不容易,一路的磕磕碰碰都没出点声。
这一路的关卡竟也没人,三人的脸上都写着“幸运”二字,可是好景不长,刚转过一块挡视线的大石头,这最后的下山之路没法走了:一大群土匪拦着这最后的路口,他们在路口那里横七竖八地睡了一大片,各种兵器在他们身旁倒着、倚着。卓老板连忙停住脚步,后退回去隐蔽着,扭头对满脸苦容的大嫂低声细语:“大嫂!这条路没法走了!我们只得往那边林子里钻!”挥刀指向根本站不稳脚的林子陡坡,“你没法子行走的!你先在这里躲着,我先把大哥放进林子里,再来背你!”见大嫂点了点头,卓老板把刀放进腰内,一手扶着尉迟敬贤,一手抓住大树干,脚踩树根,努力保持安静地往前走了十来米,赶忙把尉迟敬贤放在树根上,不理他张口欲说什么,很快地往回赶,背上大嫂又一路攀走,来到大哥边上也不停歇,继续往前走了十来米,才放下,再扭回头……
卓老板也真够幸运的,这片树林够密实,大的树,从它身边走过一点摇晃也没有,其它的就算摇晃也只是在里面,而不会让外面的看见,声音传出去后也变得很小了,而且这里面布置的一些陷阱早被滚动的山石、枯枝、落叶、雨水、鸟兽破坏得毫无威胁——土匪们安逸惯了,而且在如此陡峭的斜坡也布置不出什么好陷阱来,几场大雨就全完了!
危险的坡地把三个人带到了阿弥陀佛山的侧面,这个地方已经没有陷阱,更没有人来过的踪迹,卓老板找了一个平台,三个人挤着好不容易才都坐在地上休息。
“大哥!大嫂!我们往下可并不好走啊!说不定比这斜坡更危险!”卓老板顺着缝隙往山下看去,喘息着说,“走路出山,看样子是行不通了,这里树木茂盛,虫兽一定不少,我们三个说不定就会葬身在它们的肚子里!你们可要有些心理准备啊!”
尉迟敬贤夫妻俩不好意思地拥在一块,头也不敢抬起来似的,可听完卓老板的话,两个人不约而同地挺起一张惊恐的脸:“不会吧!这会比人更难缠?”
“对!我们刚才之所以没有碰到危险,主要还是因为有人修剪过这些树,地面附近没什么枝条!你们看下面,从头到脚都在树枝的笼罩之下!树叶上可生存着许多可怕的小动物,隐藏的毒蛇这些大物就不说,有些蚂蚁、毛虫、甚至一些植物的枝叶都可能要了我们的命。”
“那我们怎么办?”尉迟敬贤被他的妻子紧紧抓住了胳膊,脸色苍白,他为了缓解这种情况,急切地询问。
“其实,面对这样的林子,我们最好做的就是不要进去,可现在我们不得不进去!所以等会儿,我在前面开路,你们千万不要随便去摸任何东西,尽可能把自己的头、手、脚包在衣服里!万一身上落上了什么虫,不要用手去碰,用一些认得的树枝什么的把它们弄掉,最好告诉我,我的刀可能更有用!”
尉迟敬贤夫妻俩除了点头,好像话也说不出来了——任何人对于未曾见识过的危险都会十分紧张。
卓老板说完话就开始往前探路,寻一些方向偏差不多,空隙较多的地方走去——尉迟敬贤夫妻俩互相搀扶着小心翼翼地走一步四下看看,看见一些蠕动的小虫就远远地躲开。以他们俩能用出的行进速度都能跟上,足于看出卓老板的工作量有多大——也许是爱护刀,也许是爱护植物,遇到拦路的枝条,最多是用刀背把它们压到一边去,遇到地上的草丛荆棘既用刀又用鞋底把它们分开一条道来;遇到虫虫们,手中的刀卷出小旋风,把它们送到一边的树木上。
山高树茂必有泉,泉水密布必有溪,溪流道道必有小河,卓老板就这样寻找道路。没花多少时间就找到了布满石头的河道,这只能感谢这山生得好。卓老板再一次收起刀,一个接一个地背着人往前跳——阿弥陀佛山本来离村落也不太远,三个人在中午时分总算踏上了一条经常有人走的小道。
“大哥!大嫂!你们身上的血迹太多,又没吃饭!我看我们三人还是先找家农户吃点东西,换下衣衫再走吧!”卓老板有些体力不支了——用内力的话现在连手指头肯定都动不了!
“嗯!”尉迟敬贤夫妻俩现在就像听话的木偶,没有一点自己的思想。
三个人互相搀扶着,在不大的小路上走着。前后出现的行人一见这三人,先是一惊,接着转身拔腿就跑——可能他们很清楚在这附近谁能干出这些杀人越货的事来,这三个人竟然没有死,那说明什么?说明土匪的大队人马正在附近搜寻,一旦碰上十有###性命不保。卓老板成为了三个人的支柱,她向越发虚弱的夫妻俩说:“大哥大嫂,放心吧!我早就派人回去报信了,现在这附近肯定有不少的人,只要我们找个村落,一切都好办了,土匪们也不会冒着这紧张的风声四处乱跑找我们啦!”
疲劳不听人的阻挡,在三个人身上成长着,壮大着,它既是恶魔又是天仙。它让人感觉到酸痛,让人的呼吸急促却怎么也吸不足气似的,它逼出许多汗珠来眯人的眼睛,迫使人闭上眼睛,这一闭可不得了,存在脑袋里的感觉神经灵敏无比,自动地从头到脚检查一番,眼皮是这个结果的最好表现:疲劳从全身涌进眼皮,把它变得异常沉重,压得人之有躺下的冲动,这种冲动有多么强烈,强烈到自己一不注意就晕倒在地。如果谁意志坚强,从疲劳中拉开了眼皮,那好,疲劳倏地回归全身,刚才还迈得动的脚,竟然都站不稳了,刚才还看得清路的眼睛竟然天旋地转了,当人往前移动一点,就会好点——如果在疲劳的攻击下,人的意志失守了,躺在地上,选给你来一阵头晕、肠胃难受,然后一种似仙似神的感觉从身体上飘出来,连同自己的梦也飘出来——越疲劳这种感觉越真实,越真实,身体对此就越容易成瘾!
如果在疲劳身上再加上危险,人反抗疲劳的动力也许会大得多,于是,在卓老板三人一直地坚持下,终于,好不容易来到一座房子前。
这三四间茅草房是用门采光的,所以,唯一一扇门大开着,里面的东西也基本上能看全——卓老板不管三七二十一扶着两个人冲进正屋里,以最快的速度坐了下来,各自以舒服的姿势休息着。
“谁啊?”一个手拿烧火棍的女人甩着一头没梳理的乱发冲了出来,一见三个人的样子,就如同挨了一棒——手中的烧火棍“乒乓”地掉在地上,砸着了她的破鞋里伸出来的脚趾;她的嘴张开着怎么也合不拢,鼻孔扩大三四分,眼睛突出三四分,呼吸也止住了——“啊!”女人大叫一声,惊恐地后退一步,倚着土墙,急忙伸手去抚摸着脚趾,又空出一只手去捡地上的烧火棍。
卓老板就在休息的片刻时间,内息一转,底气直线上升,这时,仰头狠狠地瞪着这个烧火的女人,摇摇晃晃地拔出刀来指着她:“你!快去给我弄些水弄些吃的来!快!”把刀在地上一敲,弄得嗡嗡作响!
“是!女大王!”那个女人转身撞着自己的烧火棍一齐摔进了刚才的房屋。
卓老板的底气在假装的霸道下用了个干净,赶快借机休息,减缓体力的消耗,消除后劲上来的疲劳——瘫软地倒在草堆里,气息呼唤着内息把体内大量细胞储存的接近枯竭的能量四处配送,那些快要能量枯竭的发动机,张开大口不停地吸取着。发动机忙坏了,废气废渣很多都藏在它们的线路里,它们不得不一边要清理,一边又要准备再次发起全功率的运转,于是,那一股酸痛由一处跳出来引发了大面积的酸痛潮涌,把神经挤得一跳一跳的。
房屋的女主人匆匆忙忙从屋里端出三碗野菜粥,脚刚跨过两屋的分界线,视野里出现三个人闭眼休息的享受模样,她那飞快的脚倏地收住,轻轻地并放在地上,脸上写满了犹豫。半分钟的思索让女主人更加不安,脚开始轻轻地提起来往前缓缓地放下,换另一只脚往前走……双手捧着的三碗粥,把她的手烫出了红印,“女——大——王!”试探地,和缓地,随时准备扔下三个碗飞奔的姿势,“女——大——王!”声音提高一点。
“东西放下!”卓老板猛地睁开眼睛,狠狠地扔出四个字,“快去找地保什么的来抓我们!”挥一下刀,“快去!如果慢了话,老娘等你的家人回来,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快去!”把刀放在大腿上伸手端起女主人放在脚前面的一碗野菜粥——没有桌子。女主人放下三碗粥,扭身拔腿就往外跑,边跑边喊:“来人啦!我家进土匪啦!”嘶哑的喊声充分表现出女主人的恐惧——“大哥!大嫂!”卓老板伸手把尉迟敬贤夫妻俩从半睡状态拍醒,“先吃点东西!”
第一章
两人睁开眼来,粥的香味刺激得他们直抿嘴,一会儿的休息给了他们清醒的意识,男的伸手,忍受着不知哪里传来的疼痛,把卓老板递过来的粥抢了过去,先狠狠地吸雾气,再吹上几口气,然后才一点点喝起来;女的收脚站起来,走几步,蹲下捧起一碗递给已经空手的卓老板,笑一笑,端起最后一碗,小心地坐回来,一点一点地喝起来。
三碗野菜粥下肚,更增加了身体的疲劳,虽然只把肚子垫上了一点底,可谁也没有要起身进屋再吃上一碗的行动,都闭上眼睛舔着嘴唇舒服地靠在草堆上休息着——尉迟敬贤侧着身子。
锣声,叫喊声,咒骂声,各种各样人造声从三个方向往茅屋涌来,在屋前站了一堆,锄头、铁锹、扁担、筢子、棒子一齐指向屋内。
“保长你上啊!人家可是指明让你去抓她的!”
“我上?我一个人能对付三个吗?人家可是染满血腥的土匪!要上我们一起上!双拳不敌四手,我一块冲进去,压也把他们给压死!”顿一顿,“乡亲们!我们可吃多了土匪的苦!今天好不容易有了这个机会!大家往里冲啊!——”一阵长呼要引起群众的响应。
“你们他妈的怎么不上啊?”又是保长的声音,“我不是说了往里冲的吗?山娃子!你怎么干的,这可是你家啊!”
“保长!你大小也是个官!你在我们村吼一吼,就要塌半边天,你不上,谁敢上?”
“你小子说得对!老子大小也是个官!你!你!你!还有你,冲进去!”
“保长!使兵也要有将啊!你这个‘将’不上前,我们谁敢去抢功劳!你带头,我们就跟着!”
“好!好!”无奈地叹气,“里面的人给我听着,快出来投降,否则老子可要烧房啦!”
“嘿!保长!住手!你怎么可以说烧我家的房啊?难道要我们搬到你家去住!你别以为你是保长就可以胡作非为!”
“你们这群胆小鬼不听老子的令,老子只好下这对策!要不你上?”
“好!好!老子就不信三个受伤的土匪能打得过我!乡亲们胆大的跟我一起上啊!”
过了一分来钟,总算有人影出现在门口,卓老板长吁一口气,挣扎着才恢复过二三成的身子走了出来,“去给我们弄三顶轿子,抬我们上九原城投案去!”
门前的人影倏地退开了,有人喊:“你们是土匪,老子们杀而后快才对!还要老子们抬你们!让开!让老子看看这个女土匪长了几颗脑袋!”门上探进一颗头来。
“谁说我们是土匪啦!姑奶奶是九原城里大名鼎鼎的女屠子,人称卓老板!这是我大哥大嫂,恒星书院里的尉迟敬贤夫妻俩!谁敢说姑奶奶是土匪?”把手中的刀划出一道闪电,伸手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扔出去,“那个什么山娃子!这可是你的家!要是再不替我办事,把你家祖坟给掏掉!”
“哦!原来是……银子!银子!好大锭银子!”门外吵翻天了。
“那银子给我!这是赃物!上头早传下话来,尉迟大公子和大夫人失踪了,原来是被你这个女土匪给绑啦!嘿!嘿!趁你病要你命!乡亲们上啊!听她的声音就知道她没什么力气啦!冲啊!——”地保拖着一根棍子跳出来,威风凛凛地看着卓老板。
“不长眼睛的东西!”卓老板脚下一闪,出现在地保的身边——地保的手被卓老板压着,只能哆哆嗦嗦地看着屠刀轻轻地在他鼻子上拍了拍,传给他一丝冰凉——“保长!我们是不是土匪你说了不算,我说了也不算,我们一起去见九原的龙大人就清楚了!”刀在地保眼前晃,“你去不去帮我的忙啊?不去的话,银子你不但没份,我还要要你的命!”在地保耳边咬牙切齿地发狠。
“帮忙!帮忙!我这就帮忙!”扭头向门外喊:“来人啦!”扭回头向卓老板乞求,“姑奶奶!我们村子可没轿子,我家里有五把抬人走山路的竹椅,我叫人给三位铺上被子,你老看行吗?”
“行!你马上给我弄来!要是你逃了,姑奶奶马上去杀了你全家!”扔开地保,回身坐着继续休息——没有桌子,当然也没有椅子板凳,只有草堆。
“你们还在这儿愣着干什么?快去我家抬东西啊!否则这锭银子没你们的份啦?”
“保长!你不怕他们是土匪?”
“怕?怕她不是!他们反正要去九原城见龙大人,如果是的话,有赏钱的!如果不是,我们也能狠赚一笔,何乐而不为?”
……吵闹声消失在耳边,地保带着一帮打手引领着三把在空中摇晃的椅子队向九原城走去——这三椅六人整齐地起伏着煞是好看。
卓老板全心全意地在椅子里修炼着自己的内息,把一切警戒任务交给了地保——她总算可以好好地休息一下!
临绝佛的手下看样子不会来了——现在官府正在全力寻找尉迟敬贤,到处是探子!反正有人逃脱了临绝寺,白天逃走的那个女人肯定会把消息传出去,再加上半夜逃走的人质,他们已经完全暴露了,现在该做的是化整为零转移阵地,如果相信阿弥陀佛山的地势,也应该马上收集粮草收缩人马准备长期反围剿,如果他们是没头脑的傻瓜,现在还在到处找人!不过,他们隐藏到现在连官府都找不到,他们绝对不是傻子!
“嘿!老弟搭个话!”一位身披许多风尘的庄稼汉,站在路边等领头的地保到跟前,满脸笑容地递过话头。
“你是干什么的?是不是山里派来的探子?”地保停下脚步让队伍继续前进,提着棍子警惕地看着庄稼汉。
“哎哟!瞧老弟说的话,哪有什么匪人!我不过是好奇,这三个人怎么五月天了还盖着被子!”庄稼汉作揖,“老弟你请吧!我不问就是啦!”
“你最好别起什么坏心眼!否则,我们村的汉子也不是吃素的!”甩开棍跑着赶队伍头处去了。
庄稼汉摇头叹气:“都是乡里乡亲的!干嘛那么凶!”让过整支队伍,在后面跟着——一会儿抬头看看,一会儿低头捉摸。
队伍走的路,来往的行人越来越多,队伍后面跟了一伙人,他们的中心还是那个老汉——他正一板一眼地说着什么故事,周围的人边走边听。
“……你们不知道吧?那可是官府严密封锁的事!我看这三个人肯定就是官府实际在找的那三个人!我们这附近可从没听说哪里有什么土匪!你们看看那三个人的脸色!那,白得跟面团似的,而且是那种受潮发霉的麦子磨出来的面团,白里面,透着那死灰,那血肉上就可以看到变黑,发出烧焦的味,还时不时像烧开的水,冒出一股股白烟!那景象才叫吓人!”庄稼汉似乎冷得浑身哆嗦,牙齿互相敲得“咯咯”地响——这一番话和动情的神色,弄得周围的人倒吸凉气,脸色更加严肃。
“不会吧!你老可别骗人,这人世间有这种病?”
“你们不信就拉倒!我也希望佛主保佑别让这种病降到世间!”双手合一,对天祷告几句,“我们这就跟着他们进城,看看结果怎么样?要是真有那种病,我可得把家迁到外地去!”
“嘿!老哥!你再给我们说说那病?”
“好!这病其实是一个女人冒犯了玉皇大帝,玉皇大帝让火神去烧那女人,可那女人被一个妖怪给救了,可那火神放出的火一直到处找那个女人,所以那个女人只要一见光,火神的火就会马上烧这个女人!后来,那个妖怪和那个女人生了几个长得非常像人的小妖怪,他们为了见见天日,就跑到人间来,趁夜晚把那个女人身上的气味扔到他们看中的人身上,天一亮,那些人一见光,火神的火就来烧那些人,小妖怪们就可以站在大太阳下面,那火也不出现,因为那些火全围在已经开始犯病的人的身上,只有把那些人给烧成了灰,那些火才可以脱离人的身躯,再去追寻沾有那个女人的气息的妖怪和人。可是那些妖怪实在是太狡猾了,总是让火神撒下的神火烧到沾上那个女人气息的人!”
“那可怎么办?我们不是只有等死吗?难道做法事驱除邪气和神火也不行!”
“不行!那是神火!神火沾身,不把身子给烧成灰绝不会离开,那些法事对邪气有用,对已经遭神火烧身的人一点用也没有!不过我们也不用害怕,只要搬离妖怪出现的地方,就不会有事了!”
“走!我们上去问问他们是在哪儿犯的病!”
“别!你找死啊!人家可是往官府里送的,要是误了事,妖怪没要你的命,官府先要了你的命!”庄稼汉说得非常认真。
“哈哈哈!哈哈哈!”人群里突然响起了一阵笑声,弄得附近所有的人非常奇怪地看向他——一个背着褡裢的光着上身的庄稼小伙,手推人群往前挤,满嘴的大牙都活动起来,只要再大一点点的震动从喉咙发出来,全都会顺着嘴里的气流落出嘴来。
前一个讲话的庄稼汉可不干了,伸手抓住小伙的褡裢:“老弟!你这是什么意思?有话当面讲出来,也让我这个偏村小地的庄稼人见识见识!”
“老哥!对不起!我突然想到一个非常好笑的笑话,忍不住就笑起来了!得罪得罪!”小伙收敛一点笑容,上气不接下气地向庄稼汉作揖赔礼!
“什么笑话?说出来让大家分享一下!乡里乡亲的你可不要独享!”庄稼汉刚一说完,其他的人面色不善地顶住庄稼小伙。
“大哥!我说了你可不要生气!这个笑话就是你刚才说的话让我想起来的!”
“我不生气!你快说!要是把我说不笑!”庄稼汉有报复的倾向。
“要是大家不笑,大伙儿尽管朝我吐唾沫!小弟我绝不带个坏脸色!”
“你自己说的啊!”庄稼汉等人脸上有了得意之色。
“是的!我绝不反悔!”小伙儿整整褡裢,看看围主他,站着任队伍远去的人,清清嗓子:“这个笑话是!哈哈哈……”一阵笑声打断了人群的兴致,脸色很不快,小伙儿连忙又道歉,“对不起!我一想起就忍不住想笑!”小伙撑着肚子前仰后合地摇动着向大家作揖,慢慢地控制住笑意,气息,“笑话是这样的!有一只小鸡……哈……”忍不住笑了几声,人群脸上的不快消失了些,急切地神情越加浓厚,“这只小鸡的眼睛有点问题,在鸡妈妈带领下倒也能吃个半饱,可惜,有一天,鸡妈妈有事外出了,一群小鸡自顾自地开始找吃的!这只眼睛有问题的小鸡找来找去都找不到吃的,其它的兄弟姐妹早已经吃饱在嬉耍了,它就非常气恼!”小伙儿抑扬顿挫地说到这里,他人刚开口喘一口气,他的笑声突地像绵绵雨中不住往下掉的雨珠,把周围的急切的人由灰色的神情带入了神奇的欢笑的雨季。
庄稼汉见四周都是不笑而笑的笑容,脸上也带上了笑意,推搡一下笑得不亦乐乎的小伙儿:“老弟!别笑了!大家还没听完啦!”
“对!对!对!”庄稼小伙伸手抹去笑出来的眼泪鼻涕,长喘几口气,压制住自己的笑,反手擦擦汗水,“哎!我继续说!这只眼睛有问题的小鸡独自寻找着食物!突然!……啊!……”小伙差点又笑起来,急忙用手捂住嘴才打住,再压制一下,“突然,一群蚂蚁抬着一条这么长的蚯蚓路过小鸡身边!”一手控制住又快笑出来的嘴,一手用食指和拇指比了个十来厘米的长度,“小鸡睁大眼睛看着,那神情像看见什么大型怪物似的,一动也不敢动,直等到它们消失在一丛草里面,它急忙转身,拍着小翅膀飞快地边跑边叫:‘妈呀!我看见……’”小伙儿顿一顿,竟然没笑,而是吊人胃口地神神秘秘挨个盯着问:“你知道它大叫看见了什么吗?”“你知道它大叫看见了什么吗?”……
“看见了什么?快说啊!”问得大家更加急切,如果揍人能揍出个结果的话,他们肯定会为这个结果大打起来。
小伙儿的笑意没了,倒出现了一脸的焦虑,手拉拉褡裢举步就走:“我还是不说了!万一我说完大家不笑,叫我今天晚上怎么去住店啊!一身的口水!”直摇头。
“说吧!听到这节骨眼上,还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你不是叫人吃喝不安吗?说不笑,我们也不向你吐口水!快说!快说!”看着小伙儿犹豫的样子大家纷纷劝说。
“好!那我说!”抛开一脸焦虑,眉飞色舞起来,手拉拉褡裢,深吸一口气:“这只鸡大叫什么?它大叫:‘妈啊!我看见了一条房子那么大的蛇——’”把后面的“蛇”字拖得很模糊,分明让人听不清,不过他继续摇头摆尾学着小鸡乞求保护的样子,“妈呀!我看见了一条房子那么大的蛇——”清楚一点,不等听众听明白,又大叫:“蛇在哪里?孩子!蛇在哪里?妈妈回来啦!别怕!”改变了母鸡的沉稳声音,“那边!那边!”小鸡害怕的声音,“说时迟那时快!母鸡几跳来到跟前松了一口气地大叫:‘没事啦!只是一条被蚂蚁捉住的蚯蚓!’”不等听众缓过气来:“母鸡回头一看,把它吓得顿时瘫倒在地!一条一抱多粗的大蛇吐着手臂这么粗的芯子向母鸡卷来!母鸡以最后的力气喊了一句:‘孩子们快跑啊!’”手拍大腿急促地反问:“那只小鸡怎么办?那只小鸡怎么办?它大叫:‘你们谁也别跟我抢!这是我发现的!’当大蛇的芯子刚要卷住母鸡的时候,小鸡张大嘴向大蛇啄去!结果怎么样?”放缓的声音来问四周被吓得脸色苍白的听众——有一两个胆小的似乎真的看见一条大蛇正在身边,吓得转身要跑,这时小伙儿大笑着说:“结果是——小鸡一口把大蛇当作蚯蚓吞进了肚子!”
那一两个要跑的人回过头来,笑了起来,傻笑着问:“一只拳头大的小鸡能把一抱大的蛇吞进肚子?开玩笑是吧!”他这一问所有听众都以投入想当然地认为是一场喜剧,突然发现是一场恐惧剧,心底没有准备,吓得不轻!突然,发现那似乎无法战胜的妖怪却被一只十分弱小的小家伙给吞吃了,恐怖的气氛令大家心里产生了牛皮剧的看法,令人跌破眼镜,只能傻乎乎地以笑解愁绪——叙述突然转化为表演,让人觉得身边真的出了什么事!
“不好!他们已经没影啦!快追!”庄稼小伙排开还有些失神的听众,朝着队伍前进的方向匆匆追了出去!
“对了!那什么病?走!快跟去看看!”大家很轻松地说着刚才被庄稼汉说得十分恐怖的大病,喝三呼四地往前追去!庄稼汉却在自问自答了:“这跟我说的病有什么关系啊?没有啊!难道他是说这种看上去很恐怖的病就像那条突然出现的大蛇一样,只要有信心,十分弱小的草药就可治愈!别说,听了这么个‘笑话’,我还真不太担心传说中的这种病了!”迈开步子缓慢地往前走,脸上多了一分信心。
庄稼汉身边不再有人围着,更没人来跟他说话,他的那种好奇的面容更加清晰,他的脚在不知不觉中走得更快了。身边的赶路人越来越多,好像要去参加什么盛会。在九原的城门口,庄稼汉不得不停下脚步,排队进城,踮起脚尖望刚进城的队伍。
这时,卓老板这只队伍旁边挤满了看热闹的人,要不是有两个城卫兵在前开道,想挪动一下都很困难。
“嘿!大哥!你认出那个女人了吗?”
“看着眼熟,就是记不起来是谁!”
“我觉得有点像尉迟敬贤公子的夫人!”
“别说,前面那个男的披头散发侧躺着,我猜是那个尉迟敬贤!”
“啊!快!我们第一个到文庙那里去报信,还可以弄笔小财!”
“对!快走!”
……
“什么?你说这三个人得了一种怪病?我看他们脸色不错啊!”
“什么?我是一直跟着他们的,我亲眼看见他们那可怕的发病情形!我……”
“别!别说啦!说得我就害怕!这几天城里发生了不少事,特别是尉迟家的大少爷、大少奶奶被人绑了这件事,已经闹得我吃不香谁不着,你又跟我说这些,你不是让我死吗?滚开!”
“嘿!你这个人什么意思嘛?你自己上来跟我搭腔,还是我的不是了?你滚远一些,别把你吓得尿了裤子!”
“嘿!你这个人怎么跟人说话的……哎哟……你挤什么挤?没看见老人家在这里啊!……”
“快看!那不是文生文公子吗?”
“对啊!他什么时候回来的?好久都不见啦!”
文生跳下小山子驾的马车,神色慌张地用手排开前面挡着的人群:“让开!让开!请你们让开一下!”总算把在队伍前方望看的人挤开了,冲进自动让开的空地,大跨两步就要往第一个抬着的尉迟敬贤冲去:“大哥!——”
“站住!”开路的两个卫兵把刀一架拦住文生,“这三人是疑犯!不准靠近!”
文生望着十字交叉的两把明晃晃的刀,十分焦急地解释:“兵爷!他们不是什么疑犯!而是受害者!前面这位是恒星书院的尉迟敬贤大哥!中间的是他的夫人!最后那个女人是我的妻子!你们赶快把人交给我,送到医馆去看看伤!”
第二章
“走开!哪怕是天王老子也不能从我们手上要走抓捕的疑犯!再不让开,我们就要连你一齐抓啦!”十字交叉的两把刀就往前压过来,他们嘴角上有了一丝轻蔑的笑意。
文生一边退后,一边喊:“大哥!大哥!大嫂!大嫂!卓老板!”没人应他,他急得直跺脚,又撅脸,四下乱望。
“哎!别吵啦!人家瞌睡都还没睡醒啊!”卓老板掀开被子伸个懒腰,打个哈欠,然后再向文生看去,“文疯子快回去吧!我到衙门过过堂就回去!对了!把小山子派到那边去等我们!”
“哎哟!卓大老板!什么时候,你还睡觉!我大哥大嫂怎么样?”文生退到人群边跟着队伍往前走。
“没什么事!等会儿找大夫处理一下就行啦!”扭头看看在队伍边上监队的地保,“嘿!地保!你怎么让队伍走这么慢,你是不是想让人来劫我们啊!”地保回头望望,抿抿嘴,一脸的不高兴,一句话也不说!
“卓大老板啊!我的好老婆!你快休息吧!我去安排一切!”文生脸上泛起了金色的笑容,挤开人群,向小山子的马车走去:“小山子!驾车!马上到龙府!我要去见见龙飞龙公子!快!”
小山子把马鞭一甩打一个“啪”响,“马鞭一响,赶快清场,若不清场,把人踩伤!”高声地喊出号子来,拉转缰绳开始掉头,“马鞭一响,路要光光,若有石头,跌个大凼!”吆喝声挤开一片空地,调整好方向:“文公子快上车!”
文生见周围人多,双手把前面的人推开,人往后一退,一个小跑冲刺,双脚一弹,人如炮弹一样由地而起,砸向马车,他脚在后,手在前,双手在车厢顶沿上一抓,顶住,双脚叉开停在手掌上边一点,腰上使劲,双脚并拢,头极度下低,以后背落在车顶上,双手持续支撑,在上面来了一个滚翻,松开手后,松开手后,上身挺立,来到前车厢门顶上坐着,稍停一秒钟,手又抓住车厢顶沿,手和ρi股一用劲,跳下来,在已经被他推得往前走的马车的驾驶座上站着:“小山子快走!”
“哇!好身手!文公子!好身手!”人群里响起了呼声和巴掌互击声。
马儿被马车一撞,提蹄就往前奔,嘴里还嘶鸣一下表示它受惊了!小山子控制着马儿的速度,挤着人群往前驶去!
“文公子!卓老板的本事太大了!她就以那么点蛛丝马迹找到了土匪窝,还一个人闯进去把人给救了出来!真是太惊人啦!”小山子手下驱车的动作一点不缓,嘴张了好几次终于说出了这么一句话来,他的眼睛因此放出好多的神采。
“小山子!快赶车!”文生兴奋的脸总有一两条担忧在中间穿梭,长叹一口气,自言自语地说:“真不知道他们到底怎么样啦!以她的性格,很难说出什么服软的话!哎!那些接到消息的人竟然没有一个人和她遇上!”
“文公子!不是小的不想跑快,实在是不能再快了!再快会撞伤人的!”小山子解释地露出可苦脸。
“放心吧!我没让你把车赶得更快,我是让你专心赶车,别跟我说话!”文生有些烦了。
“哦!”小山子点头答应,一句话也不说——看来文生有些伤小山子的自尊心,他脸上只是一望无际的自我冷笑。
到了龙府,文生跳下马车对小山子说:“小山子!你现在到衙门口那里候着卓老板!我等会儿走路去就行了!”话一说完就往门口冲去,“龙飞兄!龙兄!”叫完了两句才来到门前,伸手抓住门环急敲,“快开门!我是文生啦!”
“别敲啦!别敲啦!”门随着喊声打开来。
文生不等开门人问话,手中使力往里推,跨步就往里迈,“快让开!我有急事找龙飞兄!”用身子挤开开门人就往里闯,飞跑着喊:“龙飞兄!你快出来啊!”
“站住!龙少爷和龙大人不在府里!站住!龙少爷和龙大人都在衙门!”开门人顾不得关门,一边招手一边呼喊。
“哎呀!你怎么不早说!”文生忙刹住步子,扭头回来对看门人就是个埋怨的炮竹,脚下起动更大的马力,倏地飞步向门外跑去。
“嘿!你怎么一句话不留就跑啦!”看门人见文生一阵风似的穿过门,扭头叹:“哎!有些事,真的会急死人!今天连平时文质彬彬的书生也跑得这么失礼,肯定有什么天大的事?如果是为了什么戏子,那可是丢尽斯文啦!”忧虑之色悄然上面。
文生冲出大门,望去,小山子的马车还有影子,扯开腿脚直追——围着这座宅子转了半个圈,飞奔的车和人同时到达了衙门口侧。
小山子瞟见文生倏地从身边穿过,变成一条影子停在衙门口,抱手对侍卫一揖:“差爷!我是本城的书生姓文名生!我有关于尉迟敬贤夫妻俩的重要消息禀告!”
“原来是文公子!真的!大人跟少爷为这事急坏了!你在这里稍等片刻!我马上去通传!”——本来被突然出现的人惊得斜伸出了长矛的卫兵,神色的转变带着他飞进了衙门口,急匆匆地扑进了大堂:“报!——”长长的号子,单膝跪在地上:“报告大人!文生文公子求见,他说他有关于尉迟敬贤夫妻二人的消息!”
坐在大堂上直捶脑袋的龙大人和堂上坐着的许多书生、贵客以及商人郑文峰把气息全吐向报信的兵,嘴里不约而同地大小不一地说:“什么?”有的已经离座而起。
“真的!”龙大人抓起惊堂木在桌子上一拍,声音像爆竹一样惊得衙堂发颤,“快请!”绕下堂来。
“是!”卫兵起身绰着武器退后几步,才转身扬头往外跑,一出门口,大叫:“大人有请文公子!”
文生一听,焦急的神情为之一顿,拽开步子略带礼仪地往里急走,一进门口,双手抱拳:“大人!各位!”略微一礼:“尉迟敬贤大哥夫妻俩和小生的内人正被一伙保丁抬向衙来!他们好像受了伤似的!大人,请允许小生招集几位大夫来!”
“什么?”龙大人惊讶得合不拢嘴,坐着的众人纷纷起身,向这里望过来。
文生见龙大人没有更多的反应,接着说:“大人!如果你同意,小生这就去!”期盼地施着礼,眼睛向上瞅着龙大人的脸色。
龙大人恢复过来,忧心忡忡地走出衙堂口,“来人啦!赶快派人去请三四位大夫来!”顿一顿,“越快越好!”扭回头来问:“文公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大家都着急着啦!”
龙飞挣脱武生的挡道,冲过来问:“文老兄,我们今天早上才得到勒索信,怎么大哥大嫂就被人抬着送回来啦!你不是在做梦吧?”周围的人全是不太相信地附和着点头。
文生吞下几口口水,气喘吁吁起来,伸手拍拍自己的胸口,一边恢复正常一边说:“龙大人!龙兄!我其实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这几天,我都在没日没夜地画大哥大嫂的身影图!今天早上……”神色一变,“今天早上你们接到了勒索信怎么不通知我?”埋怨地看着龙飞,“好像我不是大哥大嫂的弟兄似的?”
“这事不提!你还是说怎么回事吧!”龙飞不答反劝。
“今天早上我抽点时间出来吃点东西,照看下丰雄、晓恒两个孩子!却发现前天跟我内人出去找寻大哥、大嫂的马车夫已经回来了,我就去问他,他说,我内人昨天发现了一个可疑的人,她跟踪上去了,把他打发回来了,我本来要叫他带我去那里看看,他却说我内人不知道已经离那里有多远了,一两个人去了也找不到,倒不如在这里等我内人回来!而且——”——“而且他已经把消息送给了几波在找人的人!”这是没说出来的话,这中间一定有什么问题,否则这些人一点都不知道?顿一顿,“今天下午!我早上打发到城门等我内人回来的马车夫突然飞车回来!说:我内人和其他两个人被一伙手持棍棒的村民抬向城来!不准任何人靠近,说是抓住的土匪!我就坐车去看,一到那里,我就认出抬在最前面披头散发的是敬贤大哥,第二个是大嫂;最后一个是我内人!我张口大叫他们,大哥大嫂都没反应,倒是把我内人叫醒了过来,她说大哥大嫂需要请大夫给看看,于是我就跑到这里来啦!”
“你的意思说,他们马上就要到啦!”龙大人脸上显得很紧张,见文生点头,“大家还站在这里干什么?走!快去接人啊!”领头往衙门外走。
“对!”龙飞一边往外走,一边招手:“来人啦!快给我准备好三张软床!快!要是等会儿我们回来还没准备好,你们有的好受!”——他这种有失读书人身份的喊叫,只引起别人赞成的眼光,没有一点责骂的气息。
文生理所当然地在龙大人右边前面一点点引路,出了衙门口,他略带迟疑地向左右两条大道望一望,下眼望见来的路,举步就把众人往前引。
“文兄!你走的路对吗?万一错过了,那可怎么办?”武生似关心又似讥诮地,从匆忙的人群堆中扔出几句缓慢轻松的话——这话还真引起了众人的响应:
“对啊!万一错过了,那可太……”
“从这里走出去,四下全是巷道,从城门往这里走不知道有多少种走法!”
“那可怎么办?我们分开去迎吧!”
“对!龙大人你老在这里坐镇,让我们分路去接!”
……
在十几秒钟的时间里,出迎的人全停住了脚步,互相议论纷纷——其中文生很尴尬,武生有些得意。
文生赶忙向龙大人一揖:“大人!小生没考虑周全,请大人先饶了我,我这就先去探探道!”
龙大人正在左右两边看着,焦急地摆手:“没事!没事!你们也别去!”往后招手,“来人啦!都死到哪里去啦!你们赶快去把路给我探清了!快!”他有一种恨不得自己能飞起来寻找目标的冲动。
“是!”一旁护卫的衙差留下两个就冲出人群,消失在两边的街道上。这时,驾着马车在一旁等待的小山子招招手:“文公子!文公子!”
文生扭头一看,他急忙向龙大人请假:“大人!我的车夫叫我,我去看看!”龙大人瞟了一眼,头一点,文生几步跳过去,不太高兴地说:“小山子有什么事?我心里正急得像一团麻!”
“文公子!你怎么犯糊涂啦!能过那么大一群人的道就一条啊!小路他们绝不会走,又不安全又难走!”小山子硬着头皮说。
“对啊!经常在城里转的人,就是一幅活地图啊!多谢!”略微笑一笑,扭身向龙大人走来:“大人!我的车夫说他有九成的把握他们会走大道!”
“真的!不过不怕一万就万一,你们去些人迎,我带着些人在这里留守,真怕一动又闹出什么乱子!”
“是!”文生拜谢,向人群问:“诸位想去的就跟我一起吧!”不等人回应,一撩书生袍,迈开大步就往前走——龙飞、武生、任厂等书生紧跟而上,除了武生以外都表现得很焦急。
“什么!那是什么?”龙飞望见前面的人大声喊叫起来——像一个站在山口等父母回来的小孩看见了父母的身影,先一阵欢叫,紧接着就是飞跑着上去迎接:“敬贤大哥!敬贤大哥!大嫂!大嫂!”
“站住!龙公子!”在前面开道的两个城卫兵用佩刀拦住来人——分在两旁的衙役发起火来:“你们吃了熊心豹子胆啦?竟敢拦龙公子的道!”抽出佩刀就要冲上去。
“住手!”地保冲衙差大叫:“差爷住手!我们这也有不得已的苦衷啊!这三个人身份不明,本事又特高!他们又是自己投案的,身上没进行检查,万一他们中有谁生了歹心,大家都不好交代!”
龙飞急忙收住脚,不甘心地拦住了队伍的去处,扭头望赶上来的文生——衙差听完后动也不是,收也不是,愣在当场——城卫兵手中的刀没有一点松动的迹象!
文生急忙拉开龙飞到一边:“龙公子!还是让他们走吧!多耽搁点时间,大哥大嫂情况更危急!”——跟上来的书生们把路都挤去了一半,虽然在一边,队伍还是过不去——地保和村民们都很紧张,仿佛正有什么人要来抢劫一般,可他们望着书生公子们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队伍怎么又停下来了?地保!”卓老板从慵懒的卧躺中缓缓睁开眼睛来——地保无奈地望来一眼,指指书生吵闹堆——卓老板瞅见文生正在跟书生们说着什么,提高嗓门:“文疯子!你爷爷的怎么不听老娘的话!老娘叫你回去!你就给我回去!你这样乱搞,今天晚上你怎么服侍老娘?快滚回去!”一双不满意的眼睛盯住文生。
文生听到卓老板的声音如同被摄去了魂,停下嘴,扭头看来,又是兴奋又是尴尬还有些担忧。
卓老板见所有的人看了过来,张口就骂:“你们这些读书人是死猪啊!挡着老娘的道干什么?小心老娘把你们扔到猪圈里去!”
这群读书人都傻了眼,除了武生,他们都赶快散开到路两旁,目愣愣地看着没什么好气的卓老板——武生微笑着瞄了几眼文生,退到一旁!
“快走!地保!如果再有人拦道,你就带着乡亲们给我往死里打!一切责任我担着!”卓老板说完,队伍开始前进,一拉被子盖上又小憩起来!
“这人哪像有疾?明明是天上跳下来的母老虎!”队伍后面看热闹的人群中随着队伍的出发开始了议论。
“那个老东西竟敢骗我!他在哪里!把老子说得心都快跳出来了!”
“他在那里!”——“老哥!你老是不是找死!到处乱说这三个人是什么怪病!”庄稼汉急忙举手挡着低声下气地说:“别打!别打!我不过是说出自己的猜测!我可从没肯定地说有这么一回事!不过,我还是得为我的口不择言向诸位道歉!”
“这还差不多!”
“快!他们走啦!”
文生在队伍边上呆呆地跟着,其他的书生脸上也没有一点焦急了,而是满脸的怀疑,把文生放在一边小声地议论着。
“武兄!这个女人真是文兄的内人?天啦!他怎么会娶这样的女人?真是让人想不通!”龙飞加进了讨论中。
武生略带着惋惜地说:“我怎么知道,也许这个女人身上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好处吧!我们跟上去看看就知道了!”
“你们说,前面那两个人真是敬贤大哥夫妻俩!这样的女人能把他们救出来?”任厂说。
“任兄!”武生伸出折扇在任厂肩上轻敲,“你忘了这个女人身边那对能用幻术的男女了吧!我看真有些可能!”
“真是敬贤大哥夫妻俩!这样子叫人能不担心,这么久他们动一动的迹象都没有!”龙飞脸上有了焦急。
“敬贤大哥夫妻俩如有什么不测?这个女人早就该死啦,正好借助大哥大嫂的事,为了避免圣贤正道的人被这个女人残害致死而杀了她!”武生说得咬得“咯咯”直响。
“武兄!你怎么说出如此的话来?你是不是生病了!”龙飞和任厂关心地问。
“我没生病!只是想明白了一件事!九原城闹出这么多事全是这个女人的歪门邪说引起的!我甚至怀疑是她跟强盗勾结抓了大哥大嫂!”武生的嘴里有了很多的愤怒——两三天不见,人变了?不懂!
“怎么回事?”龙飞抢先问,“难道你为了杀这个女人,连敬贤大哥夫妻俩也不管啦?”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武生那恼羞成怒的声音惊得人炸了锅似的四散让开——看样子武生都快发狂了!
文生慌忙扭回头来,惊奇缓慢的神色变成了关怀,声音轻柔地传过来:“武兄!发生了什么事?需要小弟帮忙吗?”一边走一边说着倒回来接近武生。
“多谢文兄关心!”冷冷地施礼,挤过文生就大步往前走,好像要逃离一个害人的陷阱似的匆忙,激动,还有点力不从心!
“龙兄!任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文生拉住受惊不小的两人惊奇地问。
“没什么?”两个人强作笑颜地整整衣衫,“快!跟上队伍!我们可是来迎接的,总不能比他们更晚到吧!”几个书生附和着推文生往前走,任厂笑得越来越真,一种好奇突地冲破他的嘴:“文兄!那位向你吼叫的妇人就是与你组成比翼鸟的仙女?”
文生的眼睛从武生身上收回来,强迫自己笑了笑说:“对!她就是我的妻子!”缓慢地充满了向往之色。
“你们俩什么时候成就好事的?你成亲可是件大事,怎么也不通知我们几个!”龙飞Сhā进来,进行摸底似的盘问——眼睛与嘴之间存储了很多问题。
文生笑了笑,陷入了回忆似的:“诸位!不是我不通知你们!大家应该知道了我跟武兄之间出了些矛盾,现在又跟老师出现了矛盾!还是不惊扰大家的好!再说了,我们成婚那天,虽然有证人,可惜没有招待客人的任何东西,没有拜天地,没有放鞭炮,没举行各种婚礼应该举行的仪式!连我现在都不敢肯定我和她是否真的已经成婚了!”文生不知不觉中从怀里掏出他那份《结婚协议书》,打开从头到尾快速地扫了一遍,折好往怀里放!
“慢!文兄!什么来着?我们可不会放过的!”任厂伸手来夺。
文生双手一合,护住协议书,紧张地说:“看是可以给你们看,不过在任何情况下也不能损坏一点,更不能不马上还我!”
龙飞拉住任厂,笑着答应:“文兄!我作担保,如果连我都不相信,那你可就没什么可以相信的人啦!”手伸在文生面前一动也不动。
第三章
“好吧!”文生小心翼翼地把协议书放到龙飞手中,“小心着点!”他有些忐忑不安!
“行!”龙飞抢过去打开,一群人挤着来看,刚一入眼,所有人的脸上就出现了受惊过度的苍白,每个人眼里闪过一道摧毁的霹雳,没有把眼前这张纸给撕毁了,反倒是把他们自己给电得颤抖不已。
文生看众人神色不正,他的脸一下变得没了血色,急忙伸手从似乎定了形的龙飞手里倏地夺了回来,“对不起!以后你们再看!”扭身像逃命一样往卓老板身边逃去。
为迎接队伍来的书生们都陷入了安静,在队伍旁边不快不慢地跟着,脸上都挂着彩虹——负面情绪上脸后交织成的彩虹。
龙大人看见队伍的阵势,他仍然站在原地——虽然他一直踮着脚尖,伸长着脖子,望不穿秋水不罢休的焦急样!见地保上前来行礼,张口就说:“先把人放下来,让大夫看治看治!”一挥手,身边的几个医生挎着药箱就冲了上去!
地保听到命令后也不先拜见,急忙回头:“乡亲们!快把他们放下来!”——“是!”放下三个人,自动退开,围成一圈,只在龙大人这边开了个口子,他们手中的棍棒随时要招呼谁似的在他们手中徘徊。
龙大人跟着几位大夫来到三人身边仔细地瞧着——当大夫轻轻地掀开尉迟敬贤的被子,找手切脉时,一身的血迹闪现在众人面前,连那个大夫都惊得不由自主地倒吸口凉气,急忙放下药箱,加快了他的过程,下手却更加小心了!两个女人的被子只被拉开一点,血迹也呈现在大夫面前——龙大人的眉头紧皱着,弯腰看看三个人的脸,扭头看见了离他不远的武生、龙飞、任厂他们:“这两位就是你们的大哥大嫂吧?”见书生们变换身形忧虑地看完两人的面貌点头称是,扭头招那地保,非常严厉地问:“你是干什么的?这两个人是怎么回事?你们打伤的?快给我老实交代!否则赏你八十水火棍!”为官的威严给场上加上了紧箍咒。
地保急忙上前一跪:“小民乃是村里的地保!今天中午时分,这三个人闯进我村山娃子的家里,说要投案自首!小的怀疑他们是土匪就把他们给送来了!”脸色苍白,冷汗直流。
“嗯!这么说——你就没犯错?那这两个人身上的伤是怎么回事?”——龙大人刚好瞟见大夫轻轻地掀起尉迟敬贤的衣服,那新旧的伤和血迹看得人发颤!
“大人!小的不知!我们见到他们的时候就是这样,所以我们都不用绑,直接抬来衙门!”地保趴在地上边嗑头边胆战心惊地说。
“什么?你们要是敢绑这两个人,这八十棍你们是逃不掉的!现在赶快带着你的人走开!看你们事办得不错,后天来衙门领赏!”龙大人见大夫们做了最初的诊断:“大夫!怎么样?需要马上处理的赶快处理,能坚持一两分钟就等移到里面床上好好地治疗!”
“大人!”站在尉迟敬贤身边的大夫回禀,“这位公子的伤早有人处理过了!只是失血过多需要静养,伤口需要清理一下,再上点药!应该没什么大碍!”
“大人!”站在尉迟敬贤妻子身边的大夫,“这位夫人只是受了惊吓,外加疲劳,没有受伤!”
“大人!”给卓老板切完脉的大夫,“这位夫人只是有些疲劳!睡上一觉该能恢复!”
“来人!把尉迟大公子夫妻俩抬进府去!”龙大人招衙差开始行动,对文生说:“文公子!你的夫人你就领回去吧!”声音有些轻缓了,“明后天让你夫人来过过堂!”转身就跟着众人簇拥的两把椅子进了衙门。
“大人!等一等!”卓老板倏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几步向前:“民妇有关于土匪的情况要报告!”
龙大人回过神来:“哦!夫人的精神还好?那么现在进堂去?”
“民妇愿在这时过堂!有些消息大人尽早知晓比较好!”卓老板跟着衙差就往衙门里走。
文生张口欲说的话,全被卓老板突然的话给逼了回去,现在只好跟着往衙门里走——他在最后的位置上。
“哦!原来是这么回事!”看热闹的人在感叹声中慢慢散去。
“大人!事情就是这样的!如果大人想剿土匪,可得有完全之策!”卓老板行个礼退在一旁。
“嗯!卓氏!文公子!你们可以随时离开了!如果关心尉迟大公子及其夫人的情况,你们可以留下!”龙大人一拍惊堂木退了堂,急匆匆地走了,旁听的人也匆匆散开。
卓老板伸手拉住文生小声说:“文疯子!我们回吧!这里有很多针对我们俩的火药味,呆在这里很可能会妨碍给大哥大嫂治病的!”
文生伸手拍拍怀里放着的东西,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拉着卓老板走出衙门,上了小山子的马车!
“卓老板!”小山子赶着马车缓慢地在路上走着,有些好奇地问:“你刚才为什么要在医生替你检查了才说话?你根本就没有睡者对吧?”
“有便宜不占,哪里还像买卖人!”卓老板闭着眼睛靠在文生身上休息,“不要吵我啦!明天还有大事等着我们啦!明天可是端午节啊!”
失神的文生扭头看看卓老板,伸手搂着,自言自语小声地说:“明天是端午节啦!可惜我们不能参加啦!”
小山子压低着一切可以压低的声音,回客店。木方青、李梦仙、尉迟丰雄、晓恒、李三、两个瘦子一起迎了上来,声音都很轻:“卓大老板怎么样?”“大姐怎么样?”“阿姨怎么样?”各种问候包围了刚拉住马儿的小山子!小山子脸上泛起了微笑,把帘子撩开——文生与卓老板相依而坐的,紧闭双眼小憩的样子惹来了众人捂嘴惊笑。
“阿姨!叔叔!快醒醒!我爸妈怎么样啦!”丰雄才笑了三下张口焦急地问。
“放心吧!他们在衙门休息两天就来接你!”卓老板睁开眼睛跳下车,在每个人身上轻拍一下:“我太累了!先去休息去了!”
文生跳下车:“你们去吃晚饭吧!我去看看女疯子到底受伤没有!”在群人的笑声中冲进店子。
“请问!你们是卓老板、文公子吗?”正当众人想跟进去,一个小厮手捧一封请柬,面带抱歉地来到木方青与李梦仙跟前。
“你有什么事?”李梦仙冷眼瞟瞟这个小厮,满不在乎地说。
“小的是奉罗康公子之命前来送请柬的!邀请卓老板、文公子、木公子、李小姐、李老先生五位参加明日的龙舟文会!”
“哦!知道啦!我是李梦仙!回去转告罗康,明天老娘一定去!让他把该准备的都准备好!”伸手夺过请柬拉木方青就往里面走。
“是!我这就去回禀!”小厮深深一躬,退后几步,看看远去的小山子的马车,望望已经昏暗的天空,再望望已经没人的驴家老店门口,自言自语地说:“这个罗世子竟然给老爷的叛徒送请柬,老爷还答应了,这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难道不怕这些人捣乱!是不是因为丰雄公子在他们这里?”小厮晃晃头扯开脚往前走——满街的粽子香味随着风往小厮鼻子里钻:“奶奶的!这么香!还是赶快去交了差,吃上一顿难得的好饭!这可是难得的机会啊!”抿抿嘴开始往回跑。
“老不死的!快滚开!别挡大爷的路!”小厮见侧门前坐着乞丐老不死,张嘴就骂,手还捂着鼻子。
“小哥!明天就是端午节啦!你赏一点给我这个老不死的吧!顺便帮我向罗世子通报一声,我真的要求见他!”哭泣地说完了,换成耍赖:“小哥!你要是不答应!老不死死也不让!”把手中的竹竿敲打两下。
“敢挡老子的路!找死!”甩开脚就往老不死身上着落,打得老不死叫喊着滚到一边去了,“不是死也不让吗?怎么又让啦?”小厮举手敲门。
老不死挣扎一会儿,哎哟连天地说:“我是说死也不让!可我没说痛也不让啊!你的脚也太重了!我的骨头差点就被踩折啦!”
“哦!原来这么回事!”小厮嬉笑着就钻进打开的门,打个招呼就往大厅冲去。“启禀世子!老爷!”小厮对坐在堂上聊天的罗康与尉迟兴弼行礼,“请柬已经送到了!”
罗康眼也不抬端起手边的茶,左手端碗,右手拿着盖儿轻轻地在茶碗上刨着:“交到谁手里啦?”声音不像是从他身上传来的,倒像从天上或者从地下传来的。
“启禀世子!交给了一个叫李梦仙的女人手里!”小厮脸上突然流下了汗。
“这么说来那卓老板、文书生不在?”罗康小抿了一口,放下茶杯,手轻放在椅子的把手上,左手的食指在上面一下缓一下地轻敲着。
“小的到那里时,有一辆马车停在那儿,我想他们应该回来啦!”小厮脸色有些发白了——罗康的声音很明显能听出他隐藏着什么情绪,就是猜不出到底是种什么情绪。
“好啦!下去吧!”扭头对尉迟兴弼说:“明天,只要他们来了,我们就好好招待他们一番,老先生,小侄一定不叫你失望!”
尉迟兴弼笑了起来,抱手一揖:“多谢世子帮忙!可惜我那不孝的孙子在他们手上,一切就不太好办啦!”带有一些忧虑——很像是激将法!
“老先生!不用担心,如果明天把丰雄带来了,我有办法要回丰雄来的;如果没带来,那更好办!派出几个小兵就可以把他带回来!”
“多谢世子!”尉迟兴弼忧虑之色不减。
“敬贤大哥夫妻俩的事就包在我身上,只要有土匪窝的消息,我去把他们全给灭了!定把大哥大嫂完完好好地送回来!”罗康很是自信。
“这怎么行?”尉迟兴弼眉开眼笑地推辞:“世子是千金之躯!万一损伤一丝一毫,赔上我们全家的命也不抵千万分之一啊!只要世子的朋友找到犬儿的行踪,一切交给我就行啦!”
“老先生!你多虑啦!”罗康不知是真笑还是假笑地笑了两声:“时候不早啦!我该回房,准备明天的文战啦!老先生给我的书我还没看完!”
“世子!请!不要看得太晚!”尉迟兴弼起身引领罗康往后院走!“身子骨重要得多!”
“老先生!你事情多,你去忙吧!我一个人回房就行啦!”罗康的表情很明白:你要是一直跟着我,我会烦死的!
“世子!那老朽不送世子回房啦,我得趁现在招集一下学生们,安排些明天的事物!”深深一揖侧退开几步,站直,看着罗康走远了,这才长出一口气,显露出疲惫的神色,跟着冒出几座焦急的火山,扭身回到大堂,几步往自己位子上一坐,大声叫喊:“来人啦!”
“老爷!”老黑从大门外伸进一个头往里望了望,抬脚就往里走,急急忙忙地恭迎到尉迟兴弼跟前:“老爷请吩咐!”
“去!马上把武生给我找回来,那些在他身边能来的学生也全都给叫来!到这个时候都不回来,问问他们是不是为了我儿子就不参加这次盛会啦?”尉迟兴弼生气的外表里冲出了几分委屈。
“是!小的这就去!”老黑有些紧张地冲出大堂向正门慌头慌脑地撞去。
尉迟兴弼站起身来,背着双手,探着脖子,伸出两只眼睛送老黑出了大门。随着大门“嘭!”地一声关上,他的身子一颤,迈开步子在大堂里徘徊,等着天渐渐地黑尽。
小诗端着一杯茶,轻盈地从后门进了大堂,轻轻地放在茶几上,恭敬地向尉迟兴弼说:“老爷!先喝杯茶吧!别急坏了身子!”
“你懂什么?滚下去!”尉迟兴弼甩袖扭头抛过来一包炸药。
“小的该死!小的该死!”小诗惊慌地一边认错行礼,一边倒退着进了门,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离开了大堂。
“什么东西?也敢来管老子的事!”尉迟兴弼望望人、声消失的方向,埋着头继续在大堂里徘徊。
大堂里的桌凳们在放着光亮的烛灯下染上了一层乌红色,像是一块块凝固了的鲜血,那曾经坐满人的座位,更散出一股股索人灵魂的孤寂。尉迟兴弼额头出了汗,拣了一条空隙往大堂外走去——现在,大堂里的烛光和那茶之间形成了诡异的气氛,两股似隐似现的烟雾在房顶下边交织在一起,慢慢地散开,这一点飘忽的动作与桌凳的乌红色一起布下了一个邪恶、恐怖的血房!
“嘭!嘭!嘭!”三声猛烈的敲门声,“老师!我有好消息!”——守门的伸手抽出门闩,拉开门!武生飞跑着冲进练武场,“老师!大哥大嫂回来啦!大哥大嫂已经回来啦!”
“大喊大叫的干什么?成何体统?”尉迟兴弼当头就是一番批评,“就是有天大的事也要镇静,否则,谁去当官,谁就得死!”蛮横的口气,把武生压制得一点喜气一点兴奋都不再出现,“你那些师兄弟呢?没一个能来?给他们点自由,就不要老师了,一群忤逆的畜牲!”顿一顿,“去把敬贤夫妻俩回来的事告诉你师娘,看她那妇人的懦弱样——她可能支持不了一两天啦!把这个消息告诉她,让她多活两天,免得跟我们的大事起冲突!快去!”
“是!老师!”武生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扭身缓慢地往后面走去。
“等一下!传完话,你马上给我到这来!明天的事我们还得多想想!快去快回!”看了一眼门口,又对武生说。
“是!老师!”武生行礼继续前行——龙飞、任厂一群书生气喘吁吁地冲进大门来,看见尉迟兴弼,急忙站定,收拾一下行装,不冷不热恭敬地拜见老师。
“你们在大街上横冲直撞地,成何体统,说出去我都为你们是我的学生感到羞耻!快跟我进来,我还得为明天的文会说上几句!”尉迟兴弼扭身就往里走。
这群书生一边微笑喘着气,一边你推我攘地让他人带头——谁都不愿成为第一个似的——好不容易悄然无声地坐下,一双双恐慌的疑惑眼睛都集中到尉迟兴弼那沉寂若石的脸上。
“你们为我的家事已经忙了几天,本来我不想让你们这个时候来这里一趟!”尉迟兴弼不快不慢地讲起来:“不过这次文会有几位特殊的客人,要跟我们比个高下,我不得不向你们说几句!明天的文会一开始,千万不要把心思放在欣赏好文章上,一定要放在怎样把敌人打倒上!如果对自己的说辞没什么信心,那千万别拿出来丢人!更不能夸夸其谈,互相吹捧,这次的敌人,不是来比文章的,而是来挑战孔孟圣贤之道的!这次入会的文章就免去了,能来参加的都来!看热闹的可不许起乱子,一切都保持克制!”
在坐的书生如同只能随风摇摆的草,不住地被尉迟兴弼吹得连连点头,没其它任何的表现。武生无声地走进来,板着他的脸往空位子进钻去。
“既然大家都明白了,那我也就不多说了。”转身要走,又回过头来:“对了!我的大儿子和大儿媳已经回城了!你们得去通知他们,从丰雄逃走那天天黑时,他们三个人都不再是我尉迟府的人,所以叫他们别想进这个家门!”扭身走两步,又扭回头来:“一定把话带到!”甩开袍袖,掀开门帘往后院走去。
武生马上变成了众矢之的,他倏地从位子上跳起来,大声叫着:“老师!老师!”冲进门帘追赶而上。
“什么事?刚骂了你们别这样丢我的脸,可你还这样干!你是不是想气死我?”尉迟兴弼气急败坏地低声沉吼。
“不是啊!老师!大哥大嫂他们两个现在都还起不了床,身子太虚弱啦!难道你老就这样把他们赶到大街上饿死,病死!”武生气喘吁吁顶撞上来。
“武生!只要他们还没死,你就别来烦我!为了明天的文会,我没时间去管这些离家叛逃的人,如果是没什么事的时候,我可以施舍一点!现在,甭想啦!”咬着牙,声音从牙缝里钻出来。
“老师!你可不能不管他们啊!他们可是你的儿子儿媳啊!”武生有些焦急,嘴里一直变换着口形,这才说出话来。
“滚开!你是不是也想被赶出家门,如果想就继续跟我纠缠!”
“啊——”武生扭身扑到墙上,挥拳砸墙:“天啦!难道大哥大嫂就这样被推进那个妖妇的圈子!完啦!”
“什么?你说什么?什么妖妇?”
“老师!”正过身来,眼含泪珠地说:“你知道吗?大哥大嫂是被那个姓卓的妖妇给救回来的!现在大哥大嫂虽然住在官衙,可他们好了,肯定会去找那个妖妇的,说不定我们以后就成了敌人啦!老师!”
“哦!我不必去谢了!”冷笑,“放心吧!明天我有一定把他们打得落花流水,在这个城市乃至全国,让他们没一个容身之所!我们有罗世子为友军,还怕她一个小小的妖妇!你明天鼓点劲!”冷笑着转身就走。
武生似乎还有话说,可张开嘴发不出声,手伸出去拉,又拉不到人,最后丧气地放手、低头,长长地叹一口气:“万一……”
“武兄!”龙飞赶上来,他后面还有一群书生,“怎么样?老师还是不管吗?这可如何是好?看来只能让大哥大嫂先在我们府上住些日子啦!”自言自语地说。 txt小说上传分享
第四章
“武兄!”任厂上前Сhā话,“你知道我们的敌人是谁吗?连这都不知道,明天的仗怎么打啊?”
“任兄!你的脑袋是不是进了水——坏啦!”武生听见这个问题倏地冒出一股火来:“这还看不出!当然是那个敢于跟老师动手的姓卓的妖妇啦!”他挥舞的拳头几乎砸下去。
“她!”所有的书生似乎都吃了一惊,“怎么会是她?”
“你们怕啦!这么一个女人就把你们给吓得不敢走路啦!一群废物!”武生气得跺脚。
“就是啊!你们真是一群废物!你们今天下午不是看了文兄与那个妖妇签的什么结婚协议书!他们肯定是我们的敌人,我用ρi股想也想对啦!”龙飞半埋怨半夸耀地说,说得大家都撅起了嘴。
“她们那么矮的身份,也值得老师兴师动众?随便交给我们哪一个也能把她给说服了!真是杀鸡用牛刀!”任厂一半开脱一半惋惜地说:“那么文兄也是我们的敌人啦!可惜!可惜!”
“你们以为这个妖妇是普通人?”武生由愤怒的顶尖上张出一些担忧,“她是个什么人物?她可是凭空手制造了一个功夫高手木方青,抢去了跟我形影不离的文生,还把一个丝毫功夫都不懂的李梦仙调教出一身幻术来,她单身匹马闯土匪窝救出两个人来!明天,你们等着挨她的骂吧!在这个节骨眼上竟然轻敌!”
“不是吧?那么一个长得一般,说话土气的女人还是个文武全才?这也太惊人了吧?”任厂的嘴张得比他的头还大。
“信不信由你们!那天跟老师过招的时候,一会儿用文攻,一会儿用武攻,弄得犯了脾气的老师无可奈何!”武生似乎觉得自己说错了话,吞下几口唾沫,换上笑颜:“也就是那天,老师跟那妖妇下了战书!只要各位兄台用点心,她一定会失败的!”
“你说得没错!我们既然看了他们的什么结婚协议书,我们就可以先研究出些要点,明天简直是手到擒来!”龙飞信心十足地拍拍胸。
“对!他们结婚竟然不告知双方长辈,这是不孝!”
“还有!结婚后,要与父母分居,这也是不孝!该死的,明天一定要把他们说得横刀自杀!”
……
“行啦!行啦!别再吵啦!”武生有一些慌张,放低声音警告地说:“别忘啦!这里还有罗世子住着!要讨论也出去讨论,这里不适当!非常不适当!”
“对!”龙飞也紧张起来,“万一惹恼了世子!我们明天得不到他这个大贵人的支持,那可就难办啦!”
“走!我们出去讨论!”任厂和龙飞推着书生们往外走——武生目送众人离去,这才松了口气!扭头要往里面走!——“嘿!武兄怎么没来!”任厂发现变化,急忙问——问的对象是那些知道或能猜到的人。
“走吧!今天武兄情绪不太稳定!让他休息吧!我们出去趁时间早,好好商量个对策!”龙飞不回答,反而推着众人往外走。
“不行!只是我们几个反对,这也太少啦!各地来的书生公子多了,我们应该跟他们通通气!”任厂忽然间捡到了一个宝贝似的大惊小怪地说。
“对!不但要联络他们!还要把九原城里的与我们不太熟悉的商家、官家、戏曲班子等能参加的人全都通通气,我们这么多人一定把对手给说死!嘿嘿!”龙飞一阵欢喜。
“对啊!这样!我们还商量什么?只要所有人都站在我们这一方,用口水也把他们给淹死啦!”任厂和其他书生一起高兴起来,“我去找郑文峰!我家跟他有买卖上的来往!一定可以谈妥了!”任厂先找目标,于是目标的自我分配开始了……
任厂迈着自己的步子兴奋不已地往郑文峰府上走去,嘴里还自言自语:“……今天,总算碰到了歪理学说!总算撞上了!”兴奋地捏紧拳头,闭眼咧嘴地一跳:“嘿!”再甩几下手,小跑两步,“以前老师总是说什么离经叛道,我从来没发现过,现在可好啦!谁也别想阻止我去研究它!打倒它,这才是人生的乐趣!……”
人为什么总是对别人反复教训的不要接触的事物产生兴趣?原因也许就在于对真理的追求,对树立自我信念的帮助!了解世界上一切事物的人,很容易找到自我的方向;一开始就对某种信念坚贞不屈的人,一旦遇到一个新问题,不能很好地解决,于是其它的被它压制住而未曾仔细研究的观念就会很容易引导着人走入其它的道路。世界上只有一个观念可以为解决新问题提供方案,那就是变化!永恒的运动,意味着永恒的变化!运动的绝对,意味着变化的绝对!
“金锭!以你的见解,我应不应去帮个场面?”郑文峰背靠着椅背,眯成一条缝的眼睛看着任厂离去后的大门,两个食指在椅把上轻轻地敲打。
坐在侧位上的金锭停下手中的玩指头,抬起头来看着陷入思索的郑文峰,先噘两下嘴,眨两下眼,轻缓地说:“东家!这就看你的想法啦!哪头重哪头轻我可不能替东家称量!”低下头,又一个指头一个指头地摸着,这个世界除了这双手,他眼中没有别的了。
“文人的事,我不怎么懂!官场的事懂了###分!商场中的事倒摸出了十来分!以我多年的经验,这两边人数相差虽然很大,可实力却很难说清楚!把场面压在恒星书院这一边是合情合理,可惜有了罗世子的撑腰,我们的分量在这一边就轻如鸿毛啦!赚不了什么?亏也亏不到哪里去!很稳妥!”正头盯着金锭,“可是押在另一边,赢而输之,可以在罗世子这一方取得大量的利头!输而再输,也可以得个热脸!怕就怕他们赢了!那可是天下围剿的对象,朝廷弄出个什么文字狱,书生弄出个化笔为刀剑泼命来杀,那可就是天地之间的一大惨案,我们九原的买卖也会垮下几层皮,说不定,头都保不住!太过危险!”说完叹一口气,仰头再靠到椅背上,敲打着椅子把手。
金锭抬起头来,双手捏下拳头,运运劲,放开,靠到椅子上,非常享受地吸两口气,缓缓地说:“那我们要不明哲保身,要不站到稳妥的一方!这倒显示了东家的意向!”
“难!我想进官场去混他两混,手中的买卖又忍不下心放手!去拍拍别人马屁吧!嘿!竟然连马ρi股在哪儿都没找到,这真是白努力啦!我看我们还是明哲保身的好,两边都不去沾,跟那些大户谈谈买卖,心中也畅快快些!”看起来像一个丧失斗志的战将。
“东家!你前几天不是要去看看那几位!今天,看样子,他们应该没什么事吧!何不抽点时间去走访走访!”金锭突然间来了一丝兴趣。
“这个?现在去拜访他们?难!万一被哪个心思巧捷的家伙给盯住了,那可不是好玩的,一点点风波,就可能引来那群书生背后的势力的打押,那可得不偿失!”郑文峰在椅子上滚滚头。
“东家!老爷!你可得想清楚!人家的手已经开始在九原城里建据点啦!现在不去跟他们谈,一旦他们人走了,打起商战来,我们控制住的行会也有可能吃不住的!”金锭似乎打定了主意让郑文峰往那里走一趟。
“你怎么又叫我‘老爷’?我下的决定已经告诉你啦!你得叫我‘东家’!”郑文峰脸色不太好看,挺起上身,抿了抿嘴,又躺在椅背上,放出一口气,“哎!其实,他们能把那些马车组成一个车行倒也不错,这样打起交道来,风险小了不少!说不定还能扩展我的买卖!”
“东家!你这样决定,可有些可惜!这几个小买卖人都很特别!比你邀请来参加龙舟大会的客人还有趣得多!”金锭叹息地说,“无论明天胜败如何,这几个人在九原再也呆不了了!”
“别说啦!我现在对这些人倒没什么兴趣,只想这样坐着说说话!”郑文峰闭上眼,闭上嘴,停下了手,靠在椅子上一动也不动。
“东家!其实,我有点私心!”金锭学着郑文峰的样,很享受般地说梦话,“我是你的保镖,在你我没解约之前,我不能离开你的身边!我一直想去问问他们,那天晚上的叫声为什么可以我的功力!对于我来说,提升功力已经相当困难了,练与不练都没什么差别似的!一旦突破了现在的练功方法,天下能让我躲着的人就没有啦!”似乎没有对别人说,根本没有一点希望别人回答的动作——在梦中也应该有的!
郑文峰没有反应,金锭也不再有话,一切归于安静之中,这时门口外来了一个丫鬟,时不时伸只眼睛从缝隙里往里看,并不敢把头从大门边伸进来看。
金锭倏地坐直,沉声缓气地问:“外边是谁啊?在那里鬼鬼祟祟的!”眼睛虽然盯着,手脚丝毫没有警惕的行动!
一个丫鬟急忙现身到门中,施礼轻声说:“金大爷!奴婢有事想求见东家!”飞红,老枯的女儿飞红。
“什么事啊?难道管家不能解决?”郑文峰恢复正常的坐姿,不太高兴地问。
飞红几步冲向前,双膝一弯,跪倒在郑文峰面前:“东家!这事管家的确做不了主!他也不敢做主!奴婢才来打扰东家!奴婢该死!”一边说一边叩头!
“行啦!撞伤了你的头,还得我出药费,站起来好好回话!”郑文峰好像心痛了。
“多谢东家!”飞红站起来,“东家!奴婢的那个老不死的老爸,不知道这几天死到哪里去了!家里的房子家当全卖了,又没人看见他到恒星书院去当值,听几个人说,这个老不死的,一天到晚出城,进城,不知道在忙些什么!我心里急得跟着了火似的,也不给捎个信!我请了几次假去找他!可刚看见他的影子,就发现人不见了!喊也喊不应,找又没法找!弄得我整天疑神疑鬼的!东家!”飞红有些不安地说:“我想请东家派一两位武师,帮我抓住他!死活也得让我弄个明白!”
“你爸会功夫?”金锭有兴趣地问。
“回金大爷的话,不会!只是身子骨还比较结实!”
“那,你年纪轻轻的,又是一双大脚板,怎么会追不上一个老头子!”郑文峰开口问,“让我派武师去,不是多此一举!”
“东家!奴婢本来也以为是看花了眼,我就去问别人!——因为奴婢的老爸是当过恒星书院的管家的!所以认识他的人不少!——我问身边那店铺的老板,他们也说是这个老不死的在街上一晃而过!我到他进出的城门去堵他,都只能看见他一闪而过,连那些收入城费的兵爷也看见了!而且几乎所有人都能肯定这个老不死的不是鬼!他是跑着从身边过去的,身后还带起一阵风沙,有的时候还把路人撞一个趔趄!所以我才来大着胆子向东家请求!”
“这是怎么回事?听上去像是一个功夫高深的武林高手,怎么会是你爸?”金锭满脸疑惑。
“金锭!你看谁能捉住一个普通人拦不住的老头?”郑文峰有些戏谑地说。
“看样子!只有我去才有可能!”金锭陷入了思量中,“你爸什么时间进出城?”
“回金老爷的话!这个老不死的,都是在三餐时间里进出,根本不知道他进城到了哪里?出城又去了哪里?不过每次都要经过同一个城门。”
“行!明天一早,东家带着我去看看热闹?”金锭笑着向郑文峰抛渴望的眼神。
“好吧!今天晚上没让你你去那里!再不带你去城门,我真怕你会手痒到拿我出气!”郑文峰笑着答应了。
“多谢东家和金大爷!”飞红赶快施礼拜谢,脸上有了笑容。
“你下去吧!明天,你到大门口等着!我们会在天亮之前跟你去的!”郑文峰打了一个哈欠!
“是!老爷!”飞红迈着轻快的成熟的步伐退出门,转身就往后院走。
不远处,曹管家提着个灯笼等着飞红飞过去,他的脸被灯笼映得很恐怖!
“曹管家!”飞红行个问安礼,闪身迈步往一旁走——“站住!”——飞红赶快收住脚低下头,领罪的样子。
“你这个死丫头,还真敢去找东家!看来我不够格当这个管家是吧?”
“不是!不是!曹管家是天下最好的管家!”飞红神色和声音慌张地展现出来。
“那你还去麻烦东家?你老不死的爸比我们东家的休息更重要?我时常赞扬你是个好丫鬟,哪知,你竟然干出这样的事来!”曹管家见飞红没反应,放松口气说:“你知错了就得改!不准再有下次!”
飞红使劲地点头。
“东家有什么反应?”曹管家有些关切。
“东家和金大爷都很高兴地答应了奴婢的请求!”
“那就好!下去吧!”曹管家长出了一口气,提灯笼往其它地方走去。
飞红送走了曹管家,长出一口气,接着走。深宅大院里一走动起来,无数的风光就从身边流过:这里面有情绪急躁的虫鸣;有摇曳不定透过园林的光线;有昏暗不明的黑影;有飞来飞去有声有形的蚊蛾;还有路灯与路灯在地上交叉的落影。走得越快,它们越给人一种无处藏身的感觉,越想躲避,四周浸漫过来的凉风,好像在说:“有人在你身边!”人跑得越快,这种感觉来得越快。飞红的情绪被这一阵急走,惹得心惊胆战,四下乱看,在躲避什么!“不好!”飞红失神中撞到了头,她的声音中含有多少的恐慌,她的行动就有多少慌张。揉痛处的手挡住了她本来就不太明了的视线,一头撞进缓步行来的另一个丫头的怀里,吓得她“啊!”——像被鬼捏住了喉咙的叫声,嘶哑、短促、非常小声,后退又撞在走廊栏杆上。
“飞红姐!”一个丫头十分担心地伸手要来拉飞红,关切的举动完全充满了整个空间。
“哟!——”飞红放下准备抓人挠人的带着指甲的手指,一口气喘不上来似的,一手抚压着胸口,一手撑在栏杆上,微张些嘴唇呼呼直喘——她看见这个丫头才放松了下来!
“飞红姐!你没事吧?”丫头看飞红伤人的刺收了起来,迈步上前,一手扶人,一手搓背帮飞红顺气,“你最近怎么啦!总是疑神疑鬼的!见了我就跟见了鬼似的!难道我灵冬这么惹你怕?是不是我背上有什么恶鬼啊?”关切随着飞红的恢复,变成了生气。
“灵冬小妹!”飞红强撑站起来,有气无力地说,“不是大姐疑神疑鬼!你知道我们这些当下人的一天忙死忙活的,哪有时间去理什么鬼神!”吞下口水。
“走吧!先回房歇着!”扶着飞红往前走去,“不是又在担心枯老爹吧!以老爹的身子骨,他老人家一定长命百岁!”
“哎呀!就是这个老头子老不死的,惹得我这个做女儿的不得安生!他这几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也不来通告我一声,只让我见到他像鬼一样飞来飞去!好不吓人!要不是城里常有这些异事发生,我飞红听得多了,我早就躲到菩萨的脚下几年不敢出门啦!”飞红脸上的惊恐越来越浓,“灵冬妹子!你想一想,一个平平常常的老头子,没几天来了这么高深的本事,行为也变得怪异非常,你说说,这中间没有鬼作祟,也有妖魔使怪!万一,那些脏东西缠上了我,那该怎么办?总不能叫人任其摆弄吧!”恐惧随着她的话消散了不少。
“飞红姐!你根本就不用担惊受怕!你是什么人?你可是我心中的神!不但做事能令东家、夫人高兴,就是说起话来也让人格外的仰慕!有什么脏东西敢来碰你?我看啊天上的神仙们看见你有这一身好本领,会下凡来把你带上天,让你去当神仙的丫鬟!那才好嘞!”灵冬笑盈盈地伸出一个幻想。
“死丫头!只知道嘲笑我!刚才叫你陪我来,你不肯,让我受了一场虚惊,现在又来嘲笑我!我的年龄都可以当你妈了,信不信我替你妈打死你!”飞红很明显地佯怒。
“姐!你才不会嘞!刚才人家有事嘛!”灵冬的搀扶变成了撒娇的缠吊!“姐!你一定有些银两吧!”神神秘秘地贴耳说,飞红姐点点头,一双好奇的眼睛转过来,“我听说驴家老店有一个女住客,她要卖功夫,因为还没开张,她放下话来,可以免费传头十个人一次功夫!我看姐姐去试试!学会了功夫,那可是具有了成仙成佛的根骨,说不定那些脏东西,你一伸小指就能把它们给戳死!”
飞红借着路灯看着灵冬那得意诱惑的样子,摇头笑了笑:“我们这些下人,也配学功夫!哪个武师会这么干?再说了,我们女人学了打人杀人得本领有何用处?长辈们不是都说女子无才就是德吗?再说了,我们有多少钱去跟着学?东家、夫人们会同意?你做梦吧!”
“飞红姐!”灵冬气嘟嘟地摇着飞红的手,“你听我说嘛!人家那传功夫,只传内功,而且是直接输入人体内的传功方法,最多花上三四分钟就行了!而且什么时间去都行!”
“是不是你眼馋,你想去尝尝那飞檐走壁的滋味?可是你又怕,就在这里来撺掇我?”飞红一脸识破别人计谋的样子,“灵冬啊!我的好妹子!你就这样把我往火坑里带啊!”
第五章
“飞红姐!不是啦!”灵冬着急地摇着飞红的手,“那个女住客就是几天前在文庙那里跳舞的漂亮女子!你没听说?她的利害可是在九原城里传遍了的!”挡住飞红的去路,“飞红姐!你就去一次吧!你不去试试,也保着妹子去试试!”
“好吧!我明天有空就陪你去!”飞红不太情愿地答应下来,伸手拉着灵冬就走。
“姐!别等明天了!现在天刚黑!还早得很啊!”灵冬眼睛里闪动着坏坏的光芒。
“什么?”飞红吃了一惊,“你是不是想找死啊?东家、夫人一发现不把我们打死才怪!门风题可是件关系极大的事啊!”
“姐!”灵冬扭头四下看看,“我刚才已经跟夫人说好啦!夫人已经答应让我陪你到你家去看看!我这里有牌子!走吧!姐!说不定还能碰见枯老爹嘞!他老人家的本事说不定就是那里的另一个男的卖功夫的人传的!我们这不是一举两得!走吧!”苦苦地哀求!
“你说的是真的!难道还有一个男的在卖功夫?”飞红好像听出了什么东西,把灵冬牢牢地抓在手中。
“对啊!有好多人都去买过啦!府里的男仆们都在相互传!要不是那个男的这几天在忙别的事,很多人都会去试试!”灵冬认认真真地说。
“嗯!”飞红陷入了沉思,“对!我是得去问问那个男的!说不定我那老不死的老爸真的为了买功夫才把房屋给卖了的!住进了城外的山林里,所以每天都要进出城!”
“对!飞红姐真聪明!那我们现在就去?”灵冬把渴望撒到飞红身上!
“好!走!”飞红咬牙点头!
“那可得快点!”灵冬拉着飞红的手就跑,从一个巡夜的仆人手里抢过一盏灯笼就往外跑——有了牌子很快地从后门出了郑宅,走在人很多的大街上。大街上的人都围绕着一个话题,连那些平常红火的夜市都为之冷清了好几分——两个丫头低着头一声不吭地往前走着。
……
“这位兄台!你说这几个人真有这么大的能耐?”
“我看错不了!不是猛龙不过江!这几天城里发生的事好像跟这几个人都有关系!”
“明天的龙舟大会一定热闹!连恒兴书院都到处活动!来头小不了!”
……
“什么?老大!你说明天我们要去抢座位?不会吧!谁敢跟我们哥儿几个争?”
“小子!明天的热闹可大着啦!上有罗世子,下有交文章的门槛取消!本来龙舟文会只是龙舟大会的一个小去处,你没看见人人都在讨论?明天绝对有好戏!”
“文人的地方会有什么好戏?我不懂!”
“他妈的!你少在这里丢我的脸,你照我的吩咐去做就是啦!能够见见世子也是一种热闹!”
……
“不得了!现在整座城都沸腾啦!那个卓老板,单枪匹马就把人给救出来啦!”
“什么单枪匹马!人家是一把杀猪刀,一把太师竹椅,少在这里胡说!”
“别Сhā嘴!你小子哪懂对英雄的形容!我跟你们说,明天肯定会发生一场大战!上一次那个尉迟老头跟卓老板打的那一场我没看到,明天我们绝不能错过!哥儿几个有兴趣吗?”
“他爷爷的!现在九原城谁不知道明天有好戏!要是开那文会的场子开了,老子,现在就去抢位置!明天去?连毛也别想看见!”
“对!对!对!我们现在就偷偷溜进去!”
“对!我们小声点!走!”
……
“老大啊!你听听!明天这些公子哥都要到那里去!我们这些粽子卖给谁啊!你快想想办法啊!”
“老板!这有什么办法?难道我们把店子也搬过去?不可能的事啊!”
“对!现在,我们在那里架上灶,搭个棚子,明天把东西拿到那里去卖,一定错不了!”
“老板!来真的啊!”
“难道我还会跟你开玩笑吗?快!回去收拾东西,马上去抢位置!”
……
“不好啦!城里的人好像都在抢着出城划龙舟那里去啦!明天我向谁要吃的!”
“别担心!这么大的一个九原城,往年再热闹城里的人也多的是!要吃都不用,会有好多人求我们吃的!”
“不会啦!你看看,这些人现在就出城啦!听说有什么大热闹!”
“男的走了吗?那些善良的爱施舍的大妈大娘肯定是不会去的!”
“不是啦!你瞧瞧!多少女的也在出城啊!”
“真的!那还等什么?我们也赶快出城!”
……
“夫人!我们也要去吗?”
“当然啦!在屋子里呆了几个月,逢着这好的热闹不去看看,要把我闷死啊!”
“夫人!你不是常说,女子还是不要抛头露面的好吗?这么多人,我们挤在中间,不好吧!”
“死丫头!我们跟其他女的挤在一起不就行啦!听这些老爷们说,来的对头是个女人,我们女人也该去看看!说不定,我们女人也有大翻身的一天,打打这些自以为是的爷们的嚣张气焰!”
“哦!今天晚上不回去睡觉啊!”
“一天晚上不睡,死不了人啊?”
……
“飞红姐!这些人都怎么啦?”灵冬越听越好奇,本来沉静若水的面容,无风掀起了凌乱的浪花,波光从眼睛里放散出来,整个世界都穿上了一层波纹的光痕。
“死丫头!多走路,少说话!”飞红嘴里说着,脚下赶着,拼着劲往前走。
“飞红姐!我不过说了句话嘛!你也不用走这么快吧!我这嫩胳膊嫩腿的,快跟不上啦!”灵冬加快脚步走,也渐渐落后了,时不时小跑几步才能跟上,好奇也被这急赶给压住了!
“老驴爹!”飞红冲进空荡荡的驴家老店,往柜台前一站,手往台子一拍,“老驴爹!我是恒兴书院以前的管家老枯的女儿,飞红啊!还认得我吗?”
“哟!这闺女不知不觉都长这么大啦!老枯这老小子有福!”老驴嬉笑着停下手中拨弄的算盘!“你来找你爸啊?他在二楼!快去吧!这老小子可是第一次住店!要不是有住店的人愿意分出个地儿来跟他同屋,他还……”抬眼见飞红和灵冬已经离开了柜台,咽下话,继续打算盘。
飞红一听她爸在二楼,还没问哪一间就提步往上冲,“老枯!你给我滚出来!”站在楼梯口左右看看,“老枯!你死在哪儿?快给我滚出来!”
“吱嘎!”一扇门打开,伸出个头来,“谁没大没小的敢在这里喧闹!”老枯的眼睛倏地一亮,走出屋来,“死丫头!你来这里吵什么?打扰了卓老板他们休息,老子一巴掌打死你!”声音压得很低。
飞红瞅见了老枯,不答声,几步急上,挥手一巴掌扇在老枯的老脸上,从皱纹中迸出一声“啪!”,“老不死的!你犯老哪门子的糊涂病!把家卖了不说,还不跟我通口气!我还是不是你亲生的女儿!老不死的糟老头子!你倒不如死了算了!在大街上像鬼一样乱跑,你知道把我害得有多苦!我打死你,我!”一巴掌再扇出来。
灵冬眼疾手快,拉住飞红,“姐!你小声点!这里可住着许多贵人!惹恼人家我们可吃罪不起!”
“灵冬!放开手!让她打!我的皮正痒着!”老枯的声音压得很低,“她打够了,自然不会在这里犯浑!”老脸沉着,“飞红!你可得小声点!”站直了,“打吧!”
“我!我——”飞红一下下不去手了,“哎!——”长长叹一口气,把脸扭向一边,单手叉腰呼呼喘气。
“没事!那我可得进去蓄势待发了!明天,老子可有件惊天动地的大事要干!”老枯见女儿没反应,抖抖衣服转身就走,把两个人撂下不管。
“嘿!这个老不死的!没天良的乌龟王八蛋!”飞红气急了,指着老枯唾沫横飞抵骂起来,“老娘可是你的亲生女儿!你这个猪狗不如的老东西怎么这样?”提起拳头要追上去打,又被灵冬拉住,“算你跑得快!老不死的!否则揍死你个老东西!”
“哟!这位大姐的骂功好犀利啊!”李梦仙轻缓地踩着仙雾般地走过来,脸上敬佩之情浓得成了另一张脸,“大姐!别在这儿骂啦!来!到小妹房间里坐坐!”伸手拉住有些警惕的飞红,“这位小妹也来吧!”
“你是……”灵冬眼睛里掠过一道喜光。
“哦!我啊!李梦仙!来!来!别客气!这几天大家都忙得死去活来!我可倒好!除了时不时给别人搭个下手,什么也没得干!再过几天,我就会闲死了!请坐!”回身关上门,“这位大姐是老枯大叔的女儿?飞红大姐!这位——”
“这位李小姐!这个是灵冬!我们同在郑府当丫鬟!不知李小姐是哪家府上的千金!”飞红的举止变得彬彬有礼,刚才的神色全揣在衣兜了!
“李小姐!”灵冬眼睛里撒出一张好奇的大网,在李梦仙身上网着什么,“你不会是那位卖功夫的女侠吧?”
“哟!”李梦仙绕过飞红,一把抓住灵冬的手,上下打量,“妹子!你看我不像吗?”自己转了一圈,又紧握灵冬的手,“你是来买功夫的是吧!”李梦仙手不放,高兴得眼睛都快在地上滚上三圈了,“千万别走!灵冬妹子!你千万不要找那个愣头愣脑的木方青!我们都是女人,方便些,一个大男人在你身上摸来摸去可不好受!放心!你是我李梦仙的第一个客人,我不但加倍奉送,从今以后完全免费!要不!现在就来!”
灵冬听得痴了,“不用准备准备?”
“不用!不过我可得告诉你!我卓大姐说我这一套是动功,以后你可以一边干活一边练功!有个缺点,就是两三天不动动浑身都会很难受的!还有那些精细的活也许会受到影响!因为一干活,手身体自己就想多使点劲!很可能有一段时间心口间就像塞了一团毛线似的,难受极了!不过有方法解决,你每天先干重活粗活,后面干些小活就会好很多啦!要不要?”一张渴望的大网从身上撒出去,裹住灵冬!
“嗯!来吧!李——李小姐!我该怎么做?”灵冬离开凳子旁,站到空当问。
“飞红姐!你先看看!等我传完一次功,你再决定!”把飞红推到床边,“灵冬妹子!放松!把眼睛闭上!”见灵冬站好了,李梦仙放开灵冬的手,兴高采烈地退后一步,先一阵摩拳擦掌,“灵冬妹子!来啦!”双手一甩,“啪啪!”脆响两声,在灵冬肩膀上扇了两手背——灵冬娇弱的双手自己地动起来,于是,李梦仙出手一边挡住灵冬的两只手,一边在灵冬身上各处拍打起来——刚开始的时候,灵冬脸吓得煞白,可到了后面,脸红艳艳的,双手双脚,连头带ρi股一起向李梦仙发动了进攻,这看来如同两个绝世高手在打斗。
站在一旁的飞红,已经吓得坐到了床上,瞠目结舌,呼吸带着身子一跳一跳的,脸上手上浸出了汗水!
“好啦!灵冬妹子!”李梦仙一把抓起灵冬举起跑上几步轻轻地放在床上,又一把拉起飞红,“大姐!现在该你啦!”不等飞红吞下口水,手就往飞红身上招呼,吓得飞红闭眼憋气等死!可李梦仙的手一上身,就没有意识控制呼吸了,跟着李梦仙的拍打、拳击的节奏好好呼吸起来。
灵冬躺在床上呼呼地大喘气,汗水一个劲地往下流,休息了十秒钟,倏地坐起来,眼睛里充满了迷茫:“完了?真舒服!真舒服!”享受了一两分钟,这才发现场中的打斗,她一看,瞠目结舌地说:“……飞……飞……红……姐……姐……姐——”
这次与上次有所不同,李梦仙躺在地上,飞红在空中,一个如兔子狡拼,一个如猛虎扑食。兔子狡诈拼,四爪齐抓,腰、头疯摆,嘴里还发出吓人的喘息声,把一块不大的地蹭得“吱吱”响;猛虎扑食,血盆大口,锐利金毛爪,嘴里的唾沫星子直往爪下的兔子身上洒,浑身的王者之气把兔子罩得死死的!突然,兔子变成了狮子,身子一翻把猛虎掀到一边,身子一撑,爪子抓地,站了起来,两只不同地方的大王怒目对视,狠狠地喘着气。
“李小姐!飞红姐!你们没事吧!”灵冬慌张地跑到中间来,头转得跟拨浪鼓似的。
“痛快!真是痛快!”李梦仙脸上有了人的表情,吁着气,扯出毛巾擦脸,“二位!你们在这里等着!我叫伙计弄三桶热水来,我们三个边洗澡边聊天!”迈步开门,冲楼道里轻喊:“嘿!高矮两瘦子!快出来!死到哪儿去啦!”
高瘦子卢加福倏地从一扇门里跳出来,房里一阵东西被撞倒的响声,“李老板!李小姐!李仙子!叫小的有什么事吗?我愿意为你效犬马之劳!”
“等一等!李仙姑!我黄佳运在这里听候吩咐!”矮瘦子带着趔趄冲出来把高瘦子挤到一边去!
“嗯!你们这两天在小青子的教导下,功力增长了不少!我知道你们有些皮痒了,给我送三个大洗澡盆来!要装满热水的!”
“是!”两个瘦子你推我攘地在楼道里跑动着。
“李小姐!等等!”飞红抹了一把汗匆匆出来,“我们两个只是郑府的丫鬟,不敢在外面多呆,我们得走了!”
灵冬上前来失望地点点头,“对啊!李小姐!李大侠!我这个不孝的徒儿该走啦!”
“别!我们只是姐妹!或者是卖东西的和买东西的!师徒这种关系不适合这里!灵冬妹子你们叫我一声李老板,我就阿弥陀佛了!”李梦仙笑嘻嘻地拦住要下拜的灵冬,抓住站立不稳要五体投地的飞红。
“李——李老板!可是我们身上没有多少银子可以给你啊!”灵冬很苦恼地从怀中掏出点银两。
“别!我李梦仙开门做买卖,说话就得算话!否则,我可赚不到钱啊!大家的眼睛是雪亮的!”李梦仙很坚定地说,“你们两个是我的开张买卖,让你受这些优惠那是应该的!如果两位还满意的话,帮我向你们的姐妹、婆婆嫂嫂、女儿孙女等说几句我的好话就行了!”
“这个当然!这个当然!李老板真有大侠风范!”飞红非常感激地施礼,灵冬也跟着。
“好了!飞红大姐!灵冬妹子!有空来找我!”李梦仙说完这句话有点变脸了,“不过,明天我们几个就可能在这里呆不下去了!哎!可惜!可惜!”仰起头换上笑脸,“姐姐!妹妹!我就不送啦!”
飞红与灵冬听了都有些黯然,“我们也不讲礼了!李老板!小徒两个走了!”不等回答,扭身就匆匆离去!
两个瘦子已抬着一个装满热气腾腾的水的浴盆来了。李梦仙长出一口气,说:“谢谢二位啦!下次开工钱的时候多给你们开点!”把门大大打开,“你们把它放在里面就去休息吧!我那两个客人已经走了!”
高瘦子卢加福在后面问:“李老板!那两位姑娘怎么就走啦?不是免费的吗?为什么像我们要吃人肉似的!”
“嘿!两位瘦子先生!顾客有什么想法,又不会告诉我们,我难道还要逼人说出来不成?吵闹够了,快回去歇着,明天有你们忙的!”李梦仙斜倚在门外,看着二人把浴盆抬进房间。慵懒之中露出几分惬意。
“好啦!李老板!你慢慢地享用!”矮瘦子黄佳运上来笑嘻嘻地说完话,迈步出了房间。
“嘿!李老板,用不用让我们俩给你看着门?今天店子里特乱!万一……”高瘦子卢加福上前怪笑着说。
“别!老娘让人看了倒没什么?有你们两个站在门口我更不放心!我怕你们被人给抓走了!你们是什么货色老娘清楚得很!”李梦仙甩出一张厌恶的气脸!
“是!是!是!”两个瘦子像被蜜蜂追赶一般逃开,还不忘轻声地留下一句:“李老板,晚安!”
李梦仙进屋,鼻子一哼,门一关——整个驴家老店就只剩老驴拨动算盘珠子的声音和大门外时不时有人走过的喧闹的人群声。
老驴抬头看看面前的灯,望望整个店子,再看看依然敞开的门,“好了!该关门啦!”小声地自言自语,一个哈欠打了出来——缓步绕出柜台,来到门前,先粗略地检查一下上好的门板,摸摸,敲敲,推推,摇摇,这才伸手拉住门扇关门!
“等一等!”一个大汉冲上来,推住只差一拳头就要关上的门,从鼻子里哼出这么一句!一张凶狠的脸从门缝里映到老驴眼中。
“客……客官!小店已经——客满了!你老还是到别家去吧!”老驴头强作欢笑地劝说。 txt小说上传分享
第六章
“你小子快出来!大爷不住店,有点事要问你!”大汉不使劲把门推开,也不让老驴把门关上,声音很地吓人。
“好好好!”老驴使劲关门关不上,变颜变色地说出三个好字!轻轻地,缓缓地把门拉开,随时准备着猛地一下把门关上,可是大汉的手一直保持着与门的接触,老驴的老脸上流下了汗!门开到一个人能进出的大小,老驴先迈出一小步,伸出头看看外面——好嘛!门口外面已围了一大圈人!有书生,有商人,有混混,有官差,有老的,有少的,还有弱不禁风的,甚至有几个女的。这个情景让老驴看红了眼,瞬时收回迈出的步子,缩头使劲关门。
“老小子!凭你也敢不听话,信不信我大哥一句话,抄了你的家!”大汉的手一把叼住老驴的手腕,另一只手使劲推门,牙一咬,把老驴拖了出来——老驴手抓着门框挠木头的响声,惹得人的心脏也跟着“嘎嘎”地叫。已经年老的老驴手指一滑,脚下一个趔趄,又踢着门槛,往地上摔去——大汉叼住手腕的臂膀往上一提,把老驴给拉住了——老驴在大汉手里一阵惯性反应地动作了一番,总算以缩头乌龟的样子站稳了!——“老小子!给我过来!”大汉拖着老驴往十多米外的人圈走去,“大哥!店主带来了!”放开手站到一旁。
混混堆里出来一个人,过天海,他先很不满意地瞪了瞪刚才那个大汉,眼睛落到老驴身上不由地泛起了温和的微笑:“老驴叔!实在是对不起!多有得罪!”跟着拱手施礼。
“嗯!”老驴惊奇地睁开眼睛,借助昏暗的路灯不相信地看看身边的人,那个做出准备防御的拳脚姿势放开来,“你……”
“老驴叔!小人乃是九原城里的过天海,有一帮吃闲饭的兄弟!”环手指指周围的人,“这些都是为了明天的龙舟文会而来的!因为现在城里好些人都说要打倒你店里住的几位贵客,我们这些人不约而同地站出来,要保护这几位贵客的休息!尽尽主人的义务!”过天海脸色在沉吟中变得压人起来:“老驴叔!快告诉我刚才店里出了什么事?我们隐隐约约听到了打斗之声,可里面又没闹起来,是不是这两个丫头搞的鬼!”过天海手指处,飞红和灵冬被几个大汉押了出来,“我瞧她们出门的时候,浑身都是打斗的痕迹,老子出手把她们给扣住了!”
“啊!飞红侄女!”老驴张大嘴看看由于挣扎已经衣衫不整的、发形残废的飞红和灵冬——她们嘴里还塞着布,“这位大爷!她们可都是好人啊!快放了她们!”见过天海没反应继续说:“她们先是找老枯的!后来由李老板邀请进了房间,后来李老板送出了房间,然后就走了出来,应该没什么事啊!对了!这位大爷!她们好像在李老板那里买了功夫,所以有打斗声!”
过天海扭头冷冷地盯着飞红和灵冬问:“是不是?”见两人一边点头一边挣扎,押她们的汉子已经有了疲惫之色,这才说:“看样子是真的!放了她们!”
飞红和灵冬一齐挣脱汉子们的手,跳到空处拔出嘴里的布来,挥起手跳上去就给刚才押她们的几个大汉“啪!啪!”几耳光,“叫你们欺负姑奶奶!”——几个汉子松手后正在揉捏着手臂,这几耳光来得突然,他们的脚下一动,几个人绊成一堆,胆战心惊的摸着脸叫疼——“老驴爹多谢啦!郑府上还有事,我们先回去啦!”两个人吃惊地看了看摔成一堆的几个汉子,手牵着手,扯开步子飞奔而去!
过天海和所有的人都眼睁睁地看着两人飞奔而去,嘴里不约而同地呆呆吐声:“怎么可能!”过天海扭头看着比较稳定的老驴:“看样子到这几位贵客这儿来买功夫倒是个省时省力的办法!”回回神,“老驴叔!你回吧!我们今夜为你们店子站岗!”
老驴闻言,扭身迈着老腿,冲进了店里,“嘭!”地一声把门关上,下了闩。
“大哥!我们去把那两个母夜叉抓回来!这些臭娘们竟敢在太岁头上动土!”那个抓老驴的大汉突然愤怒地上前请命。
“不行!这里的安全问题比较重要,再怎么说这两个丫头也是贵客的客人!”过天海丧气地回答,挥手让周围的人散开。
“走!老弟!为了能给恒兴书院一个教训!我们几个一定要保护好这几个战将!”几个书生围在一齐向一边走去。
“别说!那个尉迟老头该受点教训了,老是把我们几个打压得抬不起头!明天一斗,无论谁输谁赢,我们的机会还是来了!”
“对!我们的孔孟之学就是比这些道学先生强!从明天以后,我们就可以出头啦!”
“各位!今晚,我们的任务重大!绝不能让可能影响他们出场的事发生!”
“对!为了我们的正宗,一定要保护好他们!”
“老大!我们根本就不可能加入那个什么小山子在九原要开的买卖,为什么我们还要给他们站岗放哨?这不是拿我们的热脸去贴别人的冷ρi股吗?”过天海身边一个混混下了好久的决心说出这么一番话来。
“你小子知道啥?这几个人不同凡响!我们不能跟他们共舞,那也得趁这个千载难逢的时机沾沾仙气啊!天天吃喝玩乐都是那几样,好不容易有这么一道开胃菜,我们可得多吃点!”过天海似乎陷入了什么幻境。
“说的什么嘛?这明明是出力不讨好!什么仙气?”这个混混气嘟嘟地转身要离开。
“小子!站住!”过天海从梦中醒过来愤怒地低声吼,“老实告诉你!”那个混混急忙伸过耳朵来十分认真地听着,过天海呼呼地喘了几口气说:“你小子狗屁不懂!快滚!”——很明显,藏在心底的话差点冒出来。
那个混混吓得一溜小跑找了个角落躲了起来,不太满意地说:“什么嘛?要人家站住又不说,还冲人家发火!干这些没搞头的事,总有一天,会有人把你拉下来!”鼻子一哼。
过天海四下看看,不知什么时候街上已经没什么人了,昏暗的街灯在微风中摇晃着。过天海理理衣领往一边角落里走去。
“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马蹄声从街道远处跑过来,一阵风冲到府衙门前:“急报!急报!”
一个值班的官差喝问:“什么情况?”
“报告大人!八百里急报!城外的龙舟会场发生争抢事件,请大人速派援兵!”那人把令旗和文书捧在手里单膝跪倒在地!
当班的官差上前接过文书,“你下去休息!我马上禀告大人!”扭身就往回走。
“报——”又一报信兵进门来,“千里急报!龙舟会场的骚乱已经平息!”说完以后,单膝跪倒在地!
当值的官差上前接过文书,挥手,“你下去休息!”手拿两个急件就往里走。
龙大人披着衣服颤抖地接过急件:“怎么回事?临绝寺的土匪已经跟城防营干上啦?怎么可能?”展开急件来看。
第一个急件大意如下:城防巡逻队长启禀大人,龙舟会场涌入许多百姓,因争抢座位发生了骚乱,局势难以控制,请速派援兵。落款:雷。
第二个急件大意如下:城防巡逻队长袁叩谢大人。因为大人的龙舟会场布置合理,我巡逻队冲入骚乱之中与雷队长配合后,已经驱散了骚乱的百姓,请大人安心休息。落款:袁。
“哦——”龙大人长出一口气,“还算好!在这个节骨眼子没出什么大乱子!明天的龙舟大会还能进行!”扭头对那官差说:“周全!你带上几个人去看看!把事情的原委弄清楚!确保明天的大会能照计划举行!我就在这里等消息!”
“是!小的马上就去!”接过龙大人的令箭,扭身,出门就急行!
龙大人很不放心地站起来,望着周全匆匆的背影,连连咂嘴,直到一丝影子也瞧不见,他扭身在屋子里着急地来回转悠。
周全点起几个当值的兵丁,拽起马儿的缰绳,脚下一蹬,滑溜地上了马背,一提缰绳,驱马就往衙门外赶,几个兵丁急得边牵着马跑边上马,紧紧地跟了上来。
“嗒嗒嗒!”几匹大马在九原宁静的街道上飞驰起来,如同一股黑暗国奔出的几个囚犯,眼睛盯着前方昏暗的大道,那黑暗的追兵更是疯狂,天上、地下,四面八方地拥堵过来,把触手往街道上伸,压得那些街边的路灯收敛了光芒,一双双巨大的黑手往几匹马上扑来。那飞马似乎拥有黑暗无法靠近的力量,马蹄一响,惊得四周的黑暗卷着尘土滚到墙脚边上;马尾一翘,抽打在黑暗的巨手上,那巨手倏地化为一团黑暗重新回到黑暗的群体中;马的头向前一伸,就把挤到大街上的胆大一些的黑暗吓得四下翻飞,带着风声从马儿身边掠过——黑暗逐渐笼罩了几匹马儿跑过的街道。穿过城门,黑暗肆意地包裹了人,包裹了马,连一点空隙都不留下。可是这匹马的力量仍然坚强,蹄子踏在黑暗的身上,威风不减,速度稍慢地向黑暗身体冲撞着。不久,远处出现了点点繁光,马儿们似乎与它们马上建立了联系,浓密的黑暗根本就不能阻挡前进的步伐。
“周——差——官——到——”随着周全的几个兵丁中突然响起一句。随着声音的传出,眼前河滩上四下的火光里也传来其余人同样的喊声,可惜怎么听也不像回声。
周全一提缰绳,马儿蹄儿急收,在火光下停下来,轻轻地盘旋几步,站住了呼呼喘气——黑暗好像失去了目标,不再追赶,在火光的外围自然地游荡着——“袁队长!雷队长!他们在哪儿?”叫喊一声,轻舒几口气,跳下马来,把缰绳交到上来迎接的守护兵的手中。
“周差官!你老怎么来了?”守卫挺着一张装模作样的笑脸,上前作揖,接马,回话,“差官大人!我们两个队长正在里边监察那些游男耍女!已经有人去通报了!马上就会来的!”
“这里的事已经摆平啦?”周全一边带着随身的几个兵丁往前走,一边不看卫兵一眼——从他的面目和动作看来,他十分不相信这个卫兵的话!
“哎哟!那些小民哪个敢不听我们袁队长的话!他老一来,鞭子往空中抽几个响,大喝两声‘住手!’全都安静下来了!还有好些书生娘子吓得坐倒在地上!那情形够威风!威风!”翘着大拇指,仰着得意的笑脸在身边紧紧地牵马跟着。
“周大差官!——”雷队长抱着拳头急匆匆地冲上来一揖,“下官拜见周大差官!”声音突显得洪亮,气氛显得极端地悲中得喜报的激动。
“雷队长!别多礼啦!这里的一切办妥了没有?龙大人等着我去回话!”周全站住往各个有火把的地方望去:许多书生公子、达绅富商、丫头夫人、婆子小姐各以各的方式聚成一团,休息的休息,聊天的聊天,玩的玩,好像这里是什么闹市似的。
“周大人!一切都妥贴了!请你检查!”袁队长这才上来回禀,面沉似水,看不出喜怒。
“行!边走边看,顺便给我说说到底怎么回事?”周全松了半口气,开始转悠起来。
雷队长开始仍有余惧地述说起来:“周差官啊!我奉龙大人的命令在这里守把场子!天黑前,倒也太平!可自从天黑后,三五成群的人就往这里走!来到门口就要进场地!我当然按规纪不让他们进来啦!可是这里宽敞的地方全都被场子给围了起来,入口外,所剩的地儿就不多了!可那人啊就像潮水般往这里涌!入口那儿,男男女女挤得跟啥似的!在这时就有人翻栅栏,挤篱笆,闯进了场子!我们的人手少,拦也拦不住!再加上以前从来没发生过五月初四晚上就进场子的事!我们被这些刁民给冲昏了头,不知如何下手才好!我一面开导驱赶这些刁民!哪知他们不但不以为戒,还得寸进尺就要往龙舟文会的场子冲去!我实在支撑不不开局面,就写了一份八百里急报!可刚发出去!袁队长就到了,喝喊两声,就逐渐把局势压了下来,我这才想起我已经发出了军报!追是追不回来了!袁队长又写了一份千里急报,追赶上去!我们就全心全意地安抚这些刁民!后来!差官大人你就来了!”
周全长出一口气,“损失有哪些?会不会影响明天龙舟大会的举行?”
“除了会场入口处的篱笆、栅栏有些破坏!就是龙舟文会会场的大门和栅栏有些破损!其它的暂时还没发现!”袁队长保持着刚才的气势回答!
“那就好!如果能修缮,在大会开始前要修缮完毕!如果不能修缮,你们处理一下,让整个布局好些!”周全轻松地下达命令,“事情办好了!大人会有奖赏的!”
两个队长一齐点头称是,接下来就是无声地引导检查——其实那些男男女女的声音并不小!
“好了!两位队长回去做你们自己的事吧!我该回去禀告大人去了!”周全一抱拳,回头翻身上马,带着随身兵丁缓步进入了黑暗——黑暗被他给搅得又飞身来追逐。
“雷队长!小弟也该告辞了!这里全交给你啦!”袁队长一招手,他的手下就准备好了。
“袁队长!小弟非常感谢你对兄弟的帮助!明儿的事一过,我们该好好聚聚!让小弟好好答谢答谢你!”
“好!雷队长!”袁队长上马领着兵也走了。
雷队长送走了人,忽地脸色变得凶狠起来:“来人啦!”——“在!”——“去抓几个手脚麻利的人来!把那些损坏的东西好好给我修理一番!”
“是!”五六个守卫兵如狼似虎地往男人堆里钻,在女人堆里穿——见有个把个衣着旧差的,伸手提溜出来:“小子!我们龙大人征召你去修大门!”;见着个把个衣着华丽的,还点头哈腰地行个礼;见着个把个衣着旧差的姑娘,有点容貌的,跌跌撞撞地在人家身上揩油;见着个把个衣着华丽的夫人、小姐,远远地绕道而行。
人群又开始喧闹起来,突然一个巨响从卫兵手提的一个汉子的嘴里爆发出来:“不好啦!有人私自征丁啦!”他这一喊可捅了马蜂窝,这几个原本就不太高兴的卫兵,脸色倏然一变,那汉子不等卫兵开口,他又大喊起来:“有官差徇私舞弊!公然违反龙大人的《与民同乐》的官府告示!”
卫兵一听,怒发冲冠,一巴掌把那汉子扇得摔倒在地,“妈的!敢在这里造谣生事!”
“嘿!兵爷!”一位书生公子哥上前作揖,惊得卫兵正要集中的火力歇了下来,“小生有话要说!”见卫兵停止了行动,上下打量着自己,他微微一笑:“圣人有言:君子无信而不立!作为百姓的父母官更应该做到这一点!”又是一揖,“小生先请各位兵爷恕罪!”起身继续说:“刚才小生见各位兵爷胡乱抓丁已是不对!人家有几句怨言,兵爷出手打人,更是不对!为官,不爱民如子,民不敢以父事之,而以害虫而驱之!请各位兵爷,听小生的劝告!放掉抓的民丁!”又是深深的一揖。
卫兵中有一两个咬碎了满嘴白牙,瞪瞎了无数双眼睛,拳头捏成了粉,可是他们并未对这书生下手,而是被围上来纷纷点头的书生群给压制住了:“公子!请让开!小人不过是奉命行事!”声音尽量压得很亲切。
“兵爷!端午节本是纪念屈子的忠君报国!小生不才!今日见非忠君报国之事,定要以忠君报国之责而谏诤,敢学屈子舍身为国!”——“好!这位是个忠臣的料!”书生们愀然动色赞叹起来!
卫兵们正处于一种前进后退都为难的境地,恰好那雷队长闻信而来:“各位公子!为何拦着小人的属下?”把书生们的注意力引了过去,卫兵们赶快绕到一边去,等着——那个摔在地上的汉子跳了起来,四下一看,偷身溜走了。
“哦!原来是雷队长啊!”那书生上前一揖,“小生不才!以忠君爱国为本,在劝说队长的手下停止抓丁、打人的行为!这与官府告示中的与民同乐背道而驰了!”
“哦!这个命令是本队长下的!原来各位不太理解!”雷队长的语气在谦虚中隐藏着不少的愤怒:“本队长人手不够!寻找几个人去修修不知道被谁挤坏的门栅!有什么不对?”挖苦!真正的挖苦!
“队长!小生有话直说!”书生又是一揖,“今天晚上门口人多,有些人趁乱挤坏了门栅,引领着大家闯入会场的确是不该!更不应该争抢着要进龙舟文会会场!但是,我们这些读圣贤书的是得到队长的命令才入的场!所以我们有权继续圣贤的教诲!圣贤有云:君为轻,民为重!今天,大家急欲进场,这是民意的表现!为官之道应当遵从无害的民意!队长放大家入场是,好官的表现,我愿意替大家感谢于你!”书生见雷队长脸色不善,说了几句好话,见他有了笑意,继续说:“队长下令找人修补也是一件好事!我们这些有罪责的人不出点力是不行的!但是这几位兵爷用强抓的手段是很错的!愿队长制止这不该发生的行为!小生愿以身作则,自愿去修缮门栅!”深深一礼。
“公子!说的是哪里话!”扭向手下喝叫:“还不赶快把你们胡乱抓的人放了!”回头笑嘻嘻地对书生一揖,“哪!有劳公子了!”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第七章
“兄台!说得不错!我愿意陪同兄台!”书生堆中接连响起响应之声。
一群书生络绎不绝地来到需要修缮的地方,一个书生看了看地上碎了的栅栏:“各位兄台!小生有个主意!”
“什么主意?”好奇地问。
“修好这些东西也是明天盛会的一个伤疤!我们何不如动动笔墨,把大家的墨宝用来做栅栏,岂不大妙!”十分兴奋地环望。
“对!大家同是风雅之士!这些粗活是干不来的,但是用风雅来装饰一番,却也文雅!”
“对!各位兄台今天我们一起创造九原的另一番风雅!岂不妙哉!岂不妙哉!”欢天喜地的准备动手。
“哎!可惜!可惜!”一个书生失望地摇着头。
“兄台!诸位兄台都兴致勃勃,兄台你有何良思?说不定我们有办法做到!”
“良思不敢当!我觉得大家都是风雅之士,我们的笔墨怎能挂在如此简陋的地方?一来,有碍于圣贤之道的威严;二来,各位兄台的墨宝容易损坏!因此,我的私见是,如果这里有能工巧匠,弄点石头或木头来,一边作为装饰,一边作为防护!这不是更好!”
“对!这位兄台说得不错!就这样干的确没什么效果!”
“能工巧匠没有!我带着书僮!让这个下人来摆弄一番总比没有的好!”
“那这样!各位兄台各自找个地方挥笔一番!带有下人的,把下人派去河里搬石头,各位看可好!”
“对!这么干说不定,会给明天的景致带来更妙的感觉!”顿一顿,“来人啦!来人啦!”
……
一场泼墨盛会在龙舟会场正式开始。只见,跳跃的火焰扑腾腾跟着微风轻荡,缕缕黑烟撒落尘世,毛笔借着得天独厚的吸引力,从已经把黑烟化为黑水的砚台里,汲取香墨,随着龙飞凤舞的手腕,把墨汁泼到白纸上——一片片,一条条,星星点点,墨汁的黑色带来了许多神秘的图案!引起了许多人的围观,许多的人惊叹。
“可惜!光线太暗!”书生放下手中的毛笔长长地叹一口气,“各位乡亲请让让!让小生挂起来!”书生捧着自己的作品喜燃眉梢地往约定地点会合。
“兄台!你这是……”
“哦!这啊!《屈子涉江图》!涂鸦之作!涂鸦之作!”
“兄台过谦啦!这等匆忙之下,兄台有如此的作品,少见!少见!小弟佩服得很啦!”
“兄台!你这是……”
“哦!一首打油诗!小弟才学粗浅,字画都不善,随手写上往年小弟做的一首小诗,图个热闹!”
“嗯!《舟痕》!‘前江水滚滚,落水不再生,驱舟赶蛟龙,要把屈来寻!’好诗!好诗!兄台这诗里可真是把龙舟的来由写得明明白白!的确是难得的好诗!”
“不行!这样一堆石头,哪还有什么风雅?明显的一个乱石堆!不行!不行!”书生堆中有人大喝。
“那,兄台有何高见?这些石头现在不能打磨,要讲什么造型真的很难!”
“你们两位,听我的!把这些石头中Сhā上些树枝什么的不就好看多了!”
“树枝?不行!明天的太阳一晒,全蔫了,没有比这更糟的!我看就分散摆开!反正这些石头已经被水冲得光滑干净,当个座也不错嘛!”
“万一有人把它们当成了垫脚石哪又如何是好?这次盛会来的人绝对不会少,进不了场的人往上一站,各位兄台的墨宝就此毁啦!我看还是把石头当作栅栏的压脚石的好!”
“不!不!不!那也太失文雅啦!”
……
“既然我们拿不出一个好的主意来!何不找找在场的人中有没有能工巧匠!”
“对!大家一边找一边想!”
“不用啦!我的办法应该能行!”顿一顿,“各位兄台!我们先用石头把这些坏栅栏固定起来,然后把各位的墨宝挂上——不过大家想过没有,这些笔墨都不曾裱褙过,很容易变形、损坏,连挂也存在着困难!我建议大家再费些笔墨直接在这些石头上挥毫,那肯定没人敢动石头了吧!问题不就解决了!”
“可惜这些石头太小,容不下笔墨!”
“嫌石头小的就去搬大的!或者用小石头拼出来,岂不更有灵气!”
“对!就这么干!”扭头,“来人啦!来人啦!”
夜已经有些深了,忙乱的书生们弄了一身的污浊,总算把石头们放好啦,歪歪倒倒找个角落,头一放,呼呼地大睡起来——只剩下四处转悠的官差和不停跳跃的火苗。
天快亮的时候,又有行人到达这里——他们见满地都是睡觉的人和打着哈欠慢腾腾巡逻的官差,加上紧闭的大门,只好随便找了个地儿去补自己的瞌睡。人络绎不绝地来到,引得很多人纷纷醒来,慢慢地往一个地方围上去,着急地排着队,脸皮够厚身板够强的根本不排队,也不Сhā队,往山林子里或背人处一钻,一会儿就钻出来,大摇大摆地显示出自己的实力。天渐渐亮了,会场里弥漫的屎尿味中又多了些粽子的味道,更多的早点味道也飘出来。会场里的人一个接一个地起来了,人围挤的地方更多了。
“嗒!嗒!嗒!”连续不断的马蹄声响起,几百个官兵杀来,撞开门,接替下睁不开眼的官兵,把整个会场的角落都监视到了!
官轿在路上开道,后面跟着各种各样的车、轿、人、马!杀奔会场!这次分出许多人钻进分会场!龙舟大会开始前的最后准备迅速进行着。
“老爷!到啦!”老黑拉开马车的门帘兴奋地禀告。
“嗯!”尉迟兴弼先拿眼瞅瞅被马车割下来的场景,“今天,人好像特别多!你可得小心照顾世子的安全,把我那些徒儿的责任分配好!千万不要出乱子!”一边搭着老黑的手下车,一边语气严肃地说。
“是!小的一定尽心尽力!”老黑飞扬着他的自信。
尉迟兴弼下了车,看一眼正在小诗帮助下下车的老太太,马上把注意力放在最豪华的那辆马车上,撩起袍子,小跑着上前,轻轻地拉开帘子:“世子!到啦!请下车吧!”
罗康紧闭的眼睛倏地睁开,两道慑人心魄的寒风闪过,右手中的扇子往左手手心中一敲,沉静的脸上泛起了一丝笑容:“老先生!小侄怎敢劳你大驾!还是我自己来吧!”伸出手,接着帘子,跨步出了马车,双脚微弯,跳下,落在地上,“老先生!你去忙吧!我去接我的那位老师!”微微点头,转身去接尚天书——一个寿仙翁似的老人跳下车来,可惜没有一点欢快,只是警惕的严肃。
“哇!”尉迟敬祖飞身跳出马车,“嘭!”地一声落在五六米之外,推开人群就往人群堆里钻——很多人正在看石头上的笔墨。
“兄台!这首词是你的墨宝吧?”有一个书生向身边的书生恭敬地一揖,“有趣!有趣!”
“献丑!献丑!不知兄台有何意见!”起手一揖,问。
“让开!让开!快让我看看!”尉迟敬祖慌忙地推开二人,腰一弯,头往石头上一伸,轻声吟诵起来,把旁人给弄得慌神不知所措,只好看他表演:“这是一首《西江月》!‘难得顽石做人,暂且张嘴弄面。不堪黑脸露人前,龇牙不得羞惭。’
‘话说端午龙舟,静听屈子难求。一夜风流笔下休,拿石头做春秋。’”
“可惜!可惜!”尉迟敬祖站起来把头几摇,脚下移动跳到另一块石头跟前,“看看这——”
“这位兄台!你有什么指教?”词的主人脸上有点羞愧,红晕一点点透出来,伸手在尉迟敬祖身上轻轻一拍,“小生在此聆听!”
“哦!”扭回头来瞟了一眼,又埋下头,“其实没什么,只是你们用的石头与笔墨的颜色过近,看不清字!换石头太难,你还是用朱砂写的好!”顿一顿,“嘿!这这……这……这也太好笑了!”仰头挺肚子对着晨光笑上几声,脚下摆着舞步般地移动开去。
“这位兄台看来是道中之人!这里尚有空石!请兄台留下一点墨宝如何!”又有一位书生出来。
“哦!行啊!不过等我先把这里的墨迹看个遍!这里的东西很好玩!”尉迟敬祖向后摆摆手,头埋着边浏览边喜笑地说。
“二哥!你在哪儿!快回来!大家都进去了!”武生的声音在入场的大道上响起。
“武老弟!”尉迟敬祖扭身跳出一人来高,“我在这里!”,再跳一次,“我不进去了!”见武生发现了他,再跳起来挥手,“这里的东西很好玩!”落下扭步继续观看。
“二哥!”武生听完,气就不打一处来,挤开人群,来到身边,变脸变色地说:“二哥!”伸手抓起尉迟敬祖的衣衫,往怀里一拉,“今天是什么日子!容不得你在这里,老师那里必须得有你帮忙!你可是老师的亲儿子,你不去尽孝?”
“武老弟!”尉迟敬祖脚步一阵蹒跚,张牙舞爪地站稳,,扭回头来哀求地说:“不是我不去!我的名字叫什么?‘敬祖’!你说我能不去吗?只不过,现在不是还没什么事吗?等我先把这里的笔墨看完!我可从来没看过这么有趣的东西!比你们那些呆板的东西好玩多啦!你先去!我随后就来!”
武生的脸越来越难看:“大敌当前!二哥!你竟然还有心思看这些垃圾!我看你真的是对不起老师给你取的名字!”眉毛不停地颤抖着!
“武生!”尉迟敬祖的笑脸没了,换成一脸的不依不饶,旋转臂膀把武生的手给挤掉,“你看我不顺眼,是吧?”
“你这话怎么说的?”武生被这突然的变化,弄得有些害怕和退缩了。
“怎么说?那个老头子是我亲爸!他都没来管我,你跑来说三道四地干什么?你以为你真是我的亲兄弟?”
“二哥!你可不能生气!我还不是为了老师和恒兴书院好!这次可是我们向别人下的战书!万一,我们没有足够的实力与对方过招,那不是大丢恒兴书院的脸吗?二哥!字画是你的专长,有你在,恒兴书院的实力才能稳固啊!”武生退后一两步,苦笑着说。
“我又不是不去!反正现在还没开始!我在这里多学点,不行?快走!我等会儿会去的!”尉迟敬祖一甩袖子,埋头继续看——可是他对面前的作品好像是视而不见!
武生苦笑一下,挤开看热闹的人,垂头丧气地往外走——从这一刻起,如果再没有什么东西唤起他的斗志,他也许将永远沉沦!
“嘿!武公子!”郑文峰领着金锭和一大群兴高采烈的商人走上前来作揖,“来!来!来!各位东家、老板!这位就是九原文武书生之一的武生武公子!”对后面的人介绍一下后,对武生说:“今天大家可要看武公子高超的本领!不要藏着啊!”哈哈地笑起来——这个意思很明显,在郑文峰的眼中除了武生就没有别人了!
武生还手一揖,听完话,对郑文峰这一大群人环形一揖,“多谢各位东家捧小生,小生一定要再次夺取文会的胜利!多谢!多谢!”看看笑容满面的众人,他脸上凄苦中有了一丝笑容,“各位东家!请!”以主人之礼引领大家进入会场。
“飞红姐!今年的龙舟大会好热闹!”灵冬拽住紧跟郑文峰客人的飞红的手,兴奋地摇上几摇。
“妹子!住手!你大姐昨天一夜都没睡!小心把篮子给打了!”飞红的眼睛在站住训斥灵冬的时候就完全闭上了,身子也一阵摇晃。
“大姐!”灵冬一手提过飞红的篮子,用手臂夹住飞红的手,“大姐!站稳了!你的瞌睡怎么这么香啊?”
旁边的侍女上来帮忙:“飞红姐!你到底怎么啦!”扶住另一只手,又一个侍女上前接过灵冬手中的一个篮子:“快走!东家已经在那前面了!”
飞红猛地摇摇头,把眼睛睁开一点:“天啦!我是不是中了什么邪?这眼睛怎么也睁不开!我只不过才熬了一夜啊!”
“飞红姐!再坚持一会儿!等会儿到会场找个地方眯上一会儿就好啦!”帮扶着往前走,“谁叫你昨天晚上一定要去守东家的门!你们不是约好了今天早上见面的吗?这是自找苦吃!”
“灵冬!你就别说啦!不是因为飞红姐有这种性格,她早就被东家嫁出去了!”一旁的侍女对灵冬埋怨地说。
“对啊!以前飞红姐熬上两三个夜也不会这个样子啊?是不是生病啦?”顿一顿,“如果飞红姐生病了,那我们可就要受苦啦!”另一个侍女说。
一大群跟着的侍女围上来:“飞红姐病啦?什么病啊?赶快去寻个医生啊!”
“别吵啦!”灵冬蛮横地的大叫起来。“飞红姐昨天夜里为了找她爸,疲劳过度啦!”
“嘿!灵冬!你不是说你们去……”一个侍女不解地问。
灵冬马上抢断:“别说啦我们女人闺房里的悄悄话能在这个地方说吗?找死是不是!”众女安静了下来。
“啊!飞红姐已经睡着了!快走!”众女捧着飞红往郑文峰的去处冲去!
人流不断地往龙舟会场聚来,真的是摩肩接踵、人山人海、人声鼎沸!
“当!当!当!”三声锣响!“咚!咚!咚!”鼓声响起,不断地敲打着,奏起了一支节日的礼乐,人声安静下来,人头攒动着伸向声音的来源。
“各位兄台!大会开始啦!我得走啦!下次我们再好好切磋!”尉迟敬祖大惊失色地从石头堆里一跳而起,在空中边说边作揖,“嘭!”地一声落入会场里卷着人群的后尘往人群冲去。
“想不到这位尉迟二公子的书画造诣如此高深!对我们又如此亲切!真是大家风范!”一个书生望着尉迟敬祖的背影惭愧地叹道。
“难怪以前在文会上,听说这位二公子从来不出声,原来如此啊!还有那位大公子!不知那位大公子又有何种绝技!我真想一饱眼福!”
“你难道还没听过大公子那篇文章吗?在九原城里早就传开了!”
“走!诸位兄台,我们也去看看划龙舟!”
“别去啦!我们为的是文会!龙舟再好看,也不能放弃这次机会!我可是第一次参加!”
“对!趁那些高人们还在观龙舟的时候,我们先去抢位置!”书生们闻声纷纷向文会赶去。
这时,路上的行人似乎全挤到河边看热闹去啦,宽阔的一条大道上竟然没什么人了,只有两个人在飞快地奔跑着,如同拖着身子的一条巨龙的两个触角。慢慢地近了,原来是还未露面的卓老板一群人中的两个瘦子!
“哎哟!原来真的开始啦!我们快回去报告!”矮瘦子黄佳运收住了脚步,大声嚷起来。
“狗尿苔!还不快让开!你看你后面!”高瘦子一边减速一边往旁边的树丛里钻去,一边回头大叫。
“什么?”黄佳运猛地一回头:一块漫天的黄土尘团正向他扑来,“哇!”一声惊叫,拔腿冲进树丛里,与卢加福一齐伸出头来窥探这块黄雾慢慢地散开,消失。
“看来!我刚才是在腾云驾雾啊!”黄佳运摇晃着又矮又瘦的身子走出来,来到路上,用脚一跺,一朵小黄云腾起飞散开去,“天啦!难怪会有这么大的黄云!这路上的泥粉都有这么厚!”他的脚拿开,一个两三厘米深的脚印出现在路上。
高瘦子看看周围的情景,向矮瘦子招手:“狗尿苔!走!我们去给老板他们找位置!我们回不回去报告他们反正也会来的!万一场子里没了他们的位置,以他们的性格,是不会去抢谁的!”
“他们是不会抢谁的!肯定会自己弄出一个位置来!那才叫惊世骇俗啦!我可不想少了这份眼福!”矮瘦子黄佳运唱起了反调。
“什么?你小子是不是想死?我们才几个人?那老头子有多少人?要是惹怒了他们,他们一人一口唾沫,就能把我们给淹死!”高瘦子卢加福发怒了!
“你别以为我傻!我们两个有身份又没势力,用什么去占位置?又用什么去抢位置?人家一生起气来,口水没把我们给淹死,抡起的拳头就能把我们给压死了!”顿一顿,“我才不去嘞!”扭头就往回走!
“狗尿苔!我先进去打探一下情况也行啊!说不定,我们两个还能找出那些暗藏的杀机!这可是大功一件!”
“这还可行!”矮瘦子黄佳运手指节压着下嘴唇想了想,“我们再准备些吃的!”
高瘦子拉着矮瘦子进入了会场,不久卓老板为首的一群人缓缓走来,脸上都对正在喧闹的龙舟大赛绽开着鲜花:卓老板、文生、李三、木方青、尉迟丰雄、晓恒、老枯,后面还跟着有龙飞陪同的尉迟敬贤夫妻俩坐的四人抬的软椅——龙飞的脸上有许多的惊慌。
快到门口的时候,卓老板扭头对文生说:“文疯子大哥大嫂跟着我们可不妥当!”
文生那因为走神而泛起的微笑倏地消失了:“对!我去说说!”扭身来到软椅边,“大哥!大嫂!你们还是到老师那里去吧!或者到龙大人那里也行!千万别跟着我们!”
龙飞一听,马上喜上眉梢:“对!对!对!”向丰雄招手,“丰雄!快过来,跟你爸妈到爷爷奶奶那里去!”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第八章
尉迟敬贤的笑容马上换成怒意,狠狠地捶一下自己的头:“文老弟!龙老弟!你们说要把我们扔在这里?这也太绝情了吧!”扭头看那河。他妻子马上接口:“两位弟弟!嫂嫂替你们哥哥道歉,他还没恢复过来,耳朵不知怎的不好使,老听错话!”坐在椅子上连连行礼。
龙飞手在自己的大腿上一拍,长叹一声:“这叫我怎么办?”
文生同情地看着龙飞:“龙兄!你就把他们跟我们分开就行啦!”向大嫂问:“大嫂!那你做主吧!”
“妈!我不去爷爷那儿!我不去!”尉迟丰雄大声地叫喊起来!
“丰雄!我们不去爷爷那儿!我们跟龙叔叔到龙爷爷那儿!行吗?”见丰雄无力地点点头,晓恒长出了一口气,“龙老弟!麻烦你啦!哎!我们这一家子光麻烦人!”
龙飞喜出望外:“嫂嫂!你说的是哪里话!走!我们这就走!”一招手,引领着先行一步。
尉迟敬贤悲哀地看着文生这一群人,嘴里其他人都听不见地嘟哝:“该死!该死!我为什么就是没胆量!懦夫!懦夫!我是一个懦夫!”
“啊!这下好啦!空气多么自由啊!”李梦仙见龙飞他们走远了,猛地打破沉静,深吸一口气,感叹。
“大妹子!少在那里说风凉话!我们马上可要进刑场啦!能活着出来的机会少之又少啊!”卓老板扭头对李梦仙就泼冷水。
“李小姐!以你这种状态,我真以为你在做白日梦!”李三急急地跟着说。
“李小姐!这话让那龙公子听见可不好再见面啦!我们今天最好能多拉拢些人来!”顿一顿,“老师啊!老师啊!”文生眼睛又含泪花。
木方青看着李梦仙气嘟嘟的样子在那里傻笑,笑得都开始撑肚子了!
“什么嘛?我可是这里的大将!怎么这样说我?小心等会儿我反过矛头来对付你们!”李梦仙发嗔地说。
“大妹子!那罗康要找你的麻烦?我们包括木方青都不帮你忙,看你怎么办?听说,他还带着个老头子啊!一对二!这可如何是好?”卓老板调笑地说着缓缓地往前走。
“哼!”李梦仙伸手一把揪住木方青的耳朵:“小青子!老姐可是被你带入江湖的!要是有什么损伤!看我那三位爷爷不揍扁你!”
“姐!痛啊!我帮忙就是了!别拿我出气!是卓老板在惹你啊!”木方青苦着脸求饶。
“这就好!”李梦仙放开木方青的耳朵,伸手捞住木方青的手,紧紧抓着就往里面拖!“文大哥!哪一个才是文会场?快带路!”
文生悲哀地答应了一声:“是!李大小姐!”几步上前紧紧挨着卓老板往里走。
李梦仙掏出请帖,在一个衙差的面前晃一晃,骄傲地说:“还不快带路!我们可都是贵客!”
“贵客?”衙差冷眼瞟上几下,“你不就是有几分姿色!得意什么?躺在床上跟妓院里的表子一个货色!快滚!省得老子发脾气!”
李梦仙脸倏地一下白了,扭头看一眼卓老板,算打了招呼,挥手,手掌夹着风裂衣布的声音,就朝衙差脸上打去——木方青气不打一处来,一跳刚好跳到衙差跟前,伸去抓衙差的手还没有伸到一半,脚刚落地一个脚指头,“啪!”地一声被李梦仙扇在他手臂上,身子顿时一歪斜,站住,扭身收手,来看李梦仙:“姐!你为什么打我?我可是帮你出气啊!”——李梦仙不回答,伸手挤开木方青,恶狠狠地盯着衙差,再把请帖拿出来,“小子!你看好了!这是你们的罗世子派人送给我们的!”
“罗世子会请你们?”衙差退后一步拔出刀来,旁边的衙差手握刀柄戒备着,“泼妇!你竟敢出手打官差!要不是你没打着!要不是大人有命令!老子今天把你们这伙人全给抓起来!妈的!我呸!”往地上狠狠啐上一口。
卓老板见形势有激化的迹象,往空中一伸手,嘴里大喊:“嘿!你们快听!这是谁的声音!”侧耳倾听的样子。
李梦仙望去声音来的方向,眨眨眼睛:“这是那个罗康的声音!不知道他在那边吼什么!那边!他怎么在那边?这里不是会场吗?”
文生有些精神恍惚,见众人看他,就说:“哦!他们在举行划龙舟大赛!比赛结束了才会过来!”
“那场子里怎么会有那么多人?”木方青一边说一边踮脚望会场里的人。
“你们还不快进去!今年可是唯一一次向平民百姓敞开大门!再晚点进去,连站脚的地方都没有了!”一个正在匆匆进门的绅士往这边扔来一句话。
“快进去吧!大老爷今天心情好!饶了你们!”衙差借着机会,收刀回鞘,脸上散发出一种很假的大慈大悲的神色来。
“对!别在这里耽搁啦!”李三迈开步子就往里走,“正事要紧!”
“我们不去找找罗康?”木方青问。
“不要在这里乱叫世子的名讳!”衙差张口就吼。
卓老板几个人一起瞟了一眼,“不用请帖就可以进去!少在这里浪费精力!”她拉拉文生,招呼一下李梦仙、木方青就往里走。
“老板!你们来啦!”高瘦子卢加福冲上来接着,“快到里面去休息!不知道是谁给我安排了非常好的位置!我们想抢位置领赏都不行!”
“老板!真不知道哪个好心人!连名字都写好了,放在桌子上,连我和高瘦子都有座位!真是服务周到!”矮瘦子黄佳运随后跟来迎接——那个衙差不屑一顾地蔑视他们几眼,把注意力放在空中飘荡的声音中去了!
卓老板一听那比市集还闷闹的吵嚷,眉毛皱上一皱,瞟瞟那上百张空桌椅和那些挤在一块的人群,连呼吸似乎都被压抑得小了许多倍,用一点余光看看伙伴,闭上眼睛养神。
李三和老枯在一旁兴高采烈地聊着龙舟文会;木方青和李梦仙坐在位置上扭来扭去不安稳地磨着ρi股;两个瘦子却在会场上下钻来钻去,寻找着什么似的;文生的眼睛锁定在主座两旁的对联:“写尽文章保天下”、“读遍圣贤救黎民”,横批:“忠君报国”。
锣鼓声在四下游荡一阵后,停止下来,喧闹的呼喊声也归入到嗡嗡声中,龙舟赛结束了,龙大人引领着一大堆人捧奉着罗康进入龙舟会场,空着的座位开始被填充起来,遮阳伞、茶水、糕点、笔墨纸砚、仆人等等把这些座位的空隙也给挤了个满,那些早占好位置的人这下可苦了,看不见,也听不见,四下找着另外的位置,有人拉着正往回跑的两个瘦子:“大哥!把你的位置卖给我!我出一两银子!”
“别卖给他!我出二两银子!”
“你们谁敢跟我抢!我出十两银子!”
……
众人都有把两个瘦子撕成碎片的冲动。两个瘦子挣脱开来,背靠着背,“好!你们谁出的价高我给谁!”高瘦子叫上一嗓子,矮瘦子再来一嗓子,拉扯的人没了,举手出价的人可就多了!最后,两个瘦子把银票装进衣兜里引领着两个富商来到他们的座位,他们自己就站到卓老板的身后,挺着一张乐开花的脸,坐上座位的富商更是得意。
“安静!安静!”一个衙差提着铜锣来到空地上一阵急敲,会场里外的人声为之一顿。“各位公子!各位小姐!青龙大人致龙舟文会开幕词!”
龙大人走上主台,对旁边的罗康一揖,再向其他官员拱拱手,最后向会场的人挥挥手,“各位!托皇上的洪福!龙舟文会又开幕啦!”一个衙差站到空地上扯开嗓子吼叫起来——那些被挤到外围的人听见声音,放下了一口气,一边给自己扇扇风一边听着,有力气了,再寻个空隙看上几眼——“现在,有请罗世子为龙舟文会说上几句!”手一抱拳,头一低,腰弯成九十度拜在罗康的面前。
罗康脸上泛起无限的荣光,急忙站起来,谦虚地向龙大人推辞:“再怎么说,我也只是一个客!哪有代主人说话的理!还是请龙大人致词!”——那个衙差吼一遍。
“罗世子!你的身份在这里最尊贵!还是由你来致词为好!这样更能表达我们对皇上的感恩戴德!罗世子!我代表九原所有大小官员,书生公子、平民百姓向你恳求!”龙大人不达目的不罢休地赖在当场——那个衙差吼上一遍。
“龙大人,这怎么行啊?哎呀!我又没什么官职,只是有那么一点王族血统而已!我人轻言微,根本没这个资格!这样吧!我以王族的子孙的身份说上几句!打死我也不敢以个人身份说话!”罗康好像在为龙大人解决难题似的,下了万分狠心才敢下手。
“有请罗世子讲话!”龙大人站直起来十分感动地再拜下去,后退着让开主位。
罗康带着几分似真似假的为难向周围来一圈拱手礼,站在主位上,沉吟一下:“各位九原的忠君爱国的臣民们!”他没有使用内力加强自己声音传播的范围和保真度,让那个衙差重复——看来,他似乎摆脱了自己武人的身份,把王族的身份推到众人面前,“我罗康以身体内流淌着的血脉为胆量,在这个文人的盛会上说上几句!”等待着衙差重复,“现今,有一些歪门邪说正在天下传播!扰乱了民心,扰乱了皇恩,把人引领到叛君叛国的死路上去!”等着重复,“九原城举办的这个龙舟文会,目的就应该在消灭歪门邪说,提倡忠君报国!”等待重复,以下的为这句话进行论证的话像鞭炮一样敲击着众人的耳朵,熏着众人的眼睛,惹得上百双眼睛向同一个地方发出敌视。
“打倒歪门邪说!”武生不知从哪里钻了出来,跳在场中,举手发誓一般地号召起来——他心情的激动,血液的沸腾在这一吼中变得更加强烈!——“打倒离经叛道的贱人!”、“誓死维护圣贤之学!”……一个又一个给文会打入兴奋剂的口号响起。
那两个坐在两个瘦子座位上的富商发现了众矢之的,一只只箭矢正在穿透他们这阻碍物,慌张得如坐针毡,其中一个商人眼珠转了好几十圈,猛地跳进场地,顺带抓了些自己放在桌上的点心,甩手扔向卓老板来,大吼一声:“打倒妖妇卓氏!”——那一把点心就像撒向江中的粽子,十分地沉重!站在一旁的两个瘦子急忙张手、拱背挡在中间,砸在他们的身上,却也溅了文生一身的屑末!——坐着的书生文人几乎全部学着样子向这里砸来!
两个瘦子这下可不知该怎么办了,傻傻地看着满天的东西!文生的表情最为怪异,好像是等待已久的良心上需要的惩罚来了,心里不再痛苦,面对着死亡畅快地迎上去!卓老板依然不闻不问,化为雕塑的人一般!木方青与李梦仙伸手接那些糕点!老枯起身为李三挡住了一部分!——他们有些逆来顺受的作为!
“你们这些不是娘生的狗东西!骂就骂嘛!干什么糟蹋粮食!”木方青看着满手、满身、满周围的糕点,把自己接住的糕点往嘴里喂上一个,提气大叫。
“什么嘛?有这样招待客人的吗!”李梦仙的声音嘶叫起来,“罗康!你小子这个主人当得不合格!”掏出怀中的请帖使上几分巧劲,那请帖像打水漂的瓦片,滴溜溜地转着飞向罗康,可惜准头不够,打在主台上,掉在地上。
罗康连忙笑着向场子里的人作揖:“各位!请不要误会!这几位是我请来的客人!大家赏我几分薄面,不要为难他们!”用了一点内息。
那些书生惊讶地停下手,看着从一边钻出来的狼狈的衙差重复一遍,那个一直不吭声的尉迟兴弼站了起来,轻咳两声:“各位!请给老夫一点薄面!这几位是救我大儿子夫妻俩的恩人,我命令我的门生停下手来,赶快道歉!大家要记住‘君子动口不动手’!”
“是!老师!”几乎有三分之一的书生站起来向尉迟兴弼施礼,接着向卓老板众人赔礼。
卓老板睁开眼睛来,伸手抹去脸上多余的东西,带着失望的语气说:“小女子何德何能!一个女屠子也能引起各位文人雅士的愤怒!有幸得很!这道歉那更不用了,我跟尉迟老子再怎么说也有一个公公与儿媳的关系!公公的学生,就是小女子的哥哥弟弟们,这样闹上一回,倒显得亲切!不过正如小青子所说的,这样的闹剧还是少来,有很多人在家里饿着肚子啊!公公!儿媳说得可在礼?”——以退为进,好一个下马威!局势有些改观——没人重复,声音自己提大了些!
那两个商人早已经逃离了座位,钻进了议论纷纷的旁站观众中!两个瘦子抽了一个空隙离开来抓他们,可人群似乎遇见了洪水猛兽,全往一边退开,挤得“哎哟!”声层出不穷,连一只蚊子也挤不进去!两个瘦子只得“呸!”上一口,走回来。
人群的嗡嗡声接着卓老板的声音占领了文会场地:“听说这几个人会邪术!他们前几天晚上就用邪术吓了好多人!”、“对!就是他们!真看不出,他们竟然是妖怪!”、“不要怕!这里人多!阳气旺!他们连手都不敢还,不敢拿我们怎么样!”、“这个卓老板说的话挺有理啊!怎么会是妖怪啊!”、“妖怪也能说理,真是闻所未闻!”、“这几位面似粗俗,说起话来倒有自成一家的气势!”……
尉迟兴弼似乎成了场中的核心人物,龙大人甚至连罗康都静静地等待着他的反应,而他一股股凌人的盛气如同雨后春笋,鼓足了劲往上冒,冷笑逐渐在嘴角上挂了起来,运起内息加入到声音中:“老夫领受卓姑娘的教诲!”虚行一揖,“不过!老夫对理不对人,如果谁敢在老夫面前做出点违背礼数的事,老夫也只好说上几句!”
“老师!这里可是文会,是以文会友的地方,万一我们几个在这方面有了什么错误,还请老师指点指点,千万不要让我们几个小商人误了文人的体面!”卓老板也用了内息提音,这样一来,场上的人都被这里的谈话给吸引住了!
“老夫为人师表几十年!今天在场的文人中,我的学生占了一点分量,这是天下文人对我的信赖,老夫时时刻刻都会以身作则,绝不会推卸自己的职责!”不是对卓老板说,而是对全场的人说,接着向主位行礼:“请罗世子继续!”
罗康拱手回礼:“老师!大家刚才那么激动!看来他们一定发现了什么好文章!我可不敢再耽误大家的时间!”扭头对龙大人说:“龙舟文会现在就开始!”脸上带着的笑,笑得令人不能违背。
“好!我宣布龙舟文会正式开始!”龙大人急忙深行一礼,仰面大叫,不需要重复了,可那衙差还是重复了一遍!鞭炮齐鸣、锣鼓喧天,把个会场闹得好不热闹。
老枯似乎有些坐不住了,他的手撑在椅子的扶手上,几次用手撑起了一点身子,呼吸急促,直吞唾沫,又坐了回来!鞭炮声、锣鼓声一停,他牙一咬,站了起来,张开口,就要说话,可是他的呼吸好像被什么卡住了,憋得老脸发紫,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脚一软又摔到椅子上,这才有了呼吸。
武生迫不及待地从尉迟兴弼身旁站起来,对贵人们行个礼,苦笑着说:“小生出去游历了几个月!颇有些感受,全记在这篇《浪荡记》之中!请大家指教一二!”从桌子上拿起一本书,翻开第一页,张口朗读……
卓老板、文生、木方青、李梦仙、李三一边听着一边陷入了往事的回忆,武生那字里行间隐藏的讥讽、憎恨、杀气都没引起他们的一点反应,而是自我沉醉着。当他们听见武生的文字里面有虚假的描写的时候,沉醉换成了一脸的愤怒——对于实际情况可以有任何的看法,如果是捏造事实,那就是不可饶恕的!而且对所描写的对象进行失实地描写,最容易使其发怒,情绪最不容易控制。
武生的书合上,武生的嘴闭上,武生的眼睛放射出骄傲的杀人气势,全场的人在他眼睛里似乎全成了待宰的羔羊!
“他说的什么嘛?我怎么像吞了一团空气,再怎么动嘴也尝不出个味来?”一个乡村老汉看看身边的人说。
“这就是九原武笔书生!我好像都听见了刀枪相交的声音,就是不知道他说的到底是怎么回事?文人说的话,我们这些小老百姓听不懂!就是听不懂!”一个小商人吃着手里的粽子向身边的商人说。
“这有什么好看的!昨天晚上我就来了,真是‘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一个丫头自言自语地嘟着嘴,她身边的小姐在她身上掐了一把,“死东西!你连字都不识,当然什么也听不懂!武公子的文采那是你能欣赏的!”
“武公子骂得太凶狠了!他骂的那女人和男人就是坐在那里的那几个人吗?”一个书生低头沉思着说,“看看他们怎么回答!”
“能让武公子废这么多笔墨骂人,真是难得!你说对方会怎么回骂?有趣的要开始啦!”一个书生盯着卓老板他们说。
武生向身边的人行完礼后,朗声问:“文兄!你今年有什么好文章?拿出来给大家欣赏一下!”
文生长出一口气,起身一揖:“武兄!小弟没什么文章,实在是惭愧,以前大家给我的‘号’!诸位兄台请——”脸上强做出来的表情,当他一坐下就成了石头一般的僵硬——一种什么痛苦缠绕到脸上了。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第九章
卓老板、李梦仙、木方青都收回了沉醉变得冷漠,把视点留在自己身边的地方。李三胡须一直抖动,可没出声,两个瘦子大模大样地坐回原本属于自己的位置畅快地打着招呼,于是这个阵营里只剩下老枯正在剧烈地挣扎着,他身上散发出慑人的戾气,脸色更像调彩盘里的颜色变来变去。
“哟!老夫的老管家好像有什么好文章!”尉迟兴弼发现了老枯的模样,讥笑着站起来说,“前几天你私自逃离书院!今天,你可得把话给——”脸色倏然一变,憎恨地捏起了拳头,“——说清楚!”嘴角一跳,嘴里的牙齿闪烁着刀刃的寒光——众人的视线耳朵都集到这两个人身上。
老枯如释重负地轻松地笑了,缓缓站起身来,把他埋在体内多年的戾气化为声音:“老爷!小的的确该死!”冷冷地笑却带着一种非常虚伪的礼貌与亲切,“今天这里既然是文会,而我又坐在椅子上了,我这里有一首打油诗,也许不是诗,是一首快板书或者其它什么的!不管它是什么,我献出来给大家听听!”寒冷地报复之意从眼睛、鼻子、嘴巴涌出来!
“行千里路咬万棵树!”
“天一打雷,地一抖,地里冒出个老鱼篓!老鱼篓滚两滚,来了个偷偷走!偷偷走,伸只手,掏出三只老鸭后。
怎么说,怎么活,抱着鸭蛋,扭几扭!牙笑掉,肚笑破,差一点翻跟斗!过了头,一只鸭蛋它滴溜溜地钻缝走!
真该死!真该死!鸭蛋落地憋气又闷气!左一脚,右一腿,天上地下一起来恨仇!丢归丢,仇归仇,手里的鸭蛋不能再逃走!
回了家,把窝横竖来乱架,铺上草,盖上毛,用心用劲来孵鸭宝宝!左一个宝,右一个宝,手里放不下圣贤文房和四宝!要把那功名考!
功名到不到,谁知道!左右活了两只鸭宝宝。一只乌漆麻黑,取名叫老黑,一只灰不溜丢,拴名叫老枯!
老枯干劲足,使劲力气要那恩来酬,一日一个蛋,乐得偷偷走变成了走偷偷——老黑身子弱,憋足了劲,也才三日两个蛋,偷偷走,偷偷走,气得不低头。
太阳飞,月儿追,年岁惹人碎!老黑报恩到暮岁,有气无力怎么来把恩来追?日思夜想总是不能后退!
偷偷走,胡须瘦,老黑生个蛋,九斤半,乐得一脚把老枯踹,饿它肚子还不过,急得老枯鸭灰溜溜地晕头转!哪想偷偷走享乐不知由,赶着老黑咻咻地为名愁!
有一日,风吹来,老枯打坏了破鸭巢,偷偷走,心气一下转为了仇,咬着牙,跺着脚,直想吃老枯的鸭肉!
老枯鸭,伤心逃,心底冒出个鸿鹄擎天志,定要说人语,说得偷偷走要变走偷偷!”顿上一顿,“走偷偷!——”
老枯这一打快板似的来上一段,在场的文人直皱眉头,可那些被文人称为“五大三粗”的人摇头晃脑地享受了一番,老枯声音一停,有几位习惯性地拍手呼:“好!”在文人中,尉迟兴弼的反应最为强烈,就像一头被惹得发毛的公牛——他是在老枯最后一句话说完时,才觉察到些什么——“啊!”地引吭高喊一嗓子,浑身颤抖地大骂:“该死的奴才!老黑!死到哪里去啦!还不赶快把这个背叛主人的狗东西给拖下去!给我往死里打!”——罗康沉默很久的脸上出现了一丝笑容,看来他真的很希望事情往这里发展。
武生、任厂迅速从旁边站出来:“老师请息怒!这是会场,一切以文会为重!”
“会场!对!这是会场!”尉迟兴弼反而更怒,“这是圣贤之道的会场!哪里容得下这叛主的狗东西在这里狂吠!老黑,就在场中动手,给这些离经叛道的妖孽一个榜样!”
楞在一边的老黑,倒吸一口凉气,反应过来后大叫:“是!老爷!”扭头就跑,“来人啦!把这个猪狗不如,恩将仇报的东西给打死在这里!”跨步子就往会场中跑,那些侍立在人群之后的人站起十几个,纷纷冲下场来——文人们难看的脸色倏然之间对着“主子”与“奴才”不停地扫着,有的都开始颤抖起来。
“哈!哈!哈!”老枯推开椅子,大笑着走入场中——昂首挺胸,似乎是忠烈的大臣在敌国刑场上的姿态——老枯浑身的戾气完全沸腾了,刚开始因为害怕或者不自信或者犹豫不决而狂烈跳动的心脏却放缓了许多,像脱掉笼子的苍鹰在天上自由飞翔的舒坦!——“来吧!让你们看看我老枯的本事!”
冲到身边的人都犹豫了,没人出手,还带着些害怕往后退了几小步;在场的文人一股子怒气腾空而起,全都烧向老枯,“打死这个狗奴才!”主子的威风又拿出来,刚才的仁爱消失了。
老黑听到喊声,胆气越来越壮,一招手,十分得意地一笑:“老枯!这次我可救不了你!”顿一顿,“给我上!你们这群没用的东西!连个老头都怕吗?”——那些人互相看两眼,牙一咬,跟着老黑的咒骂七手八脚地扑上来。
老枯的拳头已经紧得在颤抖,一双眼睛恶狠狠地盯着尉迟兴弼,任凭来人扑上身——“老东西!你死定啦!哈!哈!”使劲掰手、压腰——老枯的身子坚硬得像铁,搬得动,弯不了——几个人扭打不动,把老枯抬了起来:“妈的!这老东西是不是僵尸啊?浑身这么硬?”——“僵你们的头!”老枯收回眼神,手臂使劲一提,挣脱众人的手,脚几下屈伸,落地憋住一口气,一个旋转,把身子的臭虫全甩在地上:“你们别来惹我!我找的是我的‘主子’!”脚踩在人的空隙中迈出包围圈,伸手一推老黑:“老爷!你下来吧!这里的奴才们被你给吸干了,根本就没力气抓我!”——老黑倒退着,几个趔趄扑到一边,抓住了一张椅子的把手,才稳住了身形,跟着急忙扭头来看老枯,脸色苍白,嘴里结巴:“老……枯……”
尉迟兴弼气得脸色铁青,缓缓地站了起来:“好个不知死活的东西!老夫亲自来收拾你!”
“老师息怒!老枯在书院里干了一辈子,一直勤勤恳恳没犯什么事!”武生急忙拦住就要下场的老师,“老师!再说了,你身份何等高贵,怎么能跟下人动手啊!还是由学生去吧!”见尉迟兴弼气上加气,又换了一套话,使得这位老先生平静了一点,他扭头对场子里的老枯喊:“老枯!还不快跪下认错!”老先生的怒气更小了!
“跪他?”老枯以怨恨的口气大叫,“老子跪了他一辈子,从来没让老子吃饱过!老子已经看透这个龟孙子了!”老枯仰天怒吼着。
“死奴才!”尉迟兴弼浑身的毛发全竖起来扎人,脚下一蹬,腾空跃进场中,“嘭!”地一声在场中砸出了一团尘雾,左脚伸直,往前小跨一步,喷出一口浊气,右脚一蹬,前倾着身子,拖着右手的巴掌,一溜烟地冲向老枯,脚直接在刚才的下人身上踩了过去——那些摔倒在地上的下人在地上往一边爬,有一个刚好被前面冲来的尉迟兴弼给踩个正着——尉迟兴弼冲到老枯两米远的地方,拖着的巴掌连甩带扯地照着脸色痛苦的老枯脸上拍去,他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泄恨的笑容。看来这一巴掌在他心里百分之百地能打中,不但如此,还可能把老枯给拍死!
满场的人都紧闭气息,等待着结果——木方青与李梦仙好像心都冒到嗓子眼了,脸不知是因为激动、紧张,还是害怕,泛红如潮;卓老板与文生闭上了眼睛不忍去看;李三急闪着眼睛;两个瘦子十分羡慕地望着。
“啪!”老枯的脸上挨了一巴掌,人也腾空而起,摔飞出去,“嘭!”落在地上。
“死奴才!找死!”尉迟兴弼的怒气一泻千里,喘上一口气,一甩袍袖扭身就往回走,对赶来的武生说:“走!回座!”
“是你先动手的!龟孙子!”老枯在地上歇了五六秒钟,一边爬起来,一边张动着有些僵木的嘴说话!
“咦!”尉迟兴弼扭回头来看,脚步也停下,“好个奴才!还敢冥顽不灵!”怒气又充斥着全身,扯开脚,跑上几步,一个飞脚就向老枯戳来——老枯通过声音辨别了来人的方位,“啊——”地叫喊起来,左手运气一摆,撞飞这一脚,右手在地上一撑,借力捏紧拳头砸向由于惯性继续冲来的老先生的肚子——尉迟兴弼的身体的前进方式被老枯这一撞,变了个样,右伸出的脚慢慢地斜向右前方,上身继续向前冲,于是整个身体要横撞向老枯,尉迟兴弼的神经条件反射地做出动作,双手抓向能抓住的物体,老枯的拳头首当其中,一只抓向拳面,一只抓向手腕,左脚开始伸出往地上踩——尉迟兴弼的冲量实在太大,老枯又没有支力点,他撞飞脚的手还在空中,两只脚由于上身悬空,只是被拖着移动,于是当他的拳头与老先生的双手一接触时,身体本来已经缓下很多的运动,一下被撞得加速往后动,右手急缩要寻找支撑点,左手晃动要找地面——尉迟兴弼的冲量把老枯的拳头压向他左边,为了找到身体平衡,还使出了巨劲折这只拳头,以杠杆的方式来寻找巨大的阻力,他的左脚后跟不偏不倚地跺在了老枯的左腿上,右脚落地滑向一边——老枯的身子通过手臂被尉迟兴弼给撬了起来,“嘭!”地一声右扭着被压在了地上,一手放开了拳面撑在地上,开始静止地趴压在老枯身上——这一口气的力量两个人都使用得枯竭了,保持着身体的姿势和减小力量不变,吐出一股戾气被消化后的浊气,吸进一口空气调动身体的细胞再开始力量的冲锋——这一口空气吸入肺腹,冲撞给身体造成的伤害也就开始发动,尉迟兴弼在与地面和老枯拳头的冲撞中,震伤了肺,而老枯也在被压回地面时,撞伤了右手肘,被踏伤了左腿,不过首先再次发动进攻的是老枯,他的左拳,聚集了巨大的力量,向尉迟兴弼的肚腹攻来——尉迟兴弼急忙松开老枯的右拳,身子往左转,边转边站起来,把老枯的拳头让过了,还把老枯的左腿当作支点边磨边踩地让到一边!
尉迟兴弼退开来,有些惊慌失措,嘴巴带着胡须轻轻地抖动,一双眼睛失神地看着一边喘着气,一边带着一脸喜悦的老枯。当老枯站起来,爱惜地拍打几下身上的灰尘的时候,尉迟兴弼说话了:“老枯!你——什么时候练的功夫?”——看来这位老先生的心绪已经乱了,说的话好像有点失身份。
“老爷!”老枯十分满足地笑着,胸腹之间的戾气一下找到出口,带着一股温热挤压着进了老枯的肺,散到空气中消失了,“你老人家总算认真地看我了!”拍拍手上的尘土,仰头看看天:“这功夫是我花了几两银子租来的!跟你打上一场后,还得还给主人!”——看来老枯的心愿似乎已经十分圆满地达到了。
“租的?”尉迟兴弼失神地沉吟一下,猛地恍然大悟:“好啊!你这个该死的奴才!竟然背着我去学妖术!老夫今天就放下之气,扛起礼教的大剑,把你给碎尸万段!”一头发疯的狮子就此产生,牙一咬,浑身的气劲全都调动起来,准备全力一击。
“啊!”老枯的笑容失去了喜悦,加上了许多苦涩,那正在泄出戾气的出口倏然一闭,憋得已经活跃起来的戾气们疯狂地往门上撞,老枯胸中一阵绞痛,戾气纷纷冲进了内息之中,狂暴的内息逼迫着老枯身上的肌肉做出“杀”的动作:“来吧!你既然还没有开窍,我就打得你开窍!”
在这个时候,一直没什么生气的尚天书开口,苍老而雄浑地叫了一声:“等一下!”站起身来,威风八面的姿态稳定了场上所有人的心神,“老夫有一点事想问问这个‘老枯’小子!”
尉迟兴弼扭头望了一望,鼻子一耸,双手一挥,退到一边,尊敬地瞧着罗康的反应。
老枯的矛头一下转向尚天书:“你这个死老头,要不是见你有几分老迈,老子先敲下你满嘴白牙,再听你唠叨!”——全身的肌肉呼唤着血腥,连那肿了的脸也没了痛楚。
“小子!你别苍狂!你老老实实回答我的话,否则就是天王老子也救不了你!”尚天书的气势在内息的催动下更加令人折服。
“问吧!别浪费我的时间!”老枯的心神受了一定的影响。
“小子!你这功夫是不入流的货色,不过你的内功却是上层货色,你小子是在哪里租的!”尚天书不由地露出了一丝笑容。
“老东西!远在天边,近在眼前!你在这里猜吧!”老枯摆脱了那种折服,“杀”意在攀升。
“老先生你请歇着!”尉迟兴弼被老枯的行为引得咬牙切齿,“让我来问这个死奴才!”仰天大呼:“我尉迟兴弼到底哪一点惹怒了天威,竟然让这种众人皆可杀的败类,在我的身边隐藏了那么多年?我要亲手斩掉他!”
“老枯你还敢惹老师生气,不用老师动手,我先宰了你!”站在一边的武生拔出他的扇子,抢在尉迟兴弼前一步冲向老枯。
“忘恩负义的混蛋!看老子怎么收拾你!”老枯放过走过来的尉迟兴弼,转身冲向武生,右手如同干柴的老手捏成的拳头在脚下的助力下,在内息坚固下,迎头就往武生伸出来的折扇撞去。
武生被老枯的疯狂给惊着了,神思全在眼睛中,身体只是机械地往前冲着——看来武生从心里就没有把老枯看成是一个不怕伤痛只求战斗的人!——结果是老枯干柴作的拳头把武生的折扇砸了个粉碎,然后连带着把持折扇的手给重击而飞,两个人的身体在老枯另一拳撞上慌乱抵挡的,武生的另一只手时,“嘭!”地一声撞在一起,马上反弹回来,武生带着失败的浮云飞向来的地方,老枯带着血腥的尘土跳在空中,转身,拉开腿脚,朝着一边站立不动的尉迟兴弼。
尉迟兴弼看着武生摔了出去,又看见老枯五米外指向自己示威的臭脚,他牙又一咬,扯开衣服,双脚发力,让疾风扯动衣服“噗噗”乱响!——哎!一代宗师为了自己的脾气竟然甩开了维持多年的礼仪形态,可惜啊!——他看着那只侮辱自己的脚落在地上,牵动肩头,回收手臂,双脚一跳,另一只手准备支撑到地上,扑向老枯的那只脚——老枯发现踢空了这一脚,内里正在叹气,回缩准备下一次攻击!发现他的老爷饿虎扑食般地扑来,脸上肿胀处长出几分喜悦,深吸一口气,力灌双脚,一只支地,一只瞅准距离,朝着扑来的人头踹去——手脚相撞,拳面对脚背,“嘭!”地一声,两人分开,尉迟兴弼借力站了起来,攻击的手垂放在一边,另一只手还扶在上面,双脚叉开架在地上,面色苍白,眼睛中生出许多憎恨!老枯毫无伤痛似的,不!应该是伤痛令他更兴奋,甩动着剧痛下咬伤嘴唇的血液,再一次发起攻击——尉迟兴弼转身往武生那里冲去,用单手绰起武生,跳上自己的位置,放下,转身,盯住站立在场中的老枯,深吸一口气,咬紧牙关,把垂放着的手一扯一推,只听“喀吧”骨头声,接好了脱臼,激出了满头的冷汗。
“你们这么看着我干嘛?”老枯停住攻势,观察对手的举动的时候,发现面前所有的书生公子全站起来,把一股股愤怒放射过来,“这是我跟尉迟老爷的私事,你们谁敢Сhā手,老子跟他没完!”
“老枯叔!老太爷!你们快住手!”晓恒从尉迟丰雄身边跑出来,站到高处,哭叫着呼喊:“老枯叔!你当总管的时候,你是那么关心照顾我,你是我的恩人!老太爷,是你把我从吃不饱穿不暖的穷山沟里领出来的,给了我一个温饱,你更是我的恩人!你们两个就不要打架了!没有了你们,我可怎么办?”横袖抹泪,“我长大了找谁去报恩啊?”
“好孩子!”老枯脸上的“杀”意渐渐换成了共鸣的哀伤,“不是你老枯叔犯浑,实在是这个做老爷的太自以为是!以为自己读了几本书就是天下的正理了!”扭头瞪住尉迟兴弼,“老爷你把我往绝处逼,那我再怎么着也得讨回些这几十年做牛马的血汗!”一股雄心壮志的豪气生出,“老子今天一定要把你的气焰压下去!——”
尉迟兴弼一边试着活动刚接上的手,一边咬牙忍痛,一边从牙缝里发怒地咆哮:“我把你往绝处逼?”一个字一个调,无限的愤怒全包括在其中,“不是当年我看你可怜,让我父亲留下你给我做书僮,你早就死啦!我养了你几十年,竟然还说我是把你往绝处逼!”冷笑,“看来你是中毒太深,不可救药!”体内的气息迅速包裹住手上的伤痛,杀人的力量渗入每一个细胞,“拿命来!”拽出已经半露腰间的鞭子,腾身就往场中跳!
第十章
“来吧!我的血汗只换了个温饱,我要为我的血汗讨个说法!”气劲运在手上,往空中一举,抽来的鞭子“啪!”地一声缠上了手臂,不等尉迟兴弼使全力往回拉,他被鞭子缠着的手手指张开,使足劲抓住鞭子,另一手倏地也伸出去抓住鞭子,身子再一转把鞭子往身上绞——“别打啦!”晓恒在哎吼,“爸!快住手!”跳出来的飞红也来哎呼——尉迟兴弼落地还未站稳的身子,被老枯这么一拉,不由地往前跨了几步才缓过劲来站好一个马步,把鞭子往回拉,刚才抽中老枯的喜悦变成了苍白的无言——老枯转动的身子也转不动了,站定一个马步,深吸一口气,“老爷!还我的血汗来!”大叫着,转身,背着鞭子就往前拉——尉迟兴弼抵不住这疯狂的蛮力,身子开始往前滑动,苍白的脸泛出了紫色,怎么使劲也抵不住,突的顺着力往前跨出一步,腾空向老枯一飞脚,“去死吧!”——老枯的力失去了平衡,身子急剧加速,往前冲去,把跃起的尉迟兴弼手中的鞭子拉直了,放风筝一样——尉迟兴弼被拉去了平衡,落地时要不是反应快,脚本来就存有应变能力,这才踉跄几步把身形平稳下来,顺着老枯的力量就往会场外面跑——他怎么也不放手,好一个顽固的老先生——几个人急匆匆地跟了出去。
“老爷子!快住手!”尉迟兴弼的妻子,老太太终于从苍白、寒战中突然迸出一句恐惧的尖呼,站在她身边的小诗的手被狠狠地抓扯了一下。
早已经失神的小诗被手上的剧痛和老太太怪异的尖叫呼喊叫了回来,惊慌扭头扑近身来,“夫人!你怎么啦?”女人常用的尖叫之声,这声音造成的反应比老太太的使全力却很小声的反应剧烈无数倍。
武生以及其他跳身出来的书生都从尉迟兴弼身上收回了注意力,扭回头来看这突发的情况,原本起身要追出会场去看热闹的观众和那些负责秩序要追出去的衙差都回过头来,整个会场都有了一段时间的停顿。
躺着的尉迟敬贤夫妇也从一定的冷漠中找到了情绪的波动,探头撑起上身要来找老太太:“妈!妈!”
尉迟丰雄更是像失了魂似的,冲上去把抽泣的晓恒当作东西地拖着就走,“奶奶!奶奶!”
尉迟敬祖从某个角落里跳了出来,大声呼叫着:“妈!妈!”把刚才看的那罗康拿来的东西扔在地上,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不得了啦!老夫人出事啦!”坐在主台上的龙大人、龙飞拍椅惊慌而起。
“尉迟夫人怎么啦?”罗康也侧目探头,面露几许关心的情绪,“快找大夫!龙大人找大夫!尉迟夫人可金贵着啊!要是我懂医术多好啊!”
文生终于正视会场,眼睛在每一个人脸上扫过,问候送到嘴边却又一次次地被吞回肚子里,终于在会场上找到了人群关切的中心点,可是他怎么也没找到他想找的人的脸孔,已经有很多人围上去了。他几次想离开自己的位置站起来,可又几次把自己无奈地摔回椅子痛苦地抖抖嘴。
旁边的卓老板的神情却是来了一点,欢喜,不去寻找老太太的情形如何,而是扭头对文生建议地说:“嘿!文疯子!好像师母有什么事?我们去看看吧!我真想好好跟这位老太太聊上一聊!”
文生扭回头来:“女疯子!你难道不怕我那些同门给我们难堪吗?”文生有点好奇又有点着急,还有点心虚地说:“今天我们可是众矢之的啊!”
“正是因为如此,我们更应该去啊!走吧!没脸的比有脸的吃得饱!”卓老板神色中带有些犹豫,不过她的话却在努力往肯定上说。
“你们快去,我和小青子给你们打掩护!”李梦仙偷听完后,上前来鼓气。
“对!那老头子太顽固,你们甭去理他,不过那老太太看来太心慈啦,你们就快去吧!有我和大姐给老板和文公子打掩护,尽管放心!”木方青张大嘴说出一堆来,很明显是帮衬李梦仙。
“多谢!”文生犹豫之中多了份感动,抱拳就要行礼,却被卓老板伸手挽住一只手膀子,扯着就往前走。
“嘿!老板!老板!我们两个呢?”两个瘦子见有事,推倒椅子一溜风地冲过来,木方青上前把脸一横,手一摆,自己就老老实实地站到身边:“木大老板!”十分恭维,“有什么事?”
木方青眼睛一瞪:“你们两个小子,没点主见,还是给我老老实实一边呆着去!”扭头对李梦仙说:“大姐!打掩护?我怎么才能打掩护?跟上去!”
“看来只有这样,否则他们身边有人下暗手,我们可没办法!”李梦仙深吸一口气,脸上长满了冷漠,紧跟着卓老板与文生。
木方青学着样子,深吸一口气,脸上不但有冷漠还有无数的坚毅,迈开步子来肃然起敬。
“请让一让!我要见见师娘!”文生脸上随着一句话轻声说出,惭愧之色渐渐生了出来,“各位兄台!请让让小弟!”跨步走进书生圈,书生们一看,不由自主地退避一点让出来一点缝隙。武生、龙飞、龙大人、罗康、郑文峰等人围成的圈子却一点缝隙都不给,文生只好踮起脚往里望着,带哭腔地叫:“师娘!文生看你来啦!你还好吧?”
“姓文的!你快滚!这里不是你该来的!你早已经被老师逐出师门啦!”任厂冲着文生大吼,又对卓老板吼:“妖妇!快滚!这些事都是你们惹出来的,现在老师不知被那个老枯引到哪里去了!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叫你千刀万剐而死!”
“任兄!不要跟这些旁门左道说话,小心污了你的嘴!”武生斜眼瞟上一下,拉住有些暴怒过头的任厂,“快想想办法,师娘急火攻心,看这个大夫的模样,我可不放心啊!”
文生、卓老板扭动身子从人缝里望去,果然有一个大夫正在切脉,而他半屈着腿脚正在瑟瑟发抖——不知道这位大夫到底是被身边的人给吓着了,还是本事不够。大夫终于站起来了,四下望望,看不出是悲还是喜:“我说……”吞下一口唾沫。
“你他爷爷的!没本事快滚!”龙飞一把捞起大夫的胸襟,对着大夫的脸就是一口唾沫,然后一使劲,把大夫甩出圈子来,那些书生赶快躲避开这个人,让他只撞上了一排的椅子。“师娘!你怎么样啦?这个死东西,平时还可以,到关键时刻却没一点能力!师娘!你要撑住,我马上把九原所有的大夫都给绑来,不信他们治不好病!”一堆人围了上去。
卓老板拉着文生上前去扶起那个摔得爬不起来的大夫:“大夫!我师娘的情况到底怎么样?”
大夫眯缝着眼,歪嘴斜脸地抽气、喷气,看样子痛得不轻。卓老板伸手就在大夫身上运气活血,减轻大夫的痛苦,不久,大夫长出一口气:“啊!舒服!舒服!”吞下口唾沫,“老实说,老太太就是急火攻心,现在只要把他身边的人叫开,让她透透气,我再给她扎上几针,回去后好好修养,吃点汤药就会好的!”眉头一闪,“对了!这位——夫人!你懂按摩!你去给老夫人按摩一下,见效更快!”
“我去!我也会按摩啊!”文生拔脚就要往上冲,却被卓老板拉住了,“快让我去啊!救师娘要紧!有什么事以后再说!”
“救!你真会按摩啊?我可学了十几年才能拿捏恰当,如果你想师娘被你给害死,你就去!”卓老板说完话就放开文生。
文生闻言,不再开口,拔腿,反手拉住卓老板:“女疯子!那你快走啊!”
“大夫!多谢啦!”慢慢放开扶住大夫的手,满脸喜悦地朝人群走去。卓老板这次有多坚定外人看不出多大分别,不过这一点喜悦令人相信她有足够的信心。走到人圈外围,用一种轻蔑的语气说:“真不知道天下竟然有这么多人喜欢杀人不见血!”声音足够她身边的人圈听见,扭头拉一下文生,“文疯子!你怎么还不疯啊?瞧这些人!他们可是要把师娘给活活闷死!你还真沉得住气!我这个妻子不得不佩服你的丧尽天良!”
文生听完大夫的话,一脸盼着卓老板马上救人,发现她站住,火烧着眉毛地扭头望来,刚要张嘴,又被卓老板没头没脑的一句话给打断了,听完以后,文生的头发都被烧着了似的,一蹦多高:“女疯子!你在胡说八道什么?还不去救师娘!师娘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跟你没完!”
这时候,围着老太太的人圈不再置之不理,武生和龙飞扭头过来,焦急的脸上马上涨满了愤怒,“什么?你们要找麻烦是不是?”龙飞咬牙切齿地问。
“不是啊!”文生着急中把怒气全放了,慌张地说:“刚才那个大夫说了!我妻子的按摩可以马上救治好师娘!可她在……”
“你!我呸!”龙飞抢过话头大吼,“你们这些妖魔!把老师给引走了,不知道他老人家现在怎么样呢?现在又来对师娘下手!没门!”
“龙兄!你怎么这么说话?你不信,去问问那边那个大夫?”扭头伸手去指刚才那个大夫,可那个大夫挎上药箱就要走了,“快去啊!他要走了!谁也不好找他啊!师娘可需要急救!”
“他!那个庸医!”满脸的不屑,“滚!你们给我滚!否则,我下令啦!”龙飞的脾气真够大。
“哟!瞧这位大哥说的!今天早上我们还一起来的,现在就翻脸不认人啦!”卓老板反唇相讥,“反正这位老夫人跟我们没啥关系,我老公的一片好意被你们挡回来了,我们这就走!”扭头对文生说:“哎呀!文疯子!实在对不起!我刚才怎么会讥笑你?哎!我怎么会把如此关键的事给忘了!太对不起你啦!”拉住文生就要走:“走!回去我好好补偿你!”卓老板的脸上抛出一个媚眼。
“什么?老师和师娘是一辈子的!你……你……你……”犹豫用词带来了口吃,“你怎么可以这样说啊!快!啊!女疯子!不!老婆大人!老婆奶奶!老婆祖宗啊!”文生如同一个撒娇的小孩。
“好!看在你的痴情的份上,我就排开阻碍出一次手!”卓老板无可奈何地长叹一口气,理理发丝,大步就往前走,对面前的龙飞笑嘻嘻地低哼:“让开!我奉我老公的命令救人,谁敢挡我,我遇佛杀佛,遇魔杀魔!”话一说完,嘴角泛起一丝冷笑,就往前面走。
“你敢碰师娘!”龙飞摇头摆尾地寻找家伙,寻来寻去只在桌子上找到了茶杯,他随手端起来就往卓老板身上砸:“去死吧!妖妇!”
“住手!”站在一边的武生大叫着一把拉住龙飞,拖到自己的身后,伸手一挡戒备着卓老板的反击——卓老板理都不理那连汤带水飞来的茶杯,脚往前一跨,闪身从龙飞原来站的地方冲进里三圈外三圈的人堆,那杯茶一小半“哗!”地泼在文生的身上,那茶杯擦着文生的身前飞落在一旁的椅子上,“啪!”地一声,还好差不多是空的,溅出的水只溅到了几个飞退不及的人的身上——文生伸手抹了一把脸上的茶水,眨着眼睛专注地望着卓老板。
“让开!”卓老板再挤也挤不进去,一边吼了一声,一边伸手抓住面前的人就往后面扯,三下五下把心慌人慌的人圈硬钻出了一个缺口,一把推开扭头看来的罗康、郑文峰、龙大人,特别是那个热心肠的任厂,被推得一个趔趄扑进了人圈,“你们全都给我请让开!老太太本来死不了,也被你们给活活闷死!”
罗康的反应快,刚发现卓老板的动作,就急忙退开了,郑文峰有金锭的手挡着,护着,也没挨着身,龙大人被护卫护着也没什么,只有任厂碰了一头包——这些大人物们都很不高兴地盯着面前这个扭身再次往外赶人的卓老板——一个个脸色都变了,除了罗康多了点其它的色彩,全是愤怒。
“你们都给我退后十五步!要是敢上前一步?别怪老娘不客气!”卓老板一边叫着一边赶这一圈圈的大人物——留下了老太太身边的丫鬟!——“你们怎么还不往后退,你们会治病吗?会就上啊!别让我出手!”
“大家请让让,让我弟妹给我妈看看!”尉迟敬贤夫妻及儿子丰雄,还有晓恒慢慢地来到人圈外,许多书生上前帮扶着,一边说卓老板的事——“大哥!只要你一句话!在场的人就把这个妖妇给踏成肉饼!”——人圈一听尉迟敬贤的话,先是惊讶,然后缓缓地退后。
卓老板伸手绰起老太太的手腕,“你们姐妹几个看着些人,千万别让他们靠近!”运出一缕细细的内息探探老太太的情况。
武生、龙飞、任厂一口气冲到尉迟敬贤身边:“大哥!她可是个妖妇!怎么可以!”
“别说话啦!我爸不在!我做主!”尉迟敬贤从身上鼓起一股子气,大吼一阵,就摇摇晃晃有些站不稳了。
这个时候,武生发现了一边隐藏在人群中的尉迟敬祖,扔开身边的人冲上去:“二哥!那可是个妖妇!你快去劝劝大哥!别让他这样干!”
尉迟敬祖从出神中抬起头来,望了武生半天才说:“如果是我,我也不会放过她!”武生听得有些莫名其妙,“文老弟真是好福气!”顿一顿,伸手拍拍武生的肩,“哎!这次老爸不脱层皮,也得掉一斤肉!非把他气疯了不可!大哥好样的!”跨步往尉迟敬贤这边走去。
武生恨得要死的脸,对着尉迟敬祖走开,右拳狠狠地砸在自己的左掌心,“该死!”四下寻找支援:龙大人!罗康!他一阵风冲过去,“罗世子!这你可得说句话啊!”
“对啊!”龙飞及一队书生附和着。
罗康的眼睛已经不在看身边,耳朵也不在听身边,带着一点快意地望着尚天书、木方青、李梦仙三个人——他们三个到了一起——“别吵!”罗康嘴里吐出一句厌恶的话。
武生张大嘴望着罗康,呆了十秒钟才闭上,扭过身来望旁边的龙大人,“大人!你?”
“别求我?这是你们书院内部的事,又没犯法,我可管不着!”龙大人先前从罗康脸上得到了什么信息,武生刚说完,就来这么一推。
“爸!”龙飞也无可奈何地叫了一声,蹲到地上,举起拳头狠狠地砸地。
武生在几乎举手给自己一巴掌的时候,看见了正遭书生们批评的落汤鸡文生,他长长吸一口气,痛快地喷一口气——找到了发泄对象——几步挤开人群,把脸伸到文生面前:“文生!你到底要把我们书院弄成什么样子才甘心?那个妖妇老子是对付不了!对付你?我还行!”
一直瞎点头挨骂的文生,他的神思终于被这突如其来的威胁从卓老板那边惊了回来,扭头看着武生:“武兄你说什么?”一脸的疑惑,看清了武生咬牙切齿、怒不可遏的样子,强笑着退后两步:“武兄!你这是怎么啦?”
“我怎么啦?”武生示威地笑着往四下露一次脸,猛地扭回头,贪婪地看着文生,“小子!为兄的今天不教训你一次,我——怎——敢——在——世——为——人!”伸手抓住文生胸口的衣服,双手不停地抖动,好像要把人抖散架一般。
文生有些莫名其妙,傻瞪着一双眼睛,等待着武生更深刻的解释,听了这一通愤怒之言,张嘴吐出个字“什……”就被武生的行动给打回了肚子。
“他妈的!”双手使劲往空中一抛,把文生的衣服“哗”地撕碎了,“装糊涂!打死你!”握紧抓住衣服碎片的手,手肘,运气,大叫一声:“啊!——”拳头如同闪电一般冲向文生——文生两脚被提离了地面,刚好高过武生上半身时,悬停在空中,因为文生的注意力一直放在武生的脸上,当他上飞时,眼睛的视线被动地往下移,这时,刚好看见一点模糊的胸口和武生那只暴怒的拳头,他的身上的肌肉不由地一紧,通过被动地反射计算出拳头在身上的大概着力点,身体的那一点似乎先感受到了将受到的伤害,自己努力地变形来减轻那种伤害,身体的其余部位也开始自己运动——可惜悬在空中没有着力点,身体刚有了自主的反应,已经被武生的拳头给踏踏实实地击中了,武生脸上闪过一阵畅快的笑容,保持着完成击打后的姿态,沸腾的血液开始逐渐冷却——文生的胃部被击打中了,不过打着那时已经没有多大的剧痛,只是整个身体机能暂停了一般,眼睛看见一片白,耳朵嗡嗡响,呼吸闭塞,人的意识悬入了失重状态!“啪!”“轰!”砸在不远处的桌子上,身子一翻,又摔在地上——这后面的冲击对文生来说只是一场梦了!
那些见势不对的慌忙躲避的人,仍然没有完全逃脱出殃及池鱼的后果,当运动的人缓缓安静下来,眼睛就在得意且畅快一时的武生与摔倒在地不声不动的文生身上徘徊着。
武生见文生摔出去后,就没有反应了,脸色缓缓地转到发怒、羞愧交杂的纠缠之中,鼻尖朝上一耸,喷出一口火热的浊气,嘴唇微开,牙齿紧咬,抬腿踢开落在面前的杂物,倒提着一只拳头,急匆匆地往文生走去。
文生从伸手不见五指,扭头不辨方位的半空白色浓雾中,慢慢地摸着了可以依靠的实物,眼睛里的景物一阵旋转,现实再一次落入眼中,憋在胸口的气倏然倾泻出来,神经围绕着传送给大脑的信息像洪水一般冲进大脑——大脑如同被压碎了一般,脸急剧地变形,痛苦的呻吟声从鼻子、嘴唇憋出来,血液也跟着挂在一旁!痛苦,在进行第一次冲锋以后,文生体内的内息纠合了一股力量,迅速在身体受伤处进行紧急处理,然后分出一部分,对快要造反的细胞进行安抚——当武生走到他跟前时,他的大脑已经开始正常地运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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