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堂好整以暇地看着大猫想撂爪子却被自己锁住双腕,渐次涨红了脸,心情大好:“真气不济,内力受损,背上的刀伤未愈,还敢逞强!区区一十八人,你以为我抓不过来,还需你出手!打的就是你,什么时候学会自残了!”
“我什么时候自残了!”展昭低吼,怪道刚才说要算账,原来是因为这。这打挨的不明不白,幸而近处无人,不然他的脸该往哪儿搁。
“体之发肤受之父母,现在就敢揪自己的头发,下一步是不是要拿刀剔肉刮骨!”白玉堂吼得更大声。
远处之人不由投来了好奇的目光。
展昭气得脸通红,语无伦次中:“你……你小题大做!我做什么要割自己!不是!我根本就没自残!白玉堂!你给我松手!”
白玉堂不理会,果断封了他的|茓道,往肩上一扛,拿起画影,得意地往自己住处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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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当空,万籁俱寂。
清风卷起青丝无数,梦水香缭绕鼻端。
白玉堂郁闷地盯着某猫的后脑勺,更加郁闷地蹲在一株大槐树上。过了半天,老鼠沉不住气道:“猫……”
话未出口,被某人倏然射来的恶狠狠的目光打断。
白玉堂那个怒啊,他什么时候这么憋屈过。不就是打了他ρi股一下,至于吗!盯着槐树下的门窗,白玉堂心里开始碎碎念——
去死!都是因为你,爷才要蹲在这里受罪!不抓住你的现形,白爷爷今后跟你姓!去死!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
还在怨念,忽觉脚下树枝一轻,那猫已当先轻巧无声地跃了下去。忙收回神,嫌恶地提溜着自己身上那黑不黑灰不灰从死人身上剥下来的衣衫,不情不愿地跃下树,跟在展昭身后。
阴风骤起,雾烟缭绕,室内灯火顿熄。
展昭伸直双臂,头发低垂,缓缓飘进屋内,拖长声音道:“我死的好惨哪……还我命来……”
白玉堂翻翻白眼,依样而为。
“……大……大伯……”
室内赫然是惊骇地瞪大眼的叶凡!
展昭猛然抬起脸,不是叶孟飞还能是谁。
死灰色的脸,蜿蜒在嘴角的鲜血,空洞的眼神,漂浮在地面上的双脚,无一不说明,这是死了的叶孟飞。
“你还我命来!”声音缥缈,仿佛来自地狱。
叶凡瞪大眼,这声音,错不了,是叶孟飞的声音。才刚听说叶孟飞尸首不翼而飞,难道竟是诈尸。
“叶孟飞”已经飘到了跟前,冰凉的指尖渐渐逼近叶凡的脸。
叶凡惊恐万分地将随手能抓到的东西掷向本是已死之人,接着,他更加惊恐地发现那砸过去的东西竟然从来人身体里直接穿过!
真的是鬼!
叶凡大喊一声,竟吓得晕死过去。
白玉堂上前踩踩,果然昏过去了,扭头讨好展昭:“猫儿,你的轻功愈发出神入化了。刚才你快速移动身形躲避他的袭击,看似穿透身体的把戏,不过是因为你身法太快,留下的残影而已。再加上灯火不明,熏烟缭绕,看不真切,刚好唬这小子……”
不料展昭冷哼一声,并不理他,不由声音越来越小,最后悻悻住了嘴。
伸指在叶凡灵台|茓上注入一股真气,展昭看着叶凡悠悠睁开眼。
叶凡“啊”的一声,往后急退,直到贴上墙壁,浑身颤抖,牙齿咯咯作响。
“还我命来!”展昭继续鬼喊。
身后,白玉堂捏着嗓子说话,原来,叶孟飞的声音是他学出来的。
“大伯!我不想害你!”叶凡精神濒临崩溃边缘,一下子跪倒在地,痛哭失声,“可是不杀你,他们就要杀死我!我很害怕,我不要死,我的愿望还没有实现……可是,我好后悔……”
“你为什么要杀我?”
叶凡目光空洞,机械地道:“你发现我要杀庖辉灭口,知道我是山庄的内贼。我不想的,我不想杀你的。我问你要把我怎么办,你说会秉公处理,说我是国家的罪人!把我交出去,我一定会死!是你不顾念亲情在先,我才杀了你!”
庖辉?
白玉堂摸摸下巴,随即明了,就是自己所扮这人的名字吧。
展昭推了他一下,白玉堂回神,知道该自己上场:“你为什要杀我?”
叶凡抬眼看他,忽然狂笑出声:“为什么杀你?我和你一样啊!杀了你,接下来他们就要杀我!”
展昭上前一步,挡住白玉堂,方便他继续假装出叶孟飞的声音:“他们?他们是谁?”
“是谁呢?”叶凡目光半天才转了一下,吃力地想着,“哦,是……”
忽然一声冷哼,白展二人回头,门首不知何时站了一个全身黑衣的蒙面人,一双阴鸷的眸子在月色下愈显阴狠。
“谁!”
黑衣人并不答话,嘴角微微勾起,缓缓从怀里拿出一物,此物扁平如匣,长七寸,厚三寸,对准了屋中三人。
——暴雨梨花针!
一百二十根钢针,只要打开机括,漫天针雨,便是你武功超群也决计难逃。
为了扮鬼,两人将兵器放在了门口的大槐树上,如今却是赤手空拳。
如何能躲?
白展二人的额头有汗滴滑落。
仿佛为了享受这种死亡前的折磨,黑衣人只是举起暗器,并未扣动机关。
叶凡突然笑出了声:“我没说错吧,你果然来杀我!”转向展昭,“大伯,侄儿来陪你了。”
白玉堂心知只要那人一扣动机关,他们必难活命。望向身侧之人,自己死了倒也罢了,可是猫儿不能死!
“猫儿!化出原形!快!”
只要他变成猫,就可以将他护在怀里,自己背对机关,猫儿一定会没事!
展昭一瞬间就明白了他的意思,怒道:“你在胡说些什么东西!我怎能!怎能!”随手扯下脸上的假面,快步来到白玉堂身侧,握住了他的手,坚定道,“这次,我来保护你!”
“什么?”白玉堂一愣。
黑夜中,瞬间腾起万丈蓝光,刺目的光华从展昭体内源源不断地溢出,渐渐在他周围形成一个肉眼可见的屏障。
饱满的额头上汗水涔涔而落,体内妖气有如江河决堤,倾泻而出,腾盈的妖力将空气也变得如有实质,诡异妖蓝的屏障迅速胀大,渐次将三人囊括在其中。
黑衣人眼光流动,直到三人完全被不知道什么东西给包围起来,似乎这才下定决心,轻轻扣动了暴雨梨花针。
但听“叮叮当当”一阵乱响,针雨被蓝色的屏障悉数弹开,银光急闪,针针落空。
“白大哥!”
伴着一声娇呼,一红衣少女率领数百号人,将黑衣人团团围在当地。
黑衣人丝毫不惧,缓缓举起一只手,在空中握了一下,忽然空中闪现数条银线,将黑衣人手臂缠起,紧接着那人身形暴起,已随着银线飘向半空,一回身,一个银色的小球被抛进了室内。
“轰”的一声,银球炸裂,烟雾弥漫了整个屋子。
“展昭,后会有期!”黑衣人大笑离去。
“追!”叶梦一声令下,数名弟子应声而动。
急于查看屋子里的情况,叶梦抬腿就要进屋,忽然一人自烟雾中冲出,将她推倒在地,正是叶凡。
“烟雾有毒,别去……”
“什么?”叶梦大惊,推开叶凡,挣扎着刚要起身,便见两人搀扶而出。
白玉堂使劲抱住几近脱力的展昭,两人踉跄着走出屋外便跌倒在地,展昭死死咬住嘴唇,体内的妖力已经散乱不堪,几乎到了控制不住的地步。
“猫儿……”白玉堂吃力地将人抱进怀里,抬起他的下巴,清俊的脸上汗水涔然,剑眉紧拧,心知妖力大耗之后又中毒,他的身子已经负担不起。
喂他吃下一颗固元丹,也顾不得众人在场,拂下脸上假面,低头吻上那人唇间。只是展昭因疼痛而咬紧了嘴唇,白玉堂只能用舌尖先安抚地刷过他的唇瓣,手也轻轻抚上他的后背,待他稍微张开了唇齿,这才分开他的唇瓣将纯阳精气渡了过去。
叶梦看的目瞪口呆:“你……你们……”伸出的指尖直打颤。
直到叶凡呕出一口黑血,才将她惊醒。
“白大哥,你中毒了!”
白玉堂已经说不出话,展昭精神稍好,对叶梦道:“是碧霜。”
“碧霜。”叶梦猛然跳起,“那找唐秋生,他一定有解药!”
展昭心头一凉,莫说唐秋生现在不在这儿,就是在这儿,听玉堂之前所言,他似乎也没有现成的解药。而上次的冰焰朱漓也已用完,难道,他们终是难逃此劫?
“庄主!”
一人飞奔而至,正是适才去追黑衣人的弟子之一:“天山雪莲被盗!”
叶梦大惊:“你说什么!”
那人双手捧着一个玉盒,恭敬地递上:“只剩了这两瓣花。”
叶梦顾不得多话,一把抓起花瓣,送到白玉堂唇边,颤声道:“白大哥,有救了!这是天山雪莲,你快吃下!”
白玉堂虽不能言,心里极其明白,只是闭紧嘴巴,躲避着叶梦的手,眼睛却直直盯着展昭。
明白了他的意思,叶梦顿了顿,咬牙道:“你先吃一瓣,那一瓣我给……给……”望着地上已经昏迷的叶凡,再看看把白玉堂揽在臂弯间的展昭,不过一瞬间的决定,却仿佛花费了她半生的精力,虚脱道,“我会给展昭。”
白玉堂仍不张口。
叶梦只得把一瓣雪莲先递给展昭。
展昭接过,将花瓣卷起吞进口中。
白玉堂这才放心地吃下叶梦递到唇边的最后一瓣雪莲。
天山雪莲当真是天下至圣灵药,刚一入口,便如清泉过喉,肚腹间一股清新之气弥漫,浊闷全消,白玉堂一下子就坐起了身。
而那厢,叶凡竟然也呻吟了几声,慢慢醒转。
“你醒了!”叶梦一喜,正要上前,忽然忆起适才所见所闻,恨意顿生,“叶凡,竟然是你杀死我爹!杀死从小把你抚养长大的人!你究竟还是不是人!”
叶凡竟然没事,白玉堂疑惑,突然心头掠过一阵钝痛,扭头一看,展昭眉眼含笑委顿在地。
“你骗我!”白玉堂狂吼。
——天山雪莲他并没有吃,而是偷偷给了叶凡,所以叶凡才会醒转。
——这不懂得何谓见死不救的展昭!
——这天杀的蠢猫!
一阵兵器乱响,夹杂着数人的痛呼声,本已离去的黑衣人竟然去而复返,手握黑黝黝一丈长的软鞭,落在众人之前。
“我要杀了你!”把展昭搂进怀里的白玉堂猩红了眼。
黑衣人从喉咙里笑了一声,悠悠道:“来吧,只怕你还没杀了我,那只‘舍己救人’的笨猫就变成死猫一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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