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写作是我所仰望的写作,也是我所追求的一种写作状态。
这样的生活是我所崇敬的生活,也是我所期望的一种生活状态。
虽远远不能达到,但心向往之。
最近一年多来,我开始吸取全新的精神资源,开始调整固有的文化结构。
我一点点地减少自己在生活和写作之中的傲慢、独断、怨恨、轻蔑这样一些情绪和姿态,而以爱、谦卑、同情和怜悯这样一些内在的质素来替换它们。
每一点点的进步都是艰难的——我要像关公刮骨疗伤一样,刮出自己身上的文化毒素。
我还得直面刮毒的整个过程,而不能通过诸如与旁人下棋之内的办法来转移注意力。
在刮去毒素的同时,我让自己站在阳光下,沐浴着阳光,沐浴着爱。
阳光和爱是最好的药物。
爱、谦卑、同情和悲悯,是我自身精神结构中匮乏,也是这个时代、这个国度的文明状态中的匮乏。
我像一个沙漠中的饥渴者一样渴求它们,也希望更多的朋友和同胞能够感知和获得它们。
这几年来,我自觉不自觉地陷入一些漩涡和纷争之中。
羞辱和误会、嘲弄和冷眼,都成了家常便饭。
我一度苦恼,一度怨恨,一度心力交瘁,也一度心灰意冷。
但是,最后我终于站稳了,而没有像围观的看客们所盼望的那样倒下去。
我变得越来越快乐、越来越开朗、越来越幸福。
我不再害怕敌人的明枪和同伴的暗箭,有了“爱”的盔甲,我刀枪不入。
同时,我的创作能力也飞速增长——仿佛在冥冥之中,有神灵指挥着我写作。
我不知道疲惫,也不感到匮乏。
在这一“大换血”的过程中,我的文字也在悄悄地发生着变化——我指的不仅仅是文章的语言风格,更是文字骨子里的东西。
回顾几年来的人生道路和写作道路,我清晰地看到了一条脉络:《火与冰》和《铁屋中的呐喊》是第一个阶段——那是青春的激|情和孩子般的单纯,那是一种天然的对邪恶的直觉和对真理的渴求;《说,还是不说》和《想飞的翅膀》是第二阶段——那是沉默之后言说的欲望,那是沉潜之后飞翔的梦想,那是对常识的捍卫和对启蒙的坚守;《老鼠爱大米》和《爱与痛的边缘》是第三个阶段——两本书的书名各异其趣,却都有一个“爱”字,说明了我对“爱”的发现与觉醒;长篇小说《香草山》与随笔集《压伤的芦苇》则是第四个阶段——我将爱提升到了一种至高无上的地位,我将它作为生命与写作的核心及本质。
我试图通过自己的文字,感受爱,接近爱,传达爱,分享爱——爱既蕴含在温柔与宽容之中,也隐藏在尖锐与锋利背后。
我对罪恶和暴力的厌恶依旧,我对平庸与愚昧的挑战依旧。
我不妥协、不退守。
今天的我从昨天的我之中脱胎出来,这不是改弦易帜,而是柳暗花明。
我穿越了一个长长的隧道,终于看见了一片明亮的洁净的天空。
我找到了生活和写作的理由。
《圣经》中说:但愿我的头为水,我的眼为泪的泉源,我好为我百姓中被杀的人昼夜哭泣。
(《耶利米书》第九章第一节)我的眼泪,是不是这泉源中的一小滴?
我的文字,是不是这哭泣声中的一声?
清晨,阳光照射到我的书桌上。
我沐浴着阳光在写作,我沐浴着爱在写作。
我沐浴着阳光在生活,我沐浴着爱在生活。
8.读友——《铁磨铁》序
我把每一个读者看作一位好朋友,简称“读友”。
我觉得,“读友”这个我自己发明的词语,比“读者”更加亲切和温馨。
这些年来,一直有人问我:你为什么选择写作这种许多人认为“吃力不讨好”的工作呢?
你为什么愿意承担因为写作给个人带来的痛苦和压力呢?
我回答说,原因很多,其中非常重要的一个就是:通过写作,我能不断地认识许许多多的“读友”。
在我写作的时候,我真切地知道,在千万里之外同样的一片星空下面,会有一颗颗的心灵与我的文字一起微笑或者哭泣。
对于我来说,他们曾经是陌生人,但文字却能够让我们之间不再陌生,让我们成为具有某种神秘联系的“读友”。
为此,我感谢文学、感谢写作,并无怨无悔地接受由此带给我的一切忧伤、不安和愁苦——与此同时,我也体验到了从事其他工作很难获得的幸福、快乐和宁静。
我曾经在一篇文章中写道:我不知道自己究竟拥有多少位“读友”,但我确信在千山万水之外,至少有那么三五位“读友”会为我的某一篇文章、某一段话乃至某一个词而感动,并为之流下晶莹透剔的泪水。
这就是我最大的安慰,这就是我写作的内在动力。
在我的“读友”中,最大的一部分是大学生。
我经常去大学与他们面对面地交流,也经常收到他们的来信。
不久前,我收到了一封人民大学的大学生“读友”的来信。
这位大学一年级的同学在信中说,他是在高三的时候读到我的Chu女作《火与冰》的。
那是一个寒冷的冬天,离高考还有几个月,他偶然来到县城里的一家小书店,忽然看到一本名叫《火与冰》的书,这个奇怪的名字立刻吸引住了他。
于是,他拿起来随便翻翻,没有想到一翻就放不下了。
“那家小书店里没有暖气,我就站在书架间的角落里一篇文章接一篇文章地读,简直就忘记了时间和空间。”由于囊中羞涩,他没有买下这本书,而是站在书店里花了几个小时从头到尾把所有文章都读完了。
“读完这本书的时候,外边天已经黑了,我的脚也几乎冻得失去了知觉。”这次特殊的阅读经历,使这位“读友”付出了很大的代价:他被冻成了重感冒,发烧整整一个多星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