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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书网 > 少女太妃恬妃传 > 第五十四章 爱君如梦(四)

第五十四章 爱君如梦(四)

“你也承认了,是你总顾左右而言他,是你不答我的话。”璋瑢热泪盈眶,“那今日你告诉我一个答案,告诉我好不好?”

茜宇心中大痛,却寸步不让,昂首看着姐姐,“可是你有真正问过我吗?你无非是旁敲侧击,你有哪一次真正问过我什么?”

“赫臻有没有死?”晶莹地泪珠顽强地含在眼眶中,璋瑢直直地看着茜宇,“告诉我,他到底有没有死?”

“他死了。”茜宇没有半刻的犹豫,她坚毅地看着姐姐,字字清晰,“他扔下我们所有人走了。”

璋瑢跨前一步,追问:“你说你最后见他时他还活着的,为什么第二天就走了?好……他走了,那那些遗诏怎么来得?既然伤得那么严重昏昏沉沉你们连话都没说,那那些遗诏怎么来的?他为什么册封你,为什么又原谅我?”后面的话,她几乎是喊叫地说出,又一次,她又一次为了赫臻而失态。

茜宇依旧镇定地坐着,缓缓将话说出,“我说了,你又可曾信了?你问的这些要我怎么回答你?难道你以为我会在知道的情况下让赫臻册封我做什么皇后吗啊?有意义吗?让我的儿子将来处在风口浪尖,这样有意义吗?他为什么原谅你,这不是你们两个的事情么?与我有什么关系?”

“你没有骗我?”眼角的泪水终忍不住落下,璋瑢再问,“你真的没有骗我?他死了?我爹他说的话才是为了诓骗我,是不是?”

茜宇坚定地点了点头,面上竟看不出一丝心虚,“我没有骗你。骗你的那个是陈东亭。姐姐不是答应了皇帝去接近他么?你可以再问一问他,到底有没有骗你。若赫臻还活着,你便让他带你去寻他。若你寻见了他,也替我带一句话。”

“替你带一句话。”璋瑢怔住了。

不知茜宇暗下为了这情境下的镇定磨练了多久,要在­精­明敏锐的姐姐面前做出这样滴水不漏的回答,也许从赫臻“逝世”昭告天下的那天起,她就开始一遍又一遍地演练了。

“你告诉他,德妃定了下辈子要做他唯一的女人,那就要他许我再下一世。”茜宇说这些话时,目光没有从璋瑢的面上移开半点,便眼睁睁看着璋瑢的气势一点点变弱。

“如果我寻见他,你为什么不自己去和他讲这些。”璋瑢被茜宇的话闷住了。

茜宇缓缓起身,极认真地看着德妃,“姐姐以为,你还可能寻见他么?”她忽然提高了嗓音,“这可能吗?”语毕却因情绪波动带动了胎气,她身子一闪旋即又坐了下去。

璋瑢大惊,上来扶着妹妹,“你怎么样?”

缓缓调整了呼吸,茜宇意识到腹中的孩子只是动了动并没有别的动静,方道:“我没事!可是……”她伸手握着璋瑢,眸中泪水涌出,“可是如果姐姐你再放不开这些,你会病的。你看你的样子有多憔悴!我不知道是从陈东亭出现在你面前起,还是甚至更早到赫臻死的那天,那么久了,你心里一直都放不下这个问题。可是你之前对我说了那么多话,不断地表示自己从悲痛中脱身了,坚强了,不再想了,往后的日子只要有璃儿就够了。事实又如何?其实……你逼的那个不是我,是你自己啊!”

璋瑢的身躯仿佛被掏空了一样,她承认她还是不信,即便今天茜宇斩钉截铁地说赫臻死了,她还是不信。为什么?为什么自己仍旧不信?

“可是……我的心很慌!”璋瑢一点点将心事说出,“从你把昕儿带在身边起,我总觉得你好像要走了,总觉得将来我们无法在一起。你知道,除了璃儿,我就只有你这个妹妹了。宇儿,也许我不是不信赫臻死了,而是怕你会离开。”

茜宇挤出笑容,安抚姐姐,“不会的。你我姐妹往后都在一起过,我们一起照顾孩子,将来他们长成了,为他们娶亲成家,以后的生活会更有意思。”

璋瑢哽咽,竟第一次在人前表现出几分怯意,“真的吗?你不会走?”

茜宇的心有多痛,只有她自己才能感受,仅仅这么几个月,她仿佛把一辈子的谎言都说尽了,还说得那么理所当然,这份无奈几乎磨光她所有的意志。如果没有对于赫臻的爱和对于往后生活的憧憬,她一定支撑不住。这就是爱的代价么,友情、亲情在爱情的面前都不堪一击么?可是爱,又有什么过错?只是,太自私了……

“我不会走。”茜宇笑了,“能陪着你,我就不会走。”

璋瑢凝视茜宇许久,终释然,她捏着茜宇的手说:“好,往后的日子我们姐妹一起过,我现在先去帮皇帝找陈东亭拿罪证,宇儿,我一定要他为赫臻偿命。”

茜宇微颤,反问:“可他是你的父亲,姐姐真的不念亲情了。”

璋瑢的目光凌厉而冰冷,“的确只有你才会同情可怜这个世上所有的人。他下手害我不能生育时可否想过他是我的父亲?他派人刺杀赫臻的时候,可否想过他那个会守寡的女儿?他早就不是我的父亲了,也许从他送我进宫起,我们就再没有父女关系,有的只是利用和被利用。”

面对姐姐的“绝情”,茜宇只能再次报以同情,毕竟被父母兄长万般宠爱享尽天伦的她,是一点也不可能体会姐姐此刻的感受,说什么都显得矫情而毫无意义。于是只在送走姐姐的时候,茜宇说了一句,“虽然悠儿她这一次没有受到什么伤害,但那些又确实是会伤害她的事实。事情既然发生了,且姐姐也是为了皇帝,那我们就再也不要提了。但是姐姐,往后这个后宫孰好孰坏、谁生谁死,我们都不要再Сhā手了,这里已经不是我们的世界了。皇帝要你做的事情,我已想好如何帮你,你只需回裕乾宫等待便可。”

本以为会与妹妹有一番激烈的争执,却被茜宇的镇定和坚定一一化解,自己想知道的似乎都有了答案,起码这一刻即使璋瑢想再深入地问什么,她也开不了口了。

然才出来不多久,带着挽香尚未出门,德妃却在后面叫住了璋瑢,她身后的白梨手中捧着食盒,“想去看看孩子们,云儿早上吃得不好,怕他饿了。妹妹陪我一起走走吧!”

璋瑢停下脚步细细看她,德妃的笑容里,隐藏了别的意思。璋瑢突然想起来茜宇方才的话,“德妃定了下辈子要做他唯一的女人。”

仰望明日温暖的阳光

看了大家的帖子,琐琐抖活一记。

不管是31日还是1日看到这个章节的读者大人,都请抱个平常心来看4月1日的尾声部分。

故事讲到这里,尾声部分是就一些事情给大家一个交代,而非大结局,自然这个明天大家看了就知道了。

其实对于故事最后会如何,大家心里都有一本账。但我是按着自己的思路和VIP故事进程进行到这个点,我讲的是我想的,所以不可能满足每一位读者,如果有看了不满意要撒火的,大家也尽管拍砖。琐琐接受的。

自然千万别冒什么骗钱啦、没道德啦之类字眼,我当不起的。

琐琐本人并非是弃《恬2》不管,而是《恬2》在我心里早就有结局了。所以我本人才会不期待。

但 臻昕 的故事如今只是个开端,我和大家一样看不到结尾,所以我特别期待。特别期待从四月份起,和大家一起看完 臻昕 和 zhenyi 茜宇这两个孩子的故事。

谢谢大家的支持!

琐琐敬上

琐琐荐书,一定进来看!

琐琐第一次向大家郑重推荐小说,如果大家不捧场,哼哼!!

【推荐小说】《穿越皇后成长史》

【推荐理由】因为作者云鹤追和小琐关系很铁。

千万不要被小说名称和章节名称吓唬到,其实云鹤追是“标题党主席助理”,那些彪悍拉风的名称都是蒙人的,当然当然,小说实则讲述的是一个很大气很庄重很曲折很引人入胜的故事。而且每一个人物都刻画­精­细,让你过目不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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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别错过《小琐和云鹤的故事——开心,粉开心》:

云鹤是琐琐拼字的老搭档,琐琐很喜欢吞吞鹤,最近我更新勤快,吞吞鹤功不可没!所以大家一定要支持《穿越皇后成长史》,如果大家支持,说不定吞吞鹤兴奋地天天找我拼字,很可能《真心真意》五月底就能顺利完结了。

嘿嘿!

很划算吧!!

PS.我昨天在“升级”房间里等了一个半小时,每一个人来找我打牌……琐琐真的很伤心。

【出版公告】

小琐一直强调《恬》网络版和实体版是有区别的,该情况并非琐琐一家,很多图书都是如此,大家不需惊讶,也请大家莫奇怪。

实体版的稿子是去年就定下的,而网络版是时更时新。

实体版正名《少女太妃:恬妃传》。可见,茜宇在实体版中并没有成为太后,璋瑢和茜宇的友情也非如人意,至于原因大家可以购买实体书找到答案。或者等三个月后,琐琐在博客免费放送实体版后半部分供大家阅读。

实体书出版的要求和网络发布完全是两个层面的,故而会受到诸多限制,字数、情节等等都在其列。

实体版本最后的结果琐琐个人也很喜欢,很­精­炼很简单,比起网络版本,胜在主配角层次分明,但VIP读者一定会觉得“太简单”呵呵……所以大家要想好了再买。

封面见博客:

好啦,琐琐个人推荐【网络购买】,【当当、卓越】相继会到货,都有折扣,免费送货,不然在书店买实在有点小贵!淘宝网请看准买家信誉,不然买了盗版就太不划算了。

【悦读纪】的书很­精­致的,买盗版非常没意思!千万别买盗版呀!

不过在书店可以……看完再买!!嘎嘎~~

大家要买啊!要买啊!

我自然是希望销量好的,这样出版社往后还会再来找我嘛!!嗯嗯,这乃人之常情。

可是,琐琐还是要呼吁下,想好了、“看”好了再买哈!可别买了又拿板砖拍我。哼!!!!

PS:网络版大结局将在2009年5月9日上传,敬请期待。(其实我觉得没什么好期待了。飘走~~)

以下是官方出版公告,最后列举了各省市购买地址,当然不局限于此,以下只是各地经销代理书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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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 版 公 告

《少女太妃:恬妃传》(上、下) 全文57万字,定价:元(全二册),由悦读纪-北京开维文化公司策划推出,朝华出版社出版,2009年4月26日全国上市,全国各大新华书店、民营书店有售。为了便于大家购书,经悦读纪同意,将各地经销代理书店电话地址公布如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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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丞相世外客》(上、中、下) 小 佚/著 定价:上册元/中下册元(共二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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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王爷大麻烦(一)

乾熙十九年,秋。

风和日丽,国泰民安,一派欣欣向荣。

京城永安街昕王府。

府外,卫兵把守,门禁森严。但每一个路过永安街的老百姓都忍不住要朝里瞄上两眼,只因谁都想瞧一瞧这个誉满京城、丰神俊逸、亲民和善的少年昕亲王是何等的模样。

可昕亲王年纪轻轻却是个实打实的大忙人,这不,王爷今天就不在家。

“我说好儿丫头,你这身打扮要去哪里?小心一会儿夫人知道你又胡闹,赏你一顿竹笋拷­肉­吃吃。”管家冯喜叉腰站在后院,他年过半百微微有些发福,本该和善的脸上正皱着眉头,很是不满地冲着眼前的小姑娘嚷嚷着。

小姑娘年方十五,名唤福好月,生得纤柔窈窕、清爽伶俐,一张脸蛋儿娇若六月芙蓉,清澈的眼眸里再多三分天真懵懂,叫人一看就喜欢。

此刻好月正穿了一身红绸骑马装,绣了金线的黑腰带紧紧地束在小腰里,脚上蹬一双牛皮长靴,含笑间英姿飒爽,倒颇有几分男儿气质。这身行头是王爷年上赏的,好月一直没舍得穿。

“冯管家你不说,夫人怎么会知道呢?如果夫人知道,就一定是你说的。”好月挥着手里的马鞭笑呵呵过来扶着冯喜,一半恳求一半威胁道,“王爷最不喜欢有人往夫人那儿打小报告打扰夫人清修了,可是王爷现在在围场也要人服侍不是?哎……冯管家你就让我出去吧!指不定我去了围场,王爷一喜欢多打一头熊,皇上又赏好多东西,你也能分不少呢!”

冯喜知道自己对付不了这个鬼­精­灵一样的小丫头,一边轰她快些出去,一边笑骂道:“我可不盼着王爷打头熊,只盼着好儿能被那熊瞎子吃了,王府从此就能清静了。”

好月满脸不服气,努嘴道:“熊瞎子若有这个歹心,一早被王爷百步穿杨给解决了。你就等着王爷领了赏赐回来分你吧!”说罢蹦跳着往外跑,却听冯喜在身后嘟囔道,“那就盼王爷赶快娶个王妃进府,看你这妮子的伶牙俐齿还得意不得意。”

好月的眉头微微一挑,笑着摇了摇头不去思量冯喜的话,只是快速来到马厩牵出王爷送给自己的小红马,出了王府后门便翻身上马,一挥鞭子朝那城郊围场而去。

城郊围场。

轰隆隆的马蹄声震得大地微颤,皇室一年一度的秋狩正在举行。今年乾熙帝并不亲下围场狩猎,只笃定要看看皇室年轻子弟们的骑­射­功夫,且说明了优者重赏,而劣者必罚,于是年轻的皇子王爷们个个蓄势待发,只怕落于人后被皇帝责罚。

“出发!”臻杰一声高呼,便见一排良驹如离弦之箭奔腾而出,顷刻就没入林子不见了身影。

“齐泰,你说这一回宸儿和昕儿哪一个会赢?”臻杰将西洋远望镜递给身边的内侍总管,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

齐泰收拢了远望镜,笑道:“宸亲王和昕亲王从来都不分伯仲,奴才实在猜不出,倒是听说简郡王的骑­射­大有长进,指不定这一回能有出­色­的表现!”

臻杰睨他一眼,冷声道:“宜妃给了你什么好处,这几日怎么动不动就提老二?”

齐泰憨笑道:“皇上圣明,只是宜妃娘娘没给奴才什么好处,倒是……皇后娘娘要奴才时不时在您面前夸夸二皇子。”

“皇后!”臻杰心中一暖,不再追究。

二十几年来,发妻章悠儿和自己早就融为一体,悠儿会这么做,一定是察觉到自己最近的心思了。他望着还弥漫在空中的尘土,心中微叹:登基十九年了,似乎是到了立太子的时候了,东宫之位久悬不定,未必是件好事。

少年王爷大麻烦(二)

虽已入秋,但树叶尚未开始凋零,依然有着墨绿的叶子顽强地密集在树杈上挡住人的视线,若骑术不好便极容易被绊倒。然对于这些从小接受严格训练的皇室子弟而言,不过小菜一碟。穿梭在葱郁的树林里,他们依然能收放自如敏捷地追逐猎物的足迹。

“四叔、五叔,这一回你们要打什么?”白马上勒着缰绳说话的是十八岁受封宸亲王的大皇子杰宸,如今长到二十二岁面容生得几乎和乾熙帝年轻时一模一样,他扬了扬手里的弯弓,朗声笑道,“这一次我绝不会输给你们。”

“杰宸就和你五叔比吧,我本不喜欢狩猎,只是来逛逛应个景。”和郡王臻云向来喜静不喜动,他数了数背篓里的箭笑道,“这几支够我防身了,我走了,你们两个厮杀去吧!”

“四叔小心啊!”杰宸笑着扬了扬手,转而问面前那俊逸帅气的男子,语气里充满了挑衅,“五叔……咱们出发吧!这回是比数量还是比大小?”

直身坐在枣红马上穿一身白衫的正是昕亲王臻昕,作为先帝唯一的嫡子,他很小就被册封为亲王,同胞的妹妹真意出生后也被皇后带在身边抚养,今年已有十五岁。

双亲的早亡让当年那个小王爷比寻常孩子更早懂事,且乾熙帝一直对这个弟弟期望很高,前年命其和长子领军出征,本只打算让两个年轻人多些历练,没想到这两个孩子竟联手屡建奇功,少年昕亲王与宸亲王的美名随着捷报一夜间誉满全国。

“比大小,看谁打的野兽大。”臻昕抽箭上弓,只听得“嗖”的一声,一支利箭窜入天空,顷刻间本齐刷刷列队南飞的雁群散乱开来,他朗声笑道,“若比数量,这一排大雁只怕飞不到南方过冬了。”

杰宸很是兴奋,摩拳擦掌道:“眼下正是黑熊大量进食预备冬眠的时候,五叔可别那么幸运碰上一头熊瞎子啊!”

臻昕一挥马鞭,马匹向前奔去,只听得笑声传回:“顶好你也别碰上……”

“大皇兄!”伴着嘀落落的马蹄声,两个十四五岁的少年骑马赶上来,个子较小的那个嚷嚷道,“二哥和六皇叔结伴了,三哥四哥在一起,我头一次来,就和五哥跟着大皇兄吧!”

杰宸一手拉着缰绳,一手用力挥着拒绝:“别跟着我!杰项,你带着六弟。”语毕便撒手松开缰绳一挥马鞭子隐入了林中去。

一匹棕毛马慢悠悠地跟上几步,坐上十五岁的少年便是杰宸所唤的杰项,当今皇贵妃的养子,他淡淡笑道:“今日大皇兄定要和五皇叔争个长短,怎么好带着我们耽误事?”

那六弟便是丹阳宫仁贵妃一双龙凤儿女中的龙子杰泓,他比杰项小一岁,个子却要差很多,眼眉间像他的母亲生得俊秀,听五哥这么说,只无奈道:“好吧,待我们兄弟长成了,也好和大哥叔叔们一较高下。”

杰项的­性­子很安静,笑着道:“眼下正经打猎要紧,只要认真些,总不会输给四叔的。”

“是了是了!”杰泓挥了马鞭子,马匹吃痛便撒腿往林子里钻,只听他喊道,“五哥快跟上我。”

杰项却不急着挥鞭子,而是朝方才大皇兄离去的方向看了片刻,他仿佛看到有一抹鲜红­色­掠过,却有些不真切。

且说好月策马赶至围场,可里三层外三层的侍卫把守,她愣是进不去。于是耍了些小聪明,绕到老远的地方走水路进了围场,此刻正牵着马儿在树林胡乱走着,以她的骑术在林子里是断乎不敢跨马的。

围场里山峦起伏,小丘不断,便是这林子也高低不平,牵着马儿也着实难走,皇室在此放养了许多动物,据闻今年放了熊,不知在不在这一带出没。对此,好月还是有些担心的,她的胆子也就敢对猫儿狗儿凶一凶,偶尔看见老鼠都能把王爷当树来窜,若真的碰见熊瞎子,定要吓去半条命来。

但偏偏怕什么来什么,就在好月牵着马儿胡乱钻时,耳听得沉沉的脚步声渐渐向自己靠拢,小红马突然前蹄扬起仿佛受了惊,好月牵得不紧便叫那畜生挣脱去。 电子书 分享网站

少年王爷大麻烦(三)

“红儿,你去哪儿?”好月看小红马撒蹄就跑,急得不行,正喊着却感到自己背后有粗粗的喘息声,还有那咕噜咕噜的奇怪声音传来。

怯怯地回身去看,好月登时被吓得腿软,手里握着的马鞭子虽被举到了胸前,却颤得厉害,一看便晓得是没力气挥了。

“熊大哥,你饿了?”好月几乎哭出来,面对着一头比自己高出泰半的大黑熊,福好月已经语无伦次了,“我太瘦了,没­肉­不好吃,你且等等……等等我家王爷给你打大­肉­兔来好不好?”

黑熊若听得懂好月的话,便成­精­要那观世音来渡了。它依旧发出粗粗的喘息声,咕噜咕噜地声音伴着哈喇子不断地涌出,挥了挥蒲扇一样大的爪子,又朝好月迈进。

“啊……王爷。”好月看着大黑熊朝自己扑来,抱着头就哭。

“嗖!”

“嗖!”

“嗖!”

利箭快如闪电,一支支从四面八方蹿出,就在大黑熊要伸手去抓好月的那一瞬竟被扎了一身的利箭,贯脑的那一支即刻要了它的命,身子虚晃了几下,就向下扑到去。

便是好月这副身子骨,哪里经得起黑熊这么一压?说时迟那时快,好月还没搞清楚状况,就被人团身抱起身子一个轻腾离开了地面。待落地时,自己已离那倒下的大熊三丈远了。

睁开眼睛看,眼前是个面目清秀的少年,个子虽没有王爷高,却也有模有样颇有玉树临风之态,仿佛在哪里见过,却又记得不仔细。好月两腿打飘,还未从惊吓中醒来,哭着道:“谢谢你啊,大好人,我家王爷会好好谢你的……吓死我了。”

“福好月!”这一声喊里充满了愤怒,只见穿一身白­色­骑马装的男子冲了过来,一把从少年手里拉过好月,开口就骂道,“你作死吗?什么地方不好玩跑到这里来?不要命了?”若非看到自己送给好月的红马,臻昕完全不敢想象这丫头跑来了。

好月看清来者不是别人,正是自己满围场找的王爷,一时心里安慰扯开嗓子就哭:“王爷……王爷,吓死好月了。”

“你这丫头!”臻昕的怒意渐平,看着哭得委屈又瑟瑟发抖的好月,也再骂不出来了。

此时一旁的清秀少年开了口,对臻昕极恭敬地喊了声“五皇叔。”

臻昕这才留意从熊身下救出好月的正是与自己一样在兄弟中行五的皇子杰项,“好杰项,身手如此矫健,让五叔佩服。”

杰项淡淡一笑,却拿眼睛看着还在哭泣发抖的好月,“就觉得这丫头眼熟,原是在五皇叔府上见过的。”

臻昕摇头无奈笑道:“我府里你来的少,你那几个哥哥都认得她,正是皇嫂从前赐给我的宫女,如今在王府里当差。”

说话间,好几匹马已靠近那头大黑熊,只听得杰宸的笑声响起:“这下可妙了,这头大熊成箭靶子了,怎么扎一身的箭!究竟多少人瞄准它了?杰安你数数,都是谁的箭?”

臻昕闻声便带着好月和杰项过了去,竟见杰宸、杰欢、杰安、杰康、杰泓还有四哥、六弟都在,没想到所有人都看到了这头大熊,也好在如此,不然好月这条小命定有去无回。

却听杰安笑道:“这头熊身上有大皇兄的箭,也有二哥的,五皇叔的,杰康的,还有杰项的。”

臻云悠闲地坐在马上,笑道:“这算谁的呢?难道还要仵作验尸不成?”

杰安却道:“也不要什么仵作,但看这头熊皮­肉­极厚,身上的箭只怕挠痒也算轻。定是贯脑的一箭要了这畜生的命。”

众人不禁同声问:“谁的箭?”

杰安奋力一抽,那熊脑里的血便喷­射­出来,好月哪里经得住这般血腥,加上方才的惊吓便软绵绵倒了下去。

“自然是五皇叔的百步穿杨了。”杰安如此喊一声,却发现大家的目光都聚集在了五皇叔怀里抱着的小丫头身上。

“五哥,凭你到现在也没有一个侍妾急得皇嫂搬出圣母皇太后和几位太妃来教化你。却不想竟留心在这小丫头身上了?怎地出来打猎还带着好月这丫头?”臻璃说着过来替兄长卸下身上的佩剑箭囊好让他抱着好月。

臻昕嗔道:“休得胡说,谁能想她跑来了?”

倒是杰欢想得周到,对臻昕道:“顶好别把她带去父皇面前,盘问起来又是事情,这丫头也不落好。”

却听杰泓嘀咕道:“恐怕来不及了。”语毕众人便见侍卫们各持器械朝这边涌来,原来方才杰泓见黑熊倒地一时兴奋拉了黄烟示意侍卫们来抬猎物,并没想到会冒出福好月这个丫头来。

“昕亲王,这是?”果然领头者一脸诧异地看着臻昕,身后众人均是奇怪的表情,谁也猜不透王爷怀里怎么多了红衣娇女子。

“真是个麻烦!”臻昕无奈地嘀咕了一声。

刁蛮公主(一)

傍晚时分,昕王府的主人终于满载而归,怀素夫人连忙吩咐下人侍奉王爷梳洗换衣裳。怀素夫人便是先帝康贤傅皇后的贴身侍女缘亦,康贤傅皇后薨逝后,当今圣上册封其为怀素夫人,终身照顾臻昕,也要臻昕奉养其直至终老。

“王爷,听说夫人动了大怒,您不救救好月姐姐么?”小丫头锦秋捧着臻昕换下的衣裳,立在一旁怯怯地问。

大丫头宝清狠狠瞪了她一眼,手上利索地替臻昕束了腰带,一壁道:“王爷这回可不能再护着那丫头了,什么祸都敢闯,今日好在皇上没有追究,不然该如何是好?”

臻昕想到好月方才那被大黑熊吓到惊恐至极的模样,心中还是有些不忍的,从大瓷缸里抽出一卷画看了两眼又卷起来握在手里,对宝清道:“你去看着,别让夫人罚得太狠,那丫头今天吓得不轻。”

宝清却恨恨道:“脱她一层皮也不算轻,您不知道夫人气成什么模样了。连冯总管也没饶下。”

臻昕又取了一幅画看,奇道:“关冯喜什么事?”

宝清收拾了东西,答:“恼他放好月出去呢!奴婢倒是想疼这丫头来,偏偏她个鬼­精­灵,挨打也要拖带人,愣是对夫人嚷嚷‘是冯总管放奴婢出去的,不是奴婢偷跑的。’,这下好,冯总管也被罚了月钱。”

臻昕似乎挑到了满意的画,嘴里问:“好月挨打了?”

宝清麻利地拿了锦袋子来装王爷手里的画,答道:“夫人下令按在院子里打了二十板子,这会儿垫着瓷瓦跪着呢!”

“要她起来吧!”臻昕有些不忍,他知道缘亦从不随意打罚下人,这次定是动怒了,但好月的确柔弱了点,二十大板已够她痛得死去活来,再跪只怕要落病。“天凉了,别跪出病来,你去夫人那里说,是我的意思。”

宝清有些犹豫,便道:“奴婢看,夫人也不会不管,定是要吓一吓她,就是王爷总护着她,她越发眼里没人怕了。按理说方才认错还来不及,偏她跪在夫人面前还乐颠颠地说您打了头熊,半点不知道自己有错。”

臻昕无奈地笑了,“好吧!就按夫人的意思办,不过你留心点,别叫她真的病了。毕竟是皇后赐给我的宫女。”

宝清笑道:“王爷还是偏疼她,每每都拿这句话来堵夫人。”又问,“王爷还要出去吗?”

“今日又是四哥输了,皇兄罚他请我们兄弟侄子几个吃饭,夜里都到他府里去。”臻昕说着便要走了,对宝清道,“你去和夫人说一声,我不过去了,过去了她又要问好些话。最近越来越唠叨了。”

宝清笑道:“您这话可别叫夫人听见呐!”臻杰呵呵一笑,带着那幅画走了。

锦秋抱着衣裳过来道:“宝清姐姐,您求求夫人吧!方才见好月姐姐哭得那么大声,定是痛死了,这会儿再跪着,定弄出病来!”

宝清点了她额头训道:“少和好月学,她今日怎样你也瞧见了,往后要是偷懒我也这么打你。”

锦秋吓得不敢再说话,却听宝清又道:“你把这衣服送到后院叫婆子洗,先回房去等着,一会儿我叫人送药过来,许过会儿夫人就要她起来了,你替她好好上药,不行来叫我。”

锦秋知道宝清是刀子嘴豆腐心,喜得连连称是,抱着衣裳便跑了。

院子里,跪在瓷瓦上的好月不停地扭动着身体,若直了身子跪膝盖受不了那磕着的疼,若跪坐下去ρi股上火辣辣地痛根本碰不得,于是上上下下安分不能,已是秋高气爽她却折腾出一身的汗。

刁蛮公主(二)

“你跪也是跪不好,不如再打二十板子爽快。”宝清从缘亦那里出来,见好月没一刻安分,便厉声喝了句。

好月挨打后才知道今天王爷不保她了,便学乖了许多,见宝清喝自己也不敢争辩,只委屈地哭道:“我知道错了,宝清姐姐替我求一求夫人,好月再也不敢闯祸了。”

宝清见她一脸的汗,知道是疼得,怕夜里下露水寒气侵了身体,便叫身后的两个小丫头架起她来,口中道:“我也不信你还敢闯祸,如今好,连皇上也认得你福好月了。今日夫人饶你,再有下回,一定打死。”

好月知道宝清是吓唬人的,平日定会嬉笑几句,奈何今日浑身都痛,不敢再造次,只怯怯地认错,便被两个丫头架回了房里去。偏她生来怕痛,要得锦秋哆嗦着手不敢上药,无奈之下只能请宝清来帮忙。

宝清哪里有功夫跟她耗,要锦秋并几个丫头按住了,重手重脚地就拿药往好月身上抹,痛得她又哭又喊累得半死,药抹完也昏沉沉睡去了。

“呵……总算是清静了。”宝清也累出一身汗,嘱咐锦秋道,“熬了药,醒了要她喝下去。再敢胡闹连你一并打。”

“知道了!”锦秋战战兢兢应下,送走了宝清几个,回头看着沉睡的好月,重重地叹了口气,她就知道好月姐姐早晚要被夫人收拾,王爷不见得回回都能护着她,今日好,一收拾就吃那么大的苦头。自己进王府两年来,从没见过哪个奴才被罚的。好月姐姐算是头一份了。

“五皇叔,今日那好月定被缘亦罚了吧!”和郡王府中,杰宸正展开臻昕带来的画卷看,顺口问了一句,却惹得臻云也笑道,“那个丫头上回砸了我送你的玉屏风,叫我心疼,你倒还对缘亦说是自己砸的。”

臻昕也不解释,只是笑道:“四哥莫心疼了,这幅《江南烟雨》算作赔你的。”

“五叔叔这话奇了,哪有这么赔法的?那屏风本就是王爷给了五叔叔的,如此倒生分了。”一个年轻美丽的女子带着丫头翩翩而至,头上云鬟高耸,穿一身锦绸罗缎,极富贵端庄,正是和郡王的正妃段芷璇。

“四嫂!”

“四婶!”

众人皆起身行家礼。

段芷璇温和笑道:“都是自家人,坐吧!”又对臻云笑言,“今日难得热闹,王爷可舍得拿四皇姐从金海捎来的果酿招待叔叔侄子么?“

杰宸“呀”了一声笑道:“到底四婶疼我们,四姑姑送来的酒我早见底了,四叔这里竟然还有。我正眼巴巴等着入了冬看四姑姑那儿有没有动静呢!如今上用内造的酒都不行!”

臻昕却道:“你仔细些,叫皇嫂知道你好酒,定不轻饶。”

杰欢依旧如幼时那般生得细眼长眉极俊美,只听在一旁静静笑道:“我那里也没怎么动,大哥喜欢我明日就叫人送去给你。”

杰宸大喜,拊掌笑道:“你且偷偷地送来,别叫你嫂子们瞧见,不然都去母后那里献宝了。”

“哈哈哈……”众人皆笑了。大家都知道杰宸并非好酒,金海那里送来的酒如果汁儿一般的味道,也不上头。但不多得,所以颇为珍贵。而杰宸素来好客又大方,那几坛子定不是他自己喝空的。此刻笑的却是杰宸的“惧内”,谁都知道当今皇后可是给大儿子选了厉害的王妃的。

而在座叔侄几个基本都有了妻室,其中杰宸已有一子一女,杰欢膝下也有一女,杰安、杰康的妻妾相继有了身孕,臻云亦有段芷璇这个正妃和两房侍妾,臻璃前年被封了睦郡王到现在不仅正妃侧妃齐全,膝下也有了襁褓中的女儿。

皇室适婚子弟中,唯独臻昕仍就独来独往。正如臻璃今日在围场说的,睿皇后为了这个小叔子的婚事愁得不行,却搬了圣母皇太后也拿他没辙。又因皇帝认为男儿志在四方,没有儿女情长便没有,无需强求,便让臻昕理直气壮地不娶不纳,急煞人。

杰项和杰泓如今仍在宫中居住,出来一趟不容易,也很少参加这类聚会,今日也只第二次来臻云的府上,段芷璇少不得更殷勤招待这两个小侄子。毕竟一个是皇贵妃膝下,一个是仁贵妃膝下,都是极尊贵的人儿。

待入席,满桌皆是野味珍馐,兄弟几个把酒啖­肉­好不欢喜,席间杰安笑着问臻昕,“五叔那丫头着实有趣,见我拔支箭也要晕过去。若方才在父皇面前醒着的话,倒想看看她预备怎么答父皇的话。”

杰欢笑道:“好在是晕了,好月这丫头见了父皇,指不定又要闹什么笑话。今日本该五皇叔胜了,却因那丫头被父皇驳了。”继而问杰宸,“大哥,父皇那柄青剑可是宝贝呐!”

杰宸得意地笑道:“我可不管那些,我胜了便是胜了,你们若眼馋那柄青剑,改日去我府上使一使我也不见得收你们银子。”

刁蛮公主(三)

段芷璇带着侍女来上菜,盈盈笑道:“好月那丫头我也见过几次,今日这闹着实出格了。”话这么说着,却偷偷看了眼臻昕,但见他脸上是淡淡的笑容,眸子里掠过几样情绪,段氏会心一笑,也有了些底。

杰项却不在意那柄青剑,他只是问身边的四哥杰康道:“好月真是母后赐给五皇叔的丫头么?”

杰康笑道:“是啊,听说那年她被分配去坤宁宫后院洒扫,正巧母后碰上了,看着喜欢当天就赏给五叔了,也不晓得为什么。呵呵……不过赏个丫头,也没人计较。你怎么不知道?”

杰项摇头,似乎毫无印象,却听臻昕笑道:“那年好月来时也就八岁,杰项也八岁吧,八岁的孩子哪里管那么多事情。”

段芷璇仿佛不经意地笑道:“算起来好月那丫头在五叔叔府上也有六七年了。”

臻昕并没听见,只是举杯对这杰项道:“杰项如今的功夫实在好,今日叫五叔很佩服,五叔敬你一杯。”

杰项连忙捧着杯子站起来一口饮尽,笑道:“五皇叔夸奖了。”

杰康拍着杰项的肩膀笑道:“好小子,今日你那么好的身手什么时候练成的?父皇给你请新师傅了?”

杰项刚想说话,却见和郡王府的总管火急火燎地进来道:“大内坤宁宫来人了,说皇后娘娘跌伤了脚。”

众人闻言大惊,一个个扔下酒杯敛装就要进宫去,不管是对臻云这些小叔子而言,还是对杰宸这些儿子来讲,睿皇后在这些男子汉的心里就如同女神一般值得敬仰,他们无不得到过她的照顾和爱护,十几二十年来叔侄几个如此团结友爱,睿皇后也功不可没。此刻听闻她跌伤了脚,便一个也没心思吃酒玩乐了。

段芷璇连忙唤人来伺候这些爷们换衣裳,那宫里来的人也被召了进来答话,只听那内侍吞吞吐吐地答道:“原是和国尧公主有些不愉快,一气之下没走稳,下台阶时踩空了,所以……”

他的话还没完,就听杰宸无奈地笑道:“五皇叔,难怪你到现在也不娶妻纳妾,宫外头一个小丫头敢到围场去闯祸,宫里头还有个混世魔王不叫人省心。万一又娶了个厉害的,真是要头痛死了。”

听说是真意闯祸惹了皇嫂,臻昕早已怒不可遏,哪里还听得杰宸这些话,早披了衣裳出了去。

众人到宫里时,皇后早已经歇下了,皇贵妃沈烟接待了众人,说皇后的脚伤没什么大碍,便打发孩子们早些出宫,唯独对臻昕道:“真意被你皇兄送到你那儿去了,你皇嫂真心疼这个孩子的,不过这两日图个清静。你别打也别骂,教几个道理,过几日就送回来。”

“臣弟明白了。”臻昕恭敬地答,心中却思量了好几番。

这么多年来,他的那些小侄女元戎、元歆、元弘、元瑶、元优个个或乖巧或文静,唯独自己嫡亲的妹妹是个刁蛮骄横的公主,脾气古怪不说,还动不动就和皇兄皇嫂闹矛盾,自己骂过打过都没有用,又有皇嫂偏疼,那孩子虽然忌惮自己几分,却仍旧无法无天,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养成这样的­性­子。

但这些年,臻昕却慢慢摸出了她做这些叫人头痛的事情的原因,小时候会骂几句,如今每每她惹祸,自己便许久不理睬她,有几回倒也有用。

不多久折回王府,便见缘亦的屋子灯火通明,宝清迎出来道:“公主来了,在夫人屋子里。”

臻昕刚要进去,却问宝清:“好月怎样了?”

宝清愣了愣,随即无奈地笑道:“那丫头没事了,这会儿睡得香呢。”

臻昕“嗯”了一声,随即往缘亦屋子里去,宝清在他身后叹道:“还是早些娶王妃吧,王爷真是辛苦来的。”

这一边,真意正伏在缘亦的怀里,不哭也不笑,只是这么静静地待着。真意之所以特别受皇后的宠爱,一来因为她是康贤皇后的女儿,二来也是因为她长得像极了母亲。康贤皇后虽是睿皇后名义上的婆婆,而两者实则更是挚友。章悠儿对于真意的爱,完全不亚于任何一个庶女甚至自己的儿子,可真意的脾气总是那么奇怪,悠儿偶尔也因此神伤。

房门突然被打开,真意颤了颤,咬着嘴­唇­抬头往门外望,怯怯地喊了声:“哥哥。”

刁蛮公主(四)

在这个世上,真意估计只怕嫡亲的哥哥一个,就是在皇兄面前,她照样敢做错了事情也死不承认,因为皇兄若要责罚她,总有皇嫂拦着。于是皇兄就每每将自己送出宫来交给自己嫡亲的哥哥来管教,王府里虽然有缘亦护着,但哥哥真的生气了,也从不轻饶。

“王爷回来了!”缘亦已起身,却将真意护在自己身后。缘亦已经年过半百了,这辈子人生的重点就在臻昕和真意身上,两个孩子既是自己的主子,又是自己的孩子,她哪一个也不舍得。

“缘亦你先出去一下,我有话要和真意讲。”臻昕的语气很硬,很沉郁。

缘亦朝他的手上看了看,发现没有拿戒尺之类的东西,但心里还是不放心,脸上堆着笑道:“今日太晚了,让公主先睡吧,有什么话王爷明日再问吧。”

真意这次意识到自己不仅仅是惹长辈生气那么简单,心里也有了害怕,躲在缘亦的身后娇滴滴道:“哥哥也早些休息吧,意儿明日来给您请安。”

臻昕摇了摇头,侧身将门口让出来,冷冷道:“缘亦你先出去,一会儿就好。”

缘亦无奈,转身握了握真意的手示意她不要顶撞哥哥,随即才一步三回头地离开,却不曾走远,只近近地立在回廊下。

臻昕反手将门关上,一步步往真意走去,英气逼人的脸上剑眉紧蹙,深邃的星眸直直地看着妹妹。

真意的眼圈骤红,害怕地向后退了一步,抿紧了嘴­唇­看着兄长,她不晓得这一回哥哥会怎么罚自己。

“你很会来事!”臻昕冷声道:“你什么时候能长大?”语毕一步跨到了妹妹的面前伸手将她捉住。

“意儿错了。”因亲眼看到皇嫂摔伤,真意第一次那么爽快地认错,从前手心被哥哥打红了她都死活不认的,“我已经给皇嫂赔不是了,皇嫂不怪意儿。”

臻昕看着妹妹,这个世上没有人再比妹妹长得像母亲了,他何尝不心疼真意,可是身在帝王家有太多的无可奈何,他不能像放纵好月那样放纵妹妹,但这一次臻昕的确不打算责罚她。

“那告诉哥哥,究竟为了什么?”臻昕捉着妹妹的手突然变得极温柔,他一把将真意抱在怀里,低声问,“为什么总是要做叫人不喜欢的事情?”

真意被哥哥这么一抱,竟什么脾气什么矜持都没有了,搂着臻昕的脖子就嘤嘤哭泣起来,越哭越伤心,而她从小挨骂挨打,除非捱不住了,不然绝不会哭的。

“是不是因为要过生日了?是不是因为冬天又要到了?”臻昕的眼眶微微湿润,母亲死的那一天他一辈子也不会忘记,可是他不怪真意,这怎么能怪妹妹,况且自己若有半分不疼爱真意,母后不会原谅自己的。

“不是的,不是的……”真意否认着,可是这反常的哭泣早出卖了她。

“傻丫头,母后的去世不是你的错。不要听那些无聊的话,这怎么好怪你?”臻昕爱抚着真意的背脊,哄道,“你若总那么固执,母后怎么能安心?她会怪哥哥没照顾好你,没教导好你。你可知道,我们的母后是天底下最完美的女子。”臻昕放开哭得梨花带雨的妹妹,捧着她的脸蛋笑道,“而我们真意长得那么像母后,一定也要做天底下最完美的女子,好不好?”

真意只被哥哥训过骂过甚至打过,只被哥哥冷落过不理睬过,从没有听他讲过这些话,她也没料到哥哥竟然发现自己骄横跋扈,只是因为自责由于自己的出生夺走了母亲的生命,所以才每每惹事惹人生气,希望不被人喜欢,从而来减轻自己的罪恶感。

“可是……有人说母后曾祷祝说,愿意用生命来留下我。”真意抽噎着,充满信任地看着哥哥,“如果没有我,母后就不会死,哥哥也不会那么难过……”

臻昕拍了拍妹妹的额头,嗔怪道:“如果母后知道你这么想,一定会生气的。意儿如果还听哥哥的话,真的尊敬母后,那么往后都不许再胡思乱想。”

真意抽噎了一下,认真地点了点头,随即又被哥哥抱在怀里,听他极温柔地对自己说:“记着你的承诺啊,不然哥就不要真意了。”

真意呜咽了半天,突然道:“哥哥有了嫂子,就会不理真意了,杰宸他们都是这样。”

臻昕气结,在妹妹的额头上敲了个栗子,苦笑道:“母后在你这么大时,已经嫁给父皇了,你这小丫头,却还那么不懂事,终究让皇嫂宠坏了。”

真意冲着臻昕甜甜地笑了:“难道哥你没有宠我么?”

臻昕无奈,可看到真意甜美的笑容,他释然了。

王爷要娶亲(一)

翌日,仍旧是清朗的好天气。昕亲王天­色­未亮就已出门上朝,他十八岁和杰宸一同入朝参政,这么多年来从未迟过一刻,让一些老臣都赞叹不已。

“吱嘎”一声,房门被推开,锦秋急匆匆挽了头发迎出去,却发现是一袭红衫长裙的国尧公主,连忙福身施礼,“公主万福。”

“锦秋你又长个儿了!”真意拍了拍锦秋的肩膀压低了声音笑呵呵问,“好月呢?听说她挨打了?”

锦秋掩口笑道:“躺着呢!ρi股都开花了,这几日动不了。”

真意朝里望了望,促狭地笑道:“该!她竟敢去围场不带我。”

锦秋知道公主和好月是属于一路人的,自己不敢再多说什么,连忙说该去­干­活儿即刻辞别了真意。

待房门关上,真意蹑手蹑脚地走到好月床边,竟见那丫头还趴着呼呼大睡,于是促狭地重重拍了她的ρi股大声喊:“福好月,宝清来了。”

吃痛从梦中惊醒,好月慌慌张张地要起床便忘记了自己身上还有­棒­伤,身子一腾大大牵扯了臀部的伤,痛得她呲牙咧嘴地又趴了下去,待看清了身边只有一个真意,才哭丧着道:“连公主都欺负奴婢,好月的命真是苦!”

真意轻轻掀开她身上的被子,果然好月的下身没有穿亵裤,受笞处又红又肿跟那腰上腿上赛雪的柔­嫩­肌肤很不搭调。

“公主!”好月羞涩难当一把按住被子咕哝道,“好月够可怜了,您给奴婢留点面子吧!”

真意嘿嘿笑道:“缘亦这回发狠啦!把你打成这样!福好月……”她拍着好月的肩膀说,“下次再想去围场,要记得叫上本公主,这样你不仅不会挨打,还能玩儿得很开心。”

好月将脸枕在胳膊上道:“公主您在宫里,奴婢Сhā了翅膀也飞不进来啊!哎……公主!”她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笑嘻嘻回过头来看着真意问,“公主您怎么又出宫了?难道您又闯了祸被皇上送来给王爷管教?”

真意大窘,扬手一巴掌招呼在好月的伤上,“你个丫头,就不盼我好?该你挨打!”

好月痛得眼泪直流,呜咽道:“可是您哪儿回出宫不是为了这些个原因呢?弄得夫人都不盼您出宫了,说您一出宫她就提心吊胆的。”

笑得幸福而甜蜜,真意凑下来对好月道:“虽然是出了点小意外,不过……这次哥哥他没有罚我,还说了好些话哄我,昨晚我第一次觉得哥哥那么亲切。好月,你家主子怎么突然变得那么好了?”

好月忿忿地嘟囔道:“哪儿好了!昨晚一句话也不帮奴婢讲,奴婢硬生生挨了二十大板,那会儿我以为自己快死了。”

不是自己挨打,真意当然不知道好月有多痛,很不在意地说:“那我回头跟哥哥说,下回要他一定帮你。不过你也是,缘亦最不喜欢奴才丢哥哥的脸了,你砸锅烧房子都行,可千万别去外头丢人,不然缘亦能生吞了你。”

好月被真意说得直冒冷汗,很用力点头表示自己领会了公主的意思。

真意又神秘地凑下身子低声对好月说:“有件事情我连缘亦都没讲,就告诉你一个。”

见公主说得那么认真,好月也起了好奇心主动地凑上了脑袋。

“我告诉你啊,我听皇嫂和皇贵妃、仁贵妃她们几个商量,年底之前一定要把哥哥的终生大事定了,就是强拉硬配也要给他娶个王妃。”

不知为什么,好月脸上的笑意渐渐淡去了,其实她也不晓得自己在想什么,只是觉得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心里好像动了动,有点痛,甚至比身上的伤还痛。可是,她不明白为什么会痛。

王爷要娶亲(二)

真意继续嘀咕道:“大皇兄已好多年没选秀了,可这些日子内务府却拟了好些名册送进来,我想呀,要不是为了明年开春给大皇兄选秀,就是要在这些秀女里头给哥哥选王妃。”真意绞着腰上的宫绦,蹙眉道,“顶不喜欢那些扭扭捏捏的千金小姐,我瞧着没几个能配得上我哥。”

好月轻声笑道:“那些小姐连万岁爷都配得上,怎么会配不上我家王爷?夫人也念叨了好多年了,要是她晓得了一定开心。”

真意认真地说:“你可别说啊!缘亦那么罗嗦,要知道皇嫂有这个意思,还不天天把我哥给烦死!这件事情八字还没一撇呢,皇嫂那儿也怕打草惊蛇似的总是偷偷地和皇贵妃、仁贵妃她们商量,可惜呀,还是叫我知道了。”

“叫公主知道什么了?”人未至声先到,房门被推开,一身绫罗绸缎的缘亦缓步进来,脸上是对于真意的宠溺,笑盈盈问:“还以为公主去哪儿了,原来在好丫头的屋子里,怎么呀!你不吃早饭了?特特要我做了点心,人却不见了。”

真意起身腻上去,机灵地将话题扯开,“知道好月闯祸挨打呗,这叫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本来宫里人就知道好月,如今更是个个都熟悉了。”

缘亦的笑稍嫌严肃,瞅着好月冷声道:“你听听,真是给王爷丢脸,我千叮咛万嘱咐,王府上下偏就你是最没分寸。若不是皇后赐你来,早撵你出去了。”

好月大窘,怯怯地不敢还嘴,挣扎着稍稍爬了起来,连声道:“奴婢再不敢了,夫人切莫赶奴婢出去。”

真意见自己一句玩笑话反害好月挨骂,连忙打圆场道:“缘亦你又着急了。我也没说宫里人笑话哥哥呀!莫说那些娘娘主子夸哥哥体恤下人,亲仁和蔼极有皇室风范,那些个宫女内侍哪一个不想能出宫来咱们王府做活儿呀!你别看好月闯了祸在围场给我哥丢脸,却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缘亦最拗不过公主一张嘴,嗔道:“得了,你呀又拿对付皇后娘娘的嘴来堵我。皇后娘娘心思灵敏还能接你的话,我一听可就要晕晕乎乎的了。”

好月忍不住笑道:“王爷也说,公主一开话匣子,能听倒一片人!”

真意大气,指着好月道:“就知道你们主仆两没事就编排我,真是你活该挨打,打得不够。”说着拉缘亦撒娇,“今儿再打她一顿,看她还敢不敢说我。”

缘亦知道真意只是玩笑,哄道:“知道了,一定好好教训她。公主快跟我去吃早饭,五皇子来了府里,就等你吃了早饭接你回宫去。”

真意奇道:“怎么遣了杰项来接我?真真奇怪!”

“听说今日五皇子给皇后请安时提了昨儿的事情,皇后自然想你了,忙着就派五皇子来接你。”缘亦一边说着一边带真意出去,“这世上还有比娘娘更疼公主的吗?公主回宫后好好伺候娘娘养伤,别招她生气难过了。公主啊……”

真意无奈于缘亦的喋喋不休,临出门时回头对好月眨了眨眼睛,又比划了一下示意她好好休息,随即就被缘亦带走了。

好月知道公主最是善良,虽然她很少出宫,但和自己却是难得的是好朋友。每次来总是讲宫里好玩的事情给自己听,拿好吃的点心赏给自己,偶尔挨了兄长的责罚也都偷偷跑来自己这儿哭。别人看不到真意柔软的一面,好月却常常能看到公主举着通红的手哭泣,哭得那么委屈,叫谁看着都怜惜。

可公主却少有在人前服软的时候,这一点他们兄妹两个真的很像,而这一切,也只有常陪在王爷身边的好月能看到。好月常想,为什么老天爷造出这么善良可爱的一对兄妹,可却不叫他们过得不像别人看到的那般幸福。

“如果真有个好女子来配王爷,往后王爷的生活里多一个人陪伴,那王爷一定会更幸福的。”好月重新趴在了床上,将手臂垫在脸下,可是有一滴湿濡濡的东西顺着脸颊流到了手臂上,她喃喃道:“只是到那会儿,好月就不能再陪王爷了吧!”

王爷要娶亲(三)

这一边真意已跟着缘亦来了堂屋,果见一袭皇子装束的杰项正坐在里头,她与杰项年龄相仿只大他几个月,可常常仗着自己长辈的身份欺负这个少年,然杰项从小安静好学又不失活泼,自然是每每好脾气地让这个小姑姑当作玩伴,宫里上下倒是这姑侄俩情谊笃深。

“老五,你怎么来了?”真意招呼了一声就径直往饭桌上坐,挥了挥手里的筷子问,“你吃早饭了没?”

杰项起身立到桌边,笑道:“用过了,就等姑姑吃了早饭接您回宫。”

“别文绉绉地倒我胃口,快坐下吃一些,缘亦的手艺你在宫里吃不到。”真意已拿了一只素包大大地咬了一口。

缘亦轻声嗔道:“公主慢慢吃,好好和五皇子说话。”

杰项坐下掩口清咳一声,道:“怀素夫人不必介意,姑姑历来在宫里也这个样子。”

真意举着筷子要敲他的脑袋,被缘亦拦下,苦口婆心道:“公主可要文静些,哪儿有公主像您这样的!”

真意最受不了缘亦的啰嗦了,狠狠瞪了杰项一眼,转而笑嘻嘻对缘亦道:“这包子忒淡,缘亦你舍不得搁盐呀!难道哥哥克扣家用不成?我好不容易出来一趟,转眼又要回去,在宫里就想你的包子吃,你再重新蒸两屉来我带回去慢慢吃。好不好?”

这有何难,缘亦自是满口答应,与杰项寒暄了几句便旋身离去。对于臻昕真意兄妹两对她提出的要求,就是拿命换她也绝不犹豫,何况只是要吃些点心。

“母后很想姑姑,要我今日接您回宫。”杰项也尝了一口素包,却咸淡合适很美味。

真意已撂下了筷子,不知何时凑到了杰项身边,神秘兮兮道:“你小子出了宫就只想着带我回去?”

杰项咽下嘴里的包子,不解地看着面前笑靥如花却带着一股子坏的姑姑。

“不如我们在京城逛逛?我带你去转转,也不枉费你出来一趟。这外头的学问可比书房里的多了去,你学也是学不过来。”真意说得神采飞扬,完全忘记了她上一回偷偷溜出宫被逮回去后又被乾熙帝送来昕王府叫哥哥狠狠教训了一顿的痛苦,“老五啊老五,是姑姑我疼你才带你去玩的,杰安杰泓他们想巴结我都不成!”

杰项知道他今天没有拒绝真意的可能,每次这个小姑姑来找自己商量事情,其实都只是客气地通知一下而已。

“好吧!只是我们还是要早些回去,不然母后她们会担心。”杰项也礼貌地把道理说了一遍。

真意大喜,一手夺了杰项手里的包子拉着就要往外去,“此刻就走,不然缘亦回来谁也走不了。”

可两人才出屋子就迎面遇上了宝清,“公主要去哪儿?”

真意脑筋转得飞快,“宝清,你告诉缘亦我等不及要去给皇嫂认错,不等她的包子了。”说外就拽着杰项往外走,徒留宝清傻傻地站在原地。

一边往前走,杰项四处环顾了一下五皇叔的府邸,好像是在找什么人,忽听得一旁回廊里一小丫头对另一个说:“好月姐姐醒了,锦秋熬了粥没工夫拿回去,你腾个手吧!”可再想听什么,自己已经被真意带了出去。

皇宫大内,聆政殿上朝会正热闹地进行着,为了今秋农税征收的问题,昕亲王与宸亲王叔侄两正联手舌战群臣,而皇帝只静静地坐于龙椅作壁上观。

近两年朝廷上好多决定都是这样得来的,他往往扔出一个问题让大臣当堂讨论,起先杰宸、臻昕两人未必会发表意见,但若当日得不出结果,翌日这两个孩子一定会做了充足的准备来向自己提出种种意见举出种种应对措施。在一次又一次被自己驳回,一次又一次和大臣们意见分歧,一次又一次失败和成功后,杰宸和臻昕已有了长足的进步,如今已能不回去翻阅史籍资料做了功课后再上谏言,往往乾熙帝提出什么,叔侄两都能及时给出反应。

王爷要娶亲(四)

“皇上,战争结束后朝廷遣散临时所征兵役,鼓励他们回乡从商从农以求让我朝在战后迅速回复经贸农业,而今两年未满朝廷突然要提出加重农税,那些回乡耕种的兵役可能尚没有从土地里获得财富使生活丰足,却又要将劳作的成果多半奉献给朝廷。臣认为此举势必寒天下百姓的心,来年春种极可能看到的是大批的田地被荒废。若有商贾贵族借机买卖地皮擅自圈地,将引起更大的矛盾。农为国之根本,不可动摇。”臻昕据理力争,继而面­色­严肃地转向身边一个官员,“户部今年的账目尚没有全部做出来,此刻提出加税,是不是太仓促了?”

杰宸亦对上座父亲道:“淮东淮南各省初秋送入京城上缴国库的税银在道上遭劫,户部虽上报分文未丢,但有平如省官银在民间出现,不知户部对此要作何解释。”

宸亲王此话一出,吓得户部几个官员面如土­色­,结结巴巴地上禀皇帝,糊里糊涂不知道说了些什么。

乾熙帝似乎并不意外,轻描淡写一句,“即刻追回遗失税银,切记不可扰民。户部上下所有官员发俸三月充入国库。农税一事明日再议。今日散朝,宸亲王、昕亲王随朕入涵心殿议事。”

齐泰应声高喊“退朝”,满朝文武山呼万岁,待乾熙帝离开后方陆续退去。杰宸和臻昕对看一眼即刻跟上了臻杰,却不知今日皇帝要与他们商议什么。

入涵心殿,二人行礼后却没有得到皇帝免礼,忐忑不安间便听臻杰道:“你们一个是朕的儿子,一个是朕的胞弟,年轻气盛血气方刚这很正常。但你们的历练还不够,各方面经验城府也不能和一些大臣相比,不要动不动就在朝廷上当众把朕的臣工逼得无路可退。驾驭朝臣靠的不是强权,好比户部丢失税银一事朕早就知道,你们两个即便要提,也可以私下上折子。像今天这样当堂置整个户部于尴尬,朕是罚好还是不罚好?”

叔侄二人对视一眼,即刻道:“臣鲁莽。请皇上降罪。”

臻杰摇了摇头,叹道:“你们的鲁莽最好到此为止,让朕看到你们更好的表现。都起来吧!”

叔侄俩对视一笑知道没事了,才起身便听杰宸问:“父皇,母后的伤好些了吗?”

臻杰翻着一本折子道:“太医说没什么,一会儿你们两个去看看她。”说着忽然抬头看着臻昕,“真意如何?”

臻昕淡淡含笑:“她昨日还算乖巧,臣弟一问就认错了。”又道,“皆是臣弟管教无方,又让这孩子要皇兄烦心。”

臻杰苦笑:“算了,都是你皇嫂自己宠坏的。倒是她一日消停,朕还要担心她是否生病了。”又想起了什么,问,“你府里那个丫头怎样?醒了么?”

臻昕大窘,垂首道:“已无恙,多谢皇兄关心。臣弟替福好月谢皇上不罚之恩。”说着就要单膝跪地,却听臻杰道:“罢了,你不至于替一个丫头赔罪。”

杰宸笑道:“皇叔又谦恭了,父皇何曾未罚?那头熊分明就是你那一箭要了它的命,若非这丫头搅局,父皇随身的那口青剑可就是皇叔的了。”

臻昕浅浅一笑没有接话,其实他对于这个结果很满意,他一直都记得母亲的话,要一生效忠皇兄,辅佐子侄,不该他得到的东西,他绝无半分欲望。

臻杰细细看了儿子和侄子,嘴角勾出一抹叫人不易察觉的满意,却合上了折子认真地对臻昕道:“五弟,你皇嫂又向朕提你的婚姻大事,这一次朕恐怕无法替你回绝了。”

臻昕霍然抬头,略带紧张地看着皇兄,眉头里掺杂进一丝忧愁,却敢想不敢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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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外,无敌排骨大人,我今天无法登陆评论区,你帮我把《真心真意/by玉骨冰肌ly》这个帖子加­精­置顶好吗?谢谢!

谢谢玉骨冰肌大人的帖子,你总是让我非常非常地惊喜!!

关于大家不喜欢 福好月 ,琐琐个人持保留意见,毕竟还有人不喜欢薛宝钗不喜欢林黛玉甚至不喜欢贾探春,大家的个­性­不同价值观不同,喜好不同就非常的正常。

但是,好月 不是闯祸头子,她不是傻的。真的!!

似曾相识伊人面(一)

“可是,臣弟眼下并无这些心思。”臻昕垂首道,“臣弟会自己与皇嫂说明,不让皇兄您为难。”

臻杰看了弟弟许久,心中掠过疑惑掠过好奇,继而才道:“朕明白了,朕不会Сhā手,但你若真的不乐意,可以来涵心殿找朕。”说着指着一叠折子道,“这里一些一会儿派人抄录后会送去你们两个家中,今日回去看过后,明日早朝给朕答复。这会儿先去坤宁宫请安吧!”

“是!”叔侄俩应声领命,悄然退出。

一路上臻昕沉默无语,将近坤宁宫,杰宸终忍不住问:“五皇叔为什么屡次拒绝?如今我们兄弟叔侄里就你没有妻室,纵使你不想母后他对你上心,可除了你她也没别的人好上心了。”

臻昕微微一笑,拍着杰宸的肩膀道:“也没什么原因,就是不想被束缚吧!一会儿就是不帮我说话,也别帮着皇嫂。”

杰宸无奈叹道:“这是自然,不必五叔交代!”语毕笑着和臻昕一同进了母亲的殿阁去。

这一边,日上三竿,京城的大街小巷被秋日的阳光照得暖烘烘的,杰项很少出宫,今日陪真意这样到处逛逛,果然看见好些新奇有趣的事和物,大大地长了见识。

“怎样老五,姑姑我没骗你吧!”真意的个头要比杰项小许多,加上岁数和杰项差不多,不说便谁也瞧不出她是杰项的姑姑,路人只当这要么是一对兄妹,要么就是一对小两口。

杰项喜怒不形于­色­,只是温和地笑:“就是人多嘈杂一些。”

真意很不满地瞥了他一眼,“假正经!”忽地看到一个小摊上卖漂亮的簪子,便拉着杰项轻声问:“你刚才问那些内侍要了多少银子?”

原来杰项从宫里出来自然带了人的,但此刻他要和姑姑去逛街,那些内侍当然不能跟在身后,他不知用什么办法将那群内侍给安置了,但他还记得姑姑的嘱咐,“记得问他们借钱。”

杰项从未有过要花钱的时候,他只是随便要了一点统统装在了一个钱袋里,此刻递给真意颇有些无奈道:“头一回听说主子问奴才要钱的。”

真意掂了掂钱袋喜滋滋地说:“回头加倍还他们就成了。你跟我来,我们买些好玩的东西带回去,元瑶元优的生日都在十月,杰琛也快满三岁,你这个哥哥总得表示表示。萍淑媛、楚昭仪、孙昭仪那儿都是人情。”说完就跨到那摊子上去挑东西,一边还叫杰项也给参谋参谋。

杰项负手立在一旁,看着欣然和摊主交谈的姑姑,心中却并不感到快乐。方才真意那句“萍淑媛、楚昭仪、孙昭仪那儿都是人情。”触动了他的心绪。因和姑姑交情最深,他知道真意平日里刁蛮娇惯偶尔还不讲理的背后,其实将与宫中上上下下每一个人如何相处的分寸拿捏得很细,也因此其实过得有些辛苦。

因为生母也难产而终,许是姑姑就觉得和她的命运相似,所以对自己特别亲厚。他记得去年自己生辰时姑姑带着他在福园里偷偷地喝桂花酿,喝醉的真意拉着自己哭着说:“我们姑侄是一样的,我克死了母亲,你也克死了母亲,可是你姑姑我更厉害,我连父亲都克死了,她们说母后一怀上我,父皇就去世了。杰项……”

“杰项,这支梅花簪漂亮吧!”真意起身拉着杰项问,“上次我弄坏了元歆那丫头的,她哭了好久又不敢告状,我倒不忍心了。我买了回头你拿给她。”

杰项笑道:“元歆的梅花簪是上等和田脂玉,你手里这个假货,送了给她,还不气死她。”

摊主见杰项这么说,很是不悦,“这位小哥,我这儿的玉哪一件是假的了?您可不能乱说话啊!”

真意连忙赔笑,拉着杰项到一边嗔怪:“你知道是假的,她怎么看得出?真是!我好容易谈的价钱被你搅和了。罢了罢了,回头看看别处有没有卖,你记得啊,别再乱说话!”

杰项无奈答应着,却见街市上人群都往一边涌去,自己的目光也被吸引,但见一驾华丽的马车缓缓进了街道,真意见了也不惊叹道:“好漂亮的马车,却只是平常百姓家的车。”

言语间,马车在京城名店珍馐阁前停下,一个白袍男子下了车来,他微微抬头看了看匾额,长身玉立,英姿飒飒不失儒雅。忽又见车内伸出女子柔荑,男子回身凑在车前,听车内女子说了几句,面上是温和欣然的笑,少时便带了几个小厮旋身进店。

“男女同车。”真意忽然显得异常安静,轻声道:“车内的女子是那人的妻子吗?”

杰项见姑姑面­色­微见泛红,心中不觉好笑,却不点破,只是道:“也许是吧,或者也和我们一样,是姑侄,是兄妹!”

真意气呼呼道:“谁问你了?多事!”又嘀咕,“你没见皇兄他也是这样冲着皇嫂笑的吗?”

不多久见那男子出了店来,身后家仆手上提着许多油纸包,突然有个衣衫褴褛的老­妇­人带着孩子跪在了男子面前行乞 。本围过来看这架华丽马车的老百姓不禁都好奇起这位衣衫光鲜的爷会如何应对。却见男子解下腰际钱袋弯腰躬身将袋子放到了老­妇­手中,一壁回头对身边人吩咐了几句,便有两名家仆上前来帮助老­妇­。男子则自行上车,没有过多的逗留。

看着马车从面前驶过,真意轻叹一声:“但愿真有这样好的人,不要在人前做戏才好!难得他有心顾及老­妇­回头揣着钱袋会不会遭恶人欺侮。”

杰项看了看日头道:“如果我们再不回去,只怕要做戏撒谎了。”

真意却毫不在意,拉着杰项往前走,“现在咱们一边往那儿走,一边看看有什么好买的。等到了城门口,东西指不定也买好了。”

杰项无奈,只得跟上。他晓得除了陪同姑姑外自己还肩负着保护她的责任。正如自己说的街上人多嘈杂,陪姑姑在宫外乱逛还不打紧,若她有个闪失,母后那里就绝对无法交代了。

然而真意和杰项还不知道,那驾华丽的马车并非寻常百姓家所有,一出街市车子就挂上了皇室令牌,正一路畅通无阻地往皇城驶去。

车内,一个穿着华丽的­妇­人正挽着白衣男子的胳膊,她有一双清亮美丽的大眼睛,虽然有些年岁,但依旧纯澈动人,只见她笑着皱眉想了想,方道:“刚才……我好像见到一个人,却没瞧真切,不过……定不可能再见到她的。”

白衣男子温和笑道:“十年没有回京城,见到了谁你也未必认得!”

女子甜甜一笑,依身腻在男子身上,“十年了吗?我不曾觉得。”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题外话

我记得除了大家*某个懒人琐不更新和因为茜宇死了而想拍死某琐外,很久没有这么心齐力协了。没想到一个小丫头片子竟然比原子弹还厉害,能引出那么大的话题,也是琐琐笔下第一个被这么多人念叨的人物。虽然大家不喜欢她,可是她还真的蛮会来事儿的。

一直以为俺是急­性­子,现在碰到更急的了。

我说会写门不当户不对的爱情故事,可是我有说谁和谁,我有说那段爱情会开花结果不?哎!但是我记得我说过,我和大家一样还看不到结尾,所以很期待!!

我矛盾了很久,还是决定按照我自己的思路来写,但琐琐会在乎大家提出的意见,甚至尊重大家的喜好。可是我不会改变我的思路,因为有时候故事走到后面,她自然而然地就会出现一个结果。到那个时候,连琐琐自己也无法改变了。

另外给大家一个提示吧,好月在遇到黑熊攻击的时候,是,那头熊好像是因为臻昕的那一箭而死掉的。但是真正抱着她脱离险境的人是杰项。

就好比我们在选择爱人的时候,一个在某关键时刻出现,另一个做了某关键事情,完了自己一直深爱的人既没有在关键时刻出现,也没有做关键的事情,那么,你会如何选择?这不是一分钟能决定的问题。

所以,故事也必须进行下去。

这一切,都没有定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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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温情柔情爱情来弥补臻昕前十几年所受伤害的真命天女是谁,我无法给大家一个答案!

我很担心大家不会再看这个故事,可是我不可能为了这点而现在就信誓旦旦地说:啊,谁不会和谁在一起。

那样,琐琐就完全变成了一个码字机,难道大家仅仅想看到一个结局,仅仅希望琐琐列出一个表格,尔后决定一切人物的命运。

那个跌宕起伏迂回曲折亦悲亦喜­精­彩纷呈轻松愉快妙趣横生的过程,都不重要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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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明时节雨纷纷,琐琐码字欲断魂。

敢问真情何处有,唯有后文定乾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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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告:有条件的读者请尽量订阅VIP章节,不会花大家很多钱的。一来琐琐是为了赚点钱,二来是因为VIP章节通常会埋下伏笔或者有重要情节。嘿嘿……希望大家喜欢!!

似曾相识伊人面(二)

男子默声将妻子揽入怀。

十年,还是十五年?这都不重要!正如妻子所说“我不曾觉得”,他也不曾发现一晃已十几年过去,幸福的时候,时间是停滞的还是悄无声息地流走,谁也不会在乎。

马车临抵重华门,另一架马车也缓缓而至,夫­妇­二人携手下车,另一架车上下来祖孙二人,一个十来岁光景的娇俏小丫头张开手臂向女子跑来,“娘,外婆说我们到了!”

女子将女儿拥入怀,女儿长得像母亲都有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不晕车了?这会儿­精­神好多了!一会儿进了宫要文静一些乖一些,别叫爹娘失望啊!”

小女孩儿骄傲地看向父亲,娇滴滴道:“爹爹都讲过,爰儿一件件记得仔细着呢!”

正说着城门霍然打开,一排排宫女内侍跟着一个总管内监匆匆而出,一行人一见这一家四口就匍匐于地,“恭迎慈悫贵太妃、恭迎国和公主、恭迎……”

街市上,真意和杰项正为了要不要进馆子吃点东西再回去而争论不休,真意气呼呼地骂杰项胆小吝啬,杰项却提醒她时辰不早,若宫里没人回王府通报二人已回宫,缘亦可能会派人进宫问,到那会儿就全穿帮了。

杰项正好说歹说地要带这位刁蛮姑姑回去,便见自己的随侍慌慌张张地找了过来。

“我的爷啊,奴才总算找着您了!”

杰项皱眉问:“不是叫你们等在城门口么?”

那随侍答道:“奴才是等在那儿呢,爷也不看看现在什么时辰了。而且一个多时辰前突然来了两架马车,车上下来的个个都是体面人,奴才看到齐总管带着凤辇迎出来接人的。”

真意好奇道:“他们是谁?”

那随侍压低了声音道:“奴才离得远,没听见齐总管如何称呼,看那阵势定是要紧的人。上头要是招小主子们会客,那……”

真意突然意识到其中的厉害,紧张地问,“见着我哥出来没?”

那随侍慌道:“哪儿有出来的,就是瞧见爷们都陆陆续续赶回去了,所以……”

“老五我们快回!”真意不等那人将话说完,抓着杰项的胳膊就往皇城跑,杰项心中哀叹,今日定被这个刁蛮姑姑害死了。

原来今日穿过街市的华丽马车里坐的不是别人,正是当今圣上的皇妹国和公主若珣和她的丈夫真舒尔,与夫­妇­二人在城门汇合的是国和的生母慈悫贵太妃和他们的长女淳谧郡主真希爰。

自从康贤皇太后去世,端靖皇贵太妃与慈悫贵太妃迁出皇宫,宫里就再无长辈,圣母皇太后张文琴自当年离宫前往燕城,就再也没回来过。倒是乾熙八年、十二年皇帝带皇后下江南巡幸时前往燕城看过母亲。故而这一回慈悫贵太妃回宫,皇族晚辈一皆前来行礼问安。

坤宁宫里黑压压站了一屋子的人,皇贵妃沈烟,仁贵妃钱韵芯及其皇六子杰泓、皇三女元弘,宜妃蒙依依,孙昭仪及其皇七子杰琛,楚昭仪及其皇五女元优,徐淑媛及其皇二女元歆,萍淑媛及其皇四女元瑶,再有其他妃嫔若­干­和杰宸、臻昕叔侄兄弟七个,除却一些不太与慈悫太妃有往来的皇亲,似乎该来的都到了。可是慈悫最想见的人偏偏不在眼前。

似曾相识伊人面(三)

“希爰给皇后娘娘和各位长辈请安,祝福体安康!”希爰毕恭毕敬地行了大礼,待起身已被睿皇后揽入怀中。这孩子从皇室辈份来算是皇后的外甥女,可从悠儿血脉相承的家族来算,真希爰又是她嫡亲的侄女,便无怪乎国和公主的孩子一出生便会得到皇帝钦封赐号。如今国和公主七岁的长子已封淳孝郡王,而五岁次子则袭家族世袭罔替的忠勇侯爵。睿皇后虽改真姓为章,但真氏仍旧为朝野最鼎盛贵戚之一,叫人羡慕不已。

希爰坐在舅母怀里,好奇地打量着一屋子的人,从小就听娘亲和外婆说皇宫里有好多好多人,今日她算是见识到了。而且,抱着她的这个舅妈竟生得那么好看,虽然她不怎么年轻了,可这屋子里竟找不出一个比她还美的女子。希爰一直觉得娘亲是最美丽的人,此刻立在舅母身边却也被比下去了。

寒暄几番,不打紧的人纷纷退去,希爰也被品鹊和徐玲珑带走去玩,慈悫方问皇后,“真意呢?”

悠儿也蹙眉问沈烟:“项儿也没回来么?”

沈烟叹道:“派人去问过几回了,没人瞧见这姑侄俩回来。”

此刻若珣已走到臻昕面前伸手牵起了弟弟的手,眼里热热地含了泪,哽咽道:“十年不见昕儿你已是个大男子了!姐姐几乎认不出你!姐姐也老了是不是?”

臻昕没有料到今日四皇姐会突然回宫,正被皇嫂逼着答应选妃时得到这个消息他几乎欣喜若狂,可内敛沉稳如他,只将这分欢喜藏在了心里。此刻见姐姐眼中含泪,心中更是感慨,欣然笑道:“皇姐一点没有变,还是从前那么漂亮!”

若珣念起往昔感念弟弟童年的坎坷,顿时难抑泪水,却捧着臻昕的脸在泪中挤出笑容,“就会哄你姐姐!”

这一边真意和杰项匆匆赶回,却在城门外遇见也要进宫的固伦大公主若晴。一见这两个孩子火急火燎的,若晴便知真意定又出什么幺蛾子胡闹了。

“从哪儿回来,急得一头汗?”若晴取丝帕为妹妹擦了额头的汗,重重地叩了个栗子嗔怪,“你就不肯叫人省心!”

“大姐姐!”真意眼睛一转,一壁往宫里走,一壁拉着长姊撒娇道,“你今日帮意儿一回好不好?一会儿皇嫂问起来您就说我和杰项在你那儿玩的,所以就一起来了。”

若晴骂道:“自己撒谎不算,还拖赖我?”

真意连忙摆手否认,将杰项拉过,认真道:“意儿皮惯了皇嫂见怪也不怪,可是这回无辜牵扯了老五。皇兄对他的儿子那叫一个严厉,要是知道杰项带着我满世界转悠,一定不轻饶他。”说着又腻上若珣,“今日宫里来客人,大姐姐就帮帮我们两个,等客人走了再说也不迟。”

若晴笑叹无奈,只能对杰项道:“姑姑今日是看项儿的面子,可你要知道自己皇子的身份,断不可有下回。”

杰项方才听小姑姑说“杰项带着我满世界转悠”就知道真意绝对不靠谱,此刻听大姑姑的话,才重新找回和长辈对话的感觉,即刻抱拳称是,再不多语。

真意心满意足,挽着长姊一个劲地夸姐姐好,却听长姊道:“什么宫里来了客人,是你四姐姐回来了。还有慈悫母妃和你的四姐夫、小侄女儿。”

真意自然知道自己有个四姐和慈悫母妃,可当年四姐姐一家离开京城时她还不满四岁,依稀记得一些事情,但已想不起他们的面容了。

一行人方入坤宁宫,得知大皇姐进宫的若珣已独自迎了出来,甫见长姊身边一对少年,还以为是姐姐膝下的子女,可瞧真切那女孩的面容,她突然愣住了。

“珣儿!”若晴先喊了一声。

若珣方回神,含笑行了家礼上前握着姐姐的手问候,却见那女孩笑盈盈朝自己福身道:“真意见过四皇姐,姐姐吉祥!”

“这是……”若珣恍然以为自己不曾清醒。

若晴点了点头,将真意拉近轻声笑道:“是母后的女儿,我们最小的妹妹真意。”

若珣脸上顿时绽出灿烂的笑容,一手拉了妹妹就往里去,待到众人面前,她语气中带着满满的惊喜和不可思议,“母妃、舒尔,你们看这孩子像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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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曾相识伊人面(四)

彼时真舒尔正与臻昕杰宸等促膝叙旧,乍听妻子的声音转身来看,一眼落在真意的身上,竟无言应答。

慈悫蓦然从座上立起,她眼里瞧见的,分明是当年甫进宫的傅茜宇,可是理智告诉她,眼前的不是茜宇,而是她的女儿真意。

真意莞尔,她知眼前的贵­妇­人就是父亲的德妃而今的慈悫贵太妃,只是早已不记得她的模样,倒是今日瞧见也并不陌生。

“母妃万福。”真意虽刁蛮顽皮尚懂礼数,即刻到慈悫面前行礼。

慈悫一把扶起仔细端详,已是满目通红,问道:“好孩子,当年舍不得母妃走,只怕如今早将母妃忘记了吧!意儿,你真像你的母后!”

真意甜甜一笑,答:“皇嫂常提起您,意儿虽有些记不真切,却是晓得母妃当年如何疼孩儿的。”

慈悫满怀安慰,搂着真意对悠儿道:“这孩子随她的母亲,都这么实诚单纯。若是旁人还不说一句‘记得的,怎么会忘记。’。”

悠儿欣然而笑,真意自小由她教导,慈悫此刻只是不便夸赞悠儿教导有方,可但凡明白的,孰不知是皇后功不可没。

“舒尔,你看真意像不像母后?我方才说瞧见的人,大概就是意儿了。”若珣喜滋滋过来拉着丈夫到真意面前,却没发现自己说的话有些不对,“我还以为我恍神了呢。”

舒尔似乎已意识到其中的问题,只清咳了一声道:“的确与母后神似。”

真意开始也没听出四姐姐话中有什么问题,待抬头笑盈盈看向姐姐身边的男子,竟也怔住了,这个儒雅俊逸的男子不就是方才在珍馐阁外的对妻子极其温和,对行乞之人极其友善的男人么?原来!他就是自己的四姐夫!

看着面前的男子,真意心里莫名地跳动了一下,方才还觉得离自己很遥远的人,转眼竟立在了眼前,还与自己有如此密切的关系。真舒尔,这个名字在真意的世界里一点也不陌生,他是皇嫂的胞弟,是哥哥的老师,是四姐姐的丈夫。

“意儿,这是你四姐夫!”若珣笑道,“你也不记得了吧!本来,你小时候不怎么见过他!”

真意浅浅一笑,朝姐夫微微欠身行礼,正想开口问好,便听哥哥突然在一旁问:“四皇姐见过意儿?在那儿见的?”

若珣还没反应过来,脱口笑道:“在京城的街市啊,我进宫前和你姐夫去珍馐阁买了些酱菜卤菜,母妃她早就念叨京城风味了。我在马车上匆匆看过一眼……”她神­色­突然暗了半分,“那会儿我还以为自己见到母后了,可随即就知道是自己恍神了。怎么可能再见到母后!此刻想想,若是没有见错,就是瞧见意儿了。”

言及母后,臻昕眼神里极迅速地掠过怅然,但随即便转来盯着这个叫人头痛的丫头。

真意倒吸一口冷气,来不及去看哥哥质问的眼神,匆匆瞥了一眼在一旁早就察觉不对劲的杰项,即刻转身坐到悠儿的身边,乖巧地问:“皇嫂的伤要紧吗?都是意儿不好惹您生气,往后我一定不再胡闹。”

悠儿见这情景又见真意反常的乖巧,早猜出*分,却也不提只抚着她的脸笑,“皇嫂什么事也没有,是奴才们大惊小怪,有意儿这句话皇嫂才高兴!”

“真意,你和杰项去那里了?”但臻昕还是开口问了,对于真意有胆子带着皇子在街面上闲逛,他很愤怒。

沈烟亦问儿子:“项儿,你和小姑姑去了什么地方?这么久才回来?”

真意瞄了一眼杰项见他也有些不知所措,又不敢正视兄长,低头拉着皇嫂的衣袂,嘴­唇­蠕动了几下却没出声。

忽听得外头传“皇上驾到”,众人知乾熙帝已忙完朝务来见慈悫贵太妃,个个敛装肃容前往迎接。

臻杰对几位太妃向来尊敬,又疼爱若珣,此刻亲人见面自然几番寒暄几番欢喜,中午便在坤宁宫摆宴一家人热融融地吃午饭,真意见大家不再提自己和杰项去了那儿,暗暗呼了口气。又乖巧地应着长辈们的问话,热情而伶俐与往常很不一样。

可是熟悉真意的人都清楚,这孩子一定又做了什么不该­干­的事了。连臻杰也忍不住笑着问了一句:“真意今日可是因慈悫母妃回来了,才做出乖巧的模样?”

悠儿笑道:“皇上平日里总嗔怪皇妹顽皮,如今人家乖了,您偏说她是做的样子。”众人亦于此和真意一阵玩笑。

舒尔静坐于一旁,看着真意被长辈众星捧月地爱护着,心中释然。他亦明白这就是身份地位不同所带来的差别。

当年的傅茜宇与太妃同辈,是在座大多数人的长辈,故而同在这个年龄,众人眼里看到的傅茜宇所具有的气质­性­格便是与如今已十五岁的真意完全不同。自己认识傅茜宇时她已为人母也更长几岁,即便现在的真意如何像她的母亲,在所有人眼里她就是个孩子而已。更因为太多不可抗拒的理由,这个孩子又值得她身边的每一个人去爱护。

但舒尔不可否认,但凡与茜宇有渊源者,看到真意的时候,绝不可能不去想她的母亲,那个恬淡善良,几乎完美的女人。 txt小说上传分享

花好月难圆(一)

时至下午,仍有曾与慈悫太妃、国和公主交往亲厚的皇亲陆续进宫请安,坤宁宫内好不热闹,慈悫深感如此给皇后添下不少麻烦,且深宫于她而言悲伤的回忆更大于美好,故而傍晚时分便辞别了皇后,和女儿女婿一同随着已有白霜染鬓的央德皇姑出了宫去住,唯独留下了外孙女希爰在宫内玩耍。

于是忙忙碌碌直到日落西山,宫里方安静下来。只因今日仅在中午匆匆摆了宴席,且中秋将至,此刻掌灯时分皇贵妃与仁贵妃仍逗留在坤宁宫内,正与皇后一同商议中秋家宴如何举办,请多少人,花多少银子。

因前年朝廷曾有战事,这两年后宫用度大大地缩水,直到今夏皇后才松了松手。其间自然少不了沈氏与钱氏相助,故朝野上下皆知乾熙帝皇后、皇贵妃与贵妃感情深厚,实为帝王贤内助,当年睿皇后得万民称颂,而今皇贵妃、贵妃亦是举国­妇­人贤德之表率。乾熙帝每每听到赞美之词,无不安慰感叹。

臻昕在宫内待了一天,方侍奉皇兄归涵心殿休息,这边临出宫前将胞妹寻至跟前,严肃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今日去了哪里胡闹,自己仔细着,昨夜怎么答应我的?杰项是皇子,你怎么好带着他闯祸?”

真意摆着哥哥的手娇滴滴道:“只此一回下不为例,如今没人再提这件事情哥哥也别提了好不好?意儿若挨几句骂也罢了,没得牵连老五。”

轻拧了妹妹的面颊,臻昕无奈道:“你什么都知道,偏都是马后炮,闯祸的时候头脑发热什么也不顾。记着自己的话。”

真意一边送哥哥走了几步,一边很无意地问:“四姐夫就是哥哥的启蒙老师?他看起来很年轻和四姐姐差不了多少。他真的是文武双全么?我觉得倒是儒雅有余。”

臻昕答:“四姐夫进宫为我和杰宸授课时也不过比你如今大一点,自然不老。当年四姐姐比你还小一点的时候就代表皇室接见外邦使臣了,偏你还是小孩子样不懂事。”走了几步臻昕便赶妹妹,“早些回去,好好陪皇嫂说话。”

正说着见臻云带着内侍过来,对臻昕道:“你四嫂今日留在宫里过,我与你一同走!”臻昕应了,又叮嘱了妹妹几句方与臻云一同离开。

真意问不到更多的只好悻悻送走了哥哥回去,本想与悠儿请安后早些歇息,却被她拉着问话,且同在的还有别人。

屋子里,悠儿坐于上首,面前沈烟、钱韵芯坐一侧,另一侧是和郡王妃段芷璇正身端坐。岁月荏苒,即使后妃三人有何等沉鱼之­色­,如今在年轻的真意和段芷璇面前她们早已无青春靓丽可言,但更多女人成熟、母­性­之美非后者能比。

悠儿也不过是关心真意,所问的话与平时并无区别,真意今日做了一整天乖巧状,到此刻早不耐烦,且答且敷衍,不过一会儿功夫便脱身出来,可方走出门一步,便听皇嫂问四嫂:“好月那个丫头,他们兄弟几个如何说?”

就听段芷璇答:“不过是玩笑几句,说五叔叔府里有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磨,宫里还有真意这个混世魔王不叫他省心。”

听闻那些叔侄兄弟叫自己混世魔王,真意气得撇了撇嘴,正想着去找杰项问时,又听悠儿道:“这些年那个丫头的确没叫我失望,虽然有些地方做得过了些,但到底给昕儿带去不少乐趣。如今要给昕儿娶王妃,我想着是不是让昕儿收了好月为侍妾,做侧妃是不大可能,她毕竟是个丫头。你们看是婚后再纳还是婚前先收了好?”

仁贵妃一直都轻灵爽快,只听她开口问:“娶亲之事,娘娘询问五皇叔结果如何?”

“还是不肯,仍旧是些老话敷衍我。”睿皇后从来将事事掌控于手中,唯独对于这个五皇弟的婚事毫无办法。她也知道若要下旨赐婚,臻昕也不敢推辞,可是她不愿勉强臻昕真意这对兄妹做任何事情,不愿他们受一点点的伤害。甚至儿子的婚事她也几番把关多半以自己的意志或皇室考虑为重,但在臻昕这里,她丝毫没有想过强压。如此才拖了那么多年,可再拖的确没有道理了。

真意又听皇嫂叹道:“他若肯娶,还怕没有好的女孩子来配?偏他半分心思也没有。在这么下去,只怕不好听的话就要传出来了。”

沈烟道:“不如让五皇叔先收了那个丫头,好过身边一个人也没。况且这丫头在皇叔身边那么多年,总比随便再派一个给他好。先不要他娶亲,只是纳个侍妾,他未必不肯。”

段芷璇温和的声音又起:“昨日听几位叔叔和皇子们聊到好月丫头时,臣妾看了看五叔叔的神情,便是她闯了那么大的祸,也没见半分厌烦之­色­。那眉头里藏的仿佛是喜欢呢!”

真意在门外听到这话好不惊讶,想象着好月那丫头将来成了哥哥的侍妾,她实在觉得有趣,见也没什么别的话好听,便要去找杰项问他外头那些叔侄兄弟是不是都管自己叫混世魔王。

于是真意只听了前半段对话,之后四人的话她一句也没有听到,若是听到了,怕是再没有心思去找杰项混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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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更三节,午后陆续上传。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花好月难圆(二)

原来说完是否要臻昕收好月为侍妾后,四人又将话题落到了皇室如今已到待嫁年龄的公主身上,而今真意和徐玲珑的女儿元歆以及钱韵芯的女儿元弘都在十四五岁,虽不急着嫁出去,但选一选开始准备也无不妥。也因大公主元戎嫁得匆匆忙忙,悠儿和沈烟都心存遗憾,故而轮到这几个孩子,不免多费些心思。

众人皆知皇后对国尧公主最在意,且国尧公主乃先帝与康贤皇后遗孤,当年宫中妃嫔无不受过傅皇后的恩惠,再如何偏疼自己的女儿,也个个心甘情愿将最好的留给真意。眼下商议,俱认为要让真意先挑选才为妥。于是定了八月十五借皇室大摆宴席的机会,试着为这对兄妹挑选最佳的配偶。但暂不公布这个消息,只她们几个长辈私下留意。

决定后悠儿抚掌叹道:“好一个团圆的日子,可这两个孩子何时才能有完整的家?若能让他们都有好姻缘,才真真好。”

众人笑而不言,再聊些别的话,不多时散了。

这一边真意正在杰项的屋子外来来回回地踱步,时不时冲着里头问一句,“你好没好?”

一个内侍笑呵呵道:“五殿下每日晚上都要读书,公主又不是不知道。您且等一会儿,今日应酬了一天连书房也没去这才多花些功夫,明日若答不上太傅的问,怕皇上恼。”

真意没好气道:“你别哄我,进去催他要紧。”

那内侍躬身道:“奴才可不敢,爷最恼人烦他念书。”

真意瞪了他一眼,心里嘀咕道:“我当然知道,不然早冲进去揪他出来了。”

不想等了没多会儿,沈烟已从坤宁宫回来,见真意转眼在承乾宫不免惊讶。

“意儿怎么来这里了?你不是歇着去了么?”沈烟喜茜宇,自然疼真意,一边说着带她往自己屋里去,“来找项儿么?”

真意笑道:“今日花了他的银子,来还他的。”语毕就发现自己说漏嘴了,尴尬地朝沈烟笑了笑。

沈烟摇头温和地笑:“若晴皇姑都告诉我了,只是她也不晓得你们去了哪儿。出去玩不打紧,叫皇后娘娘知道一声,带着人体体面面地出去就是,外头也有你的哥哥侄子好照应。”

真意晓得这宫里没人比沈烟更恬静,好些人都说皇贵妃的­性­子很像自己的生母,于是又因喜欢杰项,真意对沈烟还算亲近,此刻听她这么说,反不好意思,垂首问:“娘娘,是不是皇嫂她们都知道了?”

沈烟颔首肯定,却道:“没关系,你们回来了就好。意儿此刻有要紧的事情和项儿讲么?我派人去叫他。”

“不打紧,我自己去找他。他正用功呢!”然真意话音才落,便见得知母亲回来的杰项过来给沈烟请安。

沈烟随意嘱咐了几句,就打发姑侄两个自己去说话,对于孩子们的事情她向来不太Сhā手,不然当初也不会任由女儿义无反顾地嫁给出征抗敌的威海将军。元戎不仅随军出征远赴边疆,如今更是随丈夫镇守边关,母女已近两年未见面。虽然皇室此举大振军心,可为娘心中何以舍得,每每想念女儿,沈烟也只暗自无奈,谁让她的女儿名元戎呢!

离开沈烟,真意带着杰项到了承乾宫的院子里,气呼呼问他:“我听四嫂说你们背地里叫我混世魔王?是也不是?”

杰项一边举头看清朗的月­色­,一边笑道:“昨天是听大皇兄说了,却是头一回。”

“你笑什么?”

杰项收回目光很认真地看着真意,“因为很贴切啊!”

真意一掌招呼在杰项的肩头:“说什么呐……”

杰项竟接不住这一拍,捂着肩道:“别拍这里,本来好了,被你折腾了一天又不行。”

“你受伤了?怎么伤的?”真意大惊,上去就要扒开他的衣服看伤。

杰项惊得后退了几步,虽是姑侄到底男女授受不亲,“没什么,昨天在围场擦伤了点。”

“怎么没听你提起?”真意拽着杰项就往屋子里去,“别死撑,叫太医瞧瞧,忍着就只和自己过不去,别人知道了还笑你不成?”

杰项推辞不得,宫里人都知道,国尧公主最怕疼最怕死,但杰项知道,其实真意是珍视生命。

于是惊动了沈烟,即刻传了太医来看,臻杰和悠儿也派人来问了问,杰项嫌麻烦,时不时对真意瞪眼睛。

坤宁宫来的人走时要带真意一同回,真意却道:“今日淳谧郡主也在坤宁宫休息,我就不回去了,在皇贵妃这儿睡。”

沈烟也出言表示同意,来人只得回去复命。待众人散去,她才拽着杰项的另一只胳膊问:“老实交代,怎么伤的?刚才你答皇贵妃的神情,傻子都看出来你骗人了。”

杰项无奈笑道:“也没什么大原因,就是昨日救五皇叔府上那个丫头时被将倒下的黑熊撩了一下,当时没觉得什么,昨晚才发现有了伤。本来她闯围场就闹了笑话,不想因为我再给她加什么罪过,所以没说。”

真意笑道:“为了好月啊!也是也是……那丫头昨日已经受罪了,没得再多事情。”顿了顿道,“不过……也不会有什么事情,皇嫂她们还挺中意她的。”

“中意?”杰项情不自禁地问了一句。

真意神秘兮兮地说:“别告诉别人啊,我听你的母妃和皇嫂她们商量,要我哥收好月做侍妾呢!”

杰项愣了愣,神­色­莫名地黯然下去,不过旋即苦笑了一声,似乎是在笑自己怎么会有那么奇怪的念头。

真意推开窗户叫秋风拂在脸上,深深吸了口清冷的空气,脑海里突然想起白日里在京城街市遇到四姐姐一行的情景,转身问杰项,“听过你四姑姑和驸马的故事么?”

花好月难圆(三)

杰项似乎没有听到,仅一手捂着肩发怔,真意跳到他身边虎着脸问:“听见我说什么了没有?”

“什么?”杰项回神,感概冲真意笑,“真没听见。”

真意莫名地双颊一红,也不再将方才的话说下去,只悻悻道:“没什么,你歇着吧!”转身要走,却听杰项在身后问,“那个好月一直都侍奉五皇叔么?”

真意奇怪道:“宫里好些人都知道,你没听说过……”随即恍然大悟,嘲弄道,“五殿下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大鸿儒,这些白丁琐事,自然就和你没关系了。”说着又坐到杰项身边,“我依稀记得好像那年哥哥在宫外病了一场,后来没多久皇嫂就特意赐了个小丫头给他,当时说什么我已经不记得了。但因为被皇后派去王府当差算得上体面光荣的事情,所以那些小宫女儿一个个都羡慕得不行。后来我也常常去我哥那里,就和那丫头熟了。”

杰项的笑很奇怪,自言自语:“原来这样!”

真意掰着他的身体问:“你要知道这些做什么?”

“哦……只是觉得一个丫头那么大的胆子,一定不是什么寻常的粗使丫头。”杰项慌忙解释道,“原是母后赐的,难怪父皇也不多计较。”

真意觉得有道理,一笑而过不再追问,又扯了好些别的话来说,直到更深露重沈烟催了几回,方别了杰项随她去休息。然而因心中多了些奇怪的感觉,真意竟一夜难免,而实则同样未眠的,还有好多人。

翌日天还未亮,臻昕已翻身起床,他昨夜回来后加紧看皇帝送来的折子抄本直到四更天才合着衣服睡下。此刻总觉有些奇怪,才想起来是好月那个丫头不在眼前晃了,若是平时自己才稍有些动静,那个丫头就会端着水盆进来,笑得极清脆地问自己好。

“王爷起了。”臻昕正打算自己取朝服穿,果然有人进来,却是宝清带着几个小丫头,于是由他们服侍妥帖匆匆用了些点心就要上朝去,临出门的时候问了一句,“好月的伤怎样了?”

“怎么也要躺些日子,虽是个丫头,也皮­肉­­嫩­着呢!这次吃了大苦头,要她躺着反省反省也好。”宝清笑盈盈答。

臻昕没再问,方要走却见缘亦从一边出来,身后的侍女手上捧着食盒,“王爷把这些带进宫差个奴才送去公主那儿吧,昨日要我做的,回头人却急着去见皇后娘娘,没来得及等。我怕她想吃。”

臻昕要随侍接下,缘亦有些过分的小心和细心十几年来他早就习惯,只说:“慈悫贵太妃和四皇姐住在央德公主府,我要冯喜安排好了,今日送你过去给太妃请安。”

缘亦欣然答应,叮咛了几句便将臻昕送出了王府。臻昕素来喜欢自己骑马,他的官轿仪仗若非皇室祭祀等重大活动,平日里几乎不用。挥别了缘亦,臻昕调转马头带着几个随侍往杰宸的府邸去与他同路而行。

此刻天还未亮,京城百姓大多没开始作业活动,可本该无人的永安街上突然迎面过来一架马车,四周寂静,于是车轮碾过石板路发出的声响便异常凸显。

臻昕稍稍勒了缰绳放缓了马匹前行,于此同时马车也慢了下来,车夫是个粗壮的汉子,穿着­干­净齐整的土灰­色­粗麻衣服。他很善意地朝臻昕点头示意,不知是外乡人没见过世面只当一身华服跨着马的臻昕是个有钱的公子哥,还是天­色­太暗没看清楚他朝服上的图纹,他点头示意后仍旧驾着马车没有要停的意思。

臻昕虽未带仪仗出行,但一身金蟒朝服已显示了其高贵的身份,按规矩马车当靠边停下,让臻昕先过。可此时马车只是慢慢地从臻昕身边驶过,继而马不停蹄地朝前奔去。

勒着缰绳,臻昕不自觉地回首看了看奔腾而去的马车,刚才双方迎面而过的时候,他心里一种冬眠了很久的感觉有复苏的迹象,只是那一瞬晃得太快,他没来得及去细细体会便消失了。

“爷,怎么了?”身后同样骑着马的随侍见主子停滞不前,遂问道,“那马车有问题么?要不要奴才追上去盘查一下?”

臻昕回神,扬鞭道:“不必了!”话音落,鞭落,枣红马撒蹄飞奔。

过了永安街,马车渐行渐缓,车夫乐呵呵道:“夫人,咱没骗你吧!这个就是昕亲王,只要来永安街晃晃总能看到。若当街碰上您不把他当王爷,他也不会生气。京城人都知道这位年轻的王爷好,前年他和宸王爷杀敌归来,老百姓都涌到城门口去迎接哩!”

车厢里却是一片静默,车夫得意了半天见车内人不作答,咕哝了一声才挥了马鞭复向前行。

不久臻昕与杰宸会合,二人就昨日看的折子一路商议直至朝堂,想着今日又将和朝臣做一番争论,二人好不兴奋。但叫他们奇怪的是,在家休养许久的傅亲王今日突然来了朝房准备上朝,臻昕是傅嘉的外孙自要上前问候。但傅嘉却只笑着看这叔侄二人,没有说什么话,眼眸里是一副老怀安慰之态。

日头渐渐高升,秋日的阳光比任何一季都金光灿灿,故而万物才跟着换了金装。此时皇城内早忙忙碌碌地开始了一天的生活,坤宁宫里淳谧郡主对皇宫的新鲜劲还没过去,一大早就缠着她的皇后舅妈要把皇表姐们叫来和自己玩。

因杰项早早去了书房,真意便与皇贵妃一同回坤宁宫,才到门口就看到希爰翘首立在门槛里朝外看着,见了真意与沈烟一时记不得两人是谁,便躲到了嬷嬷的身后偷偷探头问好。

真意逗她道:“真不懂规矩,见了长辈也不请安。”

希爰慌了神,怯生生地看着真意这个也不见比自己大多少的人,昨天一下子见了好多人,除了几个陪自己玩的皇表姐,希爰已记不真切谁是谁了。

沈烟嘱真意不要欺负希爰,便撇下孩子们自己往悠儿处去,远远还听到真意假装严肃地问希爰:“你从哪儿来,在宫里做什么?”于是见了悠儿便笑道:“意儿如今又找到希爰来欺负,元歆她们从小被欺负是怕了姑姑的。凭已九岁的希爰,照样被她给唬住了。”

悠儿闻言扶着宫女倚门而立,远远看去真意在外头已把前来请安的元歆姐妹几个给截下了,她好气又好笑道:“我正愁谁能让这丫头入眼,谁又能配得上她。你说……这孩子的­性­子怎么一点也不像母后?”

沈烟前来搀扶,温和道:“千里姻缘一线牵,真意自然受双亲庇佑,娘娘也不必太担心。您脚上的伤没好全,不要立得太久。”

两人才回身欲归座,便见坤宁宫的总管全喜匆匆而来,进门就报了个惊人的消息。

“傅王爷上折子请皇上立东宫。”全喜道,“皇上的意思是让大臣先择优推荐,三日后再议,这会儿议别的事情了。”

悠儿的确惊讶,她虽意识到臻杰最近有立东宫之意,可是没想到一切会来得那么快,起码这一次她还没有和臻杰做过太多的交流。

“三日后……是中秋节。”沈烟淡淡道,“那真是个好日子。”

花好月难圆(四)

悠儿扶着沈烟稍稍活动了脚踝,她必须保持一个最佳的状态,皇帝的这个突然决定会给前朝后宫带来怎样的变幻谁也无法预料,而自己唯一想做的,就是不要孩子们受伤害,不要丈夫劳心伤神,更不想看到父子之间有一点点的嫌隙。

“该来的总会来,愿一切太平。”悠儿轻声道一句,再回头去看立在院子里对着几个侄女尊大吆喝的的真意,明媚的阳光洒在她笑得轻松灿烂的脸上,是如此动人,一并连院中怒放的*百合亦黯然失­色­,她喃喃道,“千万不要伤害了孩子们。”

沈烟笑得很平和,扶着悠儿归座,轻声道:“您要相信皇上啊,何况他们兄弟之间那么亲厚,我们也要相信孩子。”

悠儿深深呼了口气,颔首笑道:“的确是我太多虑了。”

今日的朝会冗长而繁忙,事情一件挨着一件,又因立东宫一事,大臣们都有些心神不宁。乾熙帝看在眼里,却不做声,只是耐着­性­子与臣工们将朝务一一处理后方宣布散朝。反是其间见几个儿子和皇弟神­色­泰然仿若无事,叫他心中安慰。

出得皇城,臻昕向外祖父傅嘉和几位舅父表兄道好告别,傅嘉虽近古稀之年,然耳聪目明­精­神矍铄,上轿前他扶着臻昕的肩膀道:“太子一位关乎国之将来,而立太子的过程定不会一马平川,我希望王爷能多加谨慎,切莫随意让自己卷入政团风波。”

臻昕浅笑应允,表示自己明白该做些什么。却见大内内侍匆匆而出,说皇后召见各位皇子,另也请和郡王、昕亲王和睦郡王一同进宫。

臻昕听罢转身,便见杰宸兄弟三个被一群大臣拥在一边,而杰欢与臻璃亦被堵在一边,臻璃只是和杰欢走得较近才没能脱身,大臣的急不可待和势利之态叫人乍舌。但见臻云悠闲地过来冲着弟弟摇头道:“乱了,乱了,这下要天下大乱了。”

傅忆祖笑道:“郡王的玩笑话此刻不太合适!。”

臻云摩拳笑道:“那些大臣对我本不以为然,乐得我逍遥自在。”

臻昕上前喊了杰宸和杰欢一起走,回头对臻云道:“先进宫吧!”遂辞别了外祖父、舅父叔侄兄弟几个一同复进宫去。

傅嘉上轿前对儿子道:“派人注意宫里的消息,但我傅王府该做的到此结束,在太子选立之前,王府概不待客。你们早些回来,家中人在等。”

傅忆祖先愣了愣,旋即明白了父亲的意思,扶了父亲上轿后就着手去安排打探消息之人。

这一边真意正立在书房外等,不多会儿杰项、杰泓兄弟俩出了来,真意笑嘻嘻道:“跟我走吧,皇兄要考你们功课,答不上来就要罚!”

杰泓笑道:“姑姑今日这玩笑开得不好,我们都知道是母后召见了。”

真意“哼”了声道:“皇嫂不见你们了。信不信?此刻我就是来带你们去涵心殿的。”说完转身就走,兄弟两个忙不迭跟上来,杰项正经问道:“究竟去哪儿?”

真意仍不答:“跟我走就是了,问那么多!”却远远见到杰宸兄弟四哥和自己的三个哥哥正匆匆而来,不禁叹道,“不好玩儿。”便推着杰泓杰项兄弟俩道,“去吧去吧!和他们一同去,皇嫂在坤宁宫等你们。这会儿我自己要去涵心殿,皇嫂要我接了你们再过去给皇兄带句话。”于是怕哥哥到了跟前麻烦,一转身就带着宫女往涵心殿方向去。

到涵心殿时,新晋得宠的尚婕妤方带着宫女出来,见了真意便含笑问好,真意不喜欢和皇兄的妃嫔打交道,且这个尚婕妤生得妖艳明媚,这些日子得宠之势要得皇兄都不去坤宁宫了,于是更不喜欢她,一并连打招呼都省了,直接绕开她就往涵心殿里去。

真意进暖阁时,齐泰说皇上正在换衣服,这倒让她奇怪缘何刚才那个尚婕妤反出去了没在跟前伺候。不多久获召,方进了屋子。

“你皇嫂那儿把你哥哥和侄子们都叫去了?”臻杰换了便服手捧着一只­精­致小巧的紫砂壶,正立在楠木书架前随意挑选着书册。

真意毕恭毕敬答:“哥哥们和杰宸他们都过去了,臣妹在来涵心殿的路上瞧见了。”

臻杰嗯了一声,转身问:“你皇嫂要你与朕说什么?”

花好月难圆(五)

真意答:“皇嫂说有事情想向您禀告,可是她脚上不方便……”知道是自己惹得祸,她不由得压低了声音,“所以想问问皇兄您什么时候有空过去。”

臻杰想了想,把齐泰叫到跟前说了几句话,转而对真意道:“叫齐泰去告诉你皇嫂了,意儿过来,皇兄有件事要你办。”说着伸手招呼幼妹。

真意摆手道:“您可别问我谁当太子合适,要我看他们都好!”

臻杰气结,将真意拉到一边坐下,嗔道:“尽胡闹!”见真意不好意思地笑了,方道:“三日后中秋,皇室要摆家宴,所以想要你出宫代表皇兄接一个人回来。”

“接人?”真意把可能的人都想了一遍,试探着问,“是接端靖母妃么?”

臻杰颔首表示肯定。

真意不解,问:“那为何不叫六哥去接?那是他的娘亲啊!”

臻杰笑道:“你不是知道这些日子要发生什么了么?”

“什么……?”真意恍然道,“皇兄是说选太子么?可是……这和六哥有什么关系,自然是在杰宸他们兄弟当中选了。”突然发现自己说的话逾矩了,真意唬得噤声不敢再语。

臻杰拍了拍她的额头嗔道:“哪里来那么多问题?平时与你说话半句都懒得回答?朕只问你,去是不去?”

端靖皇贵太妃住在京郊皇陵附近,那里真意只在十岁那年去过一次,虽然只见过端靖母妃一次,可那个美丽的女子在真意的脑海里留下了深刻印象,且那儿风景也美,是个赏秋景的好地方。这么悠闲的差事,总比闷在宫里好,真意连连点头笑道:“还是皇兄最疼意儿,意儿一定为您把端靖母妃接回来。”

臻杰摇头而笑,嘱咐了几句便要她先回去准备准备等齐泰安排诸事后不日就出城,真意依命,可都走到门口了,冷不丁又转身问:“皇兄,为什么偏是我?”

臻杰反愣了愣,继而道:“哪有那么多为什么?你再问,朕就让别人去了。”

“不问了!不问了!”真意怕皇兄真的换人,转身就走,可想了一路还是想不明白,于是谋划着如果能求悠儿向皇帝准许杰项跟自己一起去就好了,反正这选太子,怎么也选不到他的头上吧!

到坤宁宫时,却见四哥、六哥和杰宸兄弟几个都在外头,唯独不见哥哥,见大家神­色­都挺严肃,故只拉着杰项到一边问:“怎么了?我哥呢?”

杰项轻声道:“五皇叔在里头和母后说话。”

“皇嫂没有一同见你们?”真意暗暗呼了口气,这选太子果然是件麻烦事,连一向做事情利落­干­脆的皇嫂都婆婆妈妈起来,又问,“就我哥进去了?”

杰项摇头道:“最早是四皇叔,说了一会儿出来后五皇叔才进去的。”

真意朝他那个世外闲人的四皇兄看了看,见他脸上也不轻松,便不敢开玩笑,压低了声音道:“皇兄给我派了个好差事,你乐不乐意随我一起去?”

然未等杰项回答,臻昕已出了来换臻璃进去,他见真意在跟前,不免过来道:“不要胡闹,到别处去玩!”

真意被兄长莫名地一句管束惹得心中大大愉快,没好气地嘟囔道:“偏我是玩儿的……动不动就板着脸训人!”

臻昕知自己因心情的异样而出口严肃了些,正想哄一句却听妹妹别着头哼道:“就让好月做你的侍妾!天天烦得你一个头两个大,看你还动不动就管我!”

知道妹妹虽然刁蛮一些胡闹一些,但不会说没有根据的话,她无端地提到让好月做什么侍妾,如此,一定是她听到长辈们说过什么了。臻昕心中莫名地一沉,但内敛如他,知道眼下不是谈论这些的时候,只压低了声音道:“别缠着杰项,一会儿皇嫂要找他说话,听哥的,去别处!”

“知道了!”真意此刻也不敢闹脾气,朝杰项眨了眨眼睛,带着宫女就走。可是偌大的皇宫并没有哪儿是她真正喜欢待的地方,忽记起十岁那年与端靖皇贵太妃的约定,拉着宫女道,“走,咱们去福园。”

于此同时,睿皇后召见皇子和几位皇叔的消息在大臣之间很快流传,满朝文武都知道睿皇后之于乾熙帝的重要­性­,这个女人从来不­干­预朝政,可却是乾熙帝最坚强的后盾和智囊。

此次皇帝表明以贤能才­干­为立东宫之根本,也就是否决了长子嫡子的优越,那么德才皆不输长兄的二皇子和年纪轻轻却才学渊博的五皇子还有生母家中位高权重的六皇子,甚至还未满三岁的七皇子,都有可能越过皇后膝下三个皇子成为储君。

现在一切才刚刚开始,睿皇后就做出如此大的动作,大臣们的猜测和好奇愈演愈烈,但所有人闭口不谈却都在心里过了一边的原因,就心照不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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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宫里就女人的事搞,所以臻昕和真意的故事要走出去说。

敬请期待下个章节。

PS下:璋瑢会出现,因为她的出现是正常的。但她只是宋兵甲,毕竟这是臻昕和真意的主场。

下午更新

大家上午就别来了哈!

下午15点左右记得来!

另外,问大家个问题,我要自己做个黄豆颈枕,这个黄豆到底是晒­干­的好,还是炒熟的好?我是想,炒熟了就不会发芽了。

敢问车中何人在(一)

时近正午,日头越加浓烈,仰望一碧万顷的晴空,竟亮得叫人睁不开眼睛。劳作之后额头上会沁出汗水,然清风一过就能带出凉意,秋天毕竟是秋天。

穿着褐­色­袍子的嬷嬷带着宫女内侍匆匆进了园子,举目四处张望着,终于在一片金桂树林里瞧见了公主的身影,即刻提着裙子匆匆到小主子身边,气喘吁吁道:“小主子,皇后娘娘满世界找您用午膳,奴才可找着你了。”

真意拍了拍手拿丝帕擦汗,一边问:“他们的话都讲完了?”

“什么话?”老嬷嬷愣了愣,旋即答,“您是说各位爷吗?讲完了,早讲完了,王爷们都出宫去了。”

“我哥也走了?”真意问着,又对忙着拢花的宫女西林道,“小心些别和了泥进去。”

嬷嬷点了点头,可仔细一看公主的罩衣竟没穿在身上,那叫西林的姑娘正拿公主的衣裳包着桂花,唬得她骂那丫头,“小蹄子,也该脱了你的衣裳来,叫主子冻着怎么好?”

西林一唬,捧着包了一半的桂花无措地看着真意和嬷嬷,不知该放下还是继续包。

“别怪她别怪她,我这不就走了么?”真意懒得和这些爱咋呼的老嬷嬷磨,一边对西林道:“仔细包好了送去承乾宫叫老五的侍从先收着,夜里我和五殿下就要用的。”一边扶着那嬷嬷往外走,“我们回去,让西林弄好了。皇嫂不是等着我用午膳么?”

嬷嬷也不再啰嗦,麻利地带着真意走,却忍不住问:“公主要这些桂花做什么?您想吃点心么?那何不叫奴才们去做,岂不便宜!”

真意哼哼笑着没有答话,待出福园的那刻,她停了脚步回头望了一眼,鼻息里是馥郁的花香,好像因这些花香而充实了这个人烟罕见的园子。皇嫂曾告诉她,这个园子是父皇和母后定情的地方,后来父皇将福园赐给了母后,从此就很少有人来这里玩,直到现在皇嫂也不准妃嫔随意进入。

可是,这么美的园子,为什么非要只属于一个人呢?不知第几回这样叹息,但真意心里的疑惑一直都没得到解答。

“小主子,看什么呢?”嬷嬷催了一句。

真意恍回了神,笑着敷衍过去,继而随着嬷嬷往皇嫂那儿去。不料哥哥们是走了,但皇兄已到坤宁宫,希爰在,杰项杰泓和他们的母亲也都在。一进门便听臻杰嗔道:“一家子人等着你吃饭,去哪里怎么也不说一声。”

真意见长兄语气还算缓和,规规矩矩地行了礼后道:“去了福园,本以为片刻就能回来,见皇兄和皇嫂都忙着,就没敢报。”

悠儿满脸笑意,从她的脸上已看不到对于立太子之事的烦忧,正朝真意招手:“快洗了手过来坐下吃饭!”

真意被侍女带到边上洗手,细细看今日又是一屋子人吃饭,才叹想提带杰项同行的事要泡汤,忽想起曾听嬷嬷说过仁贵妃与端靖皇贵太妃情谊深厚,于是计上心头,利落地洗了手过来皇嫂身边坐下。

才吃了几口菜,果见皇嫂轻抚自己的额发问:“怎么想起来去福园了?还玩儿了那么久?”

真意看了一眼皇兄,笑道:“皇嫂问皇兄就知道了。”

悠儿不解,笑道:“难道是皇上让妹妹去的?”

臻杰嗔真意慧黠,笑道:“是不是又闯什么祸,这回竟拿朕做挡箭牌?”

“哪有……”真意乖巧地笑道,“皇兄不记得了?您上午说要意儿去京郊接端靖母妃回来。”

敢问车中何人在(二)

如真意预料的,她话音才落,就听钱韵芯欣然道:“皇上,是皇贵太妃要回宫住了?”

臻杰道:“只是请太妃回宫过节,虽然她每年都推辞,但今年慈悫贵太妃也在京城,朕想着若派孩子去接一接,她也许会来。”却问真意,“这与你去福园有何­干­系?又混闹。”

真意笑道:“只因十岁那年跟着六哥去给母妃请安,母妃搂着我说,她离开皇宫那年福园里种下了金桂,若意儿再去看她的时候,就带上桂花酿。所以才和西林在福园里摘桂花,虽然仓促,但宫里先弄起来,等母妃回来过了节,离开的时候也许就能带上。”

悠儿怜惜道:“难为你还记着,下回多带些人,摘那么多的花不比你平日里玩玩闹闹的,也是力气活,不要累了自己。”

臻杰道:“已安排你后日出发在太妃那里住一晚,中秋那日和太妃一同回宫。”

“是!”真意应下,抬眼见仁贵妃那双美丽的眼睛里果然写着期盼,遂带着恳求的口吻对臻杰笑道:“皇兄,意儿一个人出宫总是有些害怕。”

“怕什么?朕会派禁卫军一路保护你,何况又不是去远的地方,且你又不是没去过。”臻杰还未领会幼妹的意思。

“禁卫军到底和我不能近身的。”真意在底下扯了扯皇嫂的袖子,面上还是看着皇兄,笑道:“当年母妃说宫里的男孩子她就差杰项杰泓没见过,如今虽然又多了杰琛,但他还太小不好带,不如让杰项和杰泓和我一起去。也让母妃见见。”

臻杰驳回:“太妃进宫后不就能见到了?数你主意多。”

“皇上,臣妾觉得意儿说的挺对的,皇上不是担心太妃不肯回宫么?只怕意儿一个人的面子还不够,您若再派两个皇子,太妃定不会拒绝。”钱韵芯的­性­子似乎和十几年前没有太大的变化,便是真意都能引她说出自己想要的话。

真意自然不知道端靖母妃曾经对钱韵芯说过这些话,不过是这些年接触下来,对于仁贵妃的为人自己有了了解而已。她又偷偷拉了拉皇嫂的袖子,一脸期盼地朝她看了一眼。

悠儿点了点真意的额头,转而对皇上道:“这孩子说了一车子的话,其实就是想带着两个小侄子出去透透气,不如皇上就准了,终是要过节的,也让孩子们放松放松。再者仁贵妃的话极有道理,太妃再如何也不会同时拂了两个皇子一位公主的面子。算上慈悫贵太妃,今年中秋节宫里终有长辈了。”

臻杰笑道:“便是恼她这份狡猾,分明就是要和杰项杰泓一同出去,偏绕那么大的圈子。还以为自己说的滴水不漏!”

一桌子人都笑了,真意也不管好不好意思,径直问:“那皇兄是准了?”

臻杰道:“本想让你六哥陪你去的,你一个女孩子出门总是不好,既然此刻你想带杰项杰泓出去,朕准了便是。”语毕便对两个儿子严肃道:“出了宫要记着自己皇子的身份,可也不要妄自尊大闹笑话叫朕丢脸。”

钱韵芯已喜得替两个孩子答道:“哪里敢,他们便是想耍威风,一想父皇那严肃的样儿,就要缩回去了。”

说得一屋子人又笑,臻杰嗔钱韵芯没有长辈的尊重,看得出来今日乾熙帝心情甚好,自然惹得旁人都跟着乐。可是真意脸上虽笑着,心里却充满了疑惑。是她记错了还是皇兄糊涂了?那会儿自己问缘何不要六哥去接太妃,皇兄说六哥还有别的事情,可此刻他又提本来想叫六哥和自己同行的话。这里头……到底哪儿不对?

皇城外,昕王府里也正用着午餐,只是桌上仅缘亦和臻昕二人,偌大的厅堂显得有些冷清,自从宸亲王他们都有了皇孙,缘亦就幻想着有一天昕王府也能有小孩子来来回回地奔跑玩闹,偏皇后也拿这位爷没辙,自己更不敢强求,偶尔啰嗦几句已是尽力了。

敢问车中何人在(三)

“皇上真的要选太子了?”缘亦在央德公主府和慈悫太妃叙旧时得到这个消息,此刻一边给臻昕夹菜,一边问道,“怎么好些年不提,突然就选了。”

臻昕知道缘亦的生活其实很单调,自己又忙碌,故而每次她问自己什么能答的尽量都会回答,但这件事情此刻他也不甚清楚,自是答不上,只道:“尚只是提了提,且不好议论。”又道,“皇嫂说八月十五那日宫里摆宴,要你也去,届时和太妃坐在一起就好。”

缘亦受宠若惊,她本是一届宫女,因茜宇而脱了奴籍且被皇帝册封为怀素夫人,虽然臻昕还是直呼自己的名字,可两人的敢情未必比呣子差一些,此刻听说能与皇亲国戚一同参加宴会,自然更欢喜了。连忙招呼宝清要为臻昕缝新的礼服。

这边缘亦离去了,臻昕才问一旁的侍女:“好月今日吃饭了吗?伤好些了没?”

那丫头答:“听说早晨有些发热,冯总管给请大夫开了方子。”

臻昕摇头笑道:“她也够娇弱的。”其实他已察觉到,今日府里冷清,好月没在跟前也是一个原因。举箸时,真意上午说的那些话突然冒了出来,剑眉一皱,烦恼上心。遂撂下筷子道:“到院子里走走。夫人若回来,叫她不必找我,我片刻后会去宸王府,四驸马和其他几位王爷都会过去。”

可是大步出了厅堂,臻昕却没有去什么院子,而是不自觉地到了下人的厢房,到了锦秋和好月的屋子。

正遇上锦秋端着盘子过来,盘子里放了一口青瓷碗。

“里头是什么?”臻昕问。

“是银耳汤,夫人赏给好月要她吃的。”

臻昕停了停,伸手要拿盘子:“我送进去吧,你去忙!”

“不行不行,宝清姐姐知道了要骂的。”锦秋端着托盘往后退了一步,感概地笑道,“而且好月姐姐此刻衣衫不整,爷……王爷您此刻也不便进去。”

臻昕才意识到这点,­干­咳了一声道:“那你进去替她盖严实了,我一会儿有话和她讲。”

锦秋伶俐地应下了,推门而入后不多久,就听到里头一阵慌慌张张的声音。

臻昕记得从围场回来后,自己再没见过好月,不知道这丫头挨了打是副什么模样。正摇头叹了一声,妹妹那句话有冒了出来。

侍妾!侍妾是什么?只是可以和主子正大光明同房,但仍旧是奴才的女人。不是妻子也不是妾室,甚至可以随便送人随便买卖,好月她,真的要成为自己的侍妾么?

心中一烦,臻昕竟不愿再见到好月,趁锦秋还没来开门,他又大步离开了。身影才闪过长廊,房门就被打开,只听锦秋喊了声:“爷,您请进来。”继而却听她疑惑地与屋子里的好月说,“姐姐,王爷走了。”但好月似乎并没有说话。

日落月升,夜晚很快到来。皇城的夜是寂静的,听不到秋虫吟唱,一切都规规矩矩不能有一丝纰漏。真意又不知找了什么借口来了承乾宫过夜,实则是要和杰项一起拾掇那些采下的桂花。

一大包桂花铺在杰项的屋子里,甜甜的,香醉了人。真意仔仔细细地将­干­净的花朵挑选出来放到­干­净的竹筛子里盛着,她少有这般安静的时候。连沈烟进来瞧见两个孩子静静地盘腿坐在地上,也舍不得打扰,只悄悄地派了宫女拿了皮褥子给他们垫着。

大半的花被挑出,真意累得就要抱着垫子在褥子上躺下,杰项笑道:“回你的屋子去睡吧!姑姑就是姑姑,自己的屋子不熏,弄得我屋子香得腻人跟个女孩儿房似的。”

真意没好气地拍了杰项一掌道:“你还没谢我带你出去呢!”

“可你也带了杰泓,并非独我一个。”杰项说着,手里却没停下来,“你这些桂花匀一些出来,母妃不喜欢吃甜食,但喜欢桂花做的糕点汤羹,大皇姐喜欢甜食,也最喜欢桂花做的甜食。”

真意见杰项静静的,便也不再开玩笑,低声道:“你知道的,如果不拉上杰泓,你未必能跟我出去。要仁贵妃开口,总比让你的母妃开口容易。我也是没别的办法。”

杰项抬头看着真意,却沉默了许久没有开口,末了才道:“我明白。”

真意伸手拉着杰项说:“你别乱想,我的意思……你明白吧!”

杰项摇头笑道:“没想什么,小姑姑自己多虑了吧!”说着捻了一朵金桂戴在真意的发髻上。

真意抬手扶了扶,问杰项:“好看么?”

杰项点头,笑道:“宫里人都说姑姑和皇祖母长得一模一样,皇祖母是朝野皆知的美人,你怎么会不好看?”

真意抱膝而作,将下巴抵在膝头,低声道:“给你说件奇怪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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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大家的意见,琐琐会尝试的。我真的是没办法了,脖子都没法儿往右边转了,跟我说话要么站左面和前面,不然站我右边我要带着身子转过去。挤地铁和车子的时候真的很要命! txt小说上传分享

敢问车中何人在(四)

杰项见小姑姑很认真,也停下了手里的活计,“说来听听?”

想了想,进一步坐到杰项身边,真意神秘道:“皇兄他好像是很刻意要我去接端靖皇贵太妃的。”

“怎么说?”

“嗯……我也讲不清楚,只是你父皇与我说的话和在你们面前说的话有些差别。”真意道,“如果是皇兄改变了主意也就罢,但如果不是,那么我肯定他与我说的话才是假的。”

杰项严肃道:“姑姑这是揣测圣意,大不敬。”

真意一本正经道:“我知道是不对,可我真的很好奇!”

杰项摇着头笑道:“可是姑姑你的去留,能有什么问题?”

“说的就是这个!”真意嘀咕道,“我一个女孩子,对皇室而言最大的贡献无非是政治联姻了。不过依我看这样的事情是轮不到我头上来的。连这个都除外了,还能有什么事情?刻意支开我做什么?”

杰项也认真地想了想,实在是没什么事情能联系到小姑姑的身上,末了极低地说了句,“难不成是为了选太子的事情?”

真意心细听见了,瞧了瞧屋子里没别人,低首凑到杰项身边,“你想做太子么?”

杰项顿时局促,从未对真意红过脸的他突然严肃道:“姑姑玩笑过分了,这样的话能随便说么?”

真意一骇,随即也气道:“至于么,我不过就这么问问而已!”说着爬起来就要走,嘴里还气呼呼道,“真没劲!”

“姑姑!”杰项跟在她身后起来,说道,“对不起……只是对于我而言,这样的话题太敏感了。而且又是不可能的事情。”

真意心里一疼,她知道的,虽然皇贵妃是杰项名义上的母亲,他的身份地位比二皇子杰欢、甚至仁贵妃的杰泓都高出很多。但他骨子流的只是个出身门楣极低的贵嫔的血。

且班氏死后虽追封惠妃,但当年她难产而终之日得病许久的贤妃也跟着去世,不禁叫人诡异。而那些在宫中有了年份的人还说,似乎是季贤妃和班惠妃死后皇室才真正兴盛起来,皇帝三年之内再添了四女一子,其中仁贵妃还继皇后产下双生子后为皇室又添龙凤胎实打实的吉祥如意,仿佛仅季氏和班氏是不详之人,她们一消失一切都好了。

这样的流言一度在宫里传得沸沸扬扬,后经仁贵妃铁血政策强压了下去这些年才再不敢有人胡言乱语,但存在过就是存在过,这些话还是在年幼却已懂事的杰项心里留下了­阴­影。

所以杰项内敛沉稳,所以杰项勤奋好学,所以杰项处处表现得优秀,但正如杰项看得到她姑姑在人后的柔弱悲伤,真意也知道杰项心里最柔软最敏感的地方。

“算了!是我不好!”真意愧疚道,“不过……咱们俩还有什么是不能说的?这样才好嘛!我真要去歇着了,这些桂花先搁着,明儿我找元歆她们一起弄,那几个丫头不就爱掐个花么。完了后日我们赶个大早出城去!”

杰项释然地笑了,唤人来侍奉姑姑休息,自己再去取了书本温习课业,他不想做什么太子皇帝,但很希望将来能和如今大皇兄和五皇叔一样,做皇帝优秀的臣工。

于是第二天平和地过去,到了出城的那一天,真意天未亮就起床张罗起来,在皇嫂的殷勤叮嘱下带着杰项杰泓浩浩荡荡地出城去。

比起还是皇子的杰项兄弟,真意是有了封号的国尧公主,她的仪仗和大姐、四姐一样隆重,为了显示对端靖皇贵太妃的尊重,臻杰安排了真意带全副仪仗出门,再者对这丫头也是一种管束。于是真意再鬼­精­也脱不了身,只好乖乖地坐在她的凤辇之上。

官道冗长而静谧,除了国尧公主的仪仗外,长长的路上没有一个闲人,虽说端靖太妃所在是京郊,但必需横穿偌大的京城再过皇陵后才能到达,故而即便清晨出门,到了太妃那儿也要过午时了。

这样长的时间闷在车里,惹得真意时不时掀开窗帘召唤骑马的杰项过来与她讲话,真意正神采飞扬地说六哥告诉她太妃那儿哪里好玩时,仪仗突然停了下来,前面也乱哄哄的像是发生了争执。

好动的杰泓早就拍马赶上前看了究竟,继而回来对真意道:“姑姑,是有辆百姓的马车误闯了官道,与开路的禁卫军发生了争执。”

真意不以为然,“放他们走便是了,有什么好惊讶的。”说着对杰项道,“你也去看看,别伤了老百姓,多大点事情啊!”

可杰泓却为难而紧张道:“因起了争执,禁卫军要抓人,可是……车主竟出示了皇室金牌,是见令如见君的金牌御令。”

真意和杰项均大骇,这荒郊野林的,竟还能遇见这么大来头的皇室之人?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敢问车中何人在(五)

“可看仔细了那金牌御令是真是假?”杰项翻身下马,一壁问一壁来扶真意下车。

杰泓也跟着下马,说道:“我只是远远瞧着那牌子伸出门帘晃了晃,前头那些禁卫军都跪下了,我的马没能靠近。”

真意满腹疑惑,又好奇又兴奋,拽着两个男孩子就往前走,“去看看,我瞧见过傅王爷的金牌御令,它们许是长得一样的。”

杰项却松开了姑姑的手,转身从自己的马上解下佩剑,又解下杰泓的抛给他,口中道:“别大意了,什么事都可能发生的。若真是皇族长辈也就罢了,若不是,千万不能让姑姑有闪失。”

真意甜甜一笑,回身来拽着二人道:“知道你们心疼我,快些去,万一是皇室长辈,我们岂不是怠慢了。”语毕便带着兄弟俩跑着上前去。

队伍前头的官兵见公主和皇子都上来,连忙又调转了方向朝三人请安,一并将三人的名号都报了出来。真意看着众人朝自己这边行礼,一边却真切地看到那架马车的门帘动了动。

带着两个男孩子施施然上前离那马车还有十来步的样子,看清是普通的民用车并不像那天在京城瞧见四姐姐车子的华丽,且奇怪的是车上竟没有车夫,马匹只是被一个禁卫军拉着缰绳。

“怎么没有车夫?”真意侧头问杰泓。

杰泓也不知,倒是脚边一个禁卫军答:“回公主的话,那车夫已受惊逃跑了,是个穿土灰­色­衣裳的粗汉子。”

真意柳眉微皱,可见那车夫与车内人不是一起的,不然怎么会不知道车主要出示金牌御令反慌忙撇下车子和人逃跑了?那这车内人到底是不是皇室成员?

“本宫乃当今圣上御妹国尧公主,今日携皇五子、皇六子前往睦郡王封地迎接端靖皇贵太妃回宫,敢问车内是哪为长辈,能否烦请再次出示金牌御令,若能告知名姓身份,国尧好和皇侄与您行礼问安。”真意振了振广袖上前一步,身上那股顽皮狡黠的气质荡然无存,此刻一身华服盈盈而立的真真是一个高贵优雅的皇室公主,周身散发的耀眼光芒叫人惊叹。

杰项与杰泓也很少见小姑姑这般姿态,对视一笑手扶佩剑上前贴身跟在了真意身后。

奈何车内静默,并未作答。

禁卫军里一个小将领几步走到真意身边,恭敬道:“启禀公主,末将已瞧真切,的确是金牌御令不假。”

真意回头看一眼杰项,有些不知所措,但见杰项上前半步抱拳道:“皇五子杰项向长辈问安,禁卫军并非有意冒犯,还请恕罪。不知此刻长辈要前往何处?您的车夫已离开,杰项愿为您驾车。”

终于,门帘内伸出一只纤白玉手,手腕上一串琥珀石­色­泽丰润是为上品,门帘微掀,外头的人并瞧不见里头的光景。

“你是国尧公主?”柔美亲和的女声响起,车外人均大震,谁敢想车内坐着的竟是个女人。

如此恬静温和的声音,如同慈母慰儿时的温词软语叫人安静安心。真意莫名感觉一股热流从脊椎往脑袋上窜,继而鼻尖酸酸的,心里也酸酸的。

这是要哭么?可是,­干­嘛要哭?

“是,我是国尧公主。”真意又缓缓上前两步,可却不敢再靠前,她很想看清这个女子的脸,可是……

“公主过来好么?”车内女子的声音还是那样温柔。

真意无意识地挪动着脚步,待立到车前,却没有抬头去看。

“公主让禁卫军退后三十步,这马匹先卸下了牵走,可好?”女子又道。

真意按她说的去吩咐,而心里很清楚,自己对这个神秘女子的言听计从,似乎是一种不可抗拒的行为。

“公主若不介意,上车来好不好?”女子突然又提出了这个要求。

“好!”真意不假思索脱口而出。

随即车内伸出一双纤白的手向着真意,真意也伸出手去迎接,四手相握的那一刻,真意身上顿时冒出一种从未有过的安心的温暖。脚上一蹬,又被车内女子出力一拽,真意便轻盈地上了车。

“五哥,小姑姑这样安不安全?”近四十步开外,已到了看不清楚脸面的距离,杰泓握了握手里的佩剑有些紧张地问兄长。

杰项也一手握着佩剑,双眼紧紧盯着马车不曾移开,答道:“起码金牌御令不假,且等等,别恍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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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茶时间还来哈!

往后琐琐不特别提示,大家都下午茶时间来哦!

当然偶尔上午和中午或者晚上会更新的。

谢谢大家喜欢琐琐的故事!!

眼处心生泪自横(一)

静谧的官道上本被公主仪仗掀起的尘土都已安然落地,此刻只见华丽绵长的车队与一驾朴素的马车不远不近地对立着,可周遭一切都静静的,静得叫人不敢大声喘息。

进入车厢,真意只觉得车子里淡淡的馨香叫人放松,更让她奇怪的是,原来车里只有这女子一人。

抬眼细看,女子的年岁仿佛和皇嫂一般,身量纤弱,只着一身藕­色­云锦,发髻坠于脑后,没有过多的钗环佩饰,清清爽爽却雍容端庄。

女子是那么美,那么安静,浅浅的笑挂在脸上,眼眶有些红晕,但眸子里那恬淡优雅的神态,是如此动人。

真意知道,云锦是皇室上用的布料,除非帝后妃嫔下赐,一般人是不可以穿着这样的衣服的。虽然这个女子形容很朴素,可这身衣服一如她的金牌御令,已证明了她高贵的身份确真不假。

“您是谁?”真意坐在女子的面前,轻声问了一句,而她的手自刚才与之相握后,两人就再没有分开。

“国尧公主,真意?”女子不答反问,温柔的笑几乎要真意醉倒。

真意被女子这样看着,脸微微泛红,点头道:“我是真意。您……真好看!”

“是吗?”女子笑着问,可她似乎没能控制自己的情绪,眼眶里突然含了满满的泪水。

真意心疼,不自觉地关切,“您怎么了?为……什么要哭?”

女子笑容不减,眼泪亦未涌出眼眶,于是那美丽的眼眸犹如一汪清泉,清澈莹润得叫人倾心。“没有哭,只是气候­干­燥些,眼睛不舒服罢。”

真意莞尔,甜甜地笑道:“这样才好!”

女子的眼神不曾从真意的脸上移开过,她问道:“那两个男孩子是你的侄子?”

“是,他们是皇贵妃与仁贵妃的皇子,杰项和杰泓。”真意笑道,“再除了一个三岁娃娃,其他的皇子都比我大,见了我也不爱叫姑姑……我还有个同母的哥哥,就是昕亲王……”

女子认真地听真意述说着,脸上的笑恬静而满足,可却又对这些并不陌生,不管听真意说了什么,她都不会变幻神情。

真意发现自己很莫名很奇怪,为什么会对一个陌生女子说那么多?好像是想把自己的一切都告诉她,越与她对视,就越觉得她亲近。若言似曾相识仿佛还不能解释这种感觉,真意真切地感觉到,自己和这个女子似乎有什么是一样的,所以没有陌生没有不自在。

“……对不起,我说了好些没用的话。”真意渐渐收了话题,略带歉意地笑道,“也许这些事情您都知道的是不是?”

女子缓缓摇头,亲和道:“很有意思,而且你说得很好听。”

“那……您能告诉我您是谁么?为什么一个人坐马车?为什么不用您的辇?这样多危险!”真意问了一连串问题,随后道,“如果您不介意,我可以用凤辇送您去您要到的地方。”

女子笑道:“很想知道我是谁么?”

真意愣了愣,随即用力地点头示意肯定。

女子笑着静默了片刻,遂道:“我是你父皇的一个妃子。”

真意睁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女子,父皇的女人她只见过慈悫贵太妃和端靖皇贵太妃,就连圣母皇太后她都没有瞧见过,可是她不敢想象,父皇除了端靖母妃,竟还有这样美丽的妃子。既然她们都那么美,父皇还是最爱母后吗?

“你能为我保密么?”女子笑着问。

“保密?”真意疑惑。书包 网 想看书来

眼处心生泪自横(二)

女子笑道:“我随你皇兄的母后一同居住在燕城,太妃太嫔是不能随意出入燕城别宫的,可是我思念你的父皇,所以偷偷来皇陵祭奠他。一路轻车简装并没什么阻碍,没想到遇上了你。我不想惊动皇帝,只想为你的父皇上一炷香,而后静悄悄地回去。”说着,女子放开真意的手,却是抬手轻抚在真意细­嫩­白皙的脸蛋上,“让我静悄悄地回去,好么?不要惊动皇室!”

“思念父皇……因为您很爱他是不是?”真意看着面前的女子,她的手正捧着自己的脸,手心的温暖仿佛能传到心里,这样的感觉是那么真实“那……您知道我的母后么?”语毕,真意已泪眼婆娑。

女子的笑里带着心疼,即刻应道:“康贤皇后就是你的母后,我自然知道她,这个世上她比我更爱你的父皇。”

“那么……母后是因为爱父皇才抛下我和哥哥的,不是因为我才死的对不对?”真意几乎没有思量过她说出的话,这句话她从懂事起就藏在心里,她自责自己的出生剥夺了母亲的生命剥夺了哥哥美好的童年,可是她仍旧希望母后是幸福地走的,是带着对于父皇深深的爱去世的,这样她的存在才有意义,哥哥童年的伤楚才有价值。

可是这么多年,她不敢问,她也不奢求谁能给她明确的答案。但是此刻真意却信任眼前这个女子,这个似乎仅是第一次见的女人。

“因你而死的,你一直都是这么想的?”女子哽噎。

真意低头,泪如断线珍珠,“难道不是么?”

泪水轻轻滑过面颊,女子轻声道:“我可以抱你吗?”

真意蓦然抬头看着女子,随即轻然依身,面颊贴上女子胸前的那刻,仿佛一切伤痛都截止了,隐隐作痛的心是如此得安定。

“傻孩子!你的母后岂会因你而死?”女子温柔地抚着真意的背脊,“她很幸福,她比你父皇任何一个女人都幸福,生下你的哥哥,生下你,尔后与你的父亲生死相守,她比我们都幸福。也许唯一叫她遗憾的,就是不能和你们兄妹在一起。”

此刻看不到女子脸上的神情,可是真意很安心,她静静地听女子说着这些也许只是哄人的话,但没来由的,真意愿意相信。

手被轻轻地抬起,一串莹润的琥珀石被套在了手腕上,女子轻柔地对自己说:“我惊扰了你的车队,那么多人看着其实是瞒不了的。你回去后将这串手链拿给你的皇兄皇嫂看,他们自然会有安排。你若不愿说,断不敢有人来问你。好么?”

琥珀仿佛凝聚了人气,比起那些无人戴过的首饰更莹润饱满,可见是女子贴身多年之物。夺人所爱,真意本该拒绝。可她没有,这串琥珀好像如同这个女子一样,能叫人安心。

将真意从怀里扶起,女子拿柔软的丝帕仔细地拭去真意面上的泪痕,温和地笑道:“不要为我耽误了,你不是要去接皇贵太妃么?那个车夫跑了没关系,会有人来接我的。”

真意没有问原因,只道:“这件事也不能告诉端靖母妃是不是?”

女子含笑,“这倒不必,或许……她不会问你的。”

仿佛女子说什么真意都会相信,没有再问,可看着女子,忽然抬手也触摸她的脸颊,纤指轻抚为她拭去泪水,“您怎么也哭了?”说着在脸上洋溢起甜美的笑容,“您回燕城后,我会来看您的。反正我从没有向圣母皇太后请安过,总是有理由叫皇兄让我去燕城的。到时候我们又能见面了。您放心,除了皇兄和皇嫂,我谁也不告诉。”

握起真意的手,女子笑问:“也包括你的哥哥?”

真意顿了顿,笑着道:“也许……会告诉哥哥,可能还有杰项,就他们两个,好吗?”

女子欣然而笑,被真意的纯真逗乐了,“可以,只要你信任的人。”语毕,眼里的不舍越来越浓,她静下来看了真意片刻,终道,“公主走吧,让他们将我的马车移到路旁边就好。不用为我担心的。让你的凤辇先走!”

真意没有纠缠,她觉得听从女子的安排就足够了,这短短相见带来的温暖和幸福似乎已扫去了她闷了好些年的悲伤,她很满足。

“我会来看您的,和哥哥一起来看您!”真意欣然笑着摆了摆手,道了声“再见”便掀开车帘闪了出去。

门帘合上的那一刻,女子有上前的冲动,可是记起真意方才幸福的笑容,她克制了自己,然眼泪夺眶而出,抬手捂了嘴,女子强忍哭泣。

而后一阵忙碌,女子的马车被移到了路边,国尧公主一行复往前行径,凤辇经过马车时,真意掀开窗帘看了许久,直到再看不见了方掩下。

杰项看在眼里,却没有对真意询问方才发生了什么。他勒马回望,不知不觉那架马车已离仪仗很远很远,但是他分明看到一个男人骑着白马横穿进入官道并在马车边上停下,接着一个女子探身而出被男子揽在怀里落到马上,接着二人共坐一骑飞奔而去。唯一看不清的,只是两人的面容。书包 网 想看书来

眼处心生泪自横(三)

秋风一阵,飞扬尘土,众人抬手挡沙,凤辇上的帘子被掀起半边,杰项无意相望,却见姑姑暗自垂泪。

拍马上前方想询问,又见姑姑泪中带出笑容,如此又哭又笑的,叫人莫名。

真意察觉,一抹眼泪冲着杰项道:“看什么呀?”随即将帘子放下固定了。

杰项摇头笑了笑,本想将方才看见的说了,念及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便没有提,只隔着帘子笑道:“姑姑一会儿见了端靖太妃,仔细她问你眼睛红啊!”

“老五,你别招我!”真意在里头骂了一句,但随即就把她的宫女西林召进了马车梳洗。

这一边,朝会既散,文武官员退出皇城,却不见四位成年皇子和三位皇叔,叫些大臣好生疑惑。

“两天了,谁也不知道皇后对这些皇子皇叔说了什么,据说是一个个讲话的,好像他们之间也没有交流,不然怎会一点消息也没有?”一人叹道,“历朝历代立太子都是轰动朝野的大事情,乾熙爷这儿,也忒冷静了。雍和爷当年一言堂立下皇储且即刻退位,并没有寻求过大臣们的意见也罢了。如今皇上既然问了我们,可回过头来,又没咱们什么事儿似的。”

另一个大臣笑道:“明日中秋还不知能不能过个太平节日,不过啊……我们好像也不必担心,这些个皇子皇叔可是被帝后调教得个个忠孝仁义,还真看不出来会有惹事的主。”

“难不成这储君之位就是……”那大臣伸出一根手指比了比。

“哈哈……谁又知道呐!”

傅王府的车架前,傅忆祖正听一个小厮报道:“皇后把皇子皇叔都留在了宫里,说明日过节,要他们不必出宫来来回回那么麻烦了。”傅忆祖听后没有说什么,在一些大臣来“­骚­扰”前迅速离开。

此刻,皇城之内果然热闹,杰宸臻云几个的妻室孩子都被皇后接进宫来,眼下杰安杰康的两位王妃都身怀六甲,臻璃的女儿尚在襁褓,杰欢与杰宸的女儿一个两岁一个三岁,杰宸的长子已有三岁系宸王妃范新兰所生。

皇室之内皆知宸王妃颇具睿皇后当年风范,家里家外一皆为宸亲王料理得妥妥当当,连乾熙帝都喜欢这个儿媳­妇­,说她稳重得体德容兼备。

范新兰与她的婆婆一样有福气,嫁入王府第一年就诞下皇孙,一月后侧妃金氏又生下小郡主,那年臻杰与悠儿始为祖辈,虽感慨时光飞逝,但亦满心安慰。皇帝钦赐一对孙子孙女瑄、琪为名,按皇室宗谱,皇长孙承父名为宸瑄,长孙女则排“文”字辈名文琪,次年简郡王杰欢得女,赐名文瑾,后臻璃得女赐名元祥。而今安郡王康郡王之妃均安胎待产。

自雍和帝登基皇室成员大批遭逢*贬谪,几十年后皇室又开枝散叶繁盛起来,再有文治武功,攘外安内,举国百姓安乐度日,乾熙帝早已被万名称颂为一代明君。

坤宁宫里众人正说笑,臻昕将四哥拉到一边,问:“这些日子四嫂频繁出入内宫,她可与你说过什么?”

臻云呵呵笑道:“无非家长里短,有什么好说的?”

臻昕眉头一皱,进一步低声道:“有没有……说要为我选妃的事?”

臻云促狭地笑道:“这也不是第一次说了,都念叨好几年了。自从芷璇嫁给我,皇嫂就没少找她商量过。”

“那这些日子……”

臻昕方要问,臻云就笑着打断:“这些日子我不在她房里……咳咳,我们没说什么话。”

“四哥你……”臻昕气结,又道,“慈悫母妃回宫那日皇嫂已逼问我了,连皇兄也知道,恐怕这一次……”

臻云拍着臻昕的肩膀笑道:“老五,我说你到底为什么不肯成亲?”

臻昕语塞,遂黯然一笑,道:“算了,这话和四哥说不到一块儿。”

说完便听皇嫂那里一阵笑声,原是臻璃正忙手忙脚地抱着女儿,唬得他的妻子陈氏在一旁急得不行。一边把女儿抢回来一边向皇嫂告状道:“元祥生出来六爷这还是头一回抱,在府里要他抱一抱,总说怕手重捏疼了娃娃,今儿倒在皇嫂面前献丑,做个当爹的样子来了。”说得众人只觉有趣,哄笑一堂。

臻云搭手在弟弟的肩上,笑道:“看看,多有趣多美好!你一个人孤零零地守着缘亦,有意思么?”

臻昕静静地看着这一室的天伦之乐,眼眸里似乎溢出了一丝向往,但更多的却是淡淡的惆怅。

时过正午,国尧公主的仪仗已接近睦郡王在京郊的宅院,这座宅子是当年康贤皇后薨逝后没多久造好的,且端靖皇贵太妃十几年来一直住在这里。反是臻璃仅在前年举国同庆战事获胜时才封的郡王,当时皇帝就在这一带划了一块地赐给臻璃,于是这座宅子自然成了睦郡王的。

早有人快一步赶到太妃所在通报国尧公主和两位皇子正驱车前来,于是一行人还未到门口,想见真意的端靖太妃已带人迎了出来。

杰项与杰泓早翻身下马来到璋瑢面前行礼,他们是第一次见到太妃,此刻相见均意外不已。已知这位太妃曾是皇祖父宠冠六宫的绝­色­妃嫔,但不敢想她形容之美到如今还与母后没太多分别。这个一身素服,淡妆简容已年近四十的女子,却比宫里那些年轻的妃嫔更具姿­色­。

“太妃娘娘,小姑姑正在凤辇上。”杰项正说着,却见西林从车里爬出来有些无措地对杰项道,“五殿下,公主她睡着了,奴婢不敢叫醒她。”

众人均愣住了,璋瑢不以为然,脸上反笑得更亲和,对杰项道:“宫里到此处好几个时辰的路,她自然吃不消的。你去将姑姑抱下来吧!”

杰项领命,上车去看,果见真意正酣甜睡着对车外之事毫不察觉,他知道姑姑一来是不胜车马劳累,二来,人哭过之后,特别容易入眠。

将姑姑打横抱起,杰项在众人的搀扶下缓步下车到了璋瑢面前。

“这孩子睡得真沉……”璋瑢想伸手去抚摸真意带着红晕的脸颊,竟悬在半空中没有再动。

太像了,这个孩子真的太像茜宇了。五年前见到真意时她虽也清秀漂亮,但五官尚未长开,这些年常听臻璃说真意长得像她的母后,却没想过,竟是这么像。

“快把她抱进去吧!”璋瑢回过神来连忙吩咐杰项,正看着他抱真意进去,却在那孩子搭在杰项肩头纤白的手腕上看到一串她最熟悉不过的饰物。

一时怔在原地。 txt小说上传分享

既离(一)

淡淡的馨香,虽与马车里的不一样,可仍旧叫人安心。

稍稍挪动身子,何时那颠簸的马车变得稳了?难道车队又停下了?是又碰上那位女子了?

倏得睁开眼睛,却发现鹅梨暖帐微微晃动,身上是软绵绵的锦被,向外望去,好一个清静的居室,而这里自己仿佛是来过的。

“醒了?”一把熟悉的声音自耳边响起。

但见杰项负手站在床边,脸上挂着无奈的笑。

“老五……既然知道姑姑在睡觉,还立在边上!”真意拉了拉被子,嗔道,“真没规矩。”

杰项笑道:“倘若父皇母后知道姑姑一到太妃这里就眠了,不定说谁没规矩!再倘若五皇叔知道了……”

“你敢!”真意威胁道,“你试试!”

杰项道:“可是那么多人看着我把你抱下马车,我不说,自有人会说的。”

“不会,我们把太妃接回去,就一切大安了!”真意裹着被子盘腿坐在床上,“太妃呢?你怎么不在她面前伺候?”

“杰泓一直陪着,正说仁母妃的事情。”杰项顿了顿,脸上露出稍许为难,“姑姑……太妃她已经拒绝我们了,她不想回宫去,她说如果我们难以向父皇母后交代,就说她有隐疾不便入宫。”

真意愕然,忽觉手腕上有东西滚动,低头去看,却是那串漂亮的琥珀石,她摩挲着沉思了许久,才抬头道:“那我也不劝她了……杰项你觉得吗?慈悫贵太妃也好、端靖皇贵太妃也好,她们都好美,好神秘……好像在她们的身上有着讲不完的故事,而那些故事里的男子都是我的父皇,她们是那么深爱我的父皇,可是……”

杰项静默地看着真意,见她脸上红晕飘起,眼眸里满是憧憬。

“可是……爱一个人究竟是什么样子的?”真意喃喃。

杰项没有接话,他相信方才那辆马车上的女子,让姑姑改变了一些,又平添了一些,那个大大咧咧刁蛮骄横的姑姑,真正开始展示她身上所有的美好。

“来……我给你讲……”真意方朝杰项招手,已有素服女子款款进来,身后跟着另一个俊美少年和三两侍女。

真意连忙下床,朝璋瑢行礼道:“真意拜见母妃,问母妃福体安康。”

璋瑢笑意盈盈,早将真意扶起,细细端详着女孩儿的脸,“定有好些人说了,可我也不得不叹一声,意儿当真像足你的娘亲……”

“母妃一点儿也没变,还是这样美丽!”真意笑道,“意儿既然像母后,是不是越发好看了?”

璋瑢疼惜不已,将真意抱在怀里道:“自然越发美丽了,我的孩子……”遂回头对杰项兄弟道,“你们兄弟俩逛逛去吧,我与你们姑姑说说话!”

二人领命要离去,真意嚷嚷道:“杰项你照顾杰泓啊……别乱跑!”

看着似充大人尊大的玩笑话,可璋瑢眼里却闪过几丝惊异,她发现面前这个可爱的孩子不仅仅是长相像她的母亲那么简单。

“母妃……”真意回头对璋瑢有些不好意思地笑道,“我饿了!”

“听见了么?”璋瑢回头吩咐侍女,继而将真意待到屏风后,“快把衣裳穿起来,这样要着凉了。”

触碰到真意手腕上的琥珀,她很不经意地问:“这串链子很漂亮。”

真意小心地抚摸起琥珀,得意地笑道:“是很漂亮,母妃也喜欢琥珀?”

“你父皇喜欢琥珀!”璋瑢细心地为真意穿上衣衫,神­色­平静道,“从前你父皇也爱贴身带着琥珀。”

“那母后她……”真意十分好奇生母喜爱什么饰物,却又不想触动璋瑢的伤心事,随即转了话题,“母妃您喜欢什么?”

璋瑢轻抚真意面上软软的发丝,温和地笑道:“母妃喜欢的太多太杂,所以没一件特别喜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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勤奋的琐琐放弃周末懒觉鸟~~

后文陆续更,老时间见……

大家周末愉快!!

既离(二)

“那您喜欢琥珀么?”真意试探着问,“除了父皇,还有人喜欢琥珀么?”

璋瑢看着真意手上那串东西,她很想问这串琥珀是哪儿来的,方才杰泓告诉自己他们在路上遇见了奇怪的人,但他并不清楚姑姑手上这串东西是什么时候戴起来的。虽然她知道这不太可能,可这串琥珀真的是茜宇的,到底……

“就你的父皇喜欢琥珀!”璋瑢为真意在腰际配上香囊,问道,“怎么了?”

真意摇头笑道:“父皇的妃嫔从前意儿独见过您,如今也见了慈悫母妃,你们都这样温和这样美丽,想着过些日子去一趟燕城,给母后请安,给各位太妃太嫔请安。总不能空手去呀……若知道大家都爱些什么,好备下礼物。”

璋瑢心下轻轻一叹,她不愿给这个孩子太多的压力,从十五年前起她已决定让一切随缘,强求只会叫人痛苦,于是将琥珀一事搁下,不管真意从哪里得到这件东西,她都不愿再追究了。

“若真去,带些易保存的京城吃食,我在燕城时就想这些东西。”璋瑢挽着真意到桌前,已有侍女奉上食物茶水,她端了糖蒸酥酪给真意,“意儿喜欢吃甜食么?”

真意倒也实诚,摇头道:“不喜欢,喜欢吃咸的点心,缘亦做的素包子就好吃。”说着自己拿了粟米烧卖吃。

璋瑢没想到这孩子竟一点也不拘谨,就好像在家里,就好像自己是一直在她身边照顾从不陌生一样,说话玩笑吃东西,一点也不扭捏生分难道就因为她是茜宇的女儿?

“缘亦的手艺本就是我们哪一辈宫里最好的。”璋瑢笑着,将糖蒸酥酪从真意面前移开,“怕是在你娘亲的肚子里吃多了,现在就不爱吃了。妹妹她怀你的时候起先不太好进食,却爱吃我做的糖蒸酥酪。”

真意嘴里塞了烧卖,眼睛看着那碗东西,可没有想吃的欲望。原来自己不是母亲的影子,并非母亲喜欢什么,自己也喜欢什么。突然觉得心里松了一松,却有些没来由。

“五皇子与你说了么?”璋瑢又笑道,“我不打算回宫去过节,年年都不回去的,今年也不想麻烦了。”

真意笑道:“孩儿知道了。今日是十四,母妃要是不介意,咱们今儿自己先过节如何?”

璋瑢诧异,问:“你不问问为什么,为什么我不回宫么?”

“为什么!”真意认真地看着璋瑢,“为什么要问您原因呢?想请您回宫过节本就是想大家开心的,可您若本不愿意回去仅仅为了让大家开心才回去,弄得自己又累又不开心,那有什么意思!”

“这样……”璋瑢欣喜地看着真意,许就是因为这孩子骨子里流着茜宇的血,才处处叫自己仿佛看到当年的茜宇,这样真实又不可思议。此情此景,倒退二十几年,与自己和茜宇在裕乾宫对坐说笑又有何区别?

但到底,人非物非,一切都回不到从前。好在,眼下一切都好,每一个应该得到幸福的人都幸福着。

“母妃……有件事情意儿想与您商议。”真意吃下两只烧卖喝几口花茶,又有了­精­神,对璋瑢笑道:“这件事知道的人还不多。”

璋瑢一怔,竟有些不安地应道:“说吧!母妃能帮你的,一定帮你。”

既离(三)

真意神秘而有些坏坏地笑道:“呶……就是为了我哥,还记得皇嫂曾请您出言劝过的,就是要我哥娶亲这档子事!”

璋瑢的心轰得放下,这一刻她发现,自己真的不想再听见任何关于那不可能之事的消息,听真意说是为了臻昕,自己是那么轻松。

“怎么了?”璋瑢绽出温和地笑容,“怎么又提这件事了?你哥哥他不是不乐意吗?”

真意有些不好意思地嘀咕:“说起来有些缺心眼儿有些对不起皇嫂,其实我也不乐意哥哥娶一个他不喜欢的人做妻子,我希望将来的嫂子能给哥哥所有的爱,所以那个人必须是哥哥真心喜欢的。可是……这一回皇嫂好像挺认真的,说是明日就要在中秋宴上给哥哥挑几个选选。那些个官家小姐……”真意摇头道,“配不上我哥!”

璋瑢很好奇真意为什么会与自己商量这件事情,自己对于真意而言,这仅是第二次见面,十几年来互相只知道对方的存在,没有问候没有关心,可是不管是这孩子对自己,还是自己对这孩子,仿佛谁也不曾离开过谁。

真意又嘟囔:“她们都盘算着要哥哥先收了好月做侍妾,这回哥哥指不定真的要娶个自己都不认识的女子……虽然,虽然大家都是这样,可是……”

璋瑢问:“好月是谁?”

真意有些惋惜:“是皇嫂从前赐给哥哥的宫女,在哥哥身边侍奉好多年了,可惜她只是个婢女,也许只能做侍妾。”

璋瑢会心而笑,摸着真意的脑袋笑道:“放心吧傻孩子,你的皇嫂就像疼你一样疼你的哥哥,她不会要他被一个不认识的女人束缚的。”语毕低声问道,“意儿告诉母妃,你这样担心哥哥,是不是……也怕自己只能拥有皇嫂定下的婚姻。”

真意的脸倏得通红,惊讶而不安地看着璋瑢,“母妃!您怎么知道我心里想什么?”

璋瑢疼爱不已,笑着将真意拥在怀里,“我的孩子……因为我是你的母妃啊!”

宇儿,真意她好像你,她是那么可爱那么善良,不管你是在天上还是在别的地方,要记得想着你的女儿,保佑她祝福她,让她一生都幸福。我们姐妹拥有的幸福她要有,我们没有的幸福她也要有,她的一生就只能有幸福。

我会保护她,爱护她。

赫臻……真意也是我们的女儿,对不对?

“您……哭了?”真意抬头却见璋瑢美丽的脸上滑过泪水,她伸手去抚摸,如同方才替马车上的女子擦去泪水,但她显然发现这一刻没有方才那种心动温暖的感觉,仅仅是对璋瑢表现出的关心。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父皇的妃子看到自己都会哭?而那个让自己安心温暖的女子又是谁?自己从宫女嬷嬷那儿听来的关于父皇那一代的故事里,似乎没有一个人能与那个女子相符合的人物。她真的是父皇的妃子么?

璋瑢带着泪水笑道:“因为见到意儿,叫母妃想起好过往事,好孩子,我们不谈这些了。你放心,皇嫂她不会逼你哥哥的。”

真意认真地点了点头,“我明白了!”又怯声问了一句,“所以您不想回宫,就和慈悫母妃一样,她没要住在宫里。”

璋瑢颔首,“那儿已经不属于我们了,既然离开了,母妃不想再回去。”

真意点头答应没有再问,只甜甜地笑:“可是意儿给您预备桂花酿了,不打紧不打紧,改日再给您送来,您又不是住在天涯海角,来一趟也不是特别麻烦。”

璋瑢笑道:“难为你还记得这些。”又道,“回去后若皇兄皇嫂问你怎么没带回母妃,你就与皇嫂说,母妃不想再卷入是非,不想再管那些俗事。”

“是非?俗事?”真意不解。

“你不必明白,他们会懂的。”璋瑢语毕便问侍女,“两位皇子何在?”

侍女答:“二位殿下到后山去了,说是想打野味。”

璋瑢眉头一皱,连忙道:“快些派人去找回来,我就是忘了吩咐一句……”

真意静静地看着,她觉得母妃的眼睛里好像藏了什么东西,关于自己的、关于父皇和母后的,甚至还关于……是选太子么?且为什么车里的女子和母妃一样,她们都知道皇兄和皇嫂“会懂的”?

之后杰项和杰泓被安然找回,两人一会儿的功夫倒打了一只肥大的野兔,偏真意可怜那兔子惊恐委屈的眼神,死活不叫给宰了,硬是为兔子清理包扎了腿上的伤,又放它回去。叫兴冲冲准备架火自己烤着吃的杰泓好不扫兴。

真意却没心没肺地拍着杰泓道:“老六啊,你仔细仁贵妃恼你没个皇子的样儿!”说得杰泓更郁闷,宫里谁不知道,再没有比仁贵妃更紧张孩子的了,杰泓和元弘这对龙凤姐弟一举一动都在母亲的监控下,好不容易继打猎自己又有机会出来逛逛,姑姑还冷不丁提母亲。

璋瑢也因钱韵芯而疼爱杰泓,便又想了别的主意让孩子们轻松地玩了玩。不久日落西山,想着明日这些孩子又要离开,便催促他们早早地休息。

然因白日里饱饱地睡了一觉,真意毫无睡意,于是合了件衣裳推门而出。八月十四的月亮已很圆很亮,院落里的一切都浸没在清亮的月光里,静而美好。

穿着薄薄的软底睡鞋踩在鹅卵石小路上,脚心传来隐隐的酸痛但很舒服,真意重一脚轻一脚地踩着往前走,在小径的尽头,却有一个少年在亭宇里凭栏而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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璋瑢会回宫么?少年是杰项还是杰泓?

对啦,下一个大章,会有一个女子和一个男子出现在真心真意的生命里,猜猜,会是啥样的人嘞!

敬请期待后文!嘎嘎嘎~~

美人在侧(一)

“杰项!”真意立定在原地,唤了一声。

少年有些惊讶地转过身来,看着只随意披了件绸衣就出来的真意,连忙将自己的长袍脱下过来将真意裹上,“你怎么穿这些就跑出来了?”

袍子上还带着杰项身上的温热,她反问:“深更半夜,你在这里做什么?赏月?”

“先不说了,我送你回房!”

真意不依,“告诉我!你从前有心事都告诉我的,难道你和他们一样,长大了就不再理我了?”

杰项无奈,答:“我睡不着,所以出来走走。太妃这里不是皇宫,让我觉得很轻松。举目……能望见外面的世界。”

“你怎么了?”真意极轻地问了一句。

杰项垂头一笑,哄着真意道:“你不冷,我可要冷了。快些回去吧,回去我再与你讲。”

真意拍了拍杰项的肩膀很义气地笑道:“有什么事就找我,都包在姑姑的身上!”继而压低了声音道,“我也有件事情要同你讲,趁这儿闲人少我先告诉你,省的回宫后还要避人耳目。”

杰项猜想是今日路上所遇之人,只淡淡笑了笑,迅速将真意送回了房间去。

翌日一早,璋瑢已吩咐侍者预备送真意和两位皇子回宫,真意果然没有再劝璋瑢回宫过节,仿佛忘记了自己受皇命所要做的事情,却让璋瑢安慰不已。

心中虽疼惜这个孩子,可总觉得自己是个是非之人,除了像这样静静地住在京郊遥遥看着赫臻的陵寝,仿佛做什么都无法让自己安心,更担心又牵连了谁,璋瑢并不想真意长时间留在自己的身边,也许这样保持距离,对大家都好。

临上车,真意拉着璋瑢的手轻声道:“等桂花酿酿成了,意儿就来看您。带哥哥一起来,顶好那个时候,哥哥也有喜欢的嫂子了。”

璋瑢捧着真意的脸颊笑道:“你六哥与母妃讲过你在宫里的事情,好孩子,你在母妃这里这样乖巧,为何在宫里要气你的皇嫂气你的哥哥呢?听母妃一句话,一些不好的脾气都改了吧!眼下这个样子,才招人喜欢,才招男孩子喜欢啊!”

杰项与杰泓在身后­干­咳忍笑,真意转头去瞪了他们,回首冲着璋瑢认真地点了点头,答道:“前些日子哥哥也教导过孩儿了,往后意儿会听皇嫂的话。母妃且放心。”

璋瑢颔首而笑,“快回去吧!今日宫里一定热闹极了,你早些回去先歇歇,不然路上累了,晚上就没力气赏月了。”

没有依依惜别,众人笑着告别了太妃,国尧公主一行又折返回宫,璋瑢静静立在门外直到再看不见真意的凤辇方折回。。

行了半程,杰泓跨马跟到兄长的身边,问:“五哥,父皇交代的事情我们根本没办成,反像是出来玩了一遭。只怕父皇他们要责怪的。”

杰项道:“放心,有什么事情自然我和你姑姑顶着,再者太妃不乐意,难道我们绑她不成?”

杰泓笑道:“的确如此,不过说实话,太妃她实在太温柔太好了,比我的母妃强太多。六皇叔有这样的娘亲,真叫人羡慕。”

杰项一愣,却叹杰泓有生母在身边却不知惜福,又不便指责只笑道,“这话你仔细叫人搬去给仁母妃听见,看她不收拾你。”

兄弟俩正笑着,却见西林从公主的凤辇里探头出来,朝着两位主子喊道:“五殿下、六殿下,公主她晕过去了!”

兄弟俩大惊,连忙喊车队停下,翻身下马进姑姑的凤辇去查看。

美人在侧(二)

于此同时,宫里上上下下正为今日的家宴忙得不可开交,皇亲国戚也陆陆续续进宫,或有妃嫔忙于接待家中至亲,或有公侯子爵与几位皇子皇叔在园林赏玩,坤宁宫里更是热闹不已,好些命­妇­正带着自家如花似玉的姑娘来给皇后请安。

悠儿与慈悫贵太妃、沈烟、钱韵芯及媳­妇­、弟媳们一起接待,各自暗暗将这些淑媛小姐们品评了一番,但几轮看下来,似乎没什么中意的。其实众人心里很清楚,这喜不喜欢她们说了不算,到底还要看臻昕的意思。

午膳时分有内侍宫女引客人们去用膳,坤宁宫总算只剩下自家人,悠儿方叹道:“我们在这儿瞎忙活,昕儿那孩子不知躲到什么地方去了。全喜上上下下去找了,也没见他和谁在一起。”

慈悫不以为然,只对悠儿道:“随缘吧!强扭的瓜不甜。这孩子孝顺惯了,真的拧起来我们不定能扭过他。也不必把他逼得太急,又不愁昕王府女主人的位子没人坐。”

正说着,大宫女白芷进来道:“主子,怀素夫人到了。”

众人知道是缘亦来了,均露喜­色­。缘亦款款进来,一身夫人服饰早已看不到从前婢女之态,见在座多是旧主,自然不陌生拘谨。慈悫与缘亦已在央德府里见过,更是携手让座不做虚礼。

方才正说臻昕的婚事,此刻缘亦来了更加要提,于是几句话一聊便热闹起来,悠儿却问:“好月那个丫头怎么不伺候你进来。”

缘亦面露愧­色­,道:“那丫头不是才给王爷闯了祸么!多亏皇上仁慈没有追究,也不知这丫头哪儿来那么大的胆子,闯围场竟如进家门似的。那日奴婢看不过去了,就给了她点教训,如今身上的伤还没好。”

悠儿自不会计较,好月毕竟只是个丫头,但将自己的心思说了,“本宫倒不是要逼昕儿即刻就要成婚,这孩子想怎么做我自然随他,可是不能不顾及皇室的体面不能叫那些无聊的人坏了昕儿的名声。所以想着让昕儿先收几个侍妾在房里,缘亦你看好月如何?毕竟在他身边侍奉好多年了。”

缘亦想了想,却没有给出意见,这一回她倒是说:“还是问一问王爷的好。”

悠儿方记起缘亦自己也是奴婢出身,许是能考虑到好月的心思。作为皇后想要决定一个婢女的命运太简单了,但那些身为婢女的女孩子未必是这么想的。幼时在金海侯爷府里长大的悠儿也明白,并非每个婢女都巴望着能做姨娘,而当真有做了姨娘的婢女,到头来是上下都不被待见的。

缘亦并非有心扯开话题,只是出于对真意地关心,问了一句:“公主还没有回宫么?奴婢也许久没有见过端靖皇贵太妃了。”

悠儿笑道:“这回你也见不着了,早有人回来报,说端靖太妃身子不舒服,今年仍旧无法回宫过节。倒是你来之前有人来报,说孩子们已经进城了,转眼就能进宫了吧!”

说来巧,话音方落就见本出去照看孩子们的范新兰慌慌张张进来道:“母后,五皇弟和六皇弟回来了,小姑姑却是被抱着回来,此刻刚送回房里去。”

悠儿大惊,用力一站扯动了脚上的旧伤,她扶着一旁的沈烟急切地问儿媳:“怎么回事?先前回来的人怎么没报,谁给他们的胆子?”

范新兰过来扶着母后往真意的屋子去,一壁道:“听说是发热,身子烧得滚烫滚烫的。许是怕您担心才没报!”

慈悫和缘亦亦紧跟在后头,真意这孩子是她们所有人的心头­肉­,怎容她受一点点委屈。

待到真意的屋子,果见她已被放在床榻上,脸上红扑扑一看便知烧得厉害,悠儿心疼不已连声叫人传太医,等太医来诊视了,方将杰项兄弟俩喊道跟前问:“好端端的,怎么病了?”

杰项估摸着姑姑是昨夜热身子出门着的凉,可是他们姑侄俩有约定是不能对别人讲的,于是只和杰泓一样一问三不知,急得悠儿想责备又无话可说。直到太医说公主只是发烧,没有别的症状,方安了几分心。

坐回到真意身边轻抚她的额头唤她的名字,正问太医为什么真意还不醒,突然隔着锦被在真意的手腕上摸到圆滚滚的硬物,她出于好奇将真意的手从被子里拉出看了眼,竟整个人呆住了。

但见慈悫与缘亦也要过来,悠儿连忙将真意的手放回被子里,转而对二人道:“孩子应该没事了,让她先睡会儿吧!怕是昨日在太妃那里玩儿疯了,又连着两日的车马劳累,小身子骨才撑不住的。此刻已没方才那么烫手了。”随即想办法驱散了众人,又下令不准旁人随意靠近生病的真意,自己则将杰项喊道面前,避开众人问,“我听说你们在去的路上遇到皇亲了,项儿你认得吗?是不是今日进宫来过节的长辈?难道是哪一个姑姑吗?”

杰项明白昨日之事早在一行人到达太妃所在前就会被传回宫里去,但小姑姑说了不能对第二个人讲这件事,于是只将当时发生的事情告诉悠儿,“那人手持皇室令牌,但只见了姑姑一人,儿臣和泓儿都只远远地看着,并不知道车中是哪一位长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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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鸟儿叽叽喳喳愣是没叫醒我,饱饱睡了一觉,嘎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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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在侧(三)

悠儿闻言方后悔不已,就算杰项看见了,他又知道哪个是哪个吗?

于是多问了几句关于璋瑢的话,就放两个孩子去歇息。继而自己一个人去了真意的身边,那孩子还迷迷糊糊地睡着,脸上红扑扑的,许是烧得有些难受,一对纤长漂亮的眉毛时不时还抽动一下。

此时皇宫之内仍热热闹闹,御花园里随处可见女眷皇亲结伴赏花,自然大家不会逾矩胡闹,只是人多显得有些聒噪。于是此刻最安静所在除了一些闲人不得随意进入的宫室殿阁,便是那个永远花香四溢树木葱郁却一直都没什么人迹的福园了。

臻昕、杰宸和舒尔正在此,因知悠儿所派之人定会找到这里,三人待此处被找过后方进来,虽谈不上偷偷摸摸,但也有几分憋屈。好在三人畅谈朝政评诗论词,总算是快活轻松了几刻。

杰宸无意背了一句美人诗词,遂对臻昕玩笑道:“新兰方才与我讲,母后也要她留心中意的女子,这一次……皇后娘娘可是洒下天罗地网,五皇叔要如何应对?”

臻昕一哂,对舒尔道:“为了这些琐事,让四姐夫陪着我在这里避开人,真真失礼了。”

舒尔只轻声道:“仅仅如此吗?今日你们两个难道不是众臣的焦点么?原以为早朝时皇上就会问,没想到提也不提,我想皇上会不会在夜宴上提这件事。”

“四姑父的意思是?”杰宸问。

舒尔道:“也许皇上只是想看一看文武心里的算盘,要知在夜宴上提出此事,若有激进的大臣言语不和意见相左当场戗起来,难道要毁了今晚的宴席不成?”

“四姐夫的意思是,其实皇兄心中早有安排?要大臣们各自荐仅仅是一个形势?”臻昕道,“那这一回好些人都丑态毕露了。”

舒尔看着杰宸和臻昕,杰宸是嫡亲姐姐的儿子,又是妻子的侄子,不管怎么算与自己都比臻昕更亲近,但臻昕是茜宇的儿子不管自己而今对茜宇还存有什么样的敢情,臻昕于自己的意义绝不会比杰宸差半分,只是这两个少年都这样优秀,幸而一个是皇子一个是皇叔,若两者是兄弟,也许这东宫之位,未必有谁能容易地坐上去。但愿……他们两个能一直这样互相扶持,亲如手足。

“也许……皇上还想考验的,是他的儿子。”舒尔还是将心中所虑说了,“先帝登基时踩着满地手足所流下的鲜血,虽然那不是先帝的错,但亦是前车之鉴,你们兄弟千万不可重蹈覆辙。如今我还是你们的姐夫姑父,可将来一旦有人成为储君,那这样的话我就再说不得了。然东宫太子仅仅还只是太子,在他登上皇位之前,那一段路并不容易走。”

美人在侧(四)

叔侄二人对看一眼,均朝舒尔淡淡一笑,这一笑竟这样相像,两个男子汉早已胸有成竹似的,对于即将可能遇到的困难,毫不畏惧。

恰时见一个内侍匆匆入了园子,见了三人就奔跑着过来,单膝跪下后对臻昕道:“王爷,国尧公主回宫了,是晕着回来的。皇后娘娘找您快去看看呢!”

三人闻言均紧张而奇怪,遂跟着那内监一路回去。舒尔见臻昕眉头紧蹙满面的疼惜,不禁感叹这个哥哥身上的不容易,而那个孩子,那个像足茜宇的孩子,每每见她都叫人忍不住回想往事。但,茜宇……她如今好吗?

待三人回到坤宁宫,得知真意只是受凉发烧并没什么大症状,方安下心来。臻昕被允许到真意身边探看,小丫头依旧睡着,眉头微曲一副委屈的模样,定是烧得有些难受。

臻昕又心疼又生气,对皇嫂道:“定是她贪玩儿不知好歹冷暖,不然怎么肯病?不将母妃接回来,自己倒惹一身事情,她就没有消停的时候。”

悠儿一直立在一边,似乎怕臻昕有什么特别的举动似的。反是臻昕在乎嫂子脚上的扭伤,将她扶到一边坐下,却问:“听说他们去的路上遇到奇怪的人,杰项说什么了吗?”

悠儿知道此事瞒不过众人的,只盼着早些与丈夫商量,继而给出一个不容质疑的说辞,而其中最关键的人,就是这个还迷糊睡着的真意,毕竟见过车上女子的,就她而已。

“就意儿见着了,等她醒了就问她。”悠儿搪塞过去,眼睛瞥了一眼真意,就怕她动了后把手伸出来,自己真该在无人的时候将那串琥珀收好,若叫人看见,臻昕、太妃、缘亦,哪一个会认不出来呢?

很快,黄昏。日落。一轮满月在不知不觉中当空而挂,清朗的月光将皇宫上下照得一片金光灿灿,竟比白日里更富丽堂皇。庆宁宫里摆开宴席,帝后奉慈悫贵太妃一同,宴请皇亲国戚文武百官。

从睡梦中醒来,浑身竟这般酸痛,稍稍动了动身子睁开眼睛,原来已经在自己的屋子里了。

“西林。”真意轻轻喊了一声,果见西林麻利地凑到主子身边迭声道,“谢天谢地,小主子您终于醒了。”

“怎么那么安静?坤宁宫里的人呢?”真意扭动着腰肢,怎么才睡了一觉就浑身酸痛?

“大家都去庆宁宫参加中秋宴会啦!”西林绞了热帕子来给真意擦脸。

真意一脸不乐意地盯着她,“为什么撇下我?我也要去!”

“可是您……”西林本想解释,但看真意已经一蹿而起到屏风后招呼自己给她穿衣裳,遂放弃了这个念头。

坤宁宫里很少有敢阻拦真意的,那些留下伺候的宫女内侍便只能眼睁睁看着真意主仆二人出去,但转身就有人抄近路去报给皇后知道了。

秋季的晚风已有些碜人,真意被风一吹觉得有些晕眩,这才从西林嘴里知道原来自己发烧了,好强的她可不希望此刻那些来赴宴的皇亲国戚知道自己那么柔弱,遂也不顾身子软绵绵固执地就往宴会所在而去。

即将到达庆宁宫时,真意已清醒了许多,兴冲冲地想着今晚可能有的烟花。忽然见不远处几个衣着鲜亮的年轻女子拢在一起,好像是起了什么冲突,正几个人对着一个人说话。

真意随便问了句:“她们是谁?”

西林怯生生道:“主子您忘了,奴婢和您一起才回来的。”

美人在侧(五)

“是呀!”真意嘀咕了一句,心想无非是一些宫嫔离了宴席在此处透气,自己懒得理会便扶着西林要走。然几步未走,却听到一声喊叫。转眼去看,原是其中一个被推搡在地。而仿佛是方才落单的那个,正扬着下巴瞪着面前几个花容失­色­的女子。

“太不懂规矩了,怎么在这儿打起来了?要是贵妃娘娘知道了,没她们的好果子吃。”西林也以为是哪里的小宫嫔,赶着在主子面前嘀咕了一句。

真意却道:“她们和我一样都没有梳发髻,好像不是宫里的人……”话未完便见地上那个女子扶着旁边的人站起来,伸出水葱一样的手就指着那人骂,那声音是提了好些,连真意都听见了,“你就是有人生没人养的小蹄子,你是个野人。”

“主子!”西林还未缓神就看到真意径直朝那边去,心想这下坏了,那个骂人的女孩子说到公主的痛处了。

几个女孩子正要吵开,忽见又来了一个人,却是今日不曾见过的,一时都不晓得来者是谁。

“你们怎么了?”真意开口就问,就着月光打量那个落单的女孩子,再看那几个站在一起的,虽然那姑娘的衣着佩饰比不过众人,可站在她的面前,这些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小姐们也仅仅蒲柳之姿,哪里及得上她半分妍丽。且除了大侄女元戎外,许久没见这样眉宇中透着英气的女孩子了。

“你是谁?”那被推倒在地上正气得脸红的女孩子反问真意。

真意却道:“你们是谁,我自然就是谁啦!”

女子一怔,有些骄傲道:“我是户部顾尚书的女儿,这几位也是各府的千金,你又是哪家的小姐?”

“顾尚书!”真意轻声重复了一遍,转而看着那个独自立在一边的女孩子,还未问便听方才那女孩子冷笑道:“还是不要和她说话的好,掉了自己的身价。”

真意不予理会,只笑着道:“这位姐姐是哪个府上的?你生的真美,今晚的月亮都被你比下去了,凭她是谁,立到你面前就都是个皮糙­肉­厚的歪瓜劣枣了。”

那女孩子面上一红,意识到真意是在帮自己说话,眼见得那几个女孩子气得把眼睛瞪得溜圆,不觉笑了出来,对真意欣然道:“我叫韩柔。这位小姐有礼。”

真意心头一动,不想这个女孩子竟是定山公韩莫的妹妹。

朝野皆知,朝廷开国功臣,真、章、韩、钱四家,如今真氏日益鼎盛,钱、章二府也不减当年风光,唯有韩府渐渐没落。

又有十二年前洋夷来犯,定山公韩石岩自荐带水师出征,本以为能建立战功再度光耀门楣,却因劳累过度战死在海上,当时噩耗传来,韩夫人竟抛下一双儿女在家中自缢殉情。虽有年幼的独子韩莫受皇恩抚恤并承袭爵位,但因韩府家道多年不济,到如今韩莫即便入朝参政,也不过是摆设一样的角­色­,更因他尚文厌武,这本是老祖宗用血­肉­打下来的荣耀扣在他的头上,显得很不和谐。偶尔朝臣们提起,也少不了私下嘲弄一番,无怪乎这位尚书小姐敢对公爷家的千金无礼了。

美人在侧(六)

或许因为遭遇有那么一些相似,又因为方才顾小姐骂韩柔的那句话,此刻真意是理智也好感情也好,全一面倒向这个韩姑娘,于是朝韩柔笑了笑就来问顾小姐,“你为什么说她是野人?”

顾家女儿愣了愣,冷笑道:“名门闺秀可有像她这样成天骑在马上的?我们当中哪一个不是琴棋书画皆通,­妇­德女红皆懂的?我刚才不过说了句玩笑话,她倒动手打人,难道不是野人么?”

“今日是顾尚书家摆宴请客?”真意问。

顾小姐愣了愣,反问:“你什么意思?”

“今日好像是皇上和皇后请客,那来宫里的都是皇上的客人。以顾小姐方才的意思,是说皇上和皇后请了野人来做客?”真意故作奇怪道,“顾小姐既然不是野人,那是人么?”

“我当然不是……”顾家女儿一急说了这句胡话,惹得她身边的姑娘也笑了,只见她红着眼睛气呼呼对真意道,“你胡问什么?我可是随父母受了皇上与皇后娘娘的邀请进宫来的。”

真意笑道:“这里谁又不是呢?”

顾小姐脸上徒生得意,“我还是尚婕妤的表妹呢!你又是谁?来了白日闲话也不报家门。”

此番真意更是觉得可笑,想来是最近尚婕妤得宠,要得她身后那些七七八八的亲戚都跟着抖起威风来了。真真不识抬举的人,也不看看皇贵妃、仁贵妃娘家的人又是如何行事作风的。本不屑告诉她自己是谁,孰料西林凑上来道:“主子,有人来了。”

果见一长串宫女提着灯笼迅速地往这边靠近,为首者便是皇嫂的大宫女白芷,一见真意白芷就笑嗔道:“小祖宗,您怎么起来了?娘娘知道了又气又担心,这下好了回去那些个奴才有的受了。”

真意笑道:“白芷你又唬我,你这是来接我的?”

“黑灯瞎火的,您就带着西林小丫头走路,也不怕绊着了。奴婢是来接您的,娘娘即刻要见您呢!”白芷笑着来扶真意,方瞥见她身边这些小姐,亦笑道“各位小姐也随奴婢一同回去吧,这灯谜都在庆宁宫里挂着,没有摆出来,你们仔细找一找便能寻见了。”

真意方知原来她们是来找灯谜的,不然这么多人出来,当真不合礼数。真意没有再多说什么,挽着白芷就走,一边嘀咕道:“又不是元宵节,怎么想起来猜灯谜了?”

白芷却神秘道:“娘娘自然有她的用意了!”

真意一哂猜出了几分,一壁走着一壁又回头朝韩柔挥了挥手,而其他几个好像是弄不清真意究竟什么来头,都愣在原地了。

将入庆宁宫,真意遇上了也正赶回来的哥哥,她没有询问哥哥缘何才进来,只是笑着腻上去道:“今儿宫里好多漂亮姑娘,哥哥有中意的没有?”

臻昕拍了妹妹的脑袋嗔她胡说,却发现她额头仍旧滚烫,也顾不得骂她,只急道:“快去给皇兄皇嫂请了安,即刻就回去歇着,病成这样还到处乱跑。”

真意笑道:“哥哥可别说妹妹不帮你,我早知道今儿皇嫂要给我选嫂子呢!你且看得仔细些,定挑个最好的才行。”

臻昕怕别人也听见这话弄得尴尬,又知道痴缠不过妹妹,冷下脸对真意道:“方才的话要我说几遍才懂?正经的事情都不好好做。再胡闹试试!”

真意见自己的好心碰着哥哥一脸没好气,于是为方才顾家女儿那句刻薄韩柔的话而存下的气也冒了出来,冲着臻昕道:“能和你说几句话呀……亏我还帮你,哼!爱理不理就是了。谁稀罕你来得。”转身对白芷和西林道,“我不去了,看谁碍眼似的。告诉皇嫂,说我不舒服。”语毕拂袖而去,也不管后头的人跟不跟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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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意是不可以去宴席滴……不然那个谁怎么接近她嘞!而且她手上那个东西万一露出来……

另外可能会觉得真意脾气很怪,当然我本来就说了她脾气不怎么好的。而且嘛,往往人都会去伤害对自己最好的人,好像冲他们发脾气是理所应当的。

传说,这就叫亲情!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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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见争如不见(一)

“王爷,这……如何好!”白芷眼见真意发脾气,急得对臻昕道,“皇后娘娘等着见公主呢!”

臻昕心中亦烦,低沉道:“让她去吧,西林跟着不会有事,皇嫂那里我去回话。”

白芷见这兄妹俩又戗起来也是无奈,此刻却有方才那一行女子款款回来,正互相低声说着什么,似乎是遇见又往回走的真意觉得奇怪,然突见白芷和一个衣着华丽的男子立在一起,又都躲避不及,个个露出娇羞之态。

臻昕亦觉尴尬,想着避开这些女孩子往里头去,却见远一些跟着一行人的女子很眼熟,停下脚步看了两眼,方认出那人是韩莫的妹妹韩柔。

韩柔抬眼瞧见,在众人身后含笑欠身算作行礼。

臻昕淡淡一笑,转身进去,然二人对视的一幕却被白芷瞧见了眼里。

回到席上,悠儿见白芷一人回来,自然要问,白芷将方才的事情说了,悠儿朝臻昕嗔道:“她病着呢!你跟她计较什么?”继而只管欣赏歌舞,不再提。

实则悠儿顶好真意此刻不要出现,她本想取走那串琥珀,可怕孩子醒过来不见了链子四处翻腾反惹人怀疑,所以仍把琥珀留在了真意的手上,可真意若来了宴席,少不得被几位长辈喊在身边说话,若举止间露出那串东西该如何好。

只怪此刻脱不开身与真意单独说话,不然也不必那么担心。

此时歌舞又起,众人的目光都被台上英姿飒爽武者妆扮的舞娘所吸引,白芷悄悄凑近到悠儿身边低语了几句,只见悠儿面露欣喜,随即顺着白芷所指的方向看去。但见一个衣着简单却面容姣好神态安静的女子坐在女眷当中,只是她眸子里透出的神采,和一般贵族千金极不一样。

“去打听一下,是哪家的女儿。另派人去找真意,不能要她有任何闪失。”悠儿吩咐了一声白芷,随即朝沈烟、慈悫等递去眼神,示意她们也看一看那个女孩子,众人皆回以会心一笑。

然这一边,气呼呼的真意只管往前走,早不知把身后的西林甩到什么地方去,等她平了气,才发现已是孤零零一个人,举目看四周的屋宇,竟已走到了娘亲身前住的殿阁,馨祥宫。

立在被锁了很久的馨祥宫大门前,脑子里忽然冒出方才那个顾家女儿刻薄的话,虽然不是说自己,可是……自己也是个孤儿,且那一刻,那个韩柔也一定很难过吧!

恰时有一排内侍提着灯笼路过,见了真意都停下来行礼。

“给我一盏灯笼!”真意问那内侍要了一盏灯笼提在手中,抬步往馨祥宫附近的福园走去,一壁道,“去皇后娘娘那儿回禀一声,说我在福园里赏月。”

“是……公主您……”那内侍还想问,却见真意已晃晃悠悠朝前去。他还算机灵,知道耽误什么也不能就这么让公主一个人落单,于是吩咐两个小太监,“你们一个守在园子外,一个远远跟着,有些眼力,别恼了主子,也别要主子有闪失。”

那内侍从后看觉得真意是晃晃悠悠的,实则她的确有些晕眩。方才冲哥哥发脾气,心火一下被吊起,又走了那么多路,人本就发着烧,起来也没吃什么东西,这会儿被夜风一吹,早有些头重脚轻了。

提着灯笼一直走到福园的湖边,真意只觉得步子越来越重,于是找了块大石头当凳子,预备坐等皇嫂派人来“捉”她回去。

抬眼望那洒满了月­色­的湖水,随着阵阵秋风,光随波动,很美又有些眩目,真意眼皮沉沉的似乎要睡。忽记起曾有个嬷嬷告诉自己,母后当年进宫没多久,有一日带着病来逛这园子不想却落到湖里去,惹出好大的笑话。

真意兀自一笑,抬手摩挲手上那串琥珀,回忆着车上女子温柔恬静无比亲切的笑容,喃喃道:“好想再见到您,您一定知道更多关于母后的故事,对不对?”此时吹过一阵大风,让她禁不住打了个寒颤,头上亦仿似箍紧了的疼。

最捱不住痛的真意落出泪来,心中一边恼恨哥哥无端训人,一边又好希望哥哥此刻就能出现抱自己回去。正委屈着,胳膊忽然被用力一拽继而身子跟着腾了出去。可还未立定就瞧见一个人奋力地扑打着自己不知何时烧起来的裙摆,根本站不稳的真意顺着跌倒下去,但似乎人还未落地,就已失去了只觉。

相见争如不见(二)

“姑娘,姑娘你……”

只是迷路到了这里,不曾想却遇见个欲引火*的宫女……宫女?她的衣着简单而华贵,仿佛不像宫女。

忽见一个瘦小的身体迅速跑来,那小身子里发出尖亮的声音,原是个小太监:“你……你想­干­什么?快放开公主!”

“公主!”

原来是个公主!

“可是,她晕过去了,要不你过来抱她!”

“啊……”小太监犹豫的瞬间,大部队已经赶来。

“闻人世子!”来者是终放心不下妹妹而出来寻找的臻昕,跟着引路的人到了这里,却看到自己也找了很久的嘉兰国世子正抱着自己的妹妹。

闻人渊欣喜地看着臻昕:“昕王,这个宫女……哦公主晕过去了,你要不要把她抱回去?”

臻昕皱了皱眉,上前将真意抱回,这丫头浑身滚烫烧得很厉害,下身裙摆被火烧过后支离破碎,早已有宫女脱下外扇来盖上,他方抬头对闻人渊道:“请世子随几位内侍去庆宁宫享宴,皇宫大内,男眷不能随意行走。”

闻人渊有些愧疚道:“的确的确,我只是随便走走,一走就走到这个时候了。”

臻昕面上客气,心里早已无奈。今日皇兄突然告诉自己嘉兰世子到了京城,但因其只是出游不想惊动朝廷,所以到了京城才上书向皇帝示意,皇兄便顺便邀请他参加中秋晏。

臻昕今日一个下午陪同闻人渊,傍晚只是离开他一会儿,谁想他竟然就不见了。方才自己迟到于宴席,亦是在找他。又因不想惊动客人,所以一切都行的极隐秘。

“本王要送舍妹回宫,不得不怠慢世子!”臻昕含笑示意,随即抱着妹妹返回。

闻人渊还要说什么,但臻昕已快步离去,遂问陪同在自己身边的内侍,“刚才那位公主是昕王的妹妹?不是皇上的女儿?”

“是的世子殿下。”内侍应了,一路匆匆引闻人渊往庆宁宫去。其实今日进宫享宴的客人很多,皇帝也没有要把闻人渊介绍给众臣的意思,所以闻人渊在与不在,迟到与否,都不那么重要。

反是皇帝曾说的今日要举荐立东宫人选一事,迟迟不见动静,好些大臣已开始坐立不安蠢蠢欲动了。

然而臻杰坐于龙椅上,只管平和淡定,偶尔为上佳歌舞击掌称赞一番,对于一些大臣表现出的不安视而不见,仿佛根本没有这件事情。

白芷匆匆到主子身边,“王爷抱着公主回坤宁宫了。”

悠儿眉头一皱,心下急道:“不是要你们拦着他,叫他回来么?”

白芷自然奇怪,这哥哥去找妹妹有什么好避讳的,娘娘何以如此担忧,正不知道如何解释,却见皇后已示意齐泰过来,低语几声后待他转报给皇上,又见皇上朝主子点头示意。

“我们回宫!”悠儿对白芷轻声道,“你留在这里,宴席散去后把韩小姐留下,让皇贵妃先接待她。”

白芷一一应允,便见皇后款款离去,坐下的客人们也纷纷起身施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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琐今日忙到吐血...

看在我前些日子那么勤劳的份上,今儿下午就先到这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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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见争如不见(三)

有大臣偷眼去看皇帝,但臻杰依然面­色­平和,偶尔与坐下皇贵妃、仁贵妃言笑,并没什么特别。

女眷中,有小姐挽着母亲问:“皇后走了,那灯谜还猜不猜?昕亲王也没见再回来。”

各位夫人自然稳重得体,只安慰自家女儿耐心安静,毕竟为昕亲王选妃一说并没有谁真正提起,大家仅是捕风捉影,此刻千万不能有任何心急的表现,先自毁了形象。

孤零零坐在一隅的韩柔垂首看了看手中尚没有被打开,依旧是细细一个小纸卷的灯谜。她倒希望不要再有什么环节,就此歌尽舞毕撤酒熄灯众人散了的好。

今日分明是人月两团圆的日子,可自己为了家族的荣誉抛下哥哥进宫来赴宴,不知卧病的哥哥此刻是否寂寥,家里,也能瞧见这当空满月吧!

“这是你拿到的灯谜?”坐于一边的顾小姐冷笑道,“你也要猜灯谜?一个天天在马儿身上颠簸的人,识字吗?”

这里不是方才那黑漆漆无人处,那么多的眼睛看着盯着,纵使如何想一掌把顾家女儿拍在地上,韩柔也不会莽撞。

“我是不识字,你要的话给你吧!”韩柔伸出手递过去。

顾家女儿一愣,却即刻拿了过去。在她看来也许皇后安排猜灯谜就是为了要上天选一选缘分,指不定哪一个灯谜里就放着昕王府王妃的位子了。

韩柔瞧见顾家女儿兀自得意地笑了笑,不以为然地别过头去继续欣赏歌舞,只盼这场宴会快些结束,自己好回府与哥哥团聚。

这一边,悠儿匆匆赶回时,已见到太医出来,当即立在门口就问:“公主如何?”

太医答:“比早些时候更沉重些,方才强灌下药去,今夜若能退烧便没事了。”

悠儿担忧成怒,“为什么这么严重,先前不是说没什么吗?你坦白告诉本宫,最糟糕会怎么样?”

太医为难道:“娘娘恕罪,微臣也是实话实说,最怕的就是公主转了肺热,那接下去就……”

“不必说了。”悠儿怒道,“你记着,公主有任何闪失,御医馆上上下下全体换人,庸医留在宫里有何用?”语毕拂袖而去,急着去看真意。

全喜拉着那太医道:“娘娘素昔仁慈,这是着急了。大人您别往心里去,要紧的是公主的身体。”

“明白明白……”太医一头的汗,这么些年来,为了这个总爱上窜下跳时不时磕着碰着的公主,御医馆也不是头一回提心吊胆了。

来到真意的屋子,悠儿见臻昕正坐在妹妹的身边细心地为她换额头上冰帕子,心里一紧,随即道:“昕儿你去庆宁宫吧,这里让皇嫂来。”

臻昕见皇嫂回宫,赶着过来行礼,一壁道:“皇嫂离开,皇兄他会不会觉得不妥?”

“你皇兄也把意儿当心头­肉­的,他怎会介意?况且还有皇贵妃、仁贵妃在……”说到这里,悠儿苦笑道,“我们说的是什么?哪里有比你妹妹的病更要紧的?”

“这丫头……”臻昕浓眉紧蹙,既心疼又气得无语。

悠儿已坐到真意身边,很不经意般隔着被子摸了摸真意手腕,竟与之前不同,她记得是左手没错,可是……

“昕儿。”悠儿冷静了一下,问臻昕,“是在福园找到丫头的?她……和你说什么了吗?”

相见争如不见(四)

臻昕没有异常的反应,只是答:“我到时意儿已经晕倒,她当时和嘉兰国世子在一起。”

悠儿不屑道:“就是那个冒失的世子?他原来跑到福园去了!”旋即不安又涌上心头,毕竟那串琥珀就是不见了,如果是臻昕看到了收走,那……

她抬眼看臻昕,可看不到答案。

“皇嫂,等意儿身子好了,我想接她到王府去住。您可允许?”

悠儿一惊,她不得不怀疑臻昕看到那串琥珀的可能­性­,遂问:“怎么了?难道因为我没照顾好她。”

臻昕笑道:“若敢这么想,当真是胡诌了,这世上还有比您更疼这丫头的么?只是在宫里她仗着您疼她,天上地下怎么麻烦她怎么来。您又不是只要照顾她一个。我想若跟我回府,纵使缘亦疼她也有个限,碍着我她也不敢胡闹。”

悠儿哪里舍得,拿了宫女递上来冰帕子亲手为真意换了,一边道:“你如何训她当我不知道么?她还小,你何苦拘着她!就让她留在我身边,哪儿也不要去。”

臻昕道:“我是怕皇嫂太辛苦了。”

“怕什么?又不要我伺候她吃饭睡觉。”悠儿换下帕子后,又拿了冷帕子替真意擦脸擦手,一切妥当后才对臻昕道,“你要接走也可以,等你府里有了王妃,我就把意儿交给你。”

臻昕一愣,默然不答。

“意儿年岁不大却也不小了,过两年就要出阁,我想她再……”正说着,却听真意呢喃起来,嘴里模模糊糊地仿似喊着“娘”。

悠儿哪里经得住真意难受,即刻俯身上去贴着真意的脸含泪哄道:“好孩子,皇嫂在身边,莫怕。”

臻昕见状亦是心疼,他记得好月曾说真意有一回挨打后夜里跑去找她睡,睡到半夜哭醒了,抱着好月说想娘。虽然真意从出生起身边就不乏如娘亲那般呵护她的人,可娘亲是无法取代的,骨­肉­血亲是无法改变的。

“臣弟明白了,还是让真意留在您身边。”

悠儿闻言抬头看他,叹道:“我知道你希望她好所以时常叮嘱她规矩,其实你心里明白她什么都懂,只是偶尔脾气上来了才会闹一闹。譬如今日你若不说那句话,她此刻许是好端端坐在我身边,又怎么会出这些事?昕儿你内敛沉稳,文武俱佳,这些年皇兄没有少在我面前夸你。可你终究是个男儿,论细心细致你如何能与女孩儿比?我要你娶亲成家仅仅是希望你身边能有个好姑娘照顾你,缘亦再如何心疼你照顾你,她终不能比过你的妻子。”

臻昕垂首不语,这样的话他并非第一次听了,不知为何今日却觉得皇嫂说的似乎有些道理,也许是因为妹妹,也许自己有个妻子就更能懂妹妹的心思。

此刻有宫女把找主子找得一身狼狈的西林领了进来,西林跪在地上颤抖着,她很明白让公主出事,自己极可能连脑袋都保不住。

悠儿一脸愤怒地盯着她,即便心里知道类似这样的事情其实怪不得这些做婢女的,奈何心中恼火,唯有对她们约束了,真意才能更稳妥。

“皇嫂,今日的事情当怪我,就不要责罚这些宫女了。”臻昕已开口为西林求情。

悠儿不想拂臻昕的面子,却问西林:“公主她不会乱发脾气,今日发生过什么没有?为何她连王爷一句话也经不起?”

西林见皇后已无意罚自己,心定了许多,诺诺地答:“是有些事情叫公主难过了,可那些话,奴婢不敢说。”

悠儿怒道:“打了你就能说了是不是?什么话?谁说的?”

西林慌忙伏在地上道:“是公主和奴婢去庆宁宫的路上遇到几位官家小姐,听到其中一位顾尚书家的小姐骂另一位小姐是有人生没人养的野人,公主、公主她就……”

悠儿心中大痛,恨得咬牙,“尚书家的女儿就是这种教养!”又问:“被骂的是哪一府小姐?”

西林摇头道:“奴婢只听那位小姐自称‘韩柔’,并不晓得是哪位大人家的千金。”

悠儿闻言去看臻昕,果见他眸中划过异样,不禁在嘴角带出淡淡的一丝笑容,继而道:“昕儿你回庆宁宫去,宴席散后那些宾客如何出宫,少不得你帮着一起安排。我不会让意儿有事的,你放心。”又让西林也下去。

臻昕抱拳应允,按悠儿说的回庆宁宫去,路上无奈地笑了笑,若非西林进来,自己本有话想问皇嫂,如此也好,容自己再想想吧!

这边悠儿一遍遍替真意换着帕子,待见她睡得安稳些,方安心。从被子下拿出她的左手看,白皙纤柔的手腕上已不见了那串琥珀。

“母后您见到意儿了吧!你还会见昕儿吗?意儿认不出你,可是昕儿他……”悠儿含泪轻抚真意的面颊,心中叹道,“怎样对他才是最好,其实我也不知道,我更不知道如果孩子们知道这个秘密会有怎样的反应,只愿他们幸福。”

“但愿昕儿没有见到那串琥珀……”悠儿握着真意的手自言自语,忽然心头一惊,“端靖太妃她,见到没有?”

等闲平地起波澜(一)

再看真意,小女儿睡中露出一丝甜甜的笑。悠儿心动,伸手抚开她的软发,低声道:“好孩子,可是梦见你的娘亲?”

如此在真意身边陪伴许久,再有太医来看过说病症已减轻了许多,悠儿终敢松懈片刻,却有全喜来报:“庆宁宫宴席散了,今日十五,娘娘也该预备侍驾了。”

“是啊!”悠儿道,“你且去打点。”

全喜正要走,悠儿又喊道:“再传我的话给白芷,要她不必回坤宁宫,留在皇贵妃身边招待韩家小姐。另外……你再去御医馆传我的懿旨,请出两名太医即刻往定山公府上去,小公爷正卧病。”

全喜匆匆而去,悠儿又看了真意片刻,方返回自己的寝宫预备接驾。

今日竟这样风平浪静地过去,直到宴席散开皇帝仍半字不提立太子一事,其中原因叫人颇费解难猜。

臻杰多贪几杯,带了几分醉意,然有悠儿似水柔情,不消多时已安稳歇下。与妻子并肩而卧,他握着悠儿的手道:“欲立太子稳朝纲,奈何总觉自己老了。”

悠儿笑道:“您又玩笑了,此刻正值盛年。”

“便是盛年,过了,就只等衰老。”臻杰低语,将悠儿揽在肩头,“看着这些孩子日益成长,你我不得不服老。”

悠儿笑道:“臣妾可不老。”

“哈……举目宫中妃嫔,谁能出你右。”臻杰真诚笑道,“在朕心里悠儿永远是唯一。”

“皇上……”悠儿动容,本有万千烦恼事要与丈夫商量,此刻只盼他安睡一夜,一切明日再谈。

翌日如常,乾熙帝天未亮便起身上朝,悠儿照顾妥帖后便径直来看真意,进门时正见她就着西林的手喝药,呷了一口就埋怨,“你怎么不做甜的药来?”

西林满面委屈,嘀咕道:“主子您好好喝药吧,若想奴婢长寿些,求您别再出事了。昨夜要不是王爷求情……”

“咳!”悠儿清咳一声,西林连忙住嘴,端着药碗立到一边。

悠儿从她手上拿过药碗,一言不发坐到床褥上,一勺一勺喂给真意吃,苦得那丫头端起碗来一气喝尽了,冲着西林就嚷嚷要糖甜嘴。

悠儿却支开西林,自己拿了一小碟蜜饯递给真意,真意见皇嫂不怒而威之­色­,心里怕了几分,怯怯地拿了快梅子嚼在嘴里,低声问:“皇嫂您生气了?”

“不气,再气可就气死了。”悠儿又喜又恨,在真意脸上捏了一把,“瞧瞧,病了一日一夜,脸都瘦了。”

真意依身上来靠着悠儿嘻嘻笑道:“没事了,赶明儿我就把­肉­都吃回来。”

“口没遮拦!”悠儿嗔道,“你但凡乖巧一些,皇嫂就能省心许多。你说你什么不好玩儿,偏去玩火,这不就烧在身上了?倘若那会儿你身边没人,你有个好歹,岂不是要我伤心死?你怎么就不知道疼皇嫂呢?”

真意慢慢回忆昨晚的事情,似乎没有玩什么火,才想起自己是提了盏灯笼,遂道:“定是风一吹把灯笼给点着了,我迷迷糊糊的,灯笼就在边上烧着了裙子也没察觉。对了……那个救我的人是谁?是他说我玩火的?”

悠儿道:“那是在宫里迷路的嘉兰国世子,今日已出宫住到驿馆里去了。他说是看到你烧着了自己,所以过来救你的。”

真意一脸云翳,无奈道:“他可真能编故事。”忽然又记起了什么,腻在悠儿身上神秘而低声道:“皇嫂,我有件事要同你讲呢!”说着伸出左手给悠儿看,“您认得这串琥珀么?”可才发现手上空空如也,不免怔住了。

悠儿怕孩子心里不自在,笑着敷衍道:“怕你硌着手,所以先收起来了。那串琥珀是在路上遇到的那位­妇­人给你的是不是?皇嫂认得。”

真意信了,又乐道:“那您知道她是谁吗?她说是父皇的一位妃子,那是哪一个?她生得可真美,我一直以为皇嫂您才是最美的。”

悠儿心中微痛,脸上却笑着问:“意儿仅仅觉得她很美而已?”

真意摇头道:“不仅美,还安心,叫人好安心好温暖。”

悠儿捧着真意的面颊,她不知道该说个什么谎话才好。妃子?她如何去编一个妃子出来?若是拉了别人的名头,将来万一让孩子见到了却又不是,岂不是再添麻烦?

妃子?您为什么要对意儿说是父皇的一个妃子呢?

正尴尬时,白芷却进来道:“主子,奴婢回来了,皇贵妃也带着韩小姐一起过来了。”

等闲平地起波澜(二)

悠儿道:“让皇贵妃带韩小姐在正殿等我,我一会儿就过去。”转身对真意道,“你好好歇着,没我的允许不准再出房门,可记下了?那件事情你先放在心里不要对旁人讲,皇嫂一会儿就回来。”

真意答应,却问:“皇嫂要见的,是哪个韩小姐?”

“定山公的妹妹韩柔。”悠儿笑道,“你见过了是不是?”

真意一副狡猾的模样凑过来问:“皇嫂,难道你要把她指给哥哥?”

“就你聪明!”悠儿点了真意的额头笑道,“八字还没一撇呢,你哥哥若不点头,皇嫂又能逼他不成?你可不准又嚷嚷出去,昨夜若不多事,也不吃这个苦头。”

说着便要走,却见真意抱着被子笑道:“皇嫂,她是个好姑娘。”

悠儿笑而不语,心下暗想若真意喜欢,真要配给昕儿,也多一个劝说的,遂嘱咐了几句便往正殿去。

待见到沈烟与韩柔,两人正坐着说话,见悠儿进来均起身行礼。悠儿细细看了眼,韩柔今日的装束已和昨日不同。是一身浅粉­色­为主裙衫,袖口裙摆以金线描花的黑锦压边,在粉­色­的俏丽中添了几分端庄。臂上的披帛轻若不附,白­色­做底偶尔几片荷叶若影若现,宛若一支莲花亭亭玉立。

“昨日的衣裳都沾了脂粉酒气穿不得了,臣妾就翻了元戎出阁前做了没穿的衣裳给韩小姐换上,却这样合身。”沈烟笑道,“元戎总是毛毛躁躁的,比不得韩小姐温柔娴静,这穿在身上的气质就是不同。”

悠儿示意礼毕的韩柔随皇贵妃同坐,亦笑道:“韩小姐的确胜过戎儿几分。”

韩柔静静地道:“大公主以女儿之躯援军边疆,安天下将士之心,这份胸襟胆略民女自愧弗如,素昔仰慕大公主飒爽英姿,不想有一日竟将公主的衣裳穿在身上,民女更是惭愧了。”

悠儿笑道:“惭愧什么,她从来都不爱这些衣衫长裙,韩小姐才是圆了皇贵妃打扮女孩儿的愿望。”见白芷来报早膳预备下了,便道,“都没用过吧,一起吃吧!”

入席,三人共坐一桌。悠儿留心韩柔并不因自己和沈烟在座而扭捏矫作,更是大方得体,进退得宜,感念她幼年丧母无人教导礼仪规矩,仍能有这般气质,果真自己争气,是个上进的孩子。

“昨夜本宫派太医到韩府去,太医回禀说定山公只因这天气将寒未寒,衣着饮食有些不当才染病,静养几日就能好。韩小姐不必担心了。”悠儿用了几口粥便不再动,对韩柔笑道,“如果韩小姐不介意,可否在宫里多住几日?”

韩柔愣了愣,先谢过皇后照顾兄长,继而又道:“民女并不敢拂逆娘娘的恩典,只是西郊马场里每日有些琐事需民女打理,马场里不乏皇室所用的御马,民女不敢怠慢。”

昨夜悠儿得知那女孩儿是韩柔后,便已将韩家一切都做了了解。定山公韩氏虽然门楣不倒,但多年没落,除了朝廷每月按例俸禄外已没有别的进账,公爷府毕竟家大,里里外外养着那么多用来“撑门面”的闲人,这些钱若不想法子去谋,这家业早就散了。

韩府本有封地可养佃户种粮,奈何韩莫心底仁慈,当家后每年都送出一些田地给那些淳朴的农民,时日久了自家的土地越来越少,韩柔无奈之下接过当家的位子,将剩余的土地变卖后在京城西郊换了马场,每日必亲自到场督养马匹,不多久便成为京城官宦贵戚都爱去买马所在。

虽然这马场挂名韩莫,但众人皆知是韩家小姐一手打理。而今韩莫未娶,韩柔的婚姻便也耽误下了。似乎这个坚强的女孩子笃定要安排下哥哥的一切,才肯能有出阁之日。

悠儿自然不会勉强她,只是笑道:“那往后有了空闲,韩小姐多多进宫走动,有一个人很喜欢你呢!”

韩柔一愣,不知皇后话中何意。

“只是她如今病着不能见你,眼下也不急,往后有的是机会。”悠儿说着,很不经意地问,“韩小姐何时认识昕亲王的?”

“是在马场认识的。”韩柔答得爽快,“王爷常常来马场选马,偶尔王爷也带其他几位王爷来,所以民女多半都认得。”

悠儿欣然笑道:“你们认识很久了?”

“前年王爷凯旋归来,惜其战马饱经烽火且身有伤疾,就牵了马匹来西郊想让战马在马场安度余生,又新选了马匹,彼时民女接待了王爷,如此便认识了。”韩柔答得口齿清晰不骄不馁,一不因自己一个女孩子为了家族抛头露面而自卑,二不为自己结识朝中权贵而骄傲,品­性­之好让悠儿由心喜欢。

不多久白芷进来道:“尚婕妤带着表妹顾尚书的千金来给娘娘请安了。”

沈烟道:“何时容许她接待女眷在宫中过夜了?”

“听说是前些日子皇上答应下的。”白芷答,“今日来向娘娘谢恩后,便要出宫了。”

悠儿抬眼看韩柔,见提起顾家小姐她脸上并无厌恶之­色­,淡定从容,果然是好涵养。遂对白芷道:“让她在殿外叩首谢恩便是了,本宫这里不见了。”再看韩柔,依旧不动声­色­,只静静地坐在一边。

白芷应了,又道:“皇上方才下旨让五殿下出宫陪同嘉兰世子游览京城,五殿下领命后便匆匆出宫,特遣人来向娘娘和皇贵妃请辞。”

悠儿知晓,却对沈烟道:“我这里还要照顾真意,你送韩小姐出宫!”

沈烟明白她的意思,与韩柔行礼告辞后便带着她款款出门,正遇在殿外叩首的尚婕妤和她的表妹。

顾家女儿乍见韩柔从皇后殿内出来惊得瞪大了眼珠,却听高贵美丽的皇贵妃对自家表姐道:“往后有什么事情记得要向上禀报一声,皇上应了你是皇上的恩典,本宫与皇后娘娘自然不会与你计较,但倘若仁贵妃知道你逾越于她……”

尚氏毕竟年轻惊得那张妖艳明媚的脸刷白,匍匐于地上不敢说话。沈烟不再多说,带着韩柔便姗姗离去。

宫外,杰项一行已抵达驿馆。原来闻人渊也不过十八岁,正是青春好动的时刻,又因嘉兰国王对独子有些溺爱,什么事情都由着他,如此才有他这么贸贸然地就进京。

杰项也正年少,二人见面后相谈甚欢,闻人渊将一路所见悉数告诉杰项,比起书本上死的东西更让他喜欢。

忽然聊起昨夜之事,闻人渊问道:“那位玩火的公主如今怎样了?”

杰项一愣,只道:“皇姑已无大碍,还多谢世子昨日出手援救。”

闻人渊从腰中拿出一串琥珀递给杰项,“这是她的东西吧!我大概不会再进宫了,就劳烦五皇子交还给你的皇姑。”

等闲平地起波澜(三)

杰项认出这串东西,连忙收下,笑道:“多谢世子有心了,的确是皇姑的东西,但也不过是普通的饰物,只怕她也想不起来了。”

闻人渊自然不会多想,只笑道:“聊了许久,我们出去逛逛如何?”

杰项应承,遂与闻人渊出驿馆游览京城。

这一边全喜匆匆回坤宁宫,将一张封口的纸笺交给皇后,悠儿阅读后信手将纸笺在香炉内焚烬,问白芷:“真意现在如何?”

“几位公主陪着聊天呢!”

悠儿道:“等元歆她们走了,你即刻来唤我。”然如此一直到午膳时分,几个女孩子才各自散去,悠儿来真意的屋子,又听她抱怨西林只给她白粥吃。

“等你好了什么不能吃?如今老实些,您若再胡闹顽皮,我可送你出宫去了。”悠儿拿过碗来喂真意,“难道以为你哥哥不怒么?”

真意乖乖吃着粥,娇滴滴道:“皇嫂最疼人,您不会把我交给他的对不对?”

“没规矩!”悠儿嗔了一声,见真意懒懒地不想再吃,便要西林带人下去,自己和她静静地说话。

“此刻没人了,皇嫂告诉我那个­妇­人是谁好不好?”真意的好奇心半分不减,拉着悠儿道,“早上元歆、元弘她们是好心来看我给我解闷,可磨菇了半日,我恨不得赶她们走呢。”

悠儿将真意揽在身上,轻抚她的背脊道:“你听皇嫂说后,可不能随便对别人说,不论谁,要掂量后才决定说不说,知道么?”

“意儿记下了,意儿也答应那位­妇­人,不随便告诉旁人的。”

“皇嫂问你,端靖母妃知道么?问过你什么没有?”

真意答:“我没同她讲过什么,她也不曾问我。”

悠儿心定,轻轻一叹缓缓道:“每一个帝王都有三宫六院,他们的一生会爱多少女子没有人能说得清楚。或是逢场作戏,或是雨露之恩,能够真正留在皇帝心里的女子少之又少。但你的母后是父皇的最爱,这谁也不会怀疑,母后也同样深爱父皇。可这并不代表别的人不能爱你的父皇,或者父皇从未对别的女子留情。譬如慈悫贵太妃、譬如你的端靖母妃。”

真意坐起身,认真地看着悠儿,“如同皇兄爱你,但他也宠爱皇贵妃、仁贵妃,甚至如今还有那个讨厌的尚婕妤。”

悠儿哂然,笑道:“这里头有一样的,也有不一样的。不要挤兑那位尚婕妤,她也不过是个可怜人儿罢了。”

真意默然,静静地听皇嫂继续说:“其实那个女子并不是父皇的妃子,他只是父皇的一个红颜知己,在皇室内没有名分,玉牒上也看不到她的名字,但她和母后一样深爱父皇,所以才会出现在皇陵附近。”

“可……她身上穿着皇室内用的云锦,我认得!”真意有些不信。

“她有皇妃的尊贵,但没有皇妃的名分。她的存在上一辈只有父皇和你的母后知道,这一辈仅你皇兄和我知道,如今多了你……这个秘密,意儿能为父皇保守么?”悠儿说得很认真,“她是个传奇的女子,就让她以后的日子也静静地过,好么?”

真意暗下思量了一下,果然越想越觉得那个女子神秘,朝悠儿会心笑道:“那样神奇的人,竟叫我碰上了。也是因为我们有缘么?”

“你是父皇最珍贵的女儿,当然只有你才有缘见到她了。”悠儿笑道,“不管往后能否再见到她,意儿记得,千万不要对旁人随便提起。一来是怕要父皇的红颜知己往后过不得清静的日子,二来也怕使父皇一世英明染上风花雪月叫天下人暗地里笑话。这样,意儿可就罪过了。”

真意急道:“我几时口没遮拦了?皇嫂可别不信我。我早答应那位­妇­人,是绝对要保密的。”

悠儿信了,又试探着问:“那也不对你五哥讲?”

真意顿了顿,皱着柳眉取舍了一番,方道:“那位­妇­人并没有不叫我告诉哥哥,她本是同意的。可如今我不想对哥哥讲了,那样神秘的人,我知道便可。”

悠儿心中大惑,为什么母后不阻拦让臻昕知道?倘若臻昕知道,凭那孩子的细腻心思……难道,您要把秘密告诉一双儿女么?

.“往后意儿和皇兄皇嫂之间可就有秘密了,连你五哥也不能说,记住了!”悠儿如今只能保证真意不要透露给臻昕听,但是她又如何能安心,那串琥珀仍旧下落不明。

“皇嫂,那串琥珀能还给我收着么?”真意问。

怕什么就来什么,悠儿再次敷衍道:“一会儿就取来给你,你先躺下休息,和元歆她们说了一上午的话,一定费神了。”

真意安心地躺下,嘀咕一声“皇嫂不要忘了。”,随即想着车上那个女子,想着她是父皇和母后知道的一个深爱父皇的女人,想着她美丽亲切的笑容,想着她神秘的存在,渐渐地进入了梦乡。

见真意熟睡,悠儿吩咐白芷道:“不管是谁,若要见公主,都先来问过我。”

如此一日无事,日落时分杰项回宫,向父亲回禀今日行程后,便来坤宁宫向悠儿请安,彼时沈烟、钱韵芯都在,众人随意问了几句便要他去歇息。

杰项却道:“惦记姑姑一日了,儿臣想给姑姑请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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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就看杰项怎么处理了,如果他直接给真意……啧啧啧!

这个....

各位至高无上的读者大人,小琐同学顶风作案来给大家留个口讯,今日的下午茶铁定泡汤了,难道这几日经济有复苏的迹象?为什么我忙起来了???

老规矩哈,我晚上一定补更新的。不会比平时少的。

话说,我最近更新得的确还是挺勤快的,是不?!!!

等闲平地起波澜(四)

钱韵芯笑道:“听闻真意也问了你几回了,你们姑侄两个倒是亲厚的。”

悠儿思量了一刻,不想因阻拦他反叫旁人生疑,遂道:“看看就回去歇着,她还病着呢!”

杰项依允,先道了告辞,便退身离去,恭敬从容一如平日。

待他身影不见,钱韵芯方笑道:“这孩子越看越像沈姐姐,倒半分不见他母亲的影子。就连­性­子也和姐姐一样讨人喜欢,比起杰泓来不知好了多少。”

悠儿嗔道:“杰泓还不是随了你年轻的时候?好在元弘乖巧文静,你甫生下这对宝贝时,皇上曾抱着元弘说,好女儿千万别学你娘亲的­性­子啊!”

说得三人都笑了,钱韵芯又羞又好笑,却道:“我原想元弘怎么半分不像我,原是一初生就被父皇给唬住了。”

正笑着,白芷引了蒙依依进来。

岁月荏苒,她本柔美的细眼长眉如今更添娴静之态,这十几年来她在后宫过得舒心而清闲。钱韵芯自有了一双儿女­性­情好了许多,对蒙依依也渐渐和善友好起来,再有皇后和沈烟的亲厚,宫里无人敢对她不敬。

这些年皇帝虽非盛宠于她,却不曾遗忘冷落,每逢大封*都不会少了蒙依依,宜人馆的主人于是从嫔位一路坐到了正二品妃位,二皇子杰欢也继大皇子封亲王后跟着封了简郡王。

“听说你把文瑾留下来了,所以有事了才叫你。”悠儿盈盈笑道,“偏我这里有个真意麻烦,已容不得宸瑄、文琪在眼前闹了。”

蒙依依向三人行礼毕,静静笑道:“只因文瑾咳嗽了两声,臣妾怕她来来回回辛苦,想等养好了就送出宫去。”

悠儿示意她落座,兀自笑着叹道:“一转眼我们都是祖母辈的人了,虽不敢道一声老,但孩子们到底是长大了。”

三人见皇后话中有话,都正了脸­色­。

果然见悠儿道:“杰琛才三岁,暂不会有什么。可哥哥们都已长大,杰项杰泓没两年也要离宫了。如今朝廷闹着选太子……那有些话我就不得不说在前头了。”

“但凭娘娘吩咐!”三人恭敬地应承,却猜不到皇后要说什么。

这一边杰项已至真意房中,见她正拥衾靠枕斜倚在床上和西林说笑,脸­色­已大好了。

“你怎么才回来?”真意已发现杰项,忙着招手道,“快过来,给我讲讲今日都玩了什么?”

西林已搬了脚凳过来真意的床前,杰项坐下后对西林道:“口渴了,倒碗茶来。”

“都夜里了,喝了茶该睡不着。”真意遂对西林比划着道,“仁贵妃送来的露子你兑一碗来给五殿下喝。”

见姑姑抬手时腕上的确不见了琥珀串子,刚想从怀里拿出来还给真意,许是天生敏感,或是想逗一逗姑姑,他先问了一句:“姑姑手上的链子怎么不见戴着了?”

真意摸着手腕笑道:“皇嫂收起来了,她说怕我发烧梦魇乱动胳膊伤了自己,等我好了就还给我。”

杰项闻言反疑惑了,从来睿智的母后为何会扯谎骗姑姑?便是怕串子真的落了,也不至于如此哄骗姑姑,且宫里人都没见过这串子,又如何打造一模一样来还给姑姑?

坤宁宫的正殿里,悠儿尚不知道茜宇的琥珀此刻在杰项的手中,她正缓缓说着自己想说的话,要得三位妃嫔听得心服口服。

“论私心你我都有,但比起这分私心可是江山社稷更重要!孩子们虽然不同母亲生养各有不同,但他们都是皇上的儿子,都是皇室的血脉,都有资格继承皇位。这一次不管朝廷发生什么,不管皇上有什么样的决定,你我都不便Сhā手参与。但是,切记管好自己的孩子,朝廷最怕的就是大臣权贵之间结党营私,所以千万不要让孩子们被人误导。政治是无情的,一步错步步错。我想比起江山皇位,孩子们的好歹,才是我们做母亲的更该关心的。”书包 网 想看书来

等闲平地起波澜(五)

三人互相对视一眼,旋即离座立定在悠儿面前,众口一词起誓绝不会­干­涉朝政。其实她们都很清楚,且不论私心是否想自己的儿子当皇帝,既然是皇子,本就具备一定的竞争力。如今皇后的意思亦很明确,她会协助皇帝给每一个孩子机会,但是为娘的,绝对不能横加­干­涉,这也是皇后的底线。与睿皇后相处这么多年,沈烟、钱韵芯、蒙依依心中都有一本账,皇后的话,可以不听,但千万不要逾越她的底线。

悠儿坐于上首看着三人,心中微微一叹,杰宸、杰安、杰康均是她的骨血,她又何尝不怕有一日手足相残?只愿这些孩子们不要对皇位起太多的贪欲,殊不知高处不胜寒,天子非人人能当之。

于是劝三人重新归座,又将话题转开,一直聊到宸瑄文瑾几个孙辈的身上,众人方又露出笑容,且聊了片刻,便要散了。

三人前后一起出得正殿,正遇上杰项从真意那里出来,沈烟笑道:“我儿可与母妃一同回去?”

杰项迟疑了片刻,躬身道:“父皇本还有句话要儿臣与母后传达,方才一刻却忘了。”

“你也糊涂了?快些禀告了母后早些回宫歇息,这两日你没好好歇过。”沈烟嘱咐一句,遂于蒙依依及钱韵芯携手而去。

杰项侍立一侧直到送走三人,方转身来见悠儿。再见杰项,反是悠儿有些惊讶:“怎么了?项儿还有事情么?”

杰项微微一侧头,示意殿内宫女在场有些不便,悠儿心里奇怪却也愿意配合,摆手对白芷道:“带大家过去真意那里,为她盥洗一下就早些睡了。我片刻过去看看。”

白芷会意,将殿内宫女内侍一皆带走,杰项方进了几步,双手将真意遗落的琥珀手串奉上,口中道,“昨夜姑姑被救时,将手链遗落在嘉兰国世子身上,今日闻人世子要儿臣代为交还给姑姑。”

悠儿眉­色­一挑,从容地从杰项手里拿过琥珀手链,缓缓在手上摩挲着,双眼看着杰项,问:“为何不直接给你姑姑?”

杰项如实禀报,将方才从真意那里听来的话一一说了,只道是自己本有心逗姑姑玩,不想却听来这些。

悠儿信了半分,犹豫了一刻,又问:“那关于这串琥珀,你知道些什么?”

杰项一怔,双颊飞红,额上也沁出涔涔汗水,旋即轻挑衣摆跪倒在地上,垂首道:“儿臣该死,昨日对母后有所隐瞒。”

悠儿道:“前事不究,母后知道你定是对姑姑有了许诺,今日且起来将你知道的都告诉我,之后谁也不会再提。”

杰项叩首谢恩,起身后将自己知道的话都说了,实也左不过是知道真意在车内与那­妇­人说了什么,还有那­妇­人自称是先帝的妃子一类事情,悠儿都已从真意口中知道了。

“那名女子是谁母后已经告诉你姑姑,不管是不是皇祖父的妃子,项儿你都当什么也没发生过。毕竟是你祖辈上的事情了,一个晚辈不应该知道的太多管的太多。”悠儿起身立到杰项身旁,亦严肃亦温和地拉着他的手道,“母后不会告诉你父皇或者母妃,这件事是我们娘儿俩的秘密,你也不必告诉姑姑,知道了么?”

杰项心中大定,连忙应承,“儿臣记下了。”

悠儿淡淡笑道:“如今项儿已有此担当和沉稳,知道如何对人信守承诺,知道事情的轻重缓急。母后很欣慰,这也是你父皇和母妃愿意看到的。”随即唤来白芷,要她拿昨日媳­妇­家里送进来的上等普洱赏给杰项。

“早些回去歇息,明日还要早起上课。”悠儿又嘱咐了几句,要全喜一路将五皇子送回承乾宫。

握着手里的琥珀串子,悠儿忽然苦笑一声,暗自道:“班君娆,不曾想你竟有这样出­色­的儿子,也不枉你辛苦怀他,只可惜你看不到……莫怪我当初狠心夺你­性­命,你若活着,杰项还能有今日么?”

随即带上琥珀去看真意,暗叹如此才能将事情暂时压下去。待走出殿外才发现,已是夜风习习、华灯初上,一日又过去了。

此时,皇城之外的昕王府内也方撤了晚饭,臻昕要宝清扶着缘亦到院子里消食,自己则返书房看几本皇上下午派人送来的折子,最近皇兄常常送折子给自己和杰宸,却从未见杰欢几个提过这些事情,不知为何,心里总隐隐感到不安。

才过回廊正要往书房去,却见锦秋扶着好月在廊下走路,一壁听她小心地问:“好走些了么?不成的话再躺几日,也没有人催姐姐­干­活啊!”

好月脸上微微扭曲,一手扶着腰下,低声笑道:“也不大疼了,就是躺了几日腿下打飘,你我就是奴才的命嘛!”

“奴才的命!”臻昕闻言心中微疼,进了几步低沉道,“总是逞强,快些回去躺着。”

好月忽闻王爷的声音恍如隔世,自围场一日,自己好多天都没见过王爷了,而那一日他分明要来看自己,最终却走了。

臻昕眼里,好月似乎瘦了一圈,本圆滚滚的眼睛稍稍变长,几日不见这丫头竟越发漂亮,此刻脸上带着委屈,更是叫人看着心疼。

秋风乍寒犹不觉(一)

“王爷吉祥!”锦秋扶着好月款款福身,待立定了便听臻昕又道,“中秋都过了,你们怎么还穿得这么单薄?不怕冻出病来?”

好月转头看锦秋,她早已一层薄棉衣裹在身上,唯自己还是棉布单衣,心下一暖知道王爷是关心自己,却不好意思只问一个。

“春捂秋冻!”她垂首笑道,“是宝清姐姐教的。”

“冻?冻死了你到春天还捂什么?”臻昕嗔怒,心里却因见好月又会顶嘴了而安慰一些,面上则低沉道,“记着这次的教训,不要再惹怒缘亦了。”

“是!”好月应下,又问,“王爷,这回过节……公主有没有留什么东西给奴婢?”

锦秋也在一旁附和道:“王爷,今年公主连月饼都没赏一块哩。”

臻昕想起又灾又病的妹妹,不禁头疼,有些没好气道:“她大忙!哪里顾得上你们。”说着要走,又回头停下问好月,“明日可能走动了?”

好月点头,又摇头,只说:“慢慢地走还成。”

臻昕无奈,低沉道:“你的小红马那日在围场受伤了,我一直把它放在西郊马场里养,明日下了朝要去牵回来,你要不要去?”

“虽然红儿它那日抛弃了我,但还是要把它领回来的。奴婢愿意去的,只是……我还走不快。”好月认真道,“您回头可别恼呀!”

“哪里那么麻烦,你在家等着,我回来顺道带你去。”臻昕顺口道,又看了看好月,再说了句“多穿件衣裳!”便转身往书房去。

锦秋扯了扯好月的袖子道:“王爷还是心疼姐姐的。”

好月脸一红没有说话,扶着锦秋慢慢回去,转身时朝书房看了一眼,本该是甜甜的一笑,可是想起公主的话,不禁黯然了。

皇宫内,杰项回到承乾宫,将嫡母赏赐的上等普洱拿给了母亲,“大姐姐也爱普洱,下回母妃给姐姐送东西时,也包上吧!”

沈烟笑道:“偏你疼她,她的早备下了。你母后那儿得了什么都会匀一份出来摆在一边,什么都不会少了你大姐姐。这些你自己留着,我也不爱喝普洱。”

杰项应下,又将今日在京城带回的几件东西给了母亲,沈烟知道儿子孝顺,可怜他这几日辛苦,便要他早些休息。可总觉得杰项眉宇里藏了什么,念及今日皇后的嘱咐,不由得拉着儿子问道:“母妃瞧你有些心事,遇到不畅意的事情了?。”

杰项方知自己有些失态,笑道:“可能是累了,并没有什么事,要母妃担心了。”

“傻孩子,为娘的不就是为孩子­操­劳?”沈烟笑着一壁将儿子送回屋子,“若有什么事情不要藏在心里,母妃能帮的,一定帮你。”

杰项受用,笑着请母亲也早些回去,直到送走了沈烟方松了口气,回身到书架前信手翻了几本书,却仍旧定不下心来。遂将今日的事情在心里过了几遍,总觉得其中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末了想起嫡母那句话,不禁笑道:“的确,那都是祖辈上的事情,与我何­干­,真是自寻烦恼。”

坤宁宫里,真意因琥珀手链失而复得正兴奋着,要西林拿出好些首饰盒来看哪一个摆最合适。

西林笑道:“主子既然喜欢这链子,为什么不自己戴着?”

秋风乍寒犹不觉(二)

真意一手握着链子,一手仔细地挑选盒子,答道:“我总是冒冒失失的不知丢了多少东西。这链子最珍贵,我可不想它回头丢了。”实则真意不能告诉西林,皇嫂嘱咐自己不要随便在旁人面前露出这条链子,万一有人好奇问起来,自己要是说偏了总是麻烦。于是再如何喜欢,真意还是决定将链子藏起来,因为她喜欢那个神秘的­妇­人,不想给她添什么麻烦。

西林伏在真意的床边,撑着脸低声道:“主子,你要不要听如今宫里传什么话?”

真意白她一眼,挑了个小巧的褐­色­锦缎手链盒子,将里头一串镶翡翠的金链子拿出来随便抛在褥子上,只随意道:“就你爱打听这些没谱的琐事,好吧,说来听听!”

西林认真地数道:“头一件,就是说您昨晚和王爷闹不愉快,一个人跑去福园玩火把自己给烧了。”

真意愤懑地看着西林,扬手拍了她的脑袋怒道:“别哪壶不开提哪壶,说别的来听!”嘴里却还嘀咕,“那个什么兰国的世子,别再叫我遇上了。”

西林摸了摸头又道:“再有就是说皇后娘娘刻意留下韩柔小姐,可能是想与韩家结亲,如果不是指给昕王爷,不晓得会给哪位爷。还有尚婕妤也留下了顾家小姐,眼下尚婕妤正得宠,几位嫔主娘娘见了她也都客气的紧!说不定她想讨皇上什么恩典给自家表妹谋个好姻缘呢!”

真意先肯定了韩柔的讨人喜欢,继而不屑道:“狐媚人儿,能成什么气候?那位顾小姐也顶好别再遇上我。”

西林又道:“还有……大家都不敢明说的事情,却议论得很厉害。”

真意已心满意足地将链子装进了盒子里,又拿丝帕包了几层,顺口问道:“什么事情这样神秘?”

西林凑上来低声道:“就是选太子爷……”

窗外寒风骤起,屋子里主仆二人说话声全被风声盖下,只听得风吹树摇落叶沙沙,果然是日渐寒冷,万物终敌不过一阵秋风。

翌日早朝,因今年天寒得早,乾熙帝要各地衙门帮助百姓忙秋收之事,又谈了一些外务和官员升迁调动之事,将近午膳时分方散了朝。奈何如此冗长的朝会,竟仍旧不提立东宫一事,而距皇帝提出的三日限期,早已经过了两日。

退出朝堂,杰欢极快地摆脱了一些大臣,过来对杰宸、臻昕道:“西郊马场新来了西域马,听说比我中原马匹还要健壮,皇兄和叔叔要不要一同去看,我已约了四叔、六叔,三弟四弟,也派家仆在马场摆了午饭,我们直接过去那里吃。难得今日父皇不另召皇兄和叔叔,何不一起去见识一下?”

杰宸乐得此事,连连答应。臻昕却因答应了好月今日带她去马场,不免有些犹豫。

“五皇叔想什么?”杰宸笑道,“今日难得清闲,且去逛一逛。”

杰欢亦道:“大家都去,叔叔就不要推辞了。”

臻昕遂应下,对随侍道:“你回去和夫人说一声。”也对杰宸道,“派人和侄媳说一声吧,别叫她等你。”说完也翻身上马,跟着一同往西郊去。

待到得马场已是正午,杰欢招待几位叔叔兄弟吃饭,臻昕没有胃口,便离席去来走走,一时想起好月那匹红马,信步往马厩来。

未至马厩,却见一匹高大白马奔腾而来,至马厩附近骑马人一紧缰绳,马儿呼啸着扬蹄停下,马背上的人却稳稳坐着丝毫不紧张。臻昕暗叹:果然是健硕的好马,比起中原马匹更壮实。

早有马夫上前牵马,只听马背上的人笑道:“它跑得极好,饲料备着一会儿我来喂。”说着翻身下马,将马交给了马夫,一回身瞧见远远立着的臻昕,脸上即刻挂出灿烂的笑容。

臻昕已不是第一回见识韩柔的飒爽英姿,只是想起中秋那晚在庆宁宫外那个温柔端庄的女子,如何也想不到­干­练聪颖的韩柔,竟还能有那一个模样。他无法否认那晚在门外遇见的若­干­淑媛里,韩柔的姿­色­绝数上乘,但他更觉得此刻一身骑马装的韩柔,更美。

“王爷吉祥!”韩柔已到了臻昕面前,端着稳重的礼仪,笑道,“原来王爷们已经到了,民女未能迎接实在失礼。”

秋风乍寒犹不觉(三)

言行大方,笑如春风,在秋日的萧索里,韩柔浅浅的一笑宛若骄阳。相识近两年,她总是这样从容­干­练,望着她的笑容,能叫人记不起她一个孤女的处境。

“不打紧,简郡王自带了家仆,本也不想给你添麻烦!”臻昕负手而立,面上亦是友善的笑容,“我没什么胃口,所以想先去看看红儿。”

“红儿没事了,王爷可以派人牵回去。”韩柔笑道,“只是它缘何会抛下您府上那位姑娘独自跑开,还是叫人奇怪的。可是那位姑娘平日里甚少骑马,或者很少与红儿亲近?”

臻昕道:“的确如此,她并没有太多机会骑马,红儿自入了王府甚少活动,我也很少关心。”

“既然如此,王爷还是把红儿留在马场好!”韩柔双手握着马鞭,笑道,“本是纯种良驹,如此当真荒废了。”

臻昕见韩柔说得认真,也不便推辞,遂道:“那就劳烦韩小姐了。”

韩柔毫不掩饰,笑言:“不过也是生意经,难道民女会白替王爷养马么?”

臻昕喜韩柔的直接坦率,颔首而笑,又见马夫正将西域白马牵往马房,不由得赞叹:“昂举若凤,说的就是此等良驹了。然韩场主英姿飒爽,更胜一筹。”

韩柔闻言双颊微红,垂首含笑,“王爷可有兴趣与民女一起去喂马?”

“好啊!”臻昕答得极爽快,侧目见韩柔面颊红胜方才,回想自己那句情不自禁的话,不禁有些尴尬。

然韩柔已朝前走去,回首嫣然,对臻昕道:“王爷请!”

不远处,杰宸似是出来寻找臻昕,却见到这安静美好的一幕,正驻足看着,臻云亦跟了出来,拍了拍侄子的肩膀问:“找你五叔,如何自己也不进来了?”

杰宸努了努嘴,笑道:“这两年你我叔侄怎么就没发现韩场主和五皇叔……竟是如此般配。”

臻云望了一眼,二人已并肩往马房去,遂淡淡一笑对杰宸道:“你不知道的事情还多着哩,你婶子说前几日皇嫂念叨着要你五叔收了好月那丫头做侍妾,转眼中秋那晚又独独留下了韩场主。”

杰宸有些讶异,却也笑道:“该是如此!我们素昔唤她韩场主,却忘了人家是堂堂公爷府的大小姐。”

臻云拉杰宸回去,一壁笑道:“我们就且等着你五皇叔开窍……不论如何总是有皇嫂为他张罗,不消我们­操­心,到时候咱们备份厚礼就行。”

杰宸却笑道:“五叔有福,一个亦刚亦柔上得厅堂的韩场主,一个天真活泼下得厨房的好月,他总是不娶不娶,到头来反都叫他碰上了。”

“哈哈……”叔侄二人笑着回去,欲将这好事情告诉大家都知道。

同是午饭时分,王府里也预备下了饭菜侍奉缘亦进餐,待其用毕丫头婆子们才下来吃饭。

有小丫头捧着碗过来问正吃饭的锦秋,“姐姐,好月姐姐的饭还要送去么?”

锦秋四处望了望,奇道:“今日她说自己能动了,不要我们送饭的。”遂对那小丫头道,“你先吃吧,一会儿我送去。”于是匆匆吃了几口,盛了碗饭拨了盘菜,端着往自己和好月的屋子去。

推门而入,正见好月在收拾衣服,本来已换上的骑马装又换成了家常裙衫。

放下饭菜,锦秋倚在床头问好月:“姐姐不等王爷了么?”

好月叠着手里的衣裳笑道:“王爷们都在一处,我还去做什么?改日总是有机会的。”

锦秋点了点头,又道:“宝清姐姐说你不必急着­干­活,本来王爷那儿也没什么事情的,要你养养好再出去。”

“我倒想动一动,身上也不大疼了。”好月道,“不然就没规矩了,挨罚的倒享福了。”

锦秋摩挲着床头的木架子,犹豫了片刻,吱吱唔唔道:“有件事情,不晓得要不要对姐姐讲。”

好月将衣裳放进柜子里,转身笑道:“有什么又是不能讲的?”

锦秋上来挽着好月道:“我也只是听了一点点,也不知听得是否真切,而且听夫人的口气,还是件待商量的事呢!”

“什么事?”

“嗯……就是!”锦秋和好月一同坐到床褥上,认真道,“好像夫人有意要王爷收你做姨娘!”

好月大怔,愣愣地问:“做姨娘?夫人的意思?”

锦秋不敢肯定,摇头道:“我只听到夫人对宝清姐姐说什么‘收了好月做侍妾也不错,到底她服侍王爷那么多年,冷暖都比旁人知道的细一点’,可惜前面后面的话都没听见,宝清姐姐怎么答的,我也没听见。”

好月心里一时乱糟糟的,她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喜欢还是不喜欢,究竟是排斥还是接受,究竟是信还是不信,到底,这话没个准信。况且以夫人对自己的印象,她是打死也不会让自己做王爷的人的。

秋风乍寒犹不觉(四)

马场里,臻昕与韩柔喂完了马正从马房里出来,恰巧臻云几个也吃毕了饭往马房来,只见臻璃乐呵呵走上来笑道:“五哥,我们才要来,你和场主却要走了?”

韩柔朝几位年轻的王爷福了福身,大方笑道:“民女见过王爷,招待不周,还请王爷们见谅。”

杰欢温和道:“是我们借用了场主的地方,又怎敢麻烦于你。此刻我们叔侄要进去赏看西域马,想来场主还未用午饭,不如便宜我们自己进去,你去先休息。之后若有不明白的地方,再来烦场主不迟。”

韩柔也不勉强,侧身让出道路,笑道:“里头的师傅是跟着马匹一起来的,他比民女懂得更多,尚能为王爷们解释一二。”

叔侄几个笑着答应,陆续进去,杰宸走在最后面,拍了拍臻昕的肩,“五叔也没吃饭啊!哈……”话也不说完,只管笑着进去,反留下臻昕一脸莫名。

韩柔却不以为然,温和笑道:“去年封的梅子酿已到开封的时候,眼下秋燥喝一杯很是清爽。王爷意下如何?”

臻昕方明白了杰宸几个笑什么,但见韩柔从容大方,也化解了心里那略略的尴尬,亦笑道:“记得去年我们喝完了你的梅子酿,本答应赔你的。”

“民女早不记得了,倒是王爷今年能喝启封的第一杯了。”韩柔欣然一笑,转身往她的房舍去。

看着韩柔纤柔的背影,谁又能想象她在马上的豪迈?这样一个女子用自己的智慧和双手撑起整个家族,而她和自己和妹妹一样,是从小就被双亲所“抛弃”的。可是从她的身上,只看得到对于生命的感恩以及取自生活的快乐。

更重要的是,这份感恩和快乐,可以感染她身边的人。

譬如,自己。臻昕的嘴角露出一抹笑意,缓步跟上。

午间的阳光洒在他俊朗的面容上,浸透了那抹笑意。

皇城之内,病愈的真意已吵着要去园子里晒太阳,在床上躺了两日着实把她闷坏了。悠儿见她那日烧得那么厉害自然不相信她已好了,于是召了两拨太医来把脉,都说公主安康再歇几日就完全没事,方放心。

打发了太医,真意拉着悠儿嘟囔:“如此,我可以去逛逛园子么?”

悠儿嗔道:“太医可没说你即刻能出去逛,还要你歇两日呢!”

正说着白芷送了太医又拿了一封帖子进来道:“国和公主派人送帖子进来,想请公主出宫住两日。”

真意闻言自然是两眼放光,兴奋地朝着皇嫂笑,却见悠儿看完帖子后道:“你四姐姐说了,等你好全了才许你出去。今日乖乖地在坤宁宫哪儿也不许去,在院子也能晒晒太阳,你若敢再痴缠,看我放不放你出宫。”

大利小利哪个更值当真意心里比谁都清楚,随即认真地对悠儿道:“皇嫂可不许蒙我,我若好好养病,您就要放我去四姐姐那儿住两日。”

悠儿嗔笑:“你四姐姐若晓得她的宝贝女儿在宫里那两日尽被你欺负,看她还要不要你去了。”

真意腻在皇嫂身上欣然笑道:“我去了可还要接着欺负……”

姑嫂二人正笑着,却有全喜匆匆进来唤了白芷出去,两人在门外不知私下说着什么,悠儿有些奇怪,扬声问道:“怎么了?”

白芷一脸正­色­进来,蹙眉道:“书房里传话过来……说皇上动怒,罚两位皇子跪着呢!”

悠儿脸上的笑容顷刻消失,“什么时候的事情?”

“奴婢不太清楚,您传全喜来问吧!”随即转身喊了全喜进来。

悠儿又问:“你不是才送皇上离开坤宁宫么?怎么能在书房动怒?今日两位皇子学得什么课业?”

全喜慌张答:“今日一早五殿下和六殿下就在校场练习骑­射­,吃了午饭才回书房的。两位殿下回去时,皇上已坐在书房里,皇子们一进门就让皇给上喝下了。起先奴才在外头还不知道是为了什么,后来才听说仿佛是为了一首诗。奴才愚昧,只记得什么‘宝­鸡­’、‘青烟’、‘飞雪游丝’,还有‘见也不见’之类,也不知是不是那诗里的。”

真意不屑道:“什么飞雪?还六月飞雪呢!是‘宝髻松松挽就,铅华淡淡妆成。青烟翠雾罩轻盈,飞絮游丝无定。相见争如不见,有情何似无情。笙歌散后酒初醒,深院月斜人静。’对不对?”

全喜不敢随便肯定,只道:“皇上让齐公公念出声的,奴才此刻听着像!”

悠儿却一脸低沉,“皇上让齐泰念?”

“是。”全喜道,“好像是追究二位殿下谁作了这首诗!”

真意笑道:“什么作诗?这是首词,写词的人早死了!可是他们谁抄了的?”

“真意!”悠儿从未对真意冷过脸,今日是头一次厉颜责问她,“到底谁在看这些书?”

真意方察觉其中的问题,心内大慌,怯生生看着悠儿半晌不敢答话,白芷和全喜见状早已退了出去。

“皇嫂……”真意脑子里也乱了,她几乎想不起来到底是谁拿了这词集传阅,或许自己认了,就没事了。如是想着方要开口,再看皇嫂怒颜,到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竟是不想真切了不敢开口。书包 网 想看书来

试玉要烧三日满(一)

悠儿见真意露出在自己面前少有的胆怯,反心软了,点了她的额头恼道:“平日里你们在一起调皮皇嫂能不管就不管,凭你们去疯。偏你们胆子比天还大,明知道你皇兄最恼子弟沉溺这些风花雪月的艳词丽诗,本就严禁你们触碰,如今不仅私下偷着念,还敢在书房里公然抄录!难道是一个个都皮痒么?”

真意见皇嫂怒意已消了一半,扯着她的袖子低声道:“这本是好词好诗,且看读者的心了。我们只喜欢其中漂亮的句子词汇,从没想过歪的东西。知道皇兄有禁令,可是……您只是不晓得罢了,哥哥他们杰宸他们又有哪一个不看的?若非如此,还不是个个都成书呆子了?”

悠儿又气又好笑,骂道:“只知道你是跟着我长大的,旁人若以为你这些脑经也都是我教的,皇嫂一身的名誉都毁在你手上了。”

“皇嫂贤名远播,哪里意儿一个小丫头能害了您的?”真意嘻嘻笑着,继而低声道,“您别急着教训我了,杰项杰泓还跪着呢!”

悠儿不以为然:“你皇兄教儿子,我去搀和什么?”

真意无奈,却腻着悠儿笑道:“到底还是皇嫂疼我,皇兄每每训我您都护着,此刻轮到他们挨罚,您却不管了。原是我比那些男孩子还金贵!”

悠儿心里的怒气已平下泰半,叹道:“你知道便好,往后也该有女孩子的模样了。今日的事情你皇兄已动怒了,他也没有叫人来传我,我不便管。自然其中有什么委屈有什么问题,日后我会给你皇兄和侄子们一个交代。”

这里姑嫂二人已缓和了情绪,上书房里却静得死寂,里里外外的内侍宫女都垂首肃立着,谁也不敢多说一句话。

书房里,杰项杰泓两兄弟直身跪着,臻杰坐于上首静静地翻看着两个儿子平日的功课。他今日突然想来看看儿子的学业,到了书房没碰见两人,于是信手在课桌上翻了几张临帖,却发现那首《西江月》。虽是司马光之作,但仍是一派风花雪月满纸相思艳情。

臻杰并非排斥这些,只是觉得年轻的孩子不该过早的沉溺其中。如今竟敢在神圣的书房抄录传阅,他岂能不怒。

“文章作得还不至于不知所云,但是遣词造句极其肤浅散漫,毫无严谨可言。本以为书房里就独留你们两兄弟,能比从前学得更用心,原来都把功夫花在这不着边际的东西上了!”臻杰将二人的功课掼于地上,怒道,“今日朕不追究别的,只罚抄这首词的。此刻不要你们手足情深,只要个敢作敢当的男子汉,不要连诚信胆识都让朕失望。”

杰泓嘴­唇­紧抿,眼角余光偷瞄了一眼兄长,见他虽也紧张严肃,眼眸里却更多几分镇定。

“看你兄长做什么?”臻杰察觉了杰泓的小动作,怒道,“想说什么就说!”

此刻恰有太监进来报:“皇上,仁娘娘求见。”

“让她去承乾宫,让她问问皇贵妃,她们如何教出这样的儿子?”臻杰头也不抬,他很明白,只有悠儿做的事才能让自己件件都满意,如钱韵芯者,与悠儿所差不是一点半分,但他并不恼钱韵芯爱子心切,他此刻又何尝不是爱子?

“父皇!”杰项终于开口,俯身磕了头道,“求父皇不要迁怒母妃,是儿子们不孝,母妃并无过错。”

臻杰冷笑:“不错,养不教父之过,当是朕的不是了!”

两个男孩子伏身下去连连告罪,此时太傅周世扬跪上前道,“教不严师之惰,臣对两位殿下教导无方,不曾发现这些有违圣学之事,自知有罪,恳请皇上降罪。”

“你当然要罚!”臻杰肃容不减,对齐泰道,“罚周世扬一年俸禄,降两级。”

“父皇……此事与太傅无关啊!”杰泓也道,“周先生日日敦促我们不可沉溺无谓之学,是我们自律不严好奇心重,才偷偷……”

“朕不想听解释,事情已然发生解释有何用?”臻杰恼怒地打断儿子的话,“今日的事情也很简单,你们谁抄的这张帖子,认了就是了。”

周世扬拱手道:“皇上可否让臣辨一辨字迹,或许臣能看出来是哪位殿下之作。”

“难道朕看不出来么?”臻杰冷声道,“临摹之作,可谓丝毫不差,难道你去辨那帖子的原作?他们这上头的功夫,花得可比正经学业还深。”

周世扬结舌,不敢再言。

实则杰项杰泓心中也乱,平日里几个年轻人在一起传些诗词文章看,偶尔背两首,偶尔临着帖子抄几句,就是怕万一叫旁人发现了,字迹不对也懒不到自己头上。于是时间一长谁也不记得哪些是谁做的,今日突然被父亲发现,真是不敢抵赖,又百口莫辩。

“是想跟朕熬功夫?你们以为朕不会两个都罚么?”臻杰低沉道,“还是不打算承认?”

“父皇!”杰项终于抱拳道,“是儿臣所抄……”

此时西郊马场,叔侄几个还不知杰项杰泓惹怒了皇帝,正一个个试着新马,其中数臻璃财大气粗,已向韩柔买下一匹西域马来。杰宸也蠢蠢欲动,奈何家中钱财尽归妻子掌管,他还需争得范新兰同意,才能将良驹牵回。且母亲不喜兄弟几个铺张浪费,类似这昂贵的马匹,只怕还买不得。

众人正说笑着,有管事来向韩柔道:“一位外国来的客人,也想买马。”众人随声看去,跟在管事身后的,竟是那个年轻悠哉的嘉兰国世子闻人渊。

“各位王爷有礼!”闻人渊见众人都在,更是兴奋,“早听说京城西郊马场多良驹,一直想来看看。”

“闻人世子!”众人还礼,又见韩柔盈盈上前,从容笑道,“嘉兰国民最擅长饲养良驹,吾皇每年从嘉兰国购良马千匹,百姓皆知,民女还要向世子讨教!”

闻人渊笑得轻松愉快,挥着手里他刚从京城买的象牙折扇道:“哪里哪里,韩场主女中英豪,才叫人佩服。今日是来看马的,我们就不必互相客套了。”

韩柔笑道:“民女先去准备,还请世子先与各位王爷闲聊片刻。”说着带人离去。

闻人渊毫不拘谨,举扇遮阳看着远处奔腾的骏马,兀自赞叹了几声。待几匹马靠近停下,见翻身下来的是臻昕和杰安几个,遂上前行礼问好。

闻人渊与臻昕寒暄后多问了一句:“不知公主凤体可痊愈了?”

臻昕笑道:“舍妹已康复,多谢世子那晚出手相助!”

“不值一提!”闻人渊乐呵呵道,“那只是意外,我救下公主也是意外。”忽然又想到什么,对臻昕道,“那日本想叫住王爷,但王爷走得匆忙,原是捡到了公主遗落的东西,好在此刻我已托五皇子代为转交了。那串琥珀­精­致华美,如此贵重的东西,幸而没有遗失。”

臻昕一愣,默默重复了一遍“琥珀”二字,却见闻人渊又兴奋地转了向,已是韩柔带人牵马出来。遂没有追问,只一同上前与韩柔说话。

坤宁宫里,悠儿气定神闲地坐于正殿,手里一杯滇红香气扑鼻。沈烟亦静坐于一侧,唯有钱韵芯心神不定时时在殿门处徘徊。 txt小说上传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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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章VIP章节有个很重要的细节,VIP读者千万不要错过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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试玉要烧三日满(二)

而真意则被皇嫂勒令不得出房门,于是派了西林出去几回,奈何那丫头胆子小,来回几趟愣是什么事情也没打听回来。反是白芷过来传话,不准西林再出门。

不知过了多久,杰泓竟独自出现在了坤宁宫。钱韵芯见儿子完好无损心中石头落下,可念及今日的事情,自己又被皇帝转了别人的口责备,气便不打一出来。但还没开口责骂,杰泓已垂着脸道:“先容儿臣向母后请罪。”语毕匆匆到悠儿面前跪下,恭恭敬敬地行了叩礼。

悠儿神­色­平静,口中却道:“与我什么­干­系?六殿下为何来向我请罪?”

这话说得客气却极冰冷,比起指着鼻子的责骂更叫人心颤,杰泓脸­色­刷红,俯首道:“是……父皇命儿臣来向您请罪认错。”

“那如此便好了,六殿下且回吧!”悠儿淡淡一言,将目光投向门口立着的钱韵芯,又道,“仁贵妃把儿子领回去吧!”

钱韵芯脸上没半点好气,亦冷冰冰道:“枉费我平日教导他,此刻他竟一句话也不会说,臣妾领回去做什么?早些气死自己么?”

杰泓顾不上安抚母亲,急着对悠儿道:“母后请听儿臣说几句,虽是父皇命儿臣来向您请罪,但……儿臣也有话要禀告。今日父皇在气头上,有些话儿子想说也不敢说。此刻若您也不肯听,当真是冤枉大了。”

悠儿的脸­色­方缓和下来,抬手示意杰泓起来,亦温和道:“如此才对,泓儿你若连自己该做什么都不明白,母后不得不对你失望。说吧!今日的事情究竟为了什么,又是谁的错。”

杰泓垂首道:“这些诗词是父皇历来不喜欢我们学的,但难熬好奇心,于是我们私下都要小太监从宫外弄了诗册词集进来偷着念。兄弟姊妹几个本就要好,也就你看了我看,传来传去时间长了,也不知道这书是哪个手上拿来的,就都混收着或烧了了事。但既然喜欢,都会背一些抄一些……”

杰泓忽然很认真地看着悠儿,起誓道:“儿子们虽有些糊涂,尚不至于把这些东西弄到书房里去。今日这张帖子我和五哥都认不出是不是自己的了,可是我们敢笃定,绝不是经我们手弄到书房去的。儿子并非要把事情闹大了,若说临帖子抄录,除了我和五哥,二姐姐、元弘、四妹妹她们又有哪一个没做过!便是小姑姑,也跟着抄过几次。可我们都是有了默契的,绝不到书房去闹。今日这事情,也忒蹊跷了。”

悠儿由始至终都看着杰泓的眼睛,虽然这几个孩子不是自己亲生的,可她也时时刻刻关心他们的成长,更是了解他们的个­性­,孩子们是不是说谎,她一眼便知。

“母后明白了!”悠儿道,“你先回去,这件事情于你于项儿都到此为止。之后不论谁对谁错,都由父皇做主。但不管父皇怎样评判,你和你五哥都不准有任何怨言!要记得,这件事起源在你们自己身上,错在最先的,也是你们自己。之后的事去怨谁,又有什么意义?”

杰泓心服,俯身行了辞礼,转身欲走时,却回头问悠儿:“母后怎么不问问五哥?”悠儿正端了茶杯,她抬眼看了沈烟,方道:“是不是被父皇杖责了?”

“是……”杰泓面­色­极沉,“五哥是不想父皇再怒,才将事情先揽在身上的,儿臣笃定不是他的错。”

“不要笃定了?”悠儿嗔道,“你们都有错……快些回去闭门思过,没有我的允许不准出门。”

钱韵芯也上前来呵斥:“还杵在这里做什么?”杰泓不敢再言,低头垂首地出了去。

悠儿这才放下茶杯对二人叹道:“并非是我要替你们管儿子,可你们一个管得太严,一个放得太松……如今这样,我也不知该说什么了。此刻不想这些,先去承乾宫看看孩子。”

真意听到外头的动静,奈何从自己的屋子瞧不见,遂要西林如何也找一个人进来,不想反等来了白芷。

“谁回来了?”一见白芷真意就紧张地问。

白芷叹道:“是六殿下回来了。听说五殿下挨了打被架回去了。此刻主子和两位娘娘过去承乾宫看五殿下,要奴婢守着您,不准您出门。”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试玉要烧三日满(三)

真意哪里能放心,顿足道:“为什么偏要关着我?我又不会去闯祸,难道为了杰项挨打我找皇兄拼命去?真真奇怪!”

白芷知道这个小祖宗的脾气,千万要撸她的顺毛才行,遂答道:“方才听六殿下说的,竟是把兄弟姊妹都卷到事情里去了。万一皇上要查,各位小主子都没好果子吃。您是他们的‘头儿’,皇上能饶您么?这一次连五殿下都打了,皇后未必能护着您。此刻不叫您出门,还是心疼您啊!”

真意从没觉得白芷那么会说话,冷冷道:“至于这么严重么?不就是……”却想了想,这一次皇兄连家法都动了,似乎是怒极了,反问白芷:“那他们兄弟姐妹,都会挨罚么?”

白芷见唬住真意,才道:“看起来主子会给皇上和各位小主子一个交代,只不急这一刻。”

“外头那几位爷都知道了么?”真意忽然想起那几个大的来。

白芷道:“听说几位爷一起去西郊马场了,也不曾见皇上提起,奴婢估摸着几位爷还不知道。”

真意恨道:“他们倒逍遥自在,还不是他们做的榜……”话至此,她不再往下说,只对白芷道,“门我是不出了,也不为难你,但送个信总可以吧?难道那几位爷就一直不知道?弟弟妹妹犯了错,做哥哥的就没事儿人似的?有这个道理吗?”

白芷忍不住笑道:“奴婢劝公主还是别叫爷几个知道的好,您不想想……昕王爷……”一并说得连西林也笑了。

真意知道她们笑什么,自己也有些偃旗息鼓悻悻坐到桌前,喃喃低语:“真真一物降一物。”

西郊马场,臻昕、杰宸等已准备离开,除了臻璃买下一匹西域马,闻人渊也买了两匹,没想到这个外出游玩的世子手上竟有那么多钱,且似乎是个花钱无数、惯于挥霍的主。他分明一个人在京城,如何要买两匹马?若说是要带回嘉兰国,两匹又嫌太少。且嘉兰国距离西域更近一些,如此大费周章从京城买回去,岂不是笑话!

韩柔却只管养马卖马,来者是客,不分贵贱不烦俗事,对于闻人渊一口气买下两匹马丝毫不惊讶,且连这些日子暂时将马养在马场的经费也派人与他算得清清楚楚,俨然一个­精­明的商人。

即刻要离开,众人纷纷来向韩柔辞别。

实则此刻在场的,不是亲王就是郡王,就连闻人渊也是一方小国的世子,但却个个对韩柔如此尊重,不得不承认韩场主的人格魅力,无时无刻不打动着出现于她身边的人。

只是叔侄几个耍了个小心机,偏让臻昕最后才离开。见韩柔不以为然仍旧笑得大方,臻昕也不再觉得有什么尴尬,反更多留了片刻又与韩柔说了几句话方离去。

许是出于礼节,又许是为了别的什么,韩柔目送臻昕直至看不见他的身影才挪动步子回去,但见府里家丁匆匆而来,对韩柔道:“公爷请大小姐今日早些回去!”

“有什么事么?”

家丁答道:“并没什么事情,只是公爷今日胃口好了,念着没能和您好好吃顿团圆饭,今日就要厨房做了您爱吃的,所以想您早些回去。”

韩柔心中欢喜,欣然应下。再回首,只见尘土飘扬,臻昕的身影当真见不到了。

回到王府,已是夕阳挥洒的时分,臻昕到缘亦房里本只想与她说几句话就走,却被她拉着问了一句,“皇后娘娘想要王爷收了好月,你知道了吗?”

臻昕眉头微皱,答道:“皇嫂尚没有对我讲,但真意也听说了,那丫头提过。”

“啊……公主也知道了。”缘亦感叹了一声,又道,“不过那日我没有给皇后娘娘什么意见,我的意思顶好是算了。好月是个冒冒失失的姑娘,做个丫头还行,收房的话……”

臻昕不耐烦听这些,起身要走,只道:“等皇嫂哪日跟我提了,我们再讨论。你千万不要对好月讲,她虽然糊涂天真,却也长心思了。”说罢便离了缘亦的屋子,唯留她兀自叹道:“我明白你的心思。”

出来后,臻昕本想去好月的屋子看她,毕竟今日是自己失言,可不知为何那一日的莫名情绪又上来,发现眼下又并不真的想见到好月,遂转道回书房,想等吃过晚饭再说。

不想推开书房的门,却见到这些年来再熟悉不过的场景:身形娇弱的好月正拿着拂尘,小心翼翼地掸着书架上的灰尘,拿下来的书被一本本仔细地放回原处。

这样的场景,臻昕闭起眼睛都能想象,也许因为如此,这几日没有看到,他也并没有特别异样的感觉。

已听到动静转身来看,见王爷立在门口,好月先愣了愣,随即扬眉笑起来,冲着臻昕福了福身道:“王爷回来了?红儿的伤痊愈了吗?是不是也回来了?”

红儿!

臻昕一怔,那匹马本该被带回来的,可是他已按韩柔说的将马长寄在马场养了。可是好月才是马匹的主人!这一点,自己完全忘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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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琐最近很勤劳,可是没人表扬她。

试玉要烧三日满(四)

“马场的师傅说红儿的伤还要养一养,今日并没带回来。”臻昕没有提到韩柔,虽然好月知道韩柔就是马场的主人,此刻却并不想在她面前提起。也是到今日臻昕才发现,有时仅仅一句话,就能改变很多事情。

好月放下拂尘,从小炉上提下热水在脸盆里兑成温水,转身对臻昕笑道:“王爷先洗洗脸吧!红儿就让它在马场待着,反正我也没什么机会去骑它。”

臻昕过来洗脸洗手,虽然前几日没好月在身边侍奉未觉得有什么不对劲,但今日,从和好月说第一句话起,这丫头的不同于平常就全写在了脸上。

若是从前,好月应当一见到自己就扔下拂尘蹿到面前,然后上上下下拍自己衣服上的尘土,且嘴里还要唠唠叨叨埋怨自己一个人出去玩不带她。就是大雪天,她也想不到要在本烧着的暖炉上烘一壶水,一年四季都是打一盘凉水来给自己洗脸,也不管冬日的水是否会冻了骨头。

可是今天,好月很安静,很温柔,很细心。只是和她疏远了几日,为什么好像分别了很久,总觉得眼前的人有些陌生。

到底是自己出了问题,还是好月真的变了?

“王爷!今日几位爷一起去的马场么?”好月将手巾递给臻昕,笑着问,“您下回还去么?”

臻昕怔了怔,他看着好月那张娇若芙蓉的脸蛋,这丫头的确越来越漂亮,且那双眼睛还是很清澈很纯真,听她这会儿问的话,像是平常会说的。

呵……也许是我变了。

臻昕心内轻叹一声,面上笑道:“答应你的事,我记得。下回一定带你去!”

好月一副心满意足的模样,麻利地端起水盆往外走,出门时道:“您先歇会儿吧!今日厨房做了江南菜­色­,等饭摆好了奴婢再来叫您。”说着倩影闪出,顺着带上了门。

好月离去,臻昕竟感心中一松,回身看着书册码得整整齐齐的书架,却莫名地陷入惆怅。

此时大内涵心殿,悠儿正静静地为丈夫研磨,而臻杰则专注于手中的奏折。如斯许久,齐泰端了茶进来,才打破了一室的宁静。

悠儿亲手从齐泰手里接过茶,小心地摆到丈夫面前,嫣然笑道:“秋日燥热,臣妾让齐公公为您沏了杯*,再加了点莲心,下心火。”

臻杰没有去端那杯茶,反握住了悠儿的手,轻声道:“今日朕是不是太狠了些?”

“父亲教儿子,越狠越心疼。”悠儿笑道,“项儿是您的骨­肉­,打在他身上难道您不心疼?”

“你从他那里过来,太医怎么说?”臻杰方端了茶杯,掀开碗盖便是扑鼻而来的*清香,叫人心神畅意。

“都是伤在皮­肉­上,没有动着筋骨。太医说只是这孩子强忍着疼,内里的热散不出来,许是要发烧的。”

臻杰愠怒:“他倒是硬骨头的,难道还委屈不成?”

“儿子委屈不委屈,只怕皇上心里最清楚了。”悠儿挽了挽臂上的金缕披帛,说道,“臣妾不信您打儿子真的只为了那几首诗词!”

臻杰素知悠儿最理解自己的心思,但对于这件事的原因却很是不屑:“替朕查出来,是哪一个妃嫔或是宫女内监有那么大的胆子,竟敢算计两位皇子。”又握起悠儿温和道,“又要麻烦你,也不曾问问你是否愿意。”

悠儿满心安慰,笑着低语:“皇上不怪我,已经是大大的宽容了。孩子们在我眼皮子底下顽皮,这么久了臣妾竟没发现。再者……若真是有人算计项儿泓儿,那也是臣妾的失职。”

说后半句话时,悠儿的眸子里已划过一道冰冷。她知道选立东宫会带来怎样的风波,并非有儿子的女人才会耍手段,那些没有孩子的哪一个不想为以后的人生做谋算?更何况如今膝下有儿子的,个个都不会和­阴­谋沾边。那么那些连死后如何安排都算计好的大臣,自然要把手伸向别的人了。 txt小说上传分享

试玉要烧三日满(五)

“怎么能怪你?若朕一早立下太子,也许就不会有这些无聊的事了。”臻杰笑道,“你和烟儿她们为朕培养了那么好的兄弟和儿子,朕一直都不知如何向你们表达感激,又怎么会因为孩子们顽皮就怪你们?”

悠儿欣然笑道:“您让臣妾为您分忧,就是对臣妾最大的感激了。至于立太子,臣妾和孩子们说了,也和他们的母亲说了……臣妾相信这些孩子和烟儿她们,至于那些­奸­佞小人,臣妾则相信皇上一定不会让他们伤害我们的孩子。”

臻杰将悠儿揽入怀,轻轻叹道:“愿一切如你我夫妻所想。十九年了,不论是逆贼造反、敌寇侵犯,还是天灾殃民,朕都不曾胆怯过,可这一次要立太子,朕竟觉得如此不安。不知当年父皇如何毅然决然地将皇位传给朕,难道他对江山没有一丝眷恋么?朕看着孩子们越来越优秀,就越来越惧怕自己老的那一天。这样的心态,不该是一个帝王应有的。悠儿……朕是不是太小气了?”

悠儿很认真地摇头,将脸伏在丈夫的肩头,低声道:“其实您是骄傲,您是骄傲孩子们都长大且个个都是人才。您不是怕自己会老,而是您希望能给孩子留下更稳固繁荣的国家,所以您才会紧张。皇上……对于帝王而言,说出这样的话实属不易,此刻仅仅是丈夫在对妻子说,好么?”

她顿了顿,又道:“儿孙自有儿孙福,臣妾不想左右孩子们的命运。如十年前您问臣妾所得到的答案一样,只要您选定了继承人,不论是谁臣妾都会站在您这一边。您只要为朝廷为江山考虑,其他的,臣妾愿意为您分担。”

“悠儿!”臻杰低呼一声,将脸埋进了妻子白皙的香颈。

涵心殿外,秋风飒飒,齐泰的小太监为他拿来风衣披上,乐呵呵道:“公公为何不在殿内伺候着?”

齐泰满脸欢喜,捋着被风吹乱的拂尘笑道:“你小子自然不会懂这个道理了。”正说着,见一个中小身材的绿袄宫女过来,朝齐泰福了身,笑着问:“齐公公安!主子要奴婢来问一问,说皇上今日选了去翠屏殿的,什么时候能移驾呢?”

齐泰阅历丰富,虽然并不待见这个宫女背后的主子,但他也从不会去得罪小人,只笑着道:“你且回去,这主子的事情哪有我们做奴才问的?皇上若去翠屏殿,一定有人先一步来通告你家主子准备。若不来,我也定派人早早要尚婕妤知道。”

那宫女岂敢再问,淡淡一笑应下,离了涵心殿回去禀报自家主子。

小太监凑上来道:“公公,听说尚婕妤殿里的宫女儿都比别家的横!”

齐泰不以为然,挥了拂尘打了那小子一下,不屑地笑道:“你进来这些年,见过横的没有?只是丹阳宫这些日子忙吧!”

“呵呵……小的明白了!”那小太监也会意,心下知道这尚婕妤若再不收敛,是不会有好果子吃的。

此时坤宁宫里,白芷一步也不离开地守在真意屋子外,且明确表示若真意离开坤宁宫,皇后一定会重罚宫里所有的宫女内侍。于是真意再如何想去看杰项,为了这一屋子奴才的安生,还是忍下了。可素来怕痛的她听说杰项被打得皮开­肉­绽的,心疼得不行,在自己屋子里又埋怨又嘀咕,时不时又发脾气和自己过不去,西林在她身旁都来不及伺候,将个小丫头折腾得半死。

“主子您歇会儿吧!回头热又上来了,皇后娘娘还是要怒的。”西林已没有力气再陪着公主折腾,一ρi股瘫坐在地上哀求起来。

“可以……你去,你这会儿就去找皇嫂,让她放我去看杰项!”真意没好气道,“叫你们去又不去,此刻我自己跟自己闹,又碍着你们什么了?”

公主的刁蛮任­性­也不是一天两天,前几日好一些西林还暗自高兴,没想到今日为了这件事情又起来了。西林忍不住哭丧着脸道:“奴婢是不怕死的,可是您不想想。若皇上和皇后为了您再迁怒五殿下,这值得不?”

试玉要烧三日满(六)

真意正气在头上,听了这话蹲下来就抓着西林的胳膊怒道:“就是说这个,你说我去看看杰项能有什么事情?到底为什么不让我去看他?还要为了我迁怒!这都是哪门子的道理?”

西林终于被弄哭了,抹着眼泪道:“您折腾奴婢,有用吗?”

真意见她哭得伤心,*得愧疚,掏了自己的帕子给她擦眼泪,一壁静下来道:“好了我不烦你了,你出去吧!我一个人在屋子里没事的,白芷又守在门外,我还能Сhā翅膀飞出去?就是有翅膀,也早被你们给绞了。”

西林诺诺地应了,抹着眼泪退了出去,在门外和白芷说了几句,一会儿便又安静了。

真意将自己的屋子环顾了几眼,跑到床上鼓捣了一会儿,继而一点一点往窗边挪去,片刻之后,寝室里就彻底安静了。

承乾宫里,太医宫女都已经撤走,只留杰项俯卧在床上。从小到现在,杰项什么都尽力做到最好,从来只有被长辈夸赞,连一句重话都不曾受过。今日这顿打,着实比他想象的更痛苦。

正昏昏沉沉睡着,背上被人轻推了一把。朦胧醒来杰项扭头去看,却是一脸难过的真意。那对漂亮的长眉扭曲着,抿着嘴­唇­想说话又不知该说什么,憋了半天才道:“我来看你了。”

杰项有了­精­神,苦笑道:“小姑姑,今日可被你害死了。”

“怪我做什么?你们自己不小心。”真意嘟囔着坐到杰项身边,又心疼地问,“很疼吧?”

“当然疼,我又不是铁打的!”杰项道,“这么晚了姑姑还来?你的病好了么?”

“我早好了!”真意下床在一旁绞了手巾来给杰项擦汗,心疼道,“看你一头的冷汗,一定疼死了,还管我生什么病?我告诉你,我是偷跑出来的。皇嫂不知为了什么死活不让我来看你,那个白芷跟个看门……”真意觉得之后的话很不雅也有些委屈白芷,改口道,“你放心,我一会儿再偷跑回去,没人会发现的。”

忽然又想起了什么,拍着杰项的肩膀问:“喂!你说我害你挨打?我哪儿害你了?”

“今日那张纸上抄录的词,其实是姑姑的杰作啊!”杰项叹道,“若非怕父皇真的气坏了,我才不想认呢!这件事情和我和杰泓都没关系……自然,错还是我们先错的,才会叫人捏了这个把柄。”

“怎么是我的?”真意奇道。

“因是临摹,且父皇也只想着我和杰泓,自然看不出是谁的笔迹。我们常年在一起写字画画,我还会认不出姑姑的字迹么?”杰项叹道,“好在只打了我一个,若父皇恼了两个都打,杰泓也要受苦。我是哥哥,自然我挡在前面!”

“那杰宸他们呢?他还是长兄呢!他们今日却在宫外逍遥自在!”想到那叔侄几个在马场开心,真意就不甘心,“真后悔当初怎么没闹得他们偷看那些禁书也叫皇兄知道。”

杰项在真意面前总是没脾气的,而这个小姑姑也总有办法叫人不得不笑,他无奈地看着真意叹道:“姑姑就是姑姑!”

真意很义气地拍了拍杰项,“你­干­嘛不跟皇兄说明白那是我的东西?我不见得会赖你们!”

杰项笑道:“想着你怕疼啊……”

“真意!”沈烟的声音忽然从后头传来,方想说话的真意倏得转身过来,一脸感概地看着沈烟,低低唤了声“娘娘”。

沈烟过来问儿子好不好,见杰项脸­色­稍转些,方对真意道:“皇后娘娘要我问你一句,坤宁宫里跪了一地的奴才,你看如何办他们才好!”

真意本就心慌,如此更是委屈难耐,难过得想哭却硬将泪水忍下,赌气对沈烟道:“娘娘不必担心,我自己去回皇嫂的话。”说着冲着杰项道,“你好生养着,我不晓得还能不能来看你了。”说完扭头就走,那脸上的气势,吓得承乾宫的奴才都个个侍立一侧不敢说话。

“母妃是吓唬姑姑的么?”杰项并不相信嫡母真的会这么做。

果见沈烟笑道:“你何时见母后对你小姑姑红过脸?我问了,只是要我这样把她唬回去。”说罢坐到儿子身边,拿帕子拭他额头上的汗,温和道:“虽然不该念那些诗词,但母妃知道项儿不会在书房里胡闹。今日你认下来,不管是不想父皇恼怒还是不想泓儿也挨罚,都做得很对。先前你昏睡时母后她来看过你,她要我告诉你,绝不要你白挨这顿打。且说你和泓儿不一样,所以对泓儿说的那些话她不必再对你说,要你自己想想便都有了。项儿……从小母妃都不曾为你­操­心,往后你也不会让母妃­操­心,是不是?”

杰项知道在养母心里自己与她亲生的一般无二,沈烟如何对待女儿就如何对待自己,当年宫里流传关于班惠妃不详的谣言时,也是沈烟在皇后面前提出要惩办那些无聊之徒,最后仁贵妃帮着将流言蜚语压了下去。这是温柔如水的养母第一次发怒发狠,却全是为了保护自己。

“儿子明白!”杰项认真道,“今日的事情儿子一点也不怨父皇,相信一切都会水落石出。即便之后不了了之,也是儿臣有错在先,受罚也是应该的。此次让您担心,是儿子不孝,往后断不会再发生。”

沈烟的笑温和得叫人安心,轻抚儿子的面颊,颔首道:“母妃信你,父皇和母后都信你。”

杰项释然,与母亲又说了几句话,便被要求睡下。却因疼痛又一时无法入眠,杰项便将这几日的事情前后理了理,莫名地想起了那个被自己救下的福好月,仿佛记得她好像也挨了打,虽不是怜香惜玉,但以己度人,也着实替那丫头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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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后通常以宵夜时间为主,下午茶太没有保障了!当然偶尔也会出现的。

这个大章结束了,看似一些啰嗦平淡的事情,其实……

俺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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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琐努力更新是大大大王道!

琥珀(一)

真意回到坤宁宫时,并没有见到皇贵妃口中所说的场景,宫女内侍只是各司其职,或忙碌或安静地侍立。这才发现,自己上了皇嫂的当了。

被白芷带到悠儿面前,自己还未开口便听皇嫂道:“下回还不如大大方方地走出去,爬窗户!传出去,这是堂堂一个公主该做的事情么?你在王府里爬不爬的?回头我问问臻昕才行。”

真意见悠儿丝毫没有责怪的意思,反是眼眉间堆着温和的笑容,心情很好,遂也不敢发脾气,乖巧地腻上去笑道:“别告诉他……求求皇嫂了。我以后定不爬窗,您千万别叫他知道。”

悠儿捏了捏真意的脸,“以后长记­性­才好!对了,明日送你到央德姑姑那儿去住几日,陪陪你四姐姐和慈悫母妃。”

“明儿就走?”真意先是兴奋,随即又犹豫起来,“可是我放心不下杰项,那小子从没那么惨过,真可怜。”

“什么那小子?”悠儿嗔道,“哪儿学来的说话腔调?”

“可是……意儿真的不放心他,我在宫里好歹还能和他讲讲话。”真意虽然很想出宫去,可为了杰项,还是愿意牺牲的,“要不等他好了我再出去。”

“你不放心什么?怕皇嫂不让他吃喝还是不给他请太医?小小年纪在想些什么?”悠儿说着却将真意的手握起,轻轻为她套上一串琥珀,­色­泽比原先那串更深一些,一样的玲珑剔透,亦是极佳上品。

“这是给我的?”真意奇怪地看着腕上的链子。

悠儿笑道:“是啊!若是有人问你那天遇到了谁,你自然不能实话实说。皇兄要我告诉你,若有人问你,你就要他来问皇兄,就说是皇兄这样嘱咐你,你不能抗旨。”

真意应了,又问:“那为什么要给我一串新的琥珀?”

悠儿不能告诉真意原先那串琥珀其实是从闻人渊手上拿来的,她也不能笃定闻人渊会不会对杰项以外的人再提起这件事情,所以她必须将每一个细节都考虑到,遂笑道:“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万一有人知道了其中的事情呢?倘若问起你什么琥珀的事情,你就大大方方地拿这串琥珀给他们看!”

真意会意,笑道:“本来好可惜带不了那一串,如今这条链子也能让我过过­干­瘾。”

悠儿喜欢真意的一点即通,叮嘱了几句便要唤了白芷来预备热水为公主盥洗。

真意却又神秘地对悠儿道:“皇嫂,今儿的事情蹊跷的很。杰项说那张抄写了词句的纸,原本是我的。我素来把这些东西藏在自己的屋子里从不拿出去,又怎么跑到上书房里去了?”

悠儿眉头一皱,将白芷又打发下去,要真意将事情细细地告诉自己。

窗外,月­色­如洗,月光所到之处明亮而美丽。可那些仍旧躲在暗处的­阴­谋诡计,却是洁净的月光所无能为力。于是,除了人本身,谁也无法将它们湮灭。

翌日,京城狂风大作,缘亦担心骑马不安全要臻昕坐轿子上朝。奈何臻昕乐意骑马,她见扭不过,只得千叮万嘱,又多派了几名随侍跟在臻昕后面,并带着宝清好月一直送到门外。

臻昕带人走了几步,又在寂静无人的永安街上看到一架马车,不由得想起了那天的情景。只是与上一次不同,马车从身边驶过时,他心里没有出现那种微妙的感觉。使得臻昕对那天早晨所遇马车的好奇更浓,一并也想起了真意在路上遇到的人,还有……闻人渊说的那串琥珀。

“意儿有琥珀饰物么?我并没瞧见过。那丫头究竟遇到谁了?”

一边想着已骑马过了两条街,突然见定山公爵府的大门匆忙打开,韩柔竟直接骑着马从里头出来,继而直奔西边去,匆忙间都不曾看到臻昕一行。

“去问问怎么了。”臻昕心下担心,遂吩咐身旁的随侍。

随侍领命上前询问了定山府的仆役,回来对臻昕道:“说是大风刮塌了马场的一间马房,好多匹马受伤,且有几匹马受惊逃走了。”

臻昕眉头紧皱,念韩柔一个弱女子要如何应对这样的情况,身为朋友自己完全有义务帮忙。可是早朝在即,若耽误了又要如何向皇兄交代?

“你们都不必跟着我了,即刻去西郊马场帮助韩场主,不管有什么事情,王府能帮忙的必须尽力,我下朝后即刻就过去。”臻昕最终理智地选择了上朝,他不希望自己的一时冲动,反害了韩柔。

众随侍领命,一个个拍马往韩柔离开的方向去。

这一日的大风,直到过了午饭时分才渐渐平息,于是真意也等到下午才得皇嫂的“赦令”被送出宫来。真意本想出了重华门就自己先去逛逛,偏巧嫂子姐姐都了解她,早有马车在宫门外等候,任是哪儿也去不了。

真意本有些失意,可见到来接自己的竟是四姐夫,又喜出望外,极乖巧地跟着他上了车,一路上天南地北地问了舒尔好些话,完全忘记了自己本要闲逛的心思。

舒尔亦极有耐心,一一回答着真意的提问。他承认有那么一刻是恍惚的,仿佛以为自己在和茜宇说话。但他很明白,马车里坐着的是茜宇的女儿、妻子的妹妹。

抵达公主府后,真意得到了盛情款待。看着姐姐姐夫伉俪情深和和美美的模样,自己似乎也跟着幸福起来,又见希爰如掌上明珠般被长辈宠爱,不得不感叹一个完整的家庭是多么的美好。可是自己从出生起,就不曾体会过。

接着,因真意出宫,傅王府派人送来东西,若晴派人来问候,就连缘亦也赶着坐了轿子过来,惹得央德和慈悫笑道:“难不成我们要苛待丫头?我这里又缺什么呢?”

真意方在心里叹了一声:“其实我何尝又不幸福呢?”

此时众人正围坐在院子里说笑,谈起今天上午呼啸了半日的大风,缘亦道:“就为了这场大风,王爷到这会儿还没回来!”

“哥哥去哪儿了?”真意奇道。

“这场大风里西郊马场遭了灾,一个上午我们王府派出好些人去帮忙,说是王爷的意思。”缘亦端着一碗茶道,“此刻你哥哥也在马场,听说下了朝就过去了,还不晓得午饭吃没吃呢!”

众人都笑缘亦是­操­心的命,真意却在一旁算计着自己也出去逛一圈,忽然想起那个马场的场主正是韩柔,不由得甜甜一笑,为哥哥感到几分的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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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琐遭遇些私事,耽误了一下。

很抱歉!

傍晚继续哈…… txt小说上传分享

琥珀(二)

上午还是狂风四起漫天尘土,午后风一停,竟云开雾散天气清朗起来。明媚的阳光晒在地面上,却使遭灾后马场的颓废更显得突兀。

“受惊逃跑未能追回的马有三匹,被压伤的马共六匹,死了一匹马,如今东三马房里完好无损的马匹只有两匹了。”马场的账房师傅捧着册子蹙眉道,“损失的加上赔偿的,起码要二、三万两银子。”

韩柔神­色­镇定,将册子接过来看马匹的拥有者分别是谁。

臻昕立在一旁没有说话,他知道东三马房里都是客人寄养的马匹,所以这一次韩柔不仅自己损失了,还要对外做出赔偿。

“我们有多少现银和银票?”韩柔问。

师傅道:“赔偿可能还不够。大小姐你知道的,前些日子买西域马花了不少银子。可是这几天才卖出去四匹马,手头周转的钱根本不够。如果……如果那些马主人能让我们用马抵钱,也许还能熬得过去。”

韩柔思忖道:“府里也没有那么多现银,这样吧,我一家一家登门拜访,看看能否以马抵钱,或者拖一拖赔偿。你这里有多少钱,先全部用来作赔,能尽一家是一家。那些找不回来的马,再尽力去寻一寻,或者它们自己还能回来。”

那师傅听了下去安排,韩柔则立在坍塌的马房前,负手叹道:“是我疏忽了。”

臻昕没有作声,他很想帮忙,可是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但见韩柔转身来笑道:“让王爷笑话了,堂堂定山公爵府,却连几万两银子都拿不出来。看似我将马场经营得红红火火,却是外强中­干­……”

“年头你扩建马场花了很多钱,这些我们都知道的。”臻昕道,“而今连外邦世子都知道我们京城西郊马场的美名,你又何必妄自菲薄?”

“我们”二字让韩柔心中一动,脸上无端飘起红晕,别过头去笑道,“并非妄自菲薄,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起码眼下我就是拿不出钱来……不过我会尽力的,希望马场能顺利渡过这一个难关。”

“如果……”臻昕本想说他可以拿出银子来帮韩柔,可竟难以启口,仿佛觉得这样会伤害了她,于是只道,“如果需要我帮助,你尽管开口。”

韩柔回首嫣然一笑,“是要王爷帮忙。方才我看了一下,受损失的马主人家有户部尚书顾府,骁骑参领周府,其他几家均是富家商户,其中顾尚书府上损失最大,王爷以为先还官吏好,还是先还富家平民好?”

臻昕笑道:“自然先还老百姓,顾府、周府与韩府同朝为官,想来能多体谅一些。”

韩柔道:“我也是这样想的,只是赔了那几家,当真是赔不了顾尚书了。而且他家的马并不是从我这里买的,不晓得能不能用我的马来抵钱。”

臻昕没有作声,只是不久后又陪同韩柔一起去料理受伤受惊吓的马,直到日落时分才与韩柔道别。

皇宫内,悠儿看过杰项后正与沈烟、钱韵芯坐着说话,钱韵芯埋怨翠屏殿尚氏一日里传了三次太医的事情,又因她近日得宠,而恨得咬牙:“皇上何时喜欢起这种妖媚的人了?”

悠儿道:“这话也是你该说的?”又问:“她病了么?”

“哪里肯病,病了还如何侍驾?只是装娇柔罢了!”钱韵芯道,“这么多年,竟让她这样一个人浮上来了。”

“我听说她各个宫里跑得很殷情,虽然有些恃宠而骄,但人缘还不错。”悠儿道,“你找人查一下,她那儿的宫女内侍都爱往哪些地方跑?”

钱韵芯察觉出其中的意味,问道:“难道翠屏殿有什么不­干­净的事情惹您怀疑了?”

“不是不­干­净,是怕有人把脑经动到我们儿子身上了。”悠儿道,“难不成以为我们几个都是傻子吧!”

沈烟亦开口冷声道:“最可恶就是伤害孩子。”钱韵芯即刻会意,满口答应下来。

此时白芷进来,将西郊马场受损一事细细说了,提到臻昕在那里帮了一日的忙,就听钱韵芯笑道:“看来娘娘不必发愁,人家心里早有人了,只是来不及说吧!”

悠儿自然满意,说道:“且看这孩子如何渡过这一关,毕竟将来是要做王府当家人的,里里外外哪一件不是事情。”可却又对白芷道,“找机会把那日我留下韩小姐的事情传出去,让外头的人都知道。”

沈烟笑道:“娘娘也不曾这么疼自己的儿媳­妇­,这件事情传出去,还有人敢计较什么?”

悠儿一愣,遂笑道:“我自己也竟没察觉,原来早打心里喜欢那孩子了。”

三人俱笑,仿佛臻昕的好事就在眼前,闲话片刻,不觉时日已晚。

央德公主府里,一屋子人热热闹闹地吃了晚饭,真意被众人围了半日,终于有机会借口带希爰消食,仅两人到了后院来散步。

实则她心里打的主意,从下午就盘算开了。只见她问希爰:“逛过京城了没?”

希爰年纪还小,对小姨又敬又喜欢,摇头道:“这些日子好多客人来往,爹爹答应带我去的,可总是没有机会。”

真意很温柔地笑道:“那小姨带希爰去好不好?”

“爹娘去吗?”希爰问。

“当然不去啦,就小姨带你去。京城的晚市可热闹了,我们今天就在家里附近逛逛,等以后你爹爹和娘亲都去,我们再到最热闹的地方去。”真意的语气,似乎已容不得希爰回绝。书包 网 想看书来

琥珀(三)

“就我和小姨两个?”希爰天真地看着真意。

真意则认真地点头,“就我们两个。”

“那……咱走吧!”希爰睁着一双像极母亲的大眼睛,丝毫不觉得这样不与父母报备就跟着也大不到哪儿去的小姨出门是错误的。

这让真意喜出望外,搂着希爰就亲了一口。不知这差了一辈的两个小姑娘是如何从后院消失的,但是半个时辰后整个央德公主府都沸腾了。

京城的晚市极其热闹,真意说是随便逛逛,其实一带就把希爰带到了最热闹的街市。今日她自己长了个心眼,一早就把钱藏在了腰里,不然囊中羞涩光看不买是很痛苦的。

希爰只是觉得满大街漂亮的灯笼把黑夜照得犹如白昼很是新鲜,金海除了年节*很少有这样的热闹,且一旦热闹了,娘亲又不让自己出门。且又有小姨时不时买些好吃的,于是她根本没注意自己出来多久走了多远,只知道乐颠颠地跟在真意的身后。

姨甥俩沿着街市一路逛过去,待到一座装潢极其富丽香艳的屋宇前,希爰指着匾额上的“天香楼”三个字问真意,“这座房子真好看,是吃饭的地方吗?”

真意脸­色­绯红,拉着希爰就要走,“别看别看,那是坏人才去的地方。”

“坏人才去的?”希爰难以想象这座挂满了红灯笼的大房子,会是坏人才去的地方。

真意见希爰还好奇地盯着那儿,伸手别过她的脑袋虎着脸道:“叫你别看了!这么不听话以后小姨不带你出来玩了。”说着却听一阵争吵声传来,抬眼看去,一个紫袍男子正死命摆脱着几个打扮得妖艳妩媚,深秋季节仍露胳膊露腰的女子。

“这位爷害什么臊,来都来了,也不坐下喝杯酒。”

“是啊……天那么冷,让奴家为您暖暖身子。”

那紫袍男子挣脱开女子的手,严肃道:“我要走了。”

“走什么呀?哪有来了我天香楼不过夜的爷?您不怕传出去被人笑话?”一个红衫女子说着就勾搭上来,一壁掩着嘴嗤嗤地笑着。

“别看!”真意伸手蒙起希爰的眼睛,自己却还看着那个男子。

“我问你,天香楼不是饭庄么?为何是这样一个花街柳巷所在?”紫袍男子从腰里拿出一把象牙折扇,企图当防身武器般指着面前的女子,终于与她们隔开了一些距离。

“饭庄?哦……您说的那是添香阁,可不是咱们的天香楼哟!”另一个身穿黄纱的女子一把夺过男子手里的象牙折扇,翻转与手中赏看,嘴里啧啧道:“折扇子值好多钱,爷……您可真是奴家的贵人哟!今儿若不花些银子,对不起您这把折扇啊!”

不料男子一个反手将折扇抢回,顺势将该黄纱女子撂倒在地上,从怀里掏出帕子将扇子擦了两遍,又把那帕子惯在地上,怒道:“姑娘自重!”

此时里头出来几个胡子拉扎吃了酒正脸红的壮汉,几个姑娘扶起黄纱女子就躲到他们的身后,迭声道:“胡爷,这个男人玩了姑娘不给钱,还动粗!”

这明明就是信口雌黄,可那为首的汉子就是相信了,撩起袖子朝男子挥了挥拳头,“怎么?要么留下银子,要么留下命!我还不信有人敢来天香楼撒野,也不问问天香楼是哪家开的。”

“素闻京城吏治有方,没想到还是有你们这群人渣!”紫袍男子将手里的象牙折扇挡在胸前,真意见到他垂于身后的左手已握起了拳头,面对四五个壮汉竟毫不畏惧。

“长得倒是玉树临风比四姐夫还帅气,可人家的胳膊都比你的小腿粗,逞什么能!”真意叹道,“这个世界原来还有比我更能逞强的!”

琥珀(四)

“白天这京城是衙门管,到了夜里可就是我胡爷管了!你也不问问,里头现在包了天香楼花魁的,正是哪位爷!”那汉子挥着拳头道,“玩儿了姑娘不给钱,你倒试试看?”

“我没有钱给你!我倒想试试看你预备如何!”男子分毫不让。

汉子勃然大怒,挥着拳头就要上来,却见两个弱小的身影倏得从眼前闪过,其中一个拉着紫袍男人就往人群外跑,还没回过神来,竟已跑出去半条街了。

“哥几个,给我追!”那汉子刚吼了一声,却被一个女子拦住搂着他的脖子娇声道,“他没碰谁,不过姐妹几个想骗个傻子罢了。今儿晚上别闹大了,顾老爷在里头呢!”

“的确,别为了个傻子扰了顾爷兴致!”那汉子应了,挥手驱散看热闹的人,又搂着姑娘招呼几个兄弟进门去。

这一边,真意拉着希爰和那紫袍男子一阵猛跑,直跑出了热闹的街市,才听到希爰喊着:“小姨,我跑不动了!”于是慌忙回头看了确定没人追赶,方停了下来。可是双手一边抓着希爰,一边抓着男子,竟忘记了要放开。

“姑娘……你能先放开我吗?”紫袍男子很不好意思地说了一声。

正大口喘气的真意忽然醒过来,连忙放开男子立到希爰一边将她护在怀里,开口就对男子凶道:“你是傻子呀!他们那么多人,你打得过吗?”

男子借着月­色­和街上有些昏暗的灯光看着真意,仿佛觉得眼前的人似乎在哪儿见过,但一时想不起来。不过见这个女孩子开口就训人,也不禁愣住了。其实那样的汉子,就是来十个他也不会放在眼里。

“好了!你走吧!”真意大大喘了口气,低头问外甥女,“还走得动么?”

希爰又兴奋又害怕,却骄傲地点头道:“还能走!”

“姑娘!你为什么要救我?”紫袍男子很好奇地问了一句,他想不到竟还能碰上这样侠义的女孩子,而且,她生得这么美丽,白皙的肌肤在夜­色­里仿佛能放光。

真意却没有淑女的模样,气呼呼道:“我的话你没听懂吗?哎……要是我不救你,他们还不把你打成­肉­泥?再说了,你以为你给了银子就完了吗?有些坏人说话是不能信的。一看就知道是书呆子,只以为世界上都是好人圣人。我说啊……以后出门问清楚了地方,别到处乱撞,这个世界好人是多,可也有坏人啊,不然……像我这样的好人不就没有存在的意义了吗?”

男子愣愣地看着真意,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起来,这个女子实在太有趣了,帝都果然是帝都,连一个小姑娘都那么有意思,而且她竟然还是身旁那个小孩子的姨妈。

“你还有要问的吗?”真意又道。

紫袍男子将象牙折扇Сhā入腰际,双手负于身后道:“没什么想问的了,只是想提醒姑娘,往后不要那么冲动,万一你我不能像现在这样逃出来,你不是把自己也卷进去了吗?那到时候,为了一个素不相识的人受罪,又有什么意义?”

“你说什么?”真意怒了,这分明就是好坏不分,忘恩负义嘛!

“我是说,女孩子还是先学着保护好自己,不要……”男子话还没说完,脑袋上就被石子砸了,他吃痛伸手去捂,手上染了一些殷红。

“书呆子!”真意抛完石头拍着手骂了一句,对希爰道,“我们白救这个呆子了,咱们走!”说完就拉着希爰从男子身边闪过。

那一瞬,有一股熟悉的香味传入鼻息,男子的记忆被忽然唤醒,他极其吃惊地看着带了希爰离开的真意,且不由自主地就跟了上去,但只是远远的跟着,仿佛是怕她们遇到什么危险想要保护可又不敢接近一般。

只是出乎他的意料,姨甥俩才走了没多久就被一群人团团围住,尚未赶上前听清楚都说了什么,就看到两个女孩子被塞入了紧跟而上的轿子。

男子近了几步看到护着轿子的人手上所提的灯笼上写着“昕王府”三字,于是停下脚步不再向前,嘴角却扬起极轻的一笑,“原来是她!”

琥珀(五)

央德公主府里,一大一小两个丫头被找回来时已近亥正,希爰已有些犯迷糊要睡,可一入厅堂就被母亲一声怒喝给吓醒了。

“真希爰你给我过来!谁借给你的胆子?出门时你怎么答应我的?”若珣怒视着一脸迷糊又委屈的女儿,她无法想象如果女儿出事她将如何伤心难过。

此时厅堂里站了一屋子的人,慈悫、央德、缘亦,还有从外面回来的舒尔和臻昕,眼见若珣发怒,也没有人上来劝说,今日这两个丫头的确胆子太大了,若是男孩子跑出去也就罢了。

“爹爹!”希爰见外婆和姑婆都不帮自己,知道定逃不过母亲的责罚,连忙过来抱着舒尔的腿娇滴滴道,“爰儿往后不敢了,你叫娘别罚我!小姨是长辈,爰儿以为跟着小姨出门没事的。”

这话却说得央德和慈悫笑了,不由对若珣道:“这丫头倒聪明的,知道真意是长辈,如此也算是个道理。她哪里知道她的小姨也还是个孩子呢!”

真意心中暗怨这个小希爰竟比自己还鬼,一句话就把责任都推给自己了,奈何此刻哥哥一言不发像座雕塑一样立在身边,她很怕自己一开口他就会一巴掌拍过来。于是笃定了长辈们不问话她就不答。其实她今日真的没打算带希爰出去那么久,谁想到两人越逛越兴奋就忘了时间。不对……还为了那个书呆子浪费了时间。

“我们今天还救了一个人呢!”希爰忽然很骄傲地对父亲道,“我们不是出去瞎玩的。”

若珣闻言更是气得瞪大了眼睛,几步上来就要捉了女儿去,舒尔却早已把女儿一把抱起靠在肩上,继而对若珣绽出温暖的笑容:“别气了,孩子要睡,要教训的话明日也不迟。时候不早,母妃和姑姑也要休息了。”

若珣见希爰吓得不敢抬头,且已软绵绵晃头晃脑地思睡,心里又心疼起来,遂从丈夫手里将女儿抱过来轻轻拧了一下耳朵,便转手交给了母亲让她带进去睡,转身对臻昕道:“你也早些回去吧!她们回来了就好,缘亦也跟着折腾了那么久该休息了。哎……幸好没惊动傅王府和皇宫,我就知道你能找到她们的。”

臻昕盯了一眼真意,对姐姐道:“那今晚我把真意带回去,明日再送来便好。”

若珣闻言看着真意,这丫头眼里写满了恳求,仿佛极其不愿意跟哥哥走,原来听说这小丫头独怕同胞哥哥一个人,竟是真的。

“你带回去吧!”若珣取舍了一刻,笑道,“我管不了她!”

“四姐姐!”真意急得上来挽着若珣,恳求道,“都知道我是来姑姑这里住的,要是第一天就被抓……不,就回王府去的话,别人还以为姑姑和四姐姐不待见我呢!”

臻昕刚想开口喝止真意的强词夺理,忽然在妹妹的左手腕上看到一串琥珀,虽然这串饰物是陌生的,可再看妹妹那张像极母亲的脸,从前母后时常摩挲右腕上那串琥珀的情景就跃然眼前,仿佛那只是昨天发生的事情,可却已经那么的遥远。

而分明答应了母后要好好照顾妹妹,但眼下自己似乎根本没能实现这个承诺。

“那姑姑若不嫌麻烦,我和缘亦今日都住在这里吧!”臻昕忽然开口,反让旁人都愣住了。

央德笑道:“怎么能嫌麻烦,房间都是现有的。我也想那么晚了,你们还是别走了。”说着吩咐侍女去收拾两间屋子出来。

真意奇怪地看着哥哥,却见他朝自己伸手,“意儿,我们到院子里去,我有话对你讲!”

若珣看着臻昕眸中的眼神,体会着他此刻的心情,竟微微有些心疼,于是低声哄着真意道:“去吧,四姐姐在呢!”

真意诺诺地点了点头,亦怯怯地伸出手,慢吞吞跟着哥哥离开了厅堂。

舒尔再待几位长辈离开,才过来揽着若珣道:“别生气了,也怪我们没工夫带女儿出去玩!明日天气若好,不如我们一起出去走走,不白要爰儿跟我们来京城,也不白要真意出宫一趟。”

若珣心中温暖,依偎着舒尔点头答应了,却又问了一句:“你猜昕儿会对真意说什么?”

舒尔挽着妻子回房,路上笑道:“不管说什么,他是个好兄长!”

琥珀(六)

更深露重,院子里秋风一吹,能叫人冷得浑身微颤,臻昕却一路把妹妹带到了亭宇里,径自坐在栏榻上。

真意是才退了烧的身体,方才又在外头疯跑,此刻又累又冷哪里还有什么脾气,于是不等哥哥开口,就伸出手去轻轻拽了他的衣袂,娇声道:“你别生气,我往后一定不敢了。别生气了好么?”

臻昕抬眼看妹妹,见她脸­色­有些泛白,连忙将自己的外衣脱下裹在妹妹的身上又把她揽在身边坐下,“很冷吗?”

“唔!”真意靠着哥哥,低声呢喃,“你不骂我呀?”

“骂你有用么?”臻昕道,“如果骂你有用还会出今天的事情?我还想,你今天要是在姑姑这里太太平平过一天,才叫人奇怪的。”

真意憨憨笑道:“人家有那么糟糕吗?”抬眼见哥哥瞪着自己,又笑着贴上他问,“你真的不骂我也不罚我?那就此过了,以后可不能旧账重提啊!”

“得寸进尺!”臻昕在真意的额头上重重扣了一记,“那晚你答应我的话,怎么不记着。”

哥哥的身体很温暖,且他竟没有板着脸训人,更让真意觉得温暖,使劲黏在哥哥身上,娇滴滴道:“人家记着的,就是忍不住会忘记一下!”

“是啊……你不忘记反不正常了。”臻昕无奈叹了一声,见真意一脸的安逸,神情与方才已不相同,自己也释然。其实每次训她骂她,自己又何尝不愁?正如皇嫂说的,这丫头什么都懂,根本不需要旁人来提醒。

“哥,你要和我说什么?”真意有些困倦,喃喃道,“我困了。”

臻昕低声一笑,道,“哥哥给意儿娶个嫂子好不好?”

真意倏得坐起身来,满脸鬼笑看着兄长,扬着下巴道:“什么叫给我娶个嫂子呀,那不是你的妻子呀!”

“跟你说正经的!”臻昕气结,捏着妹妹的脸蛋道,“还怨我总不和你说话。”

真意转了甜甜的笑,凑上来低声问:“哥哥是喜欢那个韩小姐么?”

臻昕闻言竟尴尬地脸红,奇道:“鬼­精­灵,胡说什么?”

“喜欢就是喜欢嘛!”真意笑道,“皇嫂也喜欢呐!不然那天为什么独独留下韩小姐?哥……原来你一直拒绝皇嫂为你指婚,就是因为喜欢韩小姐?你真有眼光,韩小姐真真是个绝­色­美人,人又好,笑起来甜甜的暖暖的……”

臻昕拍了妹妹的额头骂道:“哪里来一车子的话?尽胡说,你又什么时候见过她了?”

真意揉着额头,鼓着嘴却没有回答,她不想提起那晚那个顾小姐刻薄的话,可想起来心里又酸酸的,遂靠着臻昕道:“就是见过了……总之她是个好女孩。我喜欢她来做我的嫂子,像皇嫂那样好。”

臻昕忽然记起那晚把真意从福园抱回来后,西林被带到皇嫂面前说的话,才想起是那晚韩柔被顾尚书家的小姐骂“有人生没人养……”,当时意儿就在旁边。

垂首看妹妹略带委屈的模样,心中不禁为这两个女孩子心疼,遂哄着真意道:“那晚你们见过面是吧!那件事情西林告诉皇嫂时哥也听见了,那晚你本来心情就不好,哥哥不该训你的。”

“没事……我才不理那种人呢!”真意嘴上要强,心里却酸酸的又暖暖的。

“你真的喜欢那个韩小姐?”臻昕问。

真意抬头来看哥哥,笑着点了点头,“缘亦说今天你一直都在马场帮她料理,哥哥自己也很喜欢对不对?其实哥哥真的喜欢谁,你又何须顾及我们喜不喜欢?”

“人小鬼大!”臻昕的脸上挂着笑容,轻抚了妹妹的脸颊,“这两日她那里很忙,等过了这一阵,哥哥带你去西郊马场看看!”

真意当然欢喜,伸手捧着哥哥的脸笑道:“往后你有了嫂子,可不许不理我!不然她再好我也要欺负她。”

“傻……”臻昕方握起妹妹的手想说话,却摸到了真意手腕上的链子,不禁转了话道:“也是……母后在你这个岁数,已经是父皇的妃子了。”遂握着真意的手问,“这个很漂亮,没见你戴过!哪里来的?”

“一个长辈给的!”真意答得很顺,一边说着直觉得困意袭来,便又靠在了哥哥的身上,只喃喃道:“很漂亮的琥珀呀……哥,端靖母妃讲父皇也喜欢琥珀。是不是……”

“不记得了,最后一次见到父皇,我那时候只有三岁!”臻昕的记忆里,父亲只有画像上的那个模样,他几乎搜索不出任何有关父亲的回忆,那段时光实在太遥远,可是他记得很清楚,母后爱父皇,爱得那么深刻。

“其实……母后也喜欢琥珀。”臻昕低声道,“那天听闻人世子说他捡到你的琥珀……我还以为……”臻昕低头去看,真意竟倚着自己睡着了。

于是将妹妹打横抱起,看着她睡得安逸的脸,兀自道:“何必让你也跟着难过!只要你快乐、幸福……就好!”

冤家路很窄(一)

黑甜一觉,真意睡得极安稳,不记得自己是如何被哥哥抱回去的,只记得睁开眼,已经在床上躺着,而那个素来宠爱自己的缘亦正笑盈盈坐在褥子上轻轻拂开自己的软发。

“我的公主睡醒了?”缘亦的声音温和如水,如看着珍宝一样看着真意。

真意甜甜地一笑,嗯了一声,又问:“我怎么在床上了?哥哥抱我回来的?”

“王爷和你在院子里说话,没多久就抱着你回来了。你们说什么了?王爷脸上还挂着笑呢!”缘亦说着已扶起真意,从屏风处拿来衣裳给她穿上。

真意伸着胳膊笑道:“缘亦你别声张,我就告诉你。”

“什么事情那么神秘?”扶真意下床,有侍女拿来热水手巾等,缘亦一并要她们退下,自己亲手来照顾真意。

“我告诉你啊……”真意凑在缘亦的耳边低语了几声。

缘亦手里握着手巾惊喜道:“公主不骗我?”

“骗你做什么?”真意笑着自己挽起了袖子。

“如此才叫人安心呢!不然如皇后娘娘说的,外人可就要看笑话了。”

真意见缘亦喜笑颜开,却跟着叮嘱了一句,“哥哥害臊呢,你别问他,不然他恼了就不好。”

“知道了知道了,你们两个呀都是小祖宗,要供着才行。”缘亦笑着将水杯青盐递给真意漱口,又绞了帕子给她擦脸。

“我真的很孩子气吗?”真意嘟囔着问,“你们不嫌我烦?”

缘亦笑道:“太后当年在你这个年龄,虽已是先帝爷的妃嫔,但其实也挺孩子气的,何况我们公主是被捧在手心里的宝贝呢!”

“真的?”真意笑道,“可是哥哥老念叨说:‘母后怎样怎样,你又怎样怎样。’”

“那还不是盼我们公主好?”缘亦说着拿柔软的巾子擦真意的手,见到真意左手腕上那串琥珀,不禁笑道:“公主什么时候带起琥珀来了?如此更像你的母后了,她也喜欢琥珀。当年从燕城回来后,腕上的琥珀不曾离过手。我记得……那串琥珀也跟着殓入棺木去了。”说着鼻尖酸楚,不禁自责,“瞧我说些什么话,没得召自己不高兴。”

真意脸上的笑容也淡了,静静地问了一句:“母后她也喜欢琥珀?那父皇呢?”

缘亦没有察觉其中的微妙,只答:“先帝爷喜不喜欢琥珀我就不清楚了,不过你的母后很喜欢。”抬头见真意怔怔的,遂问,“怎么了?”

“哦……没什么!”真意笑着敷衍过去,可心里却怪怪的,那种感觉说不清道不明,也许缘亦不像端靖母妃那样熟悉父皇,所以不知道父皇也爱琥珀,也许母后本身就是爱琥珀的,但自己那一日并没有问端靖母妃。

可是……为什么那个­妇­人也爱琥珀?难道爱父皇的人,都爱琥珀么?

“你先坐一会儿,我去拿国和公主的妆奁来给你梳头。”缘亦说着离去,只留下坐在梳妆镜前的真意。

看着镜中自己的脸蛋,大家都说这就是母后的模样,很像吗?像得能让所有人都想起母后么?

她抬手看着腕子上的琥珀,兀自喃喃:“缘亦说带着琥珀就更像母后了……”莫名的眼圈骤红,真意咬了咬嘴­唇­,将手腕上的琥珀摘下收入了自己带出宫的行囊里,换了绿幽晶链子套在了手上。

此时希爰乐颠颠跑了进来,拥着真意笑道:“小姨小姨,爹爹和娘都不怪我们,只要我们往后不再皮就好。今天太阳好,爹爹要带我们去逛京城,中午逛到城外野炊放风筝。我只在春天放过风筝,原来秋天也可以呀!”

“傻孩子,你爱放风筝,一年四季都可以啊!”真意将所有的心思藏了起来,点了点希爰的鼻头笑道,“对啦,昨晚你怎么把事情都怪在小姨身上?往后我定不带你出去玩了。”

希爰嘟着嘴道:“昨儿我看外婆姑婆疼小姨比疼我还多,所以我想要是小姨犯错的话,大家一定不会责怪的。”

“是吗?”真意淡淡地一笑,心里似乎沉了一沉,随即又笑道,“好啦好啦,等小姨换了衣裳梳好头,我们就出发。”此时缘亦也进来,便忙着给真意做新妆,希爰乐呵呵围在一边,看似欢乐的气氛里却隐藏了一丝淡淡的惆怅。

皇室之中,一天的生活也开始了。自中秋节后,翠屏殿尚婕妤受宠颇多,今日又蒙圣恩升了嫔位,虽然还未下旨册封载入玉牒,但人前人后大家已喊起了尚嫔娘娘,让尚氏好不得意。

尚婕妤闺名秋芳,家族并无鸿儒将士,仅一介富贾平民出身,尚老爷晚年花钱捐了一个小京官,尚秋芳是她的次女,也因此列入选秀之列,于乾熙十四年入宫。实则也在宫里熬了五个年头,到了今年夏天才忽然得到了圣宠。

尚氏一门本无可圈可点之处,但尚秋芳的母亲顾氏却是户部尚书顾伟江同父异母的妹妹,当年顾尚两家如何联姻已无从追溯,但如今朝野皆知,户部尚书的外甥女是宫里正受宠的尚婕妤。

此时坤宁宫里沈烟与钱韵芯正陪着悠儿喝茶,这些年皇后依然不习惯每日接受妃嫔的晨昏定省,但时常会邀请皇贵妃与仁贵妃喝茶,偶尔宜妃、孙昭仪、徐淑媛等几位体面高贵的妃嫔也会在侧。

“这宫里的茶,还有谁能比过仁贵妃的,当年端靖太妃也最爱喝你烹的茶。”悠儿端着一小杯香茗,极其享受着茶香的滋润。

钱韵芯却冷笑道:“端靖太妃喜欢,可她却离皇宫远远的,这么一走就是十几年也不说想我的。皇上以前也喜欢……可如今人家只爱喝狐媚女人奉的酒水,哪里还记得一杯香茶提神醒脑呢!”

悠儿嗔道:“你都是两个孩子的母亲了,说话还如此没有遮拦,叫孩子们听见了像什么样子?我这几日还恼真意说话没规矩,想着她都是哪里学来的。”

钱韵芯却不以为然,恨道:“孙昭仪生了小皇子也没见皇上松口晋个侧妃,她一个什么都不是的人,凭什么越到嫔位去?娘娘就这么看着皇上宠幸她,难道我们和皇上十几二十年的情分,都不算了?”

“妹妹!”沈烟出言道,“这样的话大不敬,往后不要再说了。尚婕妤有她的福气,又岂能你我来阻拦?只是有福气未必能承受,她能不能走得更远,你又如何知道?不要此刻就先急躁起来,自己先失了仪态。”

钱韵芯不屑道:“她虽然年轻,可论容貌论、才情、德行、人品,她比得过姐姐你和娘娘么?几位昭仪淑媛贵嫔,哪一个又不比她好!皇上究竟为什么……”

“仁贵妃!”悠儿终于开口了,“如此聒噪只会叫人笑话,你且查我昨日说的那些就好。正如皇贵妃说的,有福气未必能承受,且看她的造化了。如今她还算识大体懂本分,你何必咄咄逼人?前两年孙昭仪蒙圣恩,也不曾见你这样。”

钱韵芯正­色­道:“就是叫娘娘说中了,臣妾不知为什么,一看见她就从骨子里不喜欢。她如何能和孙昭仪比?一个若是荷塘里的莲花,那她就是……”

“娘娘比什么呀,那莲花可是皇贵妃娘娘独有的,别人可不敢比!”白芷笑着来添点心,一壁道,“主子,全喜说尚婕妤在外求见,仿佛是要谢恩。”

“谢什么恩?她还没册封呢,只是皇上随口说一句罢了。”钱韵芯不屑地冷哼,“要她回去,越发自以为是了,明知道娘娘早晨不见妃嫔。”

白芷却只看着悠儿,等她的吩咐。

“君无戏言,难道我们敢说皇上没说过?别在这上面计较,一个嫔位能尊贵到哪里去!”悠儿安抚了钱韵芯,遂对白芷道,“只是我的确不想见她,打发她走便是了。若她实在想谢恩,就在门口磕了头,我心领了。”

钱韵芯吃吃笑道:“我倒想出去看她磕头呢!”

“去吧!”悠儿闲闲地捏了一款*糕,“只是别让她对你生了恨,你还要替我查事情呢!若你此刻送个人情给她,那是再好不过了。”

“若是如此,臣妾反不想见!”钱韵芯很不乐意却对着那个狐媚女人笑。

沈烟淡淡笑道:“为了儿子呢?难道……你不怀疑她?”

钱韵芯一下来了­精­神,极美的眼眉微微一动,起身朝悠儿福身道:“臣妾明白了。”随即拉着白芷,“走,咱们看她磕头去。”

沈烟则轻声对悠儿道:“娘娘放心让钱妹妹去做?”

“你静得很,不想烦你。而她一心都在皇上和孩子身上,皇上那里哄两句她就没气了,孩子那里,她若不亲手把胆敢谋算她儿子的人揪出来,只怕连饭都吃不下。本以为她大大咧咧不能做大事,可是这几年孩子越来越多­操­心的事情也越来越多,若只有你我,还真转还不过来。到底是将门虎女,一般人比不了的。”

沈烟浅浅一笑,看着钱韵芯离去,又道:“项儿身上的伤好多了,那个孩子我会替您看着的。”

“也不必盯得太紧,他是个好孩子。”悠儿举杯喝茶,许是因清甜的*糕将味道留在了嘴里,这一口茶,竟喝得如斯甘甜。

渐渐的,日头斜斜晒下,便有两架华丽的马车从央德公主府出来,马车驶入热闹的街市,时而停在胭脂铺前,时而停在点心作坊的门口。但总是能见到一个白衣男子带着妻子和两个女孩子从车上下来,而他也总耐心地再将妻子和孩子们送回车上,却很少让他们下车步行。

可仅仅如此,马车的华丽和车上人鲜亮的容貌衣裳,就已经惹人注意,自然下车步行是更不可能了。

希爰却不太乐意,抱着母亲的胳膊嘀咕道:“昨晚和小姨在街上走才开心呢!这样闷在车上,真没意思。”说着探出头去对和车夫一起坐在前头的父亲道,“爹爹带希爰下去走走好不好?”

若珣早已将女儿拉回来,拍了额头训道:“带你出来玩还不满意?”见女儿委屈,又耐着­性­子教:“我们是皇亲,从来就不愁吃喝,所以我们也必须有皇亲的体面和尊贵。每一件事情的背后都会有代价,如果我们希爰往后不穿漂亮衣服不戴漂亮的首饰,也不做小郡主了,那娘一定放你下车去。你乐不乐意?”

“那小姨乐意吗?”希爰认真地别过头来看真意,“小姨乐意为了下车去玩而不做公主吗?”

真意愣了愣,本想说心里话,却还是笑道:“那我宁愿有漂亮的衣裳和首饰。”

“那爰儿跟小姨学。”希爰对母亲认真道,“爰儿跟您好好地坐车!”

若珣哄了哄女儿,转头来看真意,却见她低头抚摸着手腕上的绿幽晶手链显出了少有的安静。若珣如果没记错,自己回京以来还头一次在真意脸上看到这样的表情。这一刻真意不像她的母亲,其实更像她的哥哥,也有他哥哥眼眸里那淡淡的不叫人察觉的哀愁。

若珣不知到真意何时开始有这样的哀愁,但从母后去世的那天起,臻昕的眼睛里就再也挥不去这一丝悲伤,直到如今它仍旧存在。

如此走走停停,很快便到了中午,马车一路驶向城外,那里慈悫、央德等早已准备开,亦邀请了几位贵­妇­人和臻昕他们兄弟几个搭了几顶棚子来吃饭。但仅有臻云带着段芷璇来了,其他叔侄几个另有事务在身未能赴约。

“本来也就顺便请一声,料定他们有事情来不了的。”慈悫笑道,“来多了也不好,没得惊动了衙门派人来伺候。”

缘亦却赶着问臻云,“和郡王可知道你弟弟去哪儿了?被皇上叫去了么?”

臻云却笑:“缘亦你等着……”话未说完就被妻子拦下,笑道:“五叔叔和杰宸在一起,夫人不必担心。”

众人皆笑缘亦­操­劳,却不明白其中的原因,希爰见尚不能开饭就磨着真意去放风筝,臻云怕两个女孩子有闪失,便也跟着过去。希爰跟着舅舅小姨玩了许久,被若珣派人催了两三回才舍得回来。

将近棚屋,却见席中坐了一个穿了浅紫­色­袍子的年轻男子,那身紫­色­的衣裳将男子高贵的气质衬托无疑。

“小姨,那个人是不是昨晚我们救下的?”希爰拉着真意的衣袂问,“那人也穿着紫­色­的衣服呢!”

真意摇了摇头,“我都想不起他的模样了,昨儿太乱了。”便问臻云,“四哥认识他么?”

臻云笑道:“看着像是嘉兰国世子闻人渊,他可真是哪儿热闹往哪儿钻。”

真意眉头一皱,有些怒道:“就是那个对别人说我玩火*的嘉兰国世子?”

“哈哈……”臻云笑道,“有这样好玩的事情?我怎么没听说。”

真意苦恼道:“宫里人都这么以为呢!”

亦在此刻,西郊马场里也正张罗着众人的午饭,韩柔独自坐在屋子里,看着窗外一些师傅席地而坐啃着馒头,眉头微微一蹙。

她面前摊着一本账册,上头一笔笔都是要还的钱。其实马场有钱,只是暂时转不过来,可是那些损失了马匹的人家,未必肯等。

“大小姐,您的午饭。”一个小丫头送了饭菜进来,还没放下,就见一个师傅进来道,“大小姐,昕亲王来了。”

冤家路很窄(二)

小丫头抿嘴笑道:“王爷最近来得可真殷勤,大小姐,那天皇后娘娘把您留在宫里说什么了?”

“不要胡说,莫失了礼数!”韩柔嗔了一句,连忙起身迎了出去,将至门外,却见臻昕带了两个陌生人来。

“王爷!”韩柔上前行礼,只听臻昕笑道,“李大人专门负责皇室御马的饲养挑选和料理疾病,今日特地来看看昨日受伤的马匹。”

韩柔感激不已:“素闻李大人盛名,小小马场岂敢劳动您。”

“韩小姐客气了,西郊马场如此规模已数不易,况且不少皇室御马也在此寄养,李某自然也有些责任。”李大人笑着,已不等韩柔同意,就招呼起了养马的师傅一同去看马匹。

“这位是?”韩柔又问臻昕身边的人。

臻昕也摇头:“我们只是一同过来,据说是来还账的。我以为韩小姐会认识。”

韩柔还未询问,就见账房师傅乐呵呵上来打招呼,“武爷武爷,这账怎么麻烦您自己送上来?”一边说着,就将那人带走了。

韩柔也有些奇怪,笑道:“许是哪家的账房,若家主人来了,我当认得。”说着转身对臻昕道,“还是谢谢王爷,将李大人带来帮忙。”

“不必谢我,是他自己要来的。”臻昕笑道,“下朝后忽然在宫外遇到他,好像还等了我许久。”

韩柔亦无法明白,只笑道:“也许同是爱马之人,所以才伸手援助。”又问臻昕,“王爷饭否?”

臻昕摇了摇头,有些不好意思地笑道:“梅子酿可还有?”

韩柔面颊一红,转身往屋子走,一壁笑道:“回头宸亲王他们若问起来,民女可否说都叫您喝了。”

臻昕几步跟上,亦笑道:“你不必说今年也酿了不就成了?”

韩柔轻灵笑道:“王爷忘记了?去年大家一起看着封的口。不怕……您便是醉了也够其他几位王爷了。不如等马场空闲了,请大家来聚聚。”

“自然好……”臻昕应得极快,虽然韩柔正遇上麻烦,可她的脸上还能绽出甜美的笑容,与韩柔在一起所感受到的快乐,仿佛所有的烦恼都会消失。

此时京城另一个方向的郊外,满山红叶入目,正是赏秋­色­的好时候。临时搭起的棚子里,慈悫太妃正带着家眷在此游玩,棚内有说有笑热闹非凡。

和郡王妃段芷璇因知丈夫感激当年慈悫对其幼年时的养育之恩,故而将慈悫当生母一般侍奉,时时不离左右比若珣更加殷勤。众人皆赞叹臻云得一贤妻,于是又数起如今年轻王爷的几位正妃侧妃,不久话题便落到臻昕身上,大家都知道有一位韩小姐,但见过的人并不多,有些则见过了也未必知道是哪一位。

正要问真意,却发现那丫头始终瞪着一袭紫袍的闻人渊世子,有深仇大恨,恨之入骨似的。

“意儿,不认识么?不是为你介绍了,这位是嘉兰国世子,闻人渊。”若珣奇怪地又重复了一边,却听真意冷冷道:“我当然认识他。”

冤家路很窄(三)

闻人渊的笑却温和迷人,握着手里的象牙折扇,对若珣道:“渊已和公主第三次见面了。”

“第三次?”凡让若珣更奇怪了,并未没听真意提过。

“娘……小姨不叫我说。”希爰坐在外祖母的怀里,挥着手里的冰糖葫芦笑道,“昨儿晚上爰儿不是说小姨和我救了一个人嘛!那个人就是世子呀!可惜昨晚我们救了他,他却不谢我们,小姨说他忘恩负义,而且他还是坏人,因为他去了小姨说只有坏人才去的地方。那个地方叫‘天香楼’。”

臻云闻言一口茶喷了出来,唬得段芷璇连忙过来侍奉,一边嗔道:“爷也太失礼了。”

可是在座没有不笑的,就是若珣等离京太久的也大抵猜得出那是什么地方,真意更是笑得肚子疼,招手把希爰叫到身边,搂着道:“好乖乖,小姨还忘了这一茬呢,对,他就是个坏人。”

“真意!玩笑不可太过了。”若珣嗔了一句,又严肃道,“你仔细些,还没问你都带希爰去了什么地方呢?”

真意知道姐姐只是唬人,反扬着下巴对闻人渊道:“可我外甥女没说错啊,去那个地方的,就只有坏人。”

闻人渊生­性­随和,丝毫不计较,反对众人笑道:“本听驿馆管事说,京城添香阁内佳肴堪比御膳厨房,本想前往品尝,却有些迷糊误入了天香楼。‘天香’、‘添香’一字之差谬以千里,渊亦觉得惭愧。”

真意冷哼了一声,抱着希爰道:“可有些人还喜欢造谣,到处说人家玩火*。”

闻人渊竟突然急着解释,“可那一晚……”

“你不必解释了,如今宫里都那么传,难不成你再进宫抓了宫女内侍一个个解释?”真意没有经过任何思考,极自然地就对闻人渊道:“算上这一桩事,再有昨晚我和希爰救了你,如此你可就欠我们两个人情了。堂堂大世子,不会不认账吧!”

“真意,越来越没规矩了。”若珣嗔了一句,向闻人渊道,“幼妹素来被长辈宠溺,脾气­性­格有些不拘小节,如此也是和世子不见外,还请世子不要误会。”

孰料闻人渊却在嘴角勾出欣喜的笑容:“不会不会,国尧公主说的不错,渊的确欠了公主人情。那一晚冒失之中未及查明,就说公主是自己玩火不慎烧了衣衫,却不知公主本在病中,才于恍惚时出了意外。昨夜也多亏公主及时将渊从恶人面前带开,不然拳脚相交,渊未必能占便宜。”

说着抬头看着真意,那眼神那笑容均迷人而温暖,“渊欠公主两个人情,公主需要渊做何事时,尽管差遣。”

真意反被闻人渊这样的态度和眼神,惹得不好意思,抱着希爰将目光投向别处,“好吧!我想到了自会派人来找你,你可别先逃回嘉兰国去啊!”

“是了。”闻人渊淡淡一笑,眸子里溢出欣然的满意。

段芷璇坐在丈夫身边,举杯掩口笑道:“爷,意儿和这位世子,还真多故事啊!”

臻云看看真意,却道:“但愿他们兄妹俩能好事成双,可是……闻人渊毕竟是嘉兰国人,有些事情不到最后,谁又知道呢?。”

此时,西郊马场众师傅已吃毕了午饭,因听账房说收了一大笔钱回来,个个­干­劲实足又纷纷忙碌起来,毕竟要收拾那倒塌下的马房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屋内韩柔看着账房新送上来的账册,面上露出欣喜之­色­,虽然这些银子还不足以填补所有损失,但足够再赔出一家的钱来。

“给马场每位师傅再派五百文钱,天气凉了,让他们买酒喝!”韩柔说着将账册还给账房。

那师傅笑道:“大小姐中秋节才给了一人一两赏银,怎么八月未过,又要给了?”

“这几日师傅们没日没夜地­干­活,也要让他们对家里有个交代。这些钱本多出来也不足以还账,你不必心疼。”韩柔笑道,“家里还有好些中秋迎来送往的点心礼物,放着也放着,明日我就带来也分给各位师傅。”

账房师傅不禁对臻昕笑道:“王爷也看见了,我们大小姐就是宅心仁厚啊!”

二人听了,却不知他话里的意思,只见他乐呵呵地走了。韩柔笑道:“王爷别见怪。”

臻昕笑得极自然,“他不说我也看出来了,认识你那么久,又怎么会不知道?”

“是啊……”韩柔轻声一句却未说下去,仅又笑道:“总是忙碌,不能好好招待王爷,不如我们出去跑两圈。王爷再试试西域马,我来骑红儿,它也该跑一跑了。”

“似乎场主很希望我能买下一匹西域马,这样殷勤地要我试马。仿佛我不买,反不好意思了。”臻昕不由自主开了这一句玩笑,说完自己也讶异了一下。

韩柔亦玩笑:“竟还是叫王爷看出来了!”

二人正笑着,有小丫头进来在韩柔身边低语了几句,但见她起身含笑对臻昕道:“王爷且坐片刻,我去去就来。”语毕款款离去。

因在韩柔转身的那一瞬看见她眼眸里的愁­色­,放心不下的臻昕问那丫头,“有什么事情?”

小丫头一脸紧张道:“顾尚书家的公子小姐听说马匹有死伤,兴师问罪来了。平日里从来不过问的,那马自从送来寄养就不曾来过人,怎么今天想起来他家的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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冤家路很窄(四)

待韩柔赶到坍塌的马房前,果见顾家女儿带着一个锦衣少年并三两家仆,正冲着几位马场的师傅指手画脚。见韩柔过来,几步上前斜眼睨视,冷声道:“我们家的马呢?”

“顾小姐有礼!”韩柔微微欠身,含笑客气,“实在是很抱歉,昨日大风吹跨了马房,顾尚书府上寄养的三匹马,走失了一匹,死了一匹,伤了一匹。此刻小姐若要看,只能看到那匹仍在疗伤的马儿。”

“呵……也就是说没一匹周全的了?”顾小姐恨恨道,“你说怎么办吧!”

其身后的少年几步走上来,脸上的笑里带着满满的­淫­邪,“姐姐,韩小姐原来如此天香国­色­,啧啧,一个弱女子我们还是不要为难她了。不就是几匹马么?咱家也没什么人骑马!”

韩柔今日穿一身杏­色­锦缎夹袄,腰下长长的浅紫绸裙,本该淑美的衣装却因腰际那宽宽的玄­色­腰带更显出了­干­练­精­神。她素来不喜欢繁复的发髻,仅在脑后拿湘妃竹簪轻轻一挽,一头乌黑的青丝便顺着肩膀落下,在风中微微飘动且有淡淡的香气袭来。

那少年看得痴醉了,伸出手来道:“韩小姐,在下顾继志,户部顾尚书正是家父。”那手本好好地抱着拳,说着说着却往韩柔身上探去。

即将触碰胳膊的那一刻,韩柔微微一侧身翻手将顾继志推开,继而振了衣袂肃容道:“顾公子自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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