洁在高三确实算得上异类了。
我知道很多人对此嗤之以鼻,暗地里却羡慕不已的。比如说我。有时我疯狂地嫉妒着洁,张扬地挥霍青春,做很多喜欢的事,每天早上迟到却只是在门口调皮地吐吐舌头就被老师放进来了。
每次发放成绩排名时,大多数人都和我一样崩溃的。洁总是排在和她努力程度不相符的位置,甚至高过我。懊恼的是我常常去向她请教问题,她一般都能解答出来。我想人和人之间真不公平呢,不过也只是想想而已。
洁的手指胖乎乎的,写的字却很好看。她不经常写作业,我猜想多半是写小说练出来的。我没怎么看过她的小说,却经常听别人说她是写得很好的。她常常收到很多读者的信和杂志社寄来的汇款单,以至于学习委员不满地嚷嚷都成了她一个人的狗腿子了。她就笑着追打过去。
洁是个十足的拜金女,她时刻宣扬着要挣很多很多钱的理论。她真是恨不得把笔名改成“钱鑫鑫”了。她甚至不去理发店,总是在家对着镜子自己操刀,大多时候是失败的,刘海凹一块凸一块她也不在意。
据说洁有几张银行卡,上面有数额不小的存款。这给她凭空带上了一丝神秘色彩,后来她告诉其实只有两张的,上面也没存着超过五百的钱。流言啊流言,果然够离谱。
洁是个很坦诚的人,不喜欢说谎更不喜欢别人不相信她,所以我相信她说的话,绝对不会像别人一样认为她是怀着一颗戒备的心。
然而就算班上很多人开玩笑叫她“小财女”,我们都是没有理由指责她的,在我们还在向家里伸手的时候她已经开始自己出学费生活费了,有时还会给家里钱。比较起来,我就着实地像一条米虫。顿时又自卑不已。
洁表面上是个很强势的人,对什么都不太上心,内心却很细腻,带着小女生的敏感。有一次我们一起逛街,本来好好地说说笑笑,可是她却突然蹲下去,在大街上,哭了。
很多人从我们身边走来走去,有时投来好奇地目光。我诧异地看着她哭,完全没明白是怎么回事。哭了一会儿她站起来,孩子气地擦擦眼睛和脸,然后冲我眨眨已经泛红地眼睛,没事一样地拉着我继续走了。
我觉得好玩。她在我耳边轻轻地说。为了好玩哭?我着实被雷到了。
不知道是不是和洁呆在一起的时间久了,很多人说我变了。不像以前那样闷头闷脑得只顾着学习了,偶尔还和别人兴致勃勃地聊天。我笑笑,不可置否。
有段时间我和洁总是利用晚自习下课短短的十分钟爬到教学楼的天台上去。那里原本一直是锁着的,兴许是一些男生经常躲去那里抽烟所以锁被弄坏了。
我很喜欢夜风的味道,很清爽,身心都灌满了喜悦和鲜活的感觉。站在楼台上可以看到下面低年级的人在操场里追逐打闹,黑乎乎的也看不太清楚,却能很清楚感觉到那种血液因为追逐升腾起来的沸腾感。
尽管别人说我变得越来越像洁了,然而我们终究还是不同的,比如说她敢坐到天台的栏杆上去我却打死也不敢。那是个很危险的姿势,而洁危险地坐在上面看起来却那么孤独。
我们抬起头来仰望着墨蓝色的无垠苍穹,那里盛满了空虚,那一刻我心疼洁多过怜惜自己。
到了高三的后期学校里总是很紧张的气氛,早上七点上课,晚自习甚至要上到十点半,变态的年级主任恨不得我们都不回家就在教室吃喝拉撒了。天台的锁也终于换上了一把新的,比以前的大了许多,看起来质量也很好的样子。我们也就不去天台了。
我开始更用心的去学习,想把二十四小时当成四十八小时用。而和洁在教室里打闹的人也越来越少,到了最后她就只能一个人趴在桌子上假寐了。
临近三模的时候我已经好久没和洁说话了,考完后因为要批改卷子我们终于有了半天假。我装好书包准备回家,突然想起洁来,想问她要不要和我一起去车站却发现她的座位已经空了。
然后我听说篮球社有个高个子男生追她追得很紧,天天到教室外面等她送她回家。洁便玩起了猫追老鼠的游戏,一到下课总是比老师还先出教室,连书包都不拿。
后来在学校里我见过一次那个男生,模样挺清秀的,喜欢穿白衬衣休闲鞋。不过我知道那不是洁喜欢的类型,洁说过她的男朋友没有任何条件限制,主要是她看着有感觉就行了。而篮球社的男生除了养眼似乎看不出别的感觉来。
很久以后洁终于有了一个男朋友,听说也是写字的,人怎么样我却不知道。那时候我在一个三流的大学混日子,而洁坐在高三的补习班里。我们的联系已经很少,不过我想能让她缴械投降的人应该不会差劲的。我一向相信洁的眼光,很独到。
高考之后我躲在家里哭了一整天,眼睛肿得像个大桃子。而同样发挥失常的洁却一口气去了好几个城市旅行,我在家里一大堆这样那样的分析下终于决定填个合适的学校去上,而洁却眼也没眨一下就选择了补习。我们两个的选择好像应该互换一下的,然而生活确实是以这种方式继续下去的。
在我写这些东西的时候已经和洁失去联系很久了,而我想,她的生活一定会很好。我也会的。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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