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隆”惊雷乍起,蓝色的电光划过天空。
浓重的乌云掩住了月色星光,四周一片漆黑,呼呼狂风吹得窗帘“霍霍”作响。
倦极而眠,睡在周洛身边的李卓,也吓得爬了起来。
“辟叭!”
一道电光划破窗外的夜空。
黑室全白。
暴雷惊天动地爆鸣,如起在身旁,宛如荡尽世间一切浊尘,雷霆万钧,让人心动神移。
李卓娇呼一声,扑入周洛的怀里,电光明灭间,雪白饱满的胸脯清晰可见。
再一阵狂风吹来,大雨夹在较轻的雷声里,哗啦啦打下来,一阵阵打在屋顶上,延迟了整整一天之后,被强行驱散的大雨倾盆而下。
电光不住闪亮,声声雷动,霹雳炸鸣,狂风骤雨,一时间天地失色,如同天威降临,让人深深体会人身之渺小。
“轰”的巨响一声,又是一个威猛无俦的霹雳,这回电雷相隔时间极短,可知这个霹雳击中近处。
紧接着“轰轰轰”一连叁四下万钧雷霆的巨响,夹杂着连续闪耀的电光。整座大楼微微摇晃,似是随时随地都会坍倒。
电光之中,一抹红光闪起,如同一道幽红的半月形火圈,无声无息的出现,随即化作点点金星流逝。火圈消处,一个长发飘飘的女子身影幽然浮现。只见她站在窗前,飞扬的长发在风中凛冽飘舞,身形在忽闪的电光中忽明忽暗,形如鬼魅。
“啊!”李卓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叫,紧紧抓住周洛的胳膊,双手指甲陷进肉里,将头深深埋入周洛怀中。
一幅坚实温暖的臂膀拥住了她,温柔的轻抚着她的肩头。
“别怕!是琰。”周洛的声音让她安心不少。
“琰?”李卓悄悄抬起了头,幽暗闪烁间,那个驻立窗边的人影确实十分熟悉。李卓的心安定下来,瞬时间,另一种慌乱又涌上心头,她害羞的推了周洛一把,下意识的将被子拉紧,嗔怪的瞪了周洛一眼,几乎将他推了出去。
周洛心中也十分恼火,琰的忽然出现让他同样摸不着头脑,这家伙也不看看时间、地点!难道她也会害怕打雷闪电吗?周洛是绝不相信的。
大粒大粒的雨滴随着狂风打进屋里,大幅的窗帘在黑暗中翻飞,如同恶魔的双翼。琰毫不在意的站在窗前,任凭风雨落在她身上,形状诡异至极。
“啊欠!”狂风骤雨吹过,室内骤然多了一股凉意,让李卓打了个喷嚏。
“你没事吧?”周洛将被子向李卓身上拢了拢,披上睡袍钻出被子,准备关上窗户。这样程度的温度变化他本人是不在意的,对琰自然也不会有影响。以他们的力量,想要着凉也是间不容易的事,可是李卓却受不了的。
周洛心中暗骂:“这家伙又发什么疯!”一边向窗边走去,寻思怎样才能“教导”琰明白一个小学生父母常遇到的问题,不然以后的日子难过了。
风雨中,琰忽然间回过头来,一向嚣张的神气在风雨中份外苍白,惊惶而又显得有些迷茫的看着周洛说:“三十三天不见了!”
“什么?”
“不见了就是不见了,我怎么知道!”琰的语气一如既往,可是却透着不同寻常的焦躁,脸上透着一股迷茫,又带着一点慌张。琰越说越是慌乱,使劲捶打着周洛的胸膛,冲着他大声喊到:“我怎么知道三十三天会不见!我怎么知道!”
巨大的力量打得周洛胸口发疼,向后退了两步,看着琰张牙舞爪的样子,周洛双眼一睁,正要回瞪过去,一只手拉住了他的胳膊。
李卓也走了过来,白了周洛一眼,将几乎急哭出来的琰拉到怀中安慰。
“别哭了,告诉卓姐姐出了什么事?”李卓将琰拉到床边坐下,小声安慰着她。
“三十三天不见了。”琰忽然扑在李卓怀中大声哭泣起来,宛如受尽委屈,惹得李卓一边安慰着她,一边又白了刚刚关好窗户的周洛一眼。
周洛姗姗坐下,摸摸鼻子,心里叫屈:“又关我什么事了?三十三天,那里面都是什么人物!我能管得着他们吗?”
可是现在绝不是争辩的时候,琰哭得越发凄惨,梨花带雨,凄楚可怜,真如一个孤弱少女。李卓母性发作,搂着她坐在床上,小声安慰,不是顺着琰的语气瞪着周洛,仿佛他极端罪大恶极一般。
周洛无可奈何的坐在一旁,“一个莫名其妙,三十三天不见和我有什么关系,我有那么大本事吗?另一个,更加莫名其妙,你真的明白三十三天是什么吗?”不过和女人争论是一件最无谓的事,周洛是不会作的,态度优秀的坐在一旁,不时点头赔笑。
在李卓的安慰下,琰的情绪渐渐稳定下来,停止抽泣,说:“三十三天与人间界连接的地方,存在天地元气的大量聚集,无时无刻不影响着天地元气的循环,被称为天柱。那巨大的的力量,稍微修炼有成的人都感觉得到,震摄天下妖魔不敢妄动。可是这次醒来,我感觉不到三十三天的存在。昨天我就觉得不对,可是一直不知哪里出了问题。直到后来才想到,重新化形之后,我应该能够感觉到三十三天发散的力量。可是现在,三十三天不见了!我完全感觉不到天柱的存在。”
“三十三天不见了和你有什么关系?”琰的眼中透出惶恐、慌乱,显见她心中受到的冲击。周洛从没见过她这番神色,一时有点不适应,本能的反问道。
琰面上一呆,显然她也没想过这个问题,看着周洛不怀好意的笑容忽然脸上一红,恼羞成怒道:“关你什么事!”
李卓连忙狠狠的瞪了周洛一眼,再度安慰着琰。周洛坐在一旁“嘿嘿”发笑,心中扬眉吐气,自觉扳回一城,“三十三天不见了,那个和我又什么关系?我还能管得到神仙吗?不见了最好,省得麻烦多多!”
周洛从来也没感受过三十三天的存在,自然不会有琰的感觉。有生以来就一直存在,并且在认知中永存不灭的物体忽然消失,这种茫然无所知的感觉不是没经历过的人可以体会的。
完全不是因为会对自己有什么影响,只是一种不习惯,硬要说的话只能说是来自对未知的恐惧,人最害怕的永远是自己无法控制的东西。
被遏止的雨势一旦爆发就一发不可收拾,瓢泼的大雨一下就是7日,连绵不绝,荡涤一切。
第二日何济世就离开了明州,与此同时,g省的官场也如这瓢泼的大雨,掀起了一场风暴。无数g省显赫一时的人物纷纷落马,风雨飘摇,不经意间天时已变。
李书记正式走马上任,在77集团军新任秦军长的配合下掀起了新一轮反腐浪潮。只有想不到,没有查不出的问题,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在省委书记的亲自主持,大力支持,三令五申之下,从上到下,大大小小厅部地方,落马的干部不下数十。
尽管同属何氏集团,顾书记又是“英勇殉职”,可是丝毫不会影响李书记清洗的决心。树倒猢狲散,一个死了的省委书记永远比不上一个活着的省委书记。至于何济世,这些小人物的命运又怎么能和一个封疆大吏相提并论呢?况且一朝天子一朝臣,自古以来不变的铁律,大到中央小到地方莫不如是。没人不想做,除非做不到。李书梁的手段固然狠了一些,何济世也只是略微皱了一下眉头就摆在一边。g省内部事务闹得再凶,在他看来也无关紧要,何况这个省委书记本身虽然平常,可牵涉的关系却不一般。官场中,大派套小派,大圈子里套小圈,本来就很正常。
相对而言,黄省长亲信的命运要好很多。李书梁的预感没有错,最初的沉默代表了中央内部的调节变化,在一系列他还不能了解的复杂斗争之中,黄省长出奇的摆脱了一切关系,而那份所谓的“总书记命令”也再无人提起,石沉大海,仿佛从来不曾出现过。黄省长本人被调往西藏,转任西藏自治区副书记,在发配边疆与反腐屠刀的选择中,大批g省干部主动、自愿入藏支援,哭声阵阵,许多人家破人亡、背井离乡,更有无数人欢欣鼓舞,为党的反腐大业高唱赞歌。
省报连续数日发表专题报导:“论腐败”,人民日报也开出专版进行报导,党的事业必将万古长青!
大批新任干部走马上任,在顾豫生多年无所作为、人心思变的情况下,大部分民间舆论对李书梁都是支持的,或者说是有着某种期待。无论官方民间交口赞誉,一时之间,“李书记说”在g省就是金字招牌,一时无俩,声势更胜顾豫生当年。
借着这股春风,周洛身价看涨,连带周家上上下下春风得意,前来拜访、拉关系的人日益增多,门庭若市。
然而,这世上永远不会缺乏逆潮流而动的人。
何济世离开g省的第七天,冒着蒙蒙细雨,大批原银鑫集团工人聚集到歧江市委、林泉山庄门口。林泉山庄门口至少聚集了有三四千人,各式各样的口号、旗帜遮天蔽日。横七竖八数十辆卡车堵死了山庄的出入路口,黑压压的人群顶着细雨,打着伞,甚至淋着雨站在山庄门口,站在匆匆布置的警戒线外,默默的与赶来的防暴警察对峙。大多数人沉默不语,只有几个领头的大声呼号,他们不指望省里能够满足他们的要求。他们的抗争只是要发出一个声音,g省不行就到北京,华夏不行就捅到国际,誓死也要为匡总讨个说法。
天上的风雨变幻莫测,就在歧江还是雨雾未散,细雨蒙蒙的时候,与此300公里以外的明湖已是雨过天青,湖光潋滟。多日未见的艳阳吐出万缕金灿灿的阳光,照映着万顷碧波,白沙翔鱼,绿柳随风。风雨过后,一派湖光山色,份外妖娆。
湖上的游人格外稀少,略有几分冷清,却无损明湖之秀丽,而更添其清幽。不仅仅是因为前些天的动荡余波未尽,明州人民无心出游,严密的保安措施也是主要原因。
g省总面积不过23万平方公里,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往大了说,世界上大多数国家也就这水平,往小了说,在全国三十多个省、市、自治区中,比g省大的也不少。经济说好不好,说坏也不算坏,前些年还得指望国家拨款,如今算是发展了一点,勉强自给自足。这样的一个偏远省份,即没有严重的民族问题,涉嫌叛乱、分裂,也没有强大的邻国威胁边防,除了在打越南的时候火热过一段时间之外,历来就不入中央的法眼。出任这样一个省份的省委书记,可说是既无实利也无政治资本可取。g省历届领导,能够提升到中央一级的几乎没有,最多也是在邻到养老的时候去人大、政协打个转──还是副职。在省一级行政单位中可说是鸡肋。在中央内部,g省省委书记的争夺,还不如东南沿海发达地区一个大市市委书记激烈,可说是个冷衙门。但无论如何省委书记也还是省委书记,执掌一省行政大权,代表着一省官僚集团,在某些方面的作用,是一个市委书记无论如何取代不了的。
一个省委书记的支持,和一个市委书记的支持,份量自然是不一样。
g省政局的骤变,有心人自然看在眼里,记在心里,明州的风风雨雨给了他们一个机会……而李书梁的态度也需要重新摸底。正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前中央党校教授,党内理论家贾郑赫,冒着尚未止歇的风雨,悄无声息的来到了明州。
说起这位贾郑赫是什么身份?一个普通党员,至多也就是一个老共产革命党员。可是对这么一个在二代时就出入宫禁,据说曾在改革开放中起过重要作用,据说同海主席私交甚笃的贾老,李书梁自然不敢怠慢。
湖面波光荡漾,清风宜人,正是游湖的大好时节──仿佛老天也给他面子,在他到达明州的时刻,天空也开始放晴,地面虽湿迹犹存,但已无伤大雅。
放眼湖上,虽不及太湖烟波浩渺,浩浩荡荡,亦不及西子湖畔浓妆淡抹两相宜的宜人风光,却别有一番风味,让人精神一畅。
“好风景!好!”年届九旬的贾郑赫仍是精神矍铄,面带笑容,高声称赞,似乎沉醉在湖光山色中,心思却不由自主的飞回了离京前夜勤政殿中的一番对话。
“……历来从g省入中央的,从无此先例,李书梁此人行事亦非坚决果敢,极负报复之人。此人所求,无非惜身、保家,若非迫不得已,绝不至为何某出死力。搅浑g省这潭水,其实不难。至不济也可使他蛇鼠两端,犹豫不决……”
如今果不其然,自己略一点拨,解其人之疑,李书梁果然乖乖就范,绝不会再为何氏出死力的了。
想到得意处,贾郑赫不由放声吟哦道:“风物长宜放眼量!”对付李书梁之流正应如此,日后海清河靖,区区一个省委书记还不是手到拿来。要他圆就圆,要他扁就扁,今日让他三分又何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