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救救她,求你救救她,她却都是为了我,才遭此恶果,你怎忍心能看她沉沦?哪怕让我替她,替她遭受此厄……”
“阿弥陀佛,痴儿痴儿,情孽缠身,莫可轻脱。为师岂有不想救她之理?只是前因已起,后果又至,为师纵有移山填海之力,却又只能尽人事以听天命,焉能妄改冥冥中的注定的结果?……”
自此,竹汶麟便在妙音庵安定下来,开始了他真正的修真之路。
每日里清晨,仍是做着早课。只是因境界未到,不能修习门派道法。水月便让他平日里帮庵里世俗尼众照料打理一些杂事,闲暇时下山去帮助山下的村民,海上的渔舟做些力所能及的善事,给自己积累一些功德,或与禅起老尼机锋对辨,以开启慧根,明心见『性』。
而那唐溪雨,在水月禅师以本命真元的治疗和那普凡宁心咒的导引下,灵台也渐渐恢复空明,那魔劫临身的先兆也渐渐消失了下来,虽还是昏『迷』不醒,却已经平稳。
…………
春去秋来,花开花落,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山中无甲子,不知不觉中,竹汶麟已在妙音庵度过了三年。
这三年里,竹汶麟已由当初那个浑身傲骨,满腹血仇,沧桑心曲的少年,渐渐长成了一位英华内蕴,神采弈然,禅风沥骨的翩翩书生。
在与禅起老尼的三年禅机对辨里,他也由入禅期的返本见源,通过不断的提升自己见解感悟,慢慢明心见『性』,进入到初禅境界。进入初禅境界后,竹汶麟面对那庵内春来的花开,庵外秋去的叶落……万物的枯荣更替,世间的草木兴衰……内心常常有着无尽的感慨,那灵台深处中不可说的明悟,在一丝丝,一缕缕缓慢的,却又不可阻挡的渐渐成长。
这一日,竹汶麟又站在听『潮』石上,远眺那无尽『迷』茫的海天一线。脑海里,一时杂念纷生,往事齐现,一时万念俱无,飘渺空灵。一时怅惘若失,心事若许。一时身无所系,物我两忘……正沉浸在这平日里自己熟悉的境界中时,耳边——那滚滚汹涌,起伏迭『荡』的『潮』起『潮』落竟逐渐的,缓慢的清晰起来,一浪未过,一浪又至……那一声声的惊涛拍岸的浪啸,有如擂在灵魂的重锤,深深的,重重的,一下一下锤打着自己的灵识。“扑通,扑通,扑通……”这又是什么声音?竹汶麟诧异的琢磨着,辨识着,不是『潮』音海浪,不是松风林曲,那竟是——自己的心跳声?闭上眼睛,竹汶麟竟清晰的看到了胸腔中那颗跳动着的鲜活的心脏。“扑通,扑通,扑通……”在自己灵海深处缓慢而又坚定的,一下一下的跳动着。一下子,竹汶麟就忽然沉浸在一个陌生而又新鲜的感觉里。
突然之间,海天变『色』,狂风呼啸,云浪翻滚,天空乌黑,狂雷裂空,惊电闪现。瓢泼的暴雨倾盆而下,席海弥天的雨幕里,海天一线间,『迷』茫无际,天地莫辨,令人不知所处,惶然恐慌。一道道银蛇疾掠而下,密如万箭般的轰击在石台上,激起漫天星点般的火花。那起伏迭『荡』的『潮』声浪曲也突然转急,转厉,一时间恍如千军万马陷阵般的厮杀怒吼,卷天铺地般,疯狂凶狠的冲击着石台,咆哮着,肆虐着……
天地惊变,海天异象中,而竹汶麟仍然伫立雨幕里,此时却仿如未见般,低眉垂首。面容沉寂,宝相庄严,如一已然入定的得道高僧。浑然物外,超脱世俗。不缕一丝凡尘。他已深深沉浸在那未可名状的境界里,贪婪的,执着的去感受那灵海深处的震撼,升华。虽感知外界此时的惊变,内心却状如常昔,一无所惊。
终于,在天地间一阵状如疯狂的侵袭,威压,肆虐过后,乌云渐渐散去,狂风也已停歇。雨后清新掠过的海风,和着已恢复如斯的澎湃海『潮』之声,令人耳目一清,精神一振。
竹汶麟仍沉浸在那崭新的境界里,他此时却不知,自己已经在无意中,悄然进入了禅定境界。如如不动,万缘莫侵。
这便是名动天下的四禅之一,普陀妙音庵的独特入道之法门--“观音听『潮』入道法”:[初于闻中]——听『潮』启关,[寂寂莫名]--观念自身,[入流亡所]--回归到法界本体。心念空灵,万缘莫侵。
冥然中,一股股天地间无形有如流质般,莫可名状的真元如开闸洪水般猛然汇入自己的丹田灵海。浩浩汤汤,涌流不绝……至久方歇。竹汶麟仿佛似偷吃了人参果一般,浑身三百六十万个『毛』孔一阵酥麻,舒爽莫名。
正诧异自己此般异状时,身后,一个柔和清亮而又幽然倾许的声音赞道:“傻徒弟,还不知道吗?你已入禅定境界了。”
竹汶麟回头望去,只见自己的恩师水月一脸赞许之『色』,不知何时,已悄然的站在这里。
“师父,弟子……真的已经进入了禅定境界?”竹汶麟此时还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方才的境遇,一脸不相信望着水月。
“呵呵,”水月那平时总是神『色』寂然,平静似水的面容此时也因为爱徒的成就而欣然而笑。“傻徒儿,你方才已然历了一劫,你难道还不知道?”
“已经历了一劫?”竹汶麟闻言吓了一跳。方才那天地的突变,狂风的怒吼,惊浪的肆虐,暴雨的倾盆,惊电的轰击还清晰的历历浮在眼前,可自己当时虽然已切身感知,却浑然无所畏惧,正一心沉浸在那灵海之中崭新的蜕变里,专心体味那灵识的升华,震撼。看来,禅定境界名不虚传。如如不动,万缘莫侵,正是自己当时之写照。
“徒儿,你现在已可修炼我妙音庵的道法了。进入禅定境界,[入流亡所,]必然要与天地相通,宇宙间浩然真气已自入体,你目前已有百年功力修为,已然可学那我派的独步四禅的御空之术——‘大士观莲步’了。
水月走上前来,望着这个三年来渐自长大,英华内蕴,眉宇清奇,高出自己一头的翩翩少年,一时感叹莫名。短短三年就已进入禅定期,虽然有些侥幸,但如此资质,在四禅五道中却也是不多得之良才。水月不由想起那万里之外的那个青莲道友,冥冥之中,一切之事,真是各有机缘,自己面前这个弟子,当年正是那个老道长梦里索绕都思之若渴的人物。如若不是因为唐溪雨之故,自己绝不会收下此子,也不会有今日之感慨了。望着竹汶麟,水月神『色』中爱怜之意不知不觉中浮现脸上。如此进步神速的徒弟,换做哪个禅宗道友,都会爱如珍宝的。水月虽已是禅宗得道高手,天下修真界的一代名派翘楚人物,可也不免内心中欣喜万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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