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一套真叫我烦死了,不过我再忍耐你一会儿。如果到了一点钟,你要注意,一点钟——一分钟也不延长,一点钟之后你还开口骂我,哪怕一句,我也会跟你没完的。不管你跑到哪里,我都要找你算账。”
说完他又转身走进了店铺。围观的人群不再吵闹,也不再乱挤,显得特别安静。博格斯骑着马沿街走开,一边走一边使劲儿大声用种种脏话骂着歇朋。一会儿,他又转回到了店铺门口,还一直在骂。一些人围住他劝他闭嘴不要再骂了,可是他不听这些劝告。有人说再有十五分钟就到一点钟了,他最好马上就走。可是这些话对他都没有用,而且他越来越起劲,还把帽子摘下来扔到了泥水里,骑着马从帽子上跑了过去。他一会儿又怒冲冲地跑开,沿着大街不停地谩骂,花白的头发在空中飞扬。一些人都劝他不要再骂了,并试图把他劝下马关到屋子里醒酒。可是这一切都没有用,他会再一次地跑到街上大骂歇朋。这时候有人说:“谁去把他女儿叫来,别人劝不住,只有他女儿还行,快去把他女儿找来。”
于是,有个人就马上去叫他的女儿。我又在街上闲逛了一会儿。大约五分钟以后,我看到博格斯被两个人搀扶着摇摇晃晃地向我走来。他光着头,马也不知道弄哪去了。这会儿他安静了下来不再骂人,一脸焦急的神色,不再挣扎着不走了,反而尽量加快脚步想早点儿离开。一个声音从后面传来:“博格斯,你站住!”
我顺着声音,扭头向后边张望,原来是歇朋上校。他手里拿着一把猎枪,枪口朝上对着天空,稳稳地站在大街的中间。这时候我看到一个年轻的女孩在两个人的陪伴下快速地向这边跑来。博格斯和搀扶他的两个人也转身向后面看,想看看是谁在叫他。他们看到歇朋拿着枪,搀扶他的那两个人马上跳到了一边。歇朋的枪慢慢地放平对准了博格斯,两个枪管里都填满了火药。博格斯双手向上举起喊道:“天啊,不要开枪!”只听“砰”一声枪响,博格斯双手在空中乱抓着,身子摇摇晃晃地向后退。“砰”又一声枪响,博格斯身子向后扑通一声躺倒在地上。那个年轻的女孩儿大叫一声扑过来俯在她父亲身上,一边哭一边说:“他把我父亲杀了,他把我父亲杀了。”大街上的人群也乱了起来,纷纷挤到他身边伸长了脖子向里边看。里边的人使劲儿地往后推着外边的人,并大喊着:“不要挤,往后退,给他留点儿空间,好让他喘气。”
这时候,歇朋上校把枪往地上一扔,转身走开了。
大伙抬着博格斯到了一间药铺里。围观的人比原来更多了,好像全镇的人都来了,熙熙攘攘挤得水泄不通。我赶紧跑了过去,站在了窗户下能看得清楚的位置。我看见博格斯被平放在地板上,他的头下枕着一本大开本的《圣经》。他们还拿了一本《圣经》,准备把他的衬衣撕开了放在他的胸口上。我看见他们撕开了他的衬衣,他的胸膛上被打中了一颗子弹。他大口地喘着气,他胸口上放的《圣经》也随着他的呼吸一起一落。就这样,他喘了十几口气之后停止了呼吸,他死了。大家拉开了他的女儿,他的女儿挣扎着、哭喊着,被大家架了出去。她有十六岁的样子,脸庞长得甜甜美美、文文静静的,只是受到了惊吓,脸色苍白。
人越来越多,推推搡搡地都往前边挤,想看个明白。不过前边的人不肯让,后边的人就不停地说:“让一让,让一让,你们也看清楚了,还占着地方不让别人看。大家都有权利看嘛,你们这样就不公平、不合理了。”
里边的人就纷纷还嘴,吵吵闹闹的。我怕闹出什么麻烦,就趁机溜了出来。街上的人都在讨论这件事情,目击这件事情经过的人还给大家描述当时的情况。一些挤不到里边的人就围着讲述的人,伸长了脑袋仔细听着。一个头发很长的人,头上还戴着一顶白皮帽子,个子高高的,正拿着一根棍子在地上画出博格斯当时站的地方,又画出歇朋当时所站的地方。人群就跟着他从这个地方走到那个地方,一边看着他的动作,一边纷纷点着头表示他们听清楚了。他们还弯着身子、脑袋向前伸着看地上画出的地方。接着那个长头发的瘦高个站到了歇朋当时所在的地方。他站直了身体,瞪大了眼睛,把帽檐拉到眉毛上面,喊道:“博格斯!”手里的棍子也高高举起,慢慢地放平,然后嘴里又发出一声“呯”,身体开始摇晃着往后退,嘴里又发出一声“呯”,身体就仰面倒在了地上。看到他表演的人,都说他模仿的和当时一模一样,还有几个人拿出酒瓶请他喝酒。
过了一会儿,有人说,歇朋这个浑蛋太过分了,应该用死刑绞死他。于是大家说应该杀了他。他们就纷纷往歇朋家走去,路上还疯狂地大喊大叫,还有人把路边晒衣服的绳子拽了下来,准备做绞死歇朋的绞绳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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