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争辩个没完,争辩的主题是我,中心也是我,我真希望我母亲能看到。我取得了这么大的荣耀,她知道了一定会开心的。
他们的论题很快延伸到了光学,“光学”也是他们取的名字。他们在讨论,如果脑子受伤了眼睛会不会瞎,但是看法有了分歧,他们一定要用实验证明才肯相信;他们后来又讨论起了植物,这是我喜欢听的事,因为夏天的时候,我帮莎蒂挖了好些坑,我们一起种了很多种子,很多天以后,这些种子就长成了小树和小花,真令人难以置信,怎么会发生这么奇妙的事!这时候我真希望我能开口说话啊,我想把我知道的事告诉他们,让他们瞧瞧这样的事我也懂的,在这个问题上我有很多话想说,我会滔滔不绝的;可是“光学”那种东西太没劲了,我一点儿兴趣也没有,他们后来又绕到了这里来,我听得不耐烦,就睡着了。
很快春天来了,天气晴好,这样的天气最惹人爱了。美丽的母亲克莱太太,带着孩子们拍拍我和狗娃的头,跟我们道别以后就出远门去了亲戚家。男主人忙得很,没时间跟我们混在一起。但是我们呣子两个待在一块,日子照样过得惬意。仆人向来对我们很好,又都很和蔼,所以我们开心极了,算着时间等克莱太太带着孩子们回来。
但是有一天,主人的那些朋友们又来了,他们说想做实验,就把狗娃带进实验室去了。当然,我也用三条腿一瘸一拐地跟了进去,心里暗自得意在想,人家看得上狗娃,我当然该高兴了。他们研究了一番就开始实验。我只听见狗娃一声惨叫。他一被他们放回地上,就开始在原地打转,步子迈得一歪一斜,满头满脑都是血。主人兴奋得一拍手,大喊说:
“看吧,我赢了。我说得没错吧,它完全瞎了,什么都看不见了!”
四周的人说:“真是这样啊,你的理论被证实了,这可是件大功劳,以后,受苦的人都该感谢你啊!”
他们把他团团围住,兴高采烈地握着他的手,说着些道谢和夸奖的话。
这些话擦过我的耳朵,我却完全听不见。我一心想着我的小宝贝。我朝他跑过去,跑到他身边,紧紧挨着他,舔他身上的血。他用他的小脑袋贴着我的脑袋,低声哀叫。我明白,虽然他的眼睛看不到我,但是在这样的疼痛和难过中,他能感受到,母亲在他身边,紧贴着他,抚慰着他。没多久他就倒在地上了,软绵绵的小鼻子贴着地板,不声不响,一动不动。
过了一会儿,主人不再跟朋友们争论了,他拉了拉玲,让仆人进来,嘱咐他,“把他弄到花园里,远远的找个角落埋了”。说完,回到了他的话题里去。我紧跟着仆人往外走,脚步轻快,心里也轻快,因为小狗娃是睡着的,他睡着了伤口就不痛了。我们在花园里走啊走,一直走到离房子最远的角落里。这里有棵大榆树,大榆树的树荫是夏天我和狗娃,还有孩子们和保姆常来玩的地方。仆人就在这里挖了一个坑。我看他想把狗娃种在这里,很开心,等他长出来,就会变成一个很好看、很有意思的狗,像罗宾·安丹尔一样。等孩子们和克莱太太回来,看见发生了这么神奇的事,一定会大喜过望的。我要和他们一起挖,可我的瘸腿僵直僵直的,用不了,您知道,刨坑是要用两个爪子的,不然刨不开。仆人挖好坑,把小罗宾放进去,埋起来,摸摸我的头,两眼含泪,说:“多可怜的狗啊,你可是他娃娃的救命恩人啊!”
我守在那里两个星期,可狗娃没有长出来!第二个星期,我不自觉地害怕起来。这件事太可怕了,我不知道为什么,只是觉得心里又空又害怕,这种害怕让我心烦,烦躁不安。仆人把最好的食物拿来给我吃,我吃不下;他们一脸怜惜地抚摸我,有时晚上还跑过来哭,对我说:“可怜的狗儿,别再守着了,回去吧,再守我们的心就要碎了!”我一听,更害怕了,准是出什么事了。我觉得全身都瘫软了,从昨天开始就站不住了。最后两个小时,太阳正往山下去,黑夜的寒气升起来了,仆人们望着太阳,说着些我听不明白的话。我听不明白,可我能感觉到,他们的话里也有夜的寒气,让我发冷,冷到心窝里。
“可怜的太太和孩子们,他们一定想不到会出这种事。明天一早他们就回来了,回来肯定会问起这只英勇的狗啊,到时候,我们谁能狠下心告诉他们实情呢:‘这个无关紧要的小家伙上不了天堂,就上畜生们该呆的地方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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