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往凌水城的官路上,不少行人正匆匆赶路。一个月前,与凌水城相隔不远的城市发生叛乱,现正值两军交战期间,陆陆续续仍有不少人逃难而来。众人扶老携幼,拖家带口的混乱不已,呼喊、哭叫、责骂声充斥着周围,人人争先恐后的往凌水成跑去,生怕被身后的军队赶上,丧生在屠刀之下。乱世之兆,今已显现。
忽然,从身后的远处扬起一阵尘土,众人恐慌不已,以为是追兵赶来,不少人丢下沉重物品撒腿向两边跑去,凄厉的哭喊声像瘟疫般蔓延开来,人人恐慌绝望的像无头苍蝇四处乱窜,只希望那亮闪闪的军刀不要从自己身后冒出。
待来人接近,才发现是数十骑官兵,嘴里大声吆喝着把众人往一旁赶去,为后面一辆华丽马车开道。逃难的人明白不是追兵前来,才稍稍放下心。但路人均知这帮人打仗时胆如鼠,一有风吹草动跑的比兔子还快;面对贫民百姓却势如虎,欺压起来比杀人的土匪有过之而无不及。厌恶归厌恶,这帮兵爷确是惹不起的,尤其是在这种时代,死个把人是常见的事。所以没人敢吭声,都往一边躲去。
后面马车疾驶而来,车夫一脸骄横的边挥着鞭子边大声喝斥,路人又怒又怕,却不得不往边上躲闪。
马车毫不减速的沿着大路向前奔去,正行至一岔路口,一个小孩子嬉笑着跑出,车夫下意识的拉缰收马,却已止不住前行势头。在一片尖叫声中,马车向着孩子直冲过去。不少路人面露不忍之色扭过头去,不忍目睹即将发生的惨剧。
说时迟,那时快。旁边一道人影闪出,堪堪赶在马车前将小孩猛推一把,自己却被随后而来的车撞出数丈远,滚了几滚后躺在地上,捂着肩膀不住呻吟。
车夫趁势将车停住,却不关注躺在地上之人,只是回头望向车内,眼里流露出惊恐之色。
还未等他说话,一个尖细的声音由车内传出,满含怒气道,“你这该死混账的奴才!是怎么驾车的?!不知道有贵客在吗?”
车夫连滚带爬的来到车门前,跪下颤声道,“奴才该死,惊扰王公公与李公公了,非是奴才不小心,方才由前方路口跑出一个孩童,小人来不及驱赶,却有一汉子将孩童推开,自己却被马车撞倒,现正躺在前方。”说罢,他大气不敢喘,伏在地上一动不动。
“哼。”一声冷笑由车内传出,同样是尖细嗓子,“李公公,早在京城就听说恭亲王治理有道。咱家刚到,舍身救人的义举就遇上了。”那声音除尖细外,还带着阴冷感觉,让人听起来极不舒服。
李公公陪笑道,“这还不是圣上英明仁德,所以天下人人向善。我们王爷也常说,当今圣上乃超越千古的明君,天下谁人不知,谁人不晓。也正是在皇上的影响下,我们王爷治下才能出现这等好事啊。由此可见,平定叛乱也是指日可待。”那王公公听了,嬉笑一声道,“说得好,待我回去禀奏圣上,说明王爷的一片衷心爱国之情。”说罢,公鸭般嘎嘎大笑起来。
李公公陪笑道,“那就有劳王公公多美言几句,我们王爷定会感激不尽。”随后,向那车夫喝道,“还愣在那干什么!去瞧瞧那人怎么样!没死就打发他走,王公公还要急着赶回去。”
这两人在路旁公然说出此话,一旁观望的路人都明白两人是与凌水城城主恭王爷有关,又见前方骑兵打马回来,几个胆大的凑到伤者身前,小心翼翼将其搀扶起来,架着他往路边走去。
那人被撞得不轻,流出的血将整条左臂都染红,痛的直吸冷气,车夫见对方性命无碍,嘴里骂骂咧咧,“闪开,闪开,不想死就闪开,莫要挡路。”对伤者一句劝慰感激的话都不说,转身竟想离去。
本已围上来的数十人,见他如此嚣张,脸上掩饰不住愤恨之色,却也明白车上人来头极大,不远处又有官兵执刀虎视眈眈,都暗暗把一肚子怒气强压下去。
正待那车夫趾高气扬的想上车时,一彪形大汉由人群中快步走出,一把将他拉住,怒道,“你这人好不讲理!在官道将车驶的飞快不说,那位兄弟冒死救下孩童,你不仅不道歉感激,还嚣张至如此!你眼里还有王法吗!”
来人说话声音洪亮,话落地有声,并不因为对方权势大而妥协害怕,反而说话怒气十足,大有上去揍人的架势。路人见有人出来打抱不平,都拍手叫好,七嘴八舌的议论开来,纷纷指责车夫。那车夫开始见他独自前来,本想将一肚子怒气撒到对方身上,不料惹起众怒,不少人挽袖攥拳,竟有冲上来围殴他一顿的意思。就连之前在一旁虎视眈眈的骑兵,此刻也只能将马车团团围住,手按刀柄防止冲突。双方剑拔弩张,气氛一时紧张起来。
那车夫毕竟混于官家,耳濡目染下已沾染上官场气,见状不妙,心知如果再蛮横下去,将会对自己不利,尤其是车上还有一位京城来的王公公,他于此战乱时刻奉命前来,肯定不是什么好事,自家李公公左右奉承拍马,对方尚且阴沉着脸皮笑肉不笑,可见来头不善。此刻要是闹出什么乱子,李公公未必会替他出头。想到这,他咬牙拿出些碎银子扔过去,没好气的道,“去,拿去瞧病。以后走路机灵点,这次遇到公公算你们有福气。”
拿钱赔偿对官家来说已是极为不易。路人见他肯赔钱,都暗松一口气,毕竟官府得罪不起。谁知那汉子却仍旧不放他走,怒道,“你扔下几两臭钱就想了事?不行,你必须向那位兄弟道歉!”
车夫眼睛骨碌一转,心中想出一条毒计,他假装不理会来人往前走,对方哪肯放过他,抓住胳膊用力往后一拽。车夫趁机倒在地上,捂着脸惨嚎道,“打人了,打人了,刁民打人了。”边嚎边夸张的在地上打滚,扯开嗓子叫起来。
事情就此一发不可收拾,众人没料到大汉不肯就此作罢,而车内李公公怎肯在自家门口丢人?大怒道,“大胆刁民,竟敢当众犯上,殴打官府人员。来人,给我拿下。”
旁边骑兵听到命令,二话不说拔出亮闪闪的刀,恶狠狠的冲来。
那大汉立刻明白中了车夫的奸计,他冷笑一声,抬脚将车夫踢出丈许远,车夫被踢得嘴喷鲜血,浑身抽搐不已,眼见是活不了了。
路人没想到他凶恶如此,竟敢当街杀官府之人,都吓得不轻,害怕被当做同伙受到波及,立刻四散逃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