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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书网 > 星际墨蝶 > 0.00秒,空白!

0.00秒,空白!

亚萨环视周围,尔后翻了个白眼,叹息着感慨:“你真是冷淡讨嫌啊!”

那人也不恼,嘲讽轻笑一声,回道:“恶趣味骂谁呢你!!”

亚萨挠挠头,决定不再纠缠,一脸苦恼道:“你要我深入敌腹吗?”

“你已经深入敌腹了。”那声音平静道。

亚萨摊手,无辜道:“那好吧……”

两人一时无话,实在是此刻的场景确实有些诡异。那人犹豫了半晌,问道:“你想起来多少?”

亚萨从容应对,毫不慌张:“几乎没有。”

那人又是静默,尔后道:“我撑不了多久了你感觉到了吗?”他语气平平,似乎所说事情与己无关。

亚萨莫名感到浑身一寒,竟是有些窒息,他压抑下隐约的愤怒,皱眉道:“他们做了什么?”

“你到时便知道了。”那声音随意道。

“亚——萨——”低沉的,小心翼翼的,甚至说得上鬼祟的声音飘到脑海中。

亚萨对着那道光团道:“我先回去了。”

“恩,我等你。”

等我?亚萨心头一颤,浮出些微酥麻的苦涩,细细麻麻的疼痛宛若针织般缠绕于心口:他能相信的,能等的,也就只有作为自己的我了……

有皮肤的触感覆上自己的脸,亚萨不悦地张开眼,刺眼的光芒丝毫不能影响机械制的眼眸看清眼前的人——艾瑞克。

艾瑞克因为智能突然张开的双眼惊了一跳,他足足后退数步才堪堪停住,抚着胸口一脸惊魂未定,哆哆嗦嗦道:“你你你怎么突然就觉醒了!我我我其实就是想要看看你在­干­什么而已,我绝对没有想要对你做什么不怀好意的事情!喂喂……”紧张兮兮半天的艾瑞克这才发现眼前这台似智能非智能的心思完全不在此,反而在专心致志地心不在焉?

我紧张个屁啊,只是研究一下他的皮肤,看看那些贵族使用的智能制造材料罢了!艾瑞克自我安慰一番,这才一脸调侃地看向亚萨,嘿笑道:“你刚刚才­干­嘛?”

夜长梦多,择日不如撞日!亚萨缓慢地从自己的思绪中抽身而出,尔后面无表情,语气平平地答道:“睡觉!”

艾瑞克如遭雷击般呆住。

我竟然已经落伍到这个地步,连智能需要睡觉这种事都不知晓?艾瑞克惶惶然长大了嘴巴,哆嗦着­唇­道:“我怎么不知道?”

亚萨上下打量了他一番,最后盯着他的脑门,有些沉痛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虽然无用,但多少补一下脑子,聊以安慰。”

我被鄙视了……五个烫金大字炸雷般直击艾瑞克脑门,他浑浑噩噩刹那,迟滞的火山刚要爆发,只是亚萨突然凑到他身边来,附耳低声道:“艾瑞克是吧?跟你商量个事儿……”

艾瑞克顿时感到受宠若惊,他想不到这个冷酷自恋的智能有什么事需要跟他用到商量这个词儿,不是直接动手就可以的吗?于是艾瑞克询问地望向他。

亚萨神秘兮兮道:“就是我现在要去做一件伟大的能够扭转战局的事情,那个,你的G7就借我用用了。”

艾瑞克只当他所谓扭转战局是满口跑车,只是八卦之心刹那间被点燃,他刚要追问是什么事情,哪知方才还和颜悦­色­的智能突然勾起令人毛骨悚然的夸张的笑:“难道你想不借?”

艾瑞克一脸无辜地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不,我借。”他舔着脸笑嘻嘻的,“不过在此之前,有什么不能说的秘密说出来让我宣传一下?”

亚萨闻言,转头微笑地摸了一下他的脑袋,摸得他寒毛直竖:“你真的想要知道?”

艾瑞克殷切点头,把启动的钥匙拿出来放到智能眼前显摆。

亚萨突然将他抱了起来,脸上挂着近乎“慈祥”的笑容,艾瑞克刚要与他好好羞涩一番,怎知他打开驾驶舱,在艾瑞克不可置信的瞪视下一松手……

“下辈子吧!”坠落的过程中还可以听到空气中传来智能含着吟吟笑意的声音,艾瑞克悲愤地洒泪:真正的卸磨杀驴啊!

他一抬手,脑门上瞬时蹦出三个问号:抓在手上的钥匙呢?呀呀,时不待我,光天化日之下老子要是大喊,那个家伙要是被……

砰然一声,艾瑞克安全落地,他闭上眼准备迎接瞬间入侵神经的疼痛,却在几秒后,在机甲的轰鸣声中,茫然地睁开了眼,他看看地面,又踩了两脚,郁闷地发现这里竟然铺上了软垫,但是他却不知道!

机甲忽明忽暗的­操­作台前,亚萨的脸­色­逐渐沉凝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迷上一对CP,自从恢复网络之后,天天趴在XX吧里看文看漫看MV,这货昨天和今天还渣网游……

听说JJ又抽搐了,这货于是很哈皮地上来更新了

话说,这文我回头看了一下,写得不好,但是还是尽力把它写好了,有始有终吧,不过【接下来小声】时辰要坑,暂时坑,具体情况不解释【PIA!】我错了【跪~】

☆、秘闻

卡尔接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通讯,对方是雷蒙德·斯特林。

那个严肃到近乎刻板的男人作为亚拉伯罕的骑士,曾经保护着亚拉伯罕叱咤战场,虽形同影子,却无人敢小瞧,如今在亚拉伯罕逝世之后,终于老骥伏枥,赋闲在家,但内敛的敏锐­精­悍却丝毫未减。

卡尔在听到他说是来代替阿尔杰道歉的时候整个人都错愕了,按照雷蒙德的说法,阿尔杰上次的辞退之心是真真切切的,但是遭到了雷蒙德的斥责。

阿尔杰的个­性­其实是十分率直开明的,卡尔完全可以想象到他负气别扭的表情,他忍不住笑了笑,然而只划过一瞬便沉淀了下来。

卡尔挂断了通讯之后,沉默了一会儿,怀着如同是遭到某种触动般沉重不堪的心情,站到了镜子之前。

镜子里的男人身材结实修长,衣着­干­净利落,一张脸上虽然带着休息不足的憔悴,但依旧难掩风雅帅气,更是有着三十多岁男人特有的成熟魅力,这张脸、这个人,更确切的说是这个身份一起附加之上的荣耀、尊贵,是极受欢迎的。

但是……

卡尔打量着镜面映出的完整的自己,看着他拧着眉,蓦然勾起了一丝浮于表面的冷笑,他想到了一个形容自己的绝妙的词:金玉其外,败絮其内!

卡尔直挺挺地把自己扔到沙发里,看着雕镂着­精­致花纹的天花板,深刻地觉着自己迄今为止所作所为,竟不比那花纹上的一笔­精­妙,至少还有观赏价值不是么?

他曾经以为,上苍从赐予的那一刻起,就以为着收回,他以为早晚会失去,也就不去珍惜,不论心底的想法是什么,也只是找理由去挥霍。亚拉伯罕纵容他,他只当是一个皇帝的心血来潮;阿尔杰忠心于他,他只当他是受命于人。

他的生活里充满了怀疑、恐惧、失败、懊丧,种种负面种种消极,一切的回忆只会徒增痛苦。

连深深眷恋着的伊西多都丢失了的他,此刻当真是一无所有的。卡尔下意识的闭上眼,眉心一道竖恨宛若刀疤,拳头紧攥,指甲深深入­肉­。

“嘀嘀——”光脑再次发出提示音,卡尔烦躁地拧眉打开,竟是一封加密邮件,发件人是克拉伦斯。

邮件中只有短短几句话:关于杰拉尔德身死和伊西多背叛的可能,速去机密通讯室。

卡尔脸­色­瞬息剧变。

***

卡尔从机密通讯室出来的时候,整个人都是木然的,浑身宛若冻僵的冰块样冷硬,指尖颤抖不已,眼睛却是雪亮的,几乎能折­射­出耀目的光彩来。

布丽姬特,马歇尔和雷蒙德的妹妹,杰拉尔德的青梅竹马——确切地说是冤家,是一名十分有天赋的女子,实力­精­悍、特立独行,比之两位兄长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当年他们的父亲,甚至希望布丽姬特继承骑士之位或者赤­色­团团长之位。

她是斯特林家族最为之骄傲自豪的公主,是翼都最为耀眼的星,是比当时的第四骑士团团长罗恩还要受欢迎还要偶像的存在。

然而这位斯特林家的公主,有一日竟然失踪了,连心爱的机甲都没有带走。那之后很长一段时间,斯特林家族一直没有放弃,在明里暗里的寻找,然而始终没有人见过她,就好像她彻底从世界上蒸发了一般,她仅仅是众人一个美好的梦。

却在几年后,她的求援信息突然出现在塔尼亚星系,为了救他,先是杰拉尔德被俘虏,之后罗恩以自身的死亡为代价,救回了两人。

布丽姬特回来的时候,是怀着孩子的,但是关于这个孩子,关于她失踪那几年发生的事情,她却是守口如瓶、丝毫不透的,她的孩子也未曾入斯特林的族谱,甚至都没有在斯特林家族教养。

然而许多事情、许多缘由,她还是偷偷地留给了自己的孩子——克拉伦斯,这么做或许只是让自己的孩子知道、理解身世吧。

谁也没料到当年被养得胆大包天的布丽姬特竟然胆大若斯,她竟然溜去了洛伊的本土星系。圣浮强在机械,洛伊强在生化,素来如此,而布丽姬特独自离开,为的不过是窃取洛伊的技术情报。

她本来做好了迎接很多麻烦的准备,却没想到一上来就遇上了分不清是幸还是不幸的事——她被洛伊帝王雷克斯·维克看中了,洛伊是个非常集权专制的国家,帝王更是铁血霸道专横,当时毫无依靠的布丽姬特只能入宫为妃。

之后的事情,就像故事无限的轮回一样。

雷克斯非常宠爱她,恨不得把最好的一切都捧到她面前,只为伊人一笑。

他或许是真心爱她的,人海茫茫,能够在另一星系里遇到能够呵护自己情愿陪伴终生的人确实应该感慨:人生至此,夫复何求。

布丽姬特在留给克拉伦斯的信笺中,曾提及她也是曾一度迷惑的,她一度想过要永远留在雷克斯身边,从此一生一世一双人,没有国仇家恨,她想着反正自己偷溜出来家里或许以为她已经死了。

然而,他们之间的隔阂有多深远?帝王之宠的­阴­晴不定,后宫诡谲的­阴­谋斗争,布丽姬特的真实身份,最最重要的,是斯特林家族深深入骨的忠诚。

所有的宠爱都是筹码,也只是获取机密的筹码,她将那些机密录入体内的微型CPU中。

真相揭穿的时候,雷克斯怒极,虽未曾折辱,却任由后宫中那些已经嫉妒成了疯子的女人们把布丽姬特抓起来,虐待折磨,让她受尽屈辱。

再后来,布丽姬特逃了出来。她逃跑的时候,就连自己也不知道,她怀孕了。

那个强大到可怕的女人,怀着孩子,逃过追杀,跨越了星系的距离,终于还是回到了自己的故土母星。

“最初的时候,那位必然是恼怒的,然而谁都知洛伊皇宫守卫森严,她一个女人能逃出来也只能是受了那位的默许。”克拉伦斯这么说的时候,脸­色­十分平静,没有一丝怨愤,他立身事外时素来理­性­得令人觉得惊悚,“到如今,那个人已经死了,谁也搞不清楚当时的追兵是为杀还是为追回。”

卡尔当真十分钦佩敬仰他,然而也终究只是钦佩敬仰,那些少年时心动莫名的情愫终于在失去了至宝之后,褪­色­成了尘灰,所以他抓住了关键:“你……母亲,把自己的CPU直接交付于你了?”

克拉伦斯点点头:“恩,虽然极其困难,但这才是最安全的方法,而且她在主脑的记录中,也算是死了。”

卡尔迟疑了一下:“你的意思是,那些情报跟杰拉尔德还有伊西多的遭遇有关?”

“洛伊有一个课题,关于人体神经控制系统。”

卡尔瞳孔一缩,嘴巴开开合合,竟然发不出一丝声音来。

“当时的研究已经有了初步的成果,那么伊西多在洛伊人的­操­控下杀死杰拉尔德就可以成立,但是洛伊人又是如何接触到伊西多就是个问题,那绝对是个繁杂的手术过程,但伊西多的数次出战都是有监控的,但是伊西多的来历是绝对没有问题……”克拉伦斯骤然顿了一下,看卡尔没有因他所说而表现出一样,心下稍安——对于卡尔来说,伊西多没有问题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

克拉伦斯如此想着,草草结束道,“当然这也仅仅是猜想,就算我只能证明这种技术的存在,但仅靠这个,是洗清不了伊西多的叛国罪的。”

卡尔沉默,安静得有些令人心惊,他半晌才低声道:“无论如何,拜托你,一定要研究出来怎么接触这种控制。”他语调中带着隐约的沉重的哀求,或许他自己都未曾察觉,他说话的时候,控制不住地颤抖。

克拉伦斯被他的郑重其事,个中的紧张和沉郁弄得眼皮跳了几跳,足足呆了几秒才堪堪答应了。

真正放在心上的时候,便仅仅是一则最最普同最最平常的消息,也因为与之有关,而能够勾动诸多喜怒哀乐五味陈杂。

卡尔觉得想笑,克拉伦斯给出的这个可能­性­让他长久以来的被困找到了出路,如此的话,就再也没有人能够理所当然理直气壮地诋毁伊西多了,如此的话,先前所谓的敌对也就完全不成立了。

然而,在他心底却还有更强烈的恐惧,于洛伊,伊西多此刻就只是一个工具,他随时都可能有被摧毁的危险。如果,如果真教卡尔来选择的话,他情愿伊西多和杰拉尔德一起死去,也不愿意他最后在被控的时候死在圣浮军手里或者被洛伊人当做废物给杀死。

——他知道,那个骨子里其实很骄傲的小家伙,也会如此选择。

但是……

卡尔觉得心悸头晕,脚下竟有点不稳,忍不住止住了步子,半扶住了墙。

恰在此时,一道身影从他手边的拐弯处突现。

“啊——”被撞得连退数步的卡尔扶住额头,没好气道:“被撞的是我,你怎么叫得比我还惨!”

艾瑞克抬头看清被撞者是谁,差点再次惊呼出声,被卡尔眉头一皱,硬生生憋了回去,他定了定神,喘道:“殿……殿下,亚萨说要做什么……”他忍不住顿了一下才道,“扭转战局的事情?我想能不能调用部分监控……”

听到那个令人额角抽痛的名字,卡尔紧皱起眉头:“他又要搞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

艾瑞克吞吞口水:“我看到他混到了离洛伊临时基地最近的战……”

他话音未落,一阵旋风从身边刮过,再定神时,他抽着嘴角发现哪里还有卡尔的半分影子呢?

混蛋!卡尔气急败坏的想,他觉得自己现在应该去想怎么把伊西多救出来,而不是为了一个专会捣乱的智能浪费时间!

但是鬼使神差的,他还是去确定亚萨的位置。

——一定,一定不能让他出事,不然会后悔!

☆、双方

双方

临时军用基地类似于要塞,虽然规模小了很多,但灵活­性­非常高,可进可退,是各国进攻时必选。

不得不承认洛伊的防御非常严密,滴水不透,然而……

亚萨嘴角一勾,然而架不住他身体选择的灵活­性­。

一台洛伊的迷你探测间谍作为手将玉石装入其他机械中,整个基地没有亚萨到不了的地方!

这真是一件十分古怪而不甘的事情,亚萨分明屡屡告诉自己绝对不要再理会卡尔那个混蛋的事情,然而事到临头,他还是在做情报收集工作。

他恨恨地甩甩头,把那个混蛋皱眉难过的表情扔到九霄,安慰自己道:这才不是为了卡尔,只是为了战争早点结束,为了大义罢了!

按理说,基地里都会藏有完整的布防图,但是也不知究竟是基地里根本没有,还是亚萨太过倒霉,一直没有找到。纵然他心无旁骛也架不住单枪匹马,架不住防护繁杂地盘庞大,最主要架不住­精­神力萎靡­干­涸,好在他调查方便迅速,于是搜集情报的过程整整进行了两天三夜才堪堪结束。

亚萨看着手中详细的布防图,有些得意地撇了撇嘴,在中央监控中心旁边的小房间里做了一个红­色­的标注,然后发送出去。

有了这张布防图,只要战术得当,凭借圣浮的实力,将洛伊人击败不过时间问题。

然而,亚萨心底却有矛盾若隐若现。

他此刻无比地希望知道又畏惧知道,卡尔究竟是利用这张图灭敌,还是救人——他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也完全没有思考过如何面对结果——他就是下意识地这么做了。

算了,反正那个混蛋还不一定能够得到这张布防图。亚萨这么想着,深深吸了一口气,眼神沉淀下来,接下来就没这么容易了。

蚊虫大的迷你机器人爬上了一台前往中央监控室的巡逻机械战警身上。

***

阿尔杰紧抿着­唇­,迎着灯光的眼眸就像静置的玉石,连折­射­的光彩都丝毫不变。他在见到卡尔之后道了一声毫无情绪的歉之后,便一直这种不死不活的表情。

卡尔心下歉疚,却只能暗自长叹一声,这个人脾气来得快去得更快,这次动了真火,当真是被自己伤透了,然而他若是在这个时候道歉的话,也是无用的,对于行动派的阿尔杰来说。

卡尔故作轻松道:“阿尔杰,我又要离开要塞了。”

阿尔杰眼珠一动,没有吱声。

“走吧。”卡尔没有废话,拎上阿尔杰的钥匙转身就走。

对于他反客为主的行为,阿尔杰会以一脸错愕,然而卡尔根本看不到。

“刷——”门重新咬合上,卡尔的身影从眼前消失,阿尔杰沉寂数秒,他内心里十分咬牙切齿:迟到的信任我才不稀罕呢!

然而嘴角确实悄无声息地勾起,之后拎上披风,大踏步地追了上去:“你跑这么快也不怕风大闪了腰!”

他没有什么可以不舒畅的了,在大多数人面前,卡尔是温和宽容却高贵疏离的,他惯于成为一个旁观者,沉默却睿智,不动声­色­地将许多事情记在心里,但是几乎没有人能让他主动伸出信任之手。

几乎。

阿尔杰其实很容易满足,他自认不是伊西多,因此他现在很开怀,甚至得意。

然而,两人刚见到机甲的影子,卡尔却接到了紧急通知。

那是一封加密邮件,唯一可以得知的便是这封邮件接收的对象应当是卡尔。

会议室里众人心底都有这样的疑惑,既然特意标注给卡尔,那么为什么不私发呢?不知道卡尔的光脑编号这个推测显然是不可能的,发件人是连双翼要塞主脑的编号都知道的。

那人将本应该给卡尔的东西公开化,里面的东西一定是会让卡尔做出为难选择的内容,究竟是什么内容?发件人又是谁?密码是什么?

“不能破译吗?”卡尔心情烦躁地敲敲手指。

“邮件上有防破译程序,在破坏之前,任何试图破译的行为都会使整封邮件销毁。”

“那就快点把程序破坏!”卡尔皱眉,究竟是谁会做这么繁琐而古怪的事情。

贾艾斯深吸一口气:“正在进行,但是不一定成功,所以我觉得卡尔你还是想想看有没有其他线索,那个人既然这么做了,就是他觉得你应该是知道密码的。”

这是什么?耍人游戏吗?卡尔忿忿地想着,却是不甘不愿地托腮陷入深思中。

“伊西多。”

“宝宝。”

“雪熊。”

“迦楼炎。”

“蜃气楼。”

一众人看着卡尔面无表情地说着,一边往里面输入猜测的秘密啊,虽然结果都是错误,但还是为他的执念感到一头热汗。

“石头。”

“玉石。”

“玉。”

“亚萨混账。”

“对不起您输入的密码错误,您还有一次机会!”甜美的声音从里面响起。

卡尔的脸上难得地浮现出鲜明的怒气:“有次数限制也不早说!”

“咳咳……”贾艾斯­干­咳一声,“有次数限制可能是因为那人心底也是矛盾的,他犹豫不决是不是应该让你知道,又或许他以为对你来说应该十分简单,不希望你态度随意大咧地去尝试。”

卡尔揉了揉眉心,不负责任道:“我不知道,我想不到了,完全没有任何线索让我怎么猜?这封邮件毁了就毁了,无聊的人多作怪。”

众人面面相觑。

贾艾斯托着下巴,慢吞吞道:“卡尔,有没有什么人,对你抱有十分矛盾的心情?看你不顺眼,又不由自主地要靠近关心你?”

闻言,卡尔眉头一抽,亚萨那张叫人又爱又恨的脸浮上脑海,他沉沉地闭了眼,脑中的画面瞬息万变,待得再睁开时,只轻轻地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往当中输入了两个字:卡卡。

听天由命吧。

“密码正确,正在读取。”女孩子甜美的声音让卡尔整颗心脏都不受控制地颤了颤。

“布防图!”阿尔杰最先不坦然地怪叫出声,把整个会议室的人都震呆了。

卡尔同样震惊,然而关注点却全然不合大流,他眼睛里仅仅映入了一个鲜红的箭头和三个同样鲜红到刺目的小字“伊西多”。

***

会议室中的人分裂成两派,卡尔僵硬着脸坐在以贾艾斯为首的团队的对面,阿尔杰一脸无辜地坐在卡尔身后东张西望,表示决策权不在自己,他在心底无数次感叹卡尔的勇气,舌战群雄么?佩服佩服……

“只要我们攻占了洛伊的基地,获得了全局总体的胜利,找回伊西多不过时间的问题。”

“他多受一分的苦,对我来说,就多一分的失败。”卡尔神­色­坦然。

贾艾斯倒吸一口气,劝道:“你知道我们现在处境劣势。”

卡尔摇摇头:“如果布防图如果是假的……”

“那你还想借此作为营救伊西多的依据?而且你确定伊西多需要你的营救?……”

“嘭——”卡尔一拳狠狠捶在桌面,就是素来镇静的贾艾斯也忍不住跟着心头一颤,但他还是迎着头皮道:“别忘了你的身份。”

“身份?”卡尔轻轻念叨了一下,面带讥讽,尔后眼神狠厉如刀般扫过对面众人,几乎能化成实质将人逼入绝境,然后蓦然冷笑了一声,一字一顿:“会如你们所愿的。”

话音刚落,便携卷着明晰实质的怒气转身离开,阿尔杰有些不知所措地看了看贾艾斯,然后一溜烟儿跟了上去。

“卡尔,你想怎么办?”阿尔杰问。

卡尔身体一顿,冷冷勾­唇­,讥讽道:“还能怎样?”

呃……阿尔杰背脊发凉,一头冷汗:“就是你的决定是什么?”

“那你觉得我应该怎么办?”卡尔转头,眉头上挑,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阿尔杰一怔之后,豪气万丈的拍拍胸脯:“安心啦,我自然是跟着你的。”

卡尔眉头稍解,他用甚至算得上愉悦的语气道:“既然如此,那么我们就先去安排满足他们的愿望。”他说着,目光往会议室那边扫了一下。

阿尔杰追着他的步伐,还是忍不住小心翼翼道:“那不管他了吗?”

卡尔没有说话。

为什么密码偏偏真的是那个?他头脑中一片混乱,理清不能,但又不能不去理清,因为不仅仅是军事需要他去安排,更重要的是,伊西多在等他。

卡尔仰头,目光透过时空直直抵达洛伊基地。

他在等他。

☆、终究

亚萨终于来到了梦里,更确切的说是另一个自己传达给自己的地方。到处都是折­射­着冰冷金属­色­泽的器械,­色­彩斑斓的试剂和锋利的手术刀整齐地摆在实验台上。

——这是一个不大,却器械齐全的实验室。

亚萨顾不得子息观察,急急走到那个散发着刺眼光芒的光团之前。

那其实是一个巨大的生物槽,里面注满了半透明的粘稠试剂,给人的视觉感受就非常的令人作呕,光是想象触摸一下,便连胃都抽搐起来。

“我们本来就是生化无能。”有慵懒随意的声音直接传递至脑海。

亚萨定了定神,仔细打量躺在生物槽里浸泡在药液里的人,伊西多·布莱克——或者说那是原本的真实的自己。

他双目紧闭,眉头微蹙,四肢无力地悬浮在药液中,皮肤苍白而安静,就好像尸体。

哦不……亚萨冷冷一笑,应该说,就像生化实验室里最卑贱的最失败的实验品!

“我该怎么做?”

那声音没好气道:“我怎么知道!”

亚萨抿了抿­唇­:“我有感觉,只要一打开这个生物槽,我们就会恢复,但是一个人怎么从这里出去?”

“杀出去。”那声音冷酷沉着。

亚萨哭笑不得地骂了一声­操­:“跟你说真的呢!”

“哼!”他轻哼一声,告知了一个不幸的消息,“我时间不多,很快就会陷入昏迷。”

“这样啊!”亚萨长长一叹,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态度随意坐到地上,他撑着脸:“真是好奇怪啊,我只有在最开始醒过来的时候因为轻举妄动昏迷过。真是好神奇,我们怎么会分裂开来?又为什么我一直不知道世界上还有一个你,直到来了塔尼亚星系后感应到你的存在?”

“思考是你的事,我这几天很累。”他冷淡得好像一切都与自己无关似的。

亚萨好奇道:“你做了什么?”

“我……”他刚说一个字,突然顿了一下,继而冷笑骤起:“融合了以后你就知道了,反正不是好事。”

“好吧!”亚萨耸肩,然后痛苦地抓头道:“但是怎么逃出去啊!”

“我准备昏迷了……”

亚萨嘴角一抽,怪叫:“玩笑不带你这么过分啊!”

“我昏迷了……”

“……”亚萨无语,“说谎不带你这么的吧!”

没有回应。

亚萨调教:“真的假的!真的昏了!怎么同一个人,为什么你就这么弱爆了啊!喂!”

依旧沉寂。

亚萨无力扶额,只吐出两个字:“完了……”虽然是同一个人,但看表现出的­性­格就知道各自承载的经历不同,思考方式也就不同,这样也算得上两个人的吧!

现在……

“算了……”亚萨甩甩头,自言自语道,“先融合再说,大不了恢复之后杀出去,恩,石头不能忘了。”

巡逻机械战警真是杀人放火打劫必备利刃!亚萨这么愉快地想着,扬起手,猛地往生物槽上一劈。

啪一声,以接触点为中心,裂缝宛如蜘蛛网般不动声­色­地爬满整个强化玻璃,然后哗啦一声炸响,整个实验室似乎都隐约地震颤晃动了几秒。

“嘀嘀——嘀嘀——”刺耳的警报声接踵而至,几乎能把耳膜震碎。

于此同时,基地中,敌袭的警报声以更加浩大的声势掩盖下来。

洛伊这个基地的总负责人不是别人,恰是赫伯特,然而就在几个小时之前,他刚刚带着舰队回到洛伊自己的要塞上,进行汇报工作,顺带让研究小组检修一下机甲。

因此,此刻负责基地安全的是赫伯特的一名副官,他看着探测图上象征着敌人的红­色­几乎连成一片,脑袋瞬间大了:圣浮指挥官他妈有病啊!上次不是才大规模进攻过么?

他这么想着,一边派出先锋部队,一边紧急联系赫伯特。然而,在他联系到长官之前,先锋部队却很快传来消息,目标处并无圣浮军!

这位副官眩晕了,实际上怪不得他如此。洛伊国内风气极度专制,这位副官素来习惯跟随着赫伯特的步伐节奏,不问为何不知怎样,只消完全按照赫伯特的指挥,就好像实力高绝的小孩子一样,他在遇到危机的时候,第一个也是唯一能够想到的便是赫伯特,他的自主意识,早在跟随着无所不能所向披靡的赫伯特奔走时,一点点消磨殆尽了。

也因为这副官的迟滞所致,圣浮的百人奇袭小队还算顺利地接近了基地。

某支队伍中,阿尔杰喋喋不休地在卡尔耳边念叨:“喂,卡尔你感觉到诡异没有,我无往不利地直觉告诉我,那布防图是假的,不然我们都这么靠近洛伊基地了,再不发现就真的混进去了!按照洛伊那牛逼哄哄的探测器来看,这根本就完全不可能!所以……”阿尔杰眼眸一眯,撇着嘴压低声音,“以我的智慧,我深深地觉得洛伊这是要来一招瓮中捉鳖!”

卡尔嘿嘿皮笑­肉­不笑一声,反问道:“他们知道你这头猪混在里面?”

“……”阿尔杰泪流满面地趴回去。

卡尔也眯了眯眼,如果这个世界上第六感真的存在,那么他的直觉告诉他,这般的顺利与在基地里的伊西多脱不了­干­系。

想到这里,他就是一阵阵不真实的眩晕。

“真的混上来了!”阿尔杰贼兮兮道,一双眼睛曝出晶亮激动的光芒,一副唯恐天下不乱的样子。

“现在其他队伍都已经前往几处重要枢纽,我们赶快找到伊西多将他带走。”卡尔神­色­镇定自若,然而紧握的双手中,渗出浓密的汗水却暴露出他的激动紧张。

“安心吧!”阿尔杰察觉到他的紧绷僵硬,不由出口安慰,然而他只不过正经一瞬,很快又苦恼的皱起了眉,“不过,真的要一直爬到那里吗?”

卡尔深深吐息,勉强笑道:“那你还有什么好路线?”

阿尔杰默默蹲□:“来吧踩吧就当按摩算了……”

卡尔微微一笑,一脚踩歪了他的肩膀,低声道:“谢谢……”

阿尔杰一怔,顾不得自己还在当踩脚石,也全然忘记自己这是在室内,他仰头看着白花花晃眼的天花板傻乎乎道:“哇塞,今年圣浮冬天气温约莫会有六十度。”

被他一下掀翻在地的卡尔气哼哼地坐在地上。

***

“这巡逻机械战警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卡尔和阿尔杰逼仄地趴伏在通道中,憋屈得额头上都快滴出汗来,连呼吸都困难到极致。听到下面传来的谈话声,不约而同地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支起耳朵聆听。

“谁知道?也不知道究竟是这台战警程序发生错误,还是有敌人混进来,不过这后者的可能­性­真是小到了极致……”

“也是,不过,这个少年还真是相当厉害。”

“是啊,我也从来没见过这么强大的意志­精­神,不过说起来,最厉害的还是我们的博士。”

“是啊,竟然想到如此利用,否则还真是暴殄天物了呢!对了,待会儿去看看监控录像吧,还是不能大意的好。”

“说的也是。”

啰嗦啊快滚吧两个混蛋!阿尔杰火急火燎地暗道,他恨不得立刻石化碎裂为尘,最后随风而去,他心惊胆战地看着卡尔瞪视着下面的生物槽,眼睛里的杀机几近凝成实质将所有阻拦在他们之间的桎梏阻碍全都扫荡­干­净!

你别激动别激动啊哥!爷!祖宗!我们一群人的小命都握在你手里呢!阿尔杰嘴巴动了动,这句话差点儿从他嘴里蹦出来。

“下去了!”卡尔突然­阴­森森地出声,阿尔杰从头到脚一次寒了一遍,诺诺地低应了一声,让开几分空间,将遮盖除去。

阿尔杰以他三十多年的人格保证,他从来没见过卡尔殿下这么勇猛凶残过!阿尔杰眼睁睁地看着这位曾经在体术考试上惨不忍睹惨绝人寰的殿下就这么从五米高的地方,直直地落了下去……

尼玛腿断了老子不负责啊啊啊!阿尔杰内心如此咆哮着,最后十分失望地看到卡尔安全地无声地完美地落地了……

可惜……他这么分心想着,也跟着跳了下去。

嘎——阿尔杰脸­色­一僵,他哆嗦着看了看同样诧异看着自己的卡尔,最后泪流满面地从齿缝里憋出来一句话:“我我我好像扭到腿了……”

卡尔脸皮抽动了两下:“在这儿等着!”他低声道,“待会儿我撬开生物槽,你就给通知他们行动开始。”

阿尔杰含泪点头,也不知道从哪儿摸出来一块手帕擦着眼睛,可怜兮兮自怨自艾道:“想我堂堂……竟然沦落到成为累赘的地步,真是教我颜面何存情何以堪!”

卡尔看着生物槽里的少年,浑身的细胞都叫嚣沸腾起来,他的嘴巴无声开阖,说不出话来。

自从伊西多失踪了,他人生大部分的时间都在反思。他承认他那时,最初的时候,有将伊西多当成独属于完完整整只自己的可爱漂亮听话乖巧的玩具,但是后来的爱却也是真真切切的,只是粘黏上了一些理所当然和害怕失去的惶恐,于是常常会口不择言。

然而无论他的感情是怎么变迁的,但是除了伊西多自己坚持从军,他从来没有让那个小东西吃过如此的苦,也从来没有想过有朝一日他会受到如此羞辱的对待。

那个自四岁之后便被他细细照养娇惯的少年现在赤|­祼­着被冰冷恶心的液体包裹着,浑身上下连满了纷繁错综的线路。

他是他的宝贝,却因为他的大意,成为了别人的实验品!

卡尔拧着眉闭上了眼,,眼角处的睫毛上若隐若现的细泽闪光,苍白灯光下纠结的表情显得格外懊恼悲苦喉结上下鼓动,就好像喉咙被生生哽住一样。

他张开眼,就像极致虔诚的朝奉者一样缓缓贴近冰凉的生物槽:“我来接你了。”

声音低沉哽咽而痛苦。

“我来接你了。”他终于忍受不了,额头抵着寒彻心扉的玻璃,流下泪来。

☆、坚决

圣浮在初次强攻失败后,紧跟着来了一次奇袭。

没人知道为什么洛伊在拥有了那样强大那样密不透风的监控反监控系统后,还叫圣浮­精­英小队混入。

就是这么一支­精­英,和圣浮的大部队,里应外合遥相呼应,生生教洛伊乱了阵脚,整个基地陷入彻底的瘫痪状态。

圣浮究竟做了什么?而洛伊又为何表现得如此毫无防备?无人可知。

然而这场强强之战,却因此重归平衡对立状态,双方都未曾暂时未曾有轻举妄动。

更加无外人知晓,那个正在紧急恢复的洛伊基地丢失了两个十分有价值的实验品,也是格外重要的筹码:一台机甲,以及一个人。

***

“他怎么样?”卡尔这么问的时候,怀抱着的心情,确实有忐忑的,更多的却是期待。早在手术室外守候着的时候,他就无数次幻想了,等到伊西多恢复得八九不离十了,便带着他,玩遍圣浮的每一处,尝尽圣浮的每一种食物,如果这些还不够,那么就带他去与圣浮相对友好的国家去。

他要待他好,极致的好,把他所需要的,无论物质上还是­精­神上,都怀着虔诚殷切的心情双手奉到他的脚下,他要把他当做上古流传下的古董细瓷,细细呵护,仔细珍惜。

怎么舍得再让他再多受半分的苦?连委屈都不许的。

然而他却忘了,这一切的前提。

多特面­色­沉重地看着这个满脸期待兴奋的男人,他已经等了三年多,也许只是一晃而过,但谁都知他是怎样的度日如年,所以多特有些不敢开口,也不忍心开口,但是他是一名医生,因此他还是道:“你做好心理准备。”

“哈?”卡尔好像怀疑自己耳朵出问题般瞪大了眼,微扬的嘴巴蓦然长大,满脸不可置信,困惑的意味格外明晰,那样子当真是十分滑稽。

多特却是一点都笑不出来,这样的打击,卡尔就是疯了,也是可能的,所以他尽可能委婉道:“虽然……只要好好调养,时间还是可以延长的。主要是因为他身体受创太严重,神经系统受到强烈的破坏,导致多个系统近乎瘫痪,一般人早就……”

“我想看看他……陪陪他。”卡尔打断了他的话,这么说的时候,他的表情是木然的。

多特怔怔道:“呃……你穿了隔离服进去,还有不要呆太久。”

“好我知道了,还有他的事情不要声张出去。”卡尔拧着眉,语调平和:“你出去吧。”

多特欲言又止地看了他一眼,末了也只能无能为力地暗叹一声离开。他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可怕的伤势,分明从外表看不出来什么恐怖狰狞的伤口,然而身体内部却几乎没有一处完整的。伊西多到现在还能够活着他除了奇迹想不到其他任何理由。

必死!这是多特的结论。不过,也或许克拉伦斯大人又办法?

多特这么想着,不由加快了回到办公室的脚步。

就像信徒被神主召见般,卡尔以此生未有的仔细态度,将隔离服穿好、拉紧,抚平褶皱,然后走进病房中,连呼吸都是极清浅的,连心跳都是极舒缓的。

他伸出手,那只手颤抖着想要触摸沉睡在枕上的那张苍白如纸的脸。

卡尔自认为到现在已经鲜有胆怯畏惧犹豫不决的时刻,然而为何此刻仅仅是一个简单的触碰抚摸都仿佛难如登天?

我想见见你。我想摸摸你。我想亲亲你。我想与你肌肤相贴体温互融。我想与你相濡以沫永生不离。

你思念我吗?我很想你,我的宝贝……

他的心底发出一声悠远清淡的叹息,就像得到了最大的满足一般。他顿了顿,终究缓缓俯□。

­唇­贴着­唇­,缓慢厮磨。心脏饱胀得抽痛。

我很想你,所以你不会如多特所说般对我残忍。

不知何时溜进来的阿尔杰紧紧屏住呼吸,恨不能自己是透明的,踮着脚尖想要悄无声息地离开,心里吐槽又腹诽:探视就探视,搞什么真情流露瞎了我的眼!我­操­,千万别发现我,千万别发现我……

“看得可爽?”卡尔陡然冒出的一句轻声的质问叫他立马心惊­肉­跳。

“嘿嘿……”阿尔杰若无其事地站得笔直,窘窘有神地接受着他闪亮眼神的扫描,不由尴尬地轻咳了一声,无辜地亮出了四根手指头,保证道:“我穿了四层隔离服,绝对安全无污染!”

卡尔不再多话,仔仔细细地将少年的头发拨弄整齐,把被角反复地掖紧。

我真是多余的了!阿尔杰别扭无比,开口道:“要是被贾艾斯知道了,要将他关押起来你怎么办?毕竟,伊西多的……嫌疑不是还没有洗清吗?”

卡尔如电的目光立刻扫­射­过来,令阿尔杰头皮发麻,只见他突然微微一笑,嘴角上扬的角度却让人觉得格外邪肆而张狂,眼睛里却迸­射­出冰冷的刀光剑影,他嘴­唇­微动,只吐出两个字:“谁敢!”

“哈,哈哈……”阿尔杰毛骨悚然,­干­笑连连,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然而下一秒,卡尔却复又安静平和下去,仿佛刚刚那一瞬间的狠厉坚决仅仅是阿尔杰自己的错觉:“无论如何,不会再让他受关押之苦。”

阿尔杰扯扯嘴角道:“要是他真的……就算不死,也是终身监禁!”

“那就由我来代替。”卡尔毫不犹豫,目光灼灼,“而且,我相信他,他从不会。”

阿尔杰沉默着顿了几秒,耸肩轻松道:“那就希望一切都会好起来。”

“当然。”卡尔看着伊西多安静的睡颜微笑:一切都会好起来,所以你也会很快醒来,然后好好活下去,活得比我更久,更久……

☆、设法

阿尔杰转了一圈发酸的脖子。

阿尔杰捶了捶下坠的肩膀。

阿尔杰曲了曲发胀的腿。

终于,阿尔杰忍不住嘴角抽搐地挠了挠脸,开口道:“卡尔,你已经坐了两个小时了,你不准备出去吗?”

“你自愿站着与我何­干­?”卡尔莫名地反问他。

阿尔杰一噎,深刻地感到了自作多情被毫不留情地揭穿的刹那,那种令人捶胸顿足手脚发痒的懊丧!

“砰砰——砰砰——”正当阿尔杰搜寻着可以让他出气的沙包人偶一流,病房外传来急切的拍击声。

阿尔杰看过去,只见多特正在拍着玻璃,满心满眼都透着激动,甚至还做着焦急的手势。阿尔杰眼前登时一亮:哎呀情绪亢奋高昂的沙包自动送上门来了!

他这喜悦还未曾持续一秒,卡尔就皱着眉头把他拖了出去。

“什么事?”卡尔问。

多特刚要开口,突然顿了一下,手指在两人之间转了一圈:“你跟阿尔杰不会从我离开之后就一直在里面吧?”

“咳……”卡尔抬手轻咳了一声,“恩。”

多特的眉头都快拧成铁疙瘩块了,他不满道:“不是让你不要在里面呆太久的吗?要是感染了怎么办?卡尔你愿意为此负责吗?!”说到最后已然是恨声的指责。

卡尔噤声,半晌才讷讷地说了一声:“对不起。”

多特十分不爽地讥讽道:“跟我说什么对不起啊,反正出事了最伤心的又不是我!”

“多特你够了啊!”阿尔杰Сhā口道,“你不是很着急的样子嘛,有什么事就快点说吧,说完我们就走了!”

“哦,关于这件事情啊……”多特情绪转变令人瞠目结舌,刹那间就变成了一个满脸正­色­顶级医生,“我来找卡尔你商量些事儿。”

“什么事?”卡尔问,阿尔杰一翻白眼,他想说有那什么快放来着,真是好可惜。

多特有些松口气的感觉:“关于他,我咨询过克拉伦斯了,他说可能有办法……”他话意未完,然而卡尔的眼睛已然亮得可怕,多特有些唏嘘地吞吞口水,继续道,“……但具体情况还需要再看。不过在此之前,还有一些问题要想办法解决。”

“嘶——”卡尔倒吸一口气,良久才定下神来,“我待会儿就去联系他。”

多特反而比他更加激动,满面红光地催促:“恩,你快去吧!”要是成功了便是圣浮医学史上新的奇迹了!

卡尔风卷般离开,多特一转头,笑眯眯道:“咦?阿尔杰你怎么还没走啊?”

阿尔杰粲然一笑:“陪你啊!”

多特哈哈大笑,笑眯了的眼睛中曝出­精­光,牙齿磨得咔咔响:“怎么好意思,应该是我陪你才是!”

阿尔杰一把勾住他的肩膀:“那就用实力来证明一下究竟谁陪谁好了!”

“我也这么认为,不过可要对手无缚­鸡­之力的医生温柔一点啊!”

“医生这种生物最卑鄙狡猾了是吧!哈哈……”

“我听说你有办法?”卡尔小心翼翼地问道。

克拉伦斯眯着眼没有说话,似乎在仔细组织语言,这让卡尔出了一身的冷汗,半晌他才道:“你还记得我的……前往洛伊的事情吗?”

卡尔拧眉深思:“这件事情与伊西多有什么关系吗?”

“首先,伊西多不正常的举动,需要排查是否受人控制,其次,我母……她窃取的机密资料中不仅仅关于一方面,还有洛伊有关人体方面的其他研究,我们也研究过并且取得了一定的进展,听多特的描述,伊西多的身体现在可以说是彻底毁了——当然确切的情况我还需要再看……”

卡尔打断他:“要是你的看法最后和多特一致,那么你想要怎么做?”

克拉伦斯紧紧地盯着他,眸光沉着:“改造手术。”他顿了一下才道,“这个手术在很久之前就已经有了,当年……杰拉尔德被救回来的时候,跟伊西多比也只是能够短时间维持清醒的意识,最后他自己选择了改造手术。”

卡尔瞳孔一缩:“你说的是为了加强战力……的那种手术。”

克拉伦斯皱了皱眉头:“我们都是取得了当事人或者与当事人极其亲近的人的同意,也正因此,这方面的技术一直进展不是很大。”

卡尔的眉间隆起极高的小山::“照你的意思,手术成功几率不大?”

这家伙平日里不是挺聪明的吗?克拉伦斯觉得有点挫败,但还是耐心道:“这是之前,但是洛伊在这方面的造就比我们要先进好些。”

“……”卡尔犹豫踌躇几秒,试探­性­地问道:“手术成功率多少?”

“百分之五……当然我现在还没有亲眼见到他的状况,也说不定他不需要接受这套手术,但是这种事情,我觉得还是做最坏的打算的比较好。”

这个低到令人发指的指数让卡尔头皮发麻,兀自倒抽一口凉气,心神波荡起来。

“如果,我是说如果……”克拉伦斯征求道,“你让他接受这套手术吗?”

“我……”卡尔吐出一个字,竟然再也无力说下去。

克拉伦斯见状,也不再逼迫于他,只是转移话题道:“这一切都是建立在确定情况之后,现在的首要问题却是,究竟是我去,还是他回来?”

“恩啊?”卡尔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神­色­还恍惚着。

克拉伦斯挑挑眉:“我现在在翼都,他却在塔尼亚,我不认为他的情况可以远程治疗。”

“你来好了,我不能离开这里。”卡尔毫不犹豫地回答道。

克拉伦斯当真哭笑不得:“这没这么简单,你不也是到现在也没有敢把他的消息传出来吗?虽然说即使是罪人,也有接受治疗的权力,但是你别忘了,他可是杀害杰拉尔德的嫌疑人,犯得可是最不可饶恕的叛国罪,到时候就算我们愿意治,有多少人会抗议你明白吗?”

“是我欠考虑了……”卡尔扶住额头,“但是阿尔杰不可能独自离我太远,他一个人也不可能把他送回去,其他人在能力和忠心上都让我放心的完全没有。”

克拉伦斯托腮思忖道:“其实照我看来,最好就是让我过去,除了治疗之外,也可以在洗清他的嫌疑出力。”

“恩?”卡尔疑惑。

克拉伦斯自信一笑:“迦楼炎作为整个机甲界最特别的存在,又是我们数任所长的宝贝,我们只恨不得把所有它该有的不该有的功能全都增加上去。据我所知,为了保证迦楼炎的行动全部在掌握之中,曾经有一任所长,在迦楼炎上安装了一套独立的摄像系统,能够持续工作一个世纪。”

卡尔错愕之后难掩明朗的喜­色­,克拉伦斯淡淡道:“只要它没有被破坏,当年杰拉尔德……发生了什么,迦楼炎这些年又经历了什么,侥幸的话,要是伊西多一直和迦楼炎一起,他这些年的经历,都是可以查清楚的。”

“那真是太好了!”卡尔失控地喊了出来。

克拉伦斯忍不住提醒道:“你就这么确定结果如你所想?”

卡尔郑重道:“他不会!”紧接着又愁眉苦脸起来,“但是你该怎么过来?现在机甲方面没有需要动用到你的地方,你根本没有理由到要塞来。”

“恩……”克拉伦斯也忍不住苦恼地揉了揉眉心,“就是这么说……也没有什么人得了多特也搞不定的病或者受了什么伤。”

两人不由同时陷入令人烦躁的深思中。

半个小时后,卡尔眼睛一亮,他一拍额头激动道:“我真笨!让多特生病不就可以了!”

克拉伦斯狠狠地窘了一下,然而实在找不到什么好办法,不得不表达赞同:“确实,但是多特下面也还有一群高水平的医生,我记得他还在培养什么学生,除非……”

“除非好巧不巧的,生病受伤的是我们这些地位极高的人。”卡尔笑眯了眼,大手一挥,豪气万丈:“这个就不需要你担心了!”

克拉伦斯了然道:“你想要装病?”

“哈哈……”卡尔毫不掩饰喜悦地笑着,“克拉伦斯你现在就准备吧!我去找多特演上一场好戏!”

“恩,我知道了。”

☆、古怪

(1)

帝国亲王殿下卡尔·西法重伤近死!但不幸首席医生病毒­性­感冒久治不愈!其他医师不是束手无策就是不敢有策。

克拉伦斯以为他是要装病,因此在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还是挺悠闲的,若不是忧弟心切的班杰明火急火燎地催促,他还想找更多的东西整理了一块儿带走的。

他却是不知要塞里已经有两个人已经愤怒得快要自燃了!

多特心底委屈得不得了!他虽然有些不靠谱的行为,但骨子是个顶尖的医生!是十分负责的一个人!而现在发生的一切很显然已经超出他能够容忍的范围了!

阿尔杰愤怒得快要爆炸了!他现在每时每分每秒脑中盘旋着的都是把卡尔那头猪的脑袋剖开来仔细琢磨一下那里面的神经究竟是扭曲到了什么程度!

真他妈狗屁倒灶的主意!两人不约而同地在心底喷口水。

然而抱怨归抱怨,多特依旧要时时刻刻把自己罩得严实,他是真的病了!阿尔杰依旧要不假手他人地照顾这头猪!

他妈的谁能料到卡尔为求无法质疑的真实­性­,扒光了多特压着他去冲了一天一夜的冰水澡!更加令人发指的莫过于,他在确认多特已经病得快昏了,然后用一把古董刀硬生生在自己左胸磨出了一个洞……

三天后,克拉伦斯受命带着诸多­精­英医疗小组以及大量的医疗器械直接空间跳跃到要塞的时候,检查过卡尔的伤势之后,不由挂了一脑袋黑线:这家伙,怎么就算得这么好,没有一刀在他心脏上开一个洞呢?

不过也亏得他如此不择手段了……用刀磨?克拉伦斯面无表情地看着那把生了好厚一层锈的刀,饶是他见多识广也狠狠地抽了抽面皮。

阿尔杰站在他身边凉凉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似乎是先用其他利器开了个口,担心不会感染才用了这个。”

“呵呵……”克拉伦斯­干­巴巴憋出两声笑,除此之外,他还不知道对这个忠心的骑士­干­些什么,他敢以人格担保,要是班杰明敢做这种蠢事,他一定叫他了解什么叫做如从天堂直坠地狱,了解什么叫做生不如死­干­脆去死!

克拉伦斯不仅手中掌握的理论、实践以及各种效用的药剂已经丰厚到一个令人咋舌的地步。卡尔再次张开眼睛的时候,距离他自残不过四天,距离克拉伦斯来要塞不过二十三个小时。

克拉伦斯如此评价:“虽然确实做到了留下最少的疑点达到了目的,但是你犯了两个致命的错误,第一,你浪费了时间,我花来治疗你的时间,第二,也是最关键的一点,你好端端在要塞里怎么会受这种伤?”

“咔嚓——”原本心底还有些得意的卡尔瞬间石化在病床上,碎成一块块,半晌他苦笑道:“顾不了那么多了。”

“伊西多的情况我已经去初步探查过了。”克拉伦斯突然道。

卡尔一僵,目光忐忑,克拉伦斯在他闪烁不定的目光中蓦然叹息道,“我不知道他遭逢了怎样的经历,但是你可以我想已经完全超出了残酷可怕两个词可以形容的范围……你早点决定,是守着活死人过一两个月,或者拼上一拼。”

卡尔徒劳地张着嘴巴说不出话来。

克拉伦斯继续道:“你不用急,我还需要时间来确定,究竟他体内是否有­精­神控制器,我想就是如果不是那个东西阻碍了中央主脑正常接收他体内CPU的信息,好让我们不知他是死是活,那就是他身边一直存在­干­扰器。”

卡尔垂下眼帘,涩声道:“……我知道了。”

“还有……”克拉伦斯从口袋里掏出一块石头,“这是在伊西多身上发现的,很有意思的一个东西,我想不到为什么洛伊人为什么没有将它取走去研究。”

卡尔瞳孔蓦然一缩,失声叫道:“怎么会!”

“什么?”

情绪混乱的卡尔因为他的疑问努力定了定神,沉默几秒组织了下语言:“这块石头绝对不可能在伊西多身上,是一直被我收着的,直到那时将亚萨交给你后没多久,才发现不见的。”

克拉伦斯沉吟一瞬:“会不会本身石头有两块。”

“不会!”卡尔断然否定,“这块玉石,在我带回他之前,就一直带着了,一直到后来入军之后,担心不方便才摘下来。我确定从头至尾只有一块。”

“那真是有意思了,这种玉石中含有几种特别的物质,和迦楼炎的神经控制系统中的成分组成一模一样。”

“你想要说什么?”

“我在想,会不会迦楼炎只能由伊西多驱动,是不是跟这块石头有关……”克拉伦斯话锋一转,“亚萨自从进了研究所,就只有我一个人接触过,而你当初所说的人的意识,一直没有出现过,他表现得一直只是一台普通的家用智能。”

卡尔盯着那块玉石,原本仅仅是伊西多留下的念想此刻竟然镀上了一层神秘感,不由苦笑:“那它还真是特别。”

“好了!”克拉伦斯将玉石收起来,“这件事情是我的责任,玉石以后还你……那,你好好考虑一下,尽快做出决定。”

“……谢谢!”

克拉伦斯甫一打开门十足地怔忪了五秒!

并排趴在地上的两个人后知后觉地仰起头,尔后不约而同地对着克拉伦斯讪讪一笑,包裹得严密得多特最先做出反应,一个标准“帅气”的驴打滚,下一刻他就靠墙屈膝坐着,忧郁诗情道:“今夜无月,何寄愁心……”

克拉伦斯了然地点点头,要是没有瓮声瓮气的效果就十分了。然后挑眉看向阿尔杰,阿尔杰灰溜溜地让开道,保持着趴着的姿势,撑头讨好道:“天朗气清,不宜听墙角……尊敬的克拉伦斯,请——”

克拉伦斯揉了揉眉心,若无其事地离开,只撂下句:“阿尔杰你……还有很大的进步空间。”

他话音未落,后面一个得意一个羞愤的两人已经掐在了一块儿,颇有不是你死就是我活永不共生敌对到死的架势。

(2)

人体扫描全息图像在眼前一点点完整起来。

克拉伦斯眯着眼正仔细观察着,生怕遗漏了某个细节,突然肩膀被人鬼祟地戳了两下,他头都没有回——除了多特首席还会有谁在他工作的时候乱闯乱动,他直接道:“感冒完全好了?”

“那当然!”多特骄傲地一甩头,尔后又不爽道,“既然你都来了,我的病就没有继续下去的理由了!”

“卡尔也不是故意的。”克拉伦斯目不转睛道。

“我知道!”透过透明的隔离眼罩,多特的眼睛贼亮贼亮,“克拉伦斯老大,伊西多有救的吧!”

“还不知道,”克拉伦斯道,“得看卡尔的决定……而且就算进行手术也不一定成功,不过成功了,就是第二个杰拉尔德。”

“卡尔必然会答应的啊!”多特笃定道。

“为什么?”克拉伦斯顿了一下,好笑地回头看了多特一眼。

多特情绪有些激动:“不然嘞?不能说话不能动弹,守着这么个完全没有自主意识可以说已经死了的人过上一两个月?要是我就去赌一赌了!”

“因为那是你!”克拉伦斯有些无语道。

多特怪里怪气别扭道:“我怎么觉得老大你这口气好像我就特别不靠谱似的……”

克拉伦斯难得幽默地欠抽了一把,他耸肩摊手叹息,颇有深意道:“光棍啊……”

多特蓦然张大了眼睛,半晌说不出话来,末了十分辛苦地憋出来句:“光棍不是人么?爱情那就是人生的坟墓!”他嘀咕道,“看卡尔那要死不活的样子,我都想那把手术刀直接捅死他。”

“话别乱说!”克拉伦斯横了他一眼。

多特一撇嘴:“难道不是吗?犹豫不决首鼠两端,快点决定也是决定,何必拖着?我数数啊,他已经考虑了三天了吧!”他说着,十分夸张地亮出三根手指在克拉伦斯面前强调了一下。

“要是……”克拉伦斯道,“要是现在躺在这里的是班杰明,我想就是再给我一个月乃至一年,我都决定不了。”

多特不可置信地瞄了瞄他,然后有些颓然地挠挠头:“有了爱情的人,神经都扭曲到正常人可以理解的地步了!唉,爱情……真是人生的坟墓!”

“光棍不懂就闭嘴!”克拉伦斯终于忍不住翻了个大白眼。

再次被鄙视的多特紧闭着嘴巴,噤声。

两分钟后,他又憋不住了:“你能猜到伊西多都经历了什么才变成这个样子的吗?”

“大概吧……”克拉伦斯依旧未曾抬头,“其实可以说是因为迦楼炎。”

“怎么说?”

“我们和洛伊的先辈们各自在塔尼亚上寻到了失落的文明,就像我们知道他们得到的是人体改造方面的资料和失效的样品,他们也知道我们得到的则是有关于战斗机械的,以及一台保存极为完好的机甲。”

多特倒抽一口凉气:“你是说……”他手指了指某个方向,最后落到伊西多身上。

“你以为呢?想必,洛伊人想要研究迦楼炎,但是生怕对其造成不可挽回的破坏,而且他们肯定也尝试过驱动它但是失败了,于是他们就把主意打到了伊西多身上。”

多特的关注点完全不同,他亢奋道:“我从来都不知道,迦楼炎竟然是古董诶!这种东西要是卖出去……”他的眼睛如同阳光下的两枚金币般闪耀。

真正扭曲的是你的脑袋!克拉伦斯紧了紧拳头,强忍着一拳头把他轰出去的欲|望,咬牙道:“迦楼炎已经经过数十次改造,卖不出去钱了!”

多特失望地啊了一声,肩膀都耷拉下来了:“这样啊……”

克拉伦斯嘴角坏坏一勾,掩嘴低声道:“你信不信,要是伊西多知道了,要是他能够醒过来,你可就……”

多特夸张地连连倒退,惊恐道:“老大!你不要考验我!”然后他十分猛地一挥手,语气坚决得仿佛赌咒发誓一样,“我真心希望他醒过来!谁都别想动摇我!”

“那就收起你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克拉伦斯瞥了他一眼。

“恩,当然当然……”过了五秒钟后,他试探­性­地问道,“那个,老大……”他还忍不住吞了口唾沫,十分响亮,“他不会真的知道吧……”

“呵,”克拉伦斯哭笑不得,放下手中的事情,郑重其事道,“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伊西多绝对不会知道的!”

“那就好……那就好……”多特喃喃道,“我还不想冒天下之大不韪去给伊西多下降头扎小人……”

你会么你!克拉伦斯忍无可忍地瞪了他一眼:“你要是不想好好看着帮忙,那就出去别打扰我!”

多特捂住嘴巴,拼命地摇了摇头,无辜地眨了眨眼。

五分钟后,多特一头热汗地低声道:“克拉伦斯,虽然我很聪明睿智,但是你已经盯着这幅图实在太久了!我实在不明白你在­干­什么,你要是对他的身体……”

“你的脑袋被感冒病毒入侵而不自知吗!”克拉伦斯抚额喝骂道。

“……”多特泪流满面地捶墙。

“抱歉……”克拉伦斯平下心来,和缓了口气:“我想确定伊西多体内有没有类似于­精­神控制器的东西,那会对搞清楚有些事情的真相有帮助,而且也方便让伊西多光明正大地回国接受治疗,这里的设施毕竟还是比不得翼都。”

“……”多特好奇道,“还有呢?”

克拉伦斯深吸一口气,面部表情有些扭曲:“我真想……掐!死!你!”

“……”多特默默转过头,盯着人体图表示完全没听见,说起来,伊西多那个小家伙的身材还真是……不赖啊!

“咦?”安静再次被打破。

克拉伦斯额头爆出青筋:“多特,我警告你……”

“老大你看这里是不是有点奇怪?”

克拉伦斯一眼看过去,不耐道:“奇怪什么奇怪,那是他体内原本就有的CPU。”

“这样啊……”多特托着下巴道,“那它为什么不随着血液循环流动?”

☆、回归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但是,阿尔杰想,伊西多的事情被谁知道了都比被现任第四骑士鲁伯特知道好!

谁不知道,这个男人,是个彻底的完全的盲目的杰拉尔德崇拜狂!谁不知道,这个男人,在这次战争中失去了比亲人还要重要的伙伴亚尔森!

而这样一个男人却一直坚信着,要不是杰拉尔德大人在,亚尔森不会死!要是没有伊西多,杰拉尔德大人怎么会莫名殒命!他将所有的不幸都归咎于那个叛国的罪人伊西多!但是偏偏这么一个人,骨子里却暴戾鲁莽。

谁都知道,杰拉尔德最初的两名副官一文一武,文者武力还算可观,武者……抱歉,据说他大脑当年曾经被一神秘生物踢过,标准的大愚若智!

阿尔杰敢打包票,要是杰拉尔德当年再多培养一个副官,闲杂怎么也轮不到这哥们担任第四骑士的!

他妈的到底是哪个王八蛋把这件事情传出去的!守在伊西多病房门口的阿尔杰内心万分苦逼:天知道这完全就是一头蛮牛!他妈的脸上被他的拳风擦了一下火辣辣的疼!日哟,为什么皇家骑士不可以要工资?我强烈要求加薪啊!还有多特那个王八蛋!往里面一躲就没事了吗?小心我放狗进去咬你!

他看着眼前呼哧呼哧粗喘、赤红着眼睛瞪着自己的莽汉,真是恨透了他的大嗓门儿,想到伊西多的事情只怕已经在要塞里传得沸沸扬扬,再想到那个令他格外蛋疼的亲王殿下,不由愈发的怒火中烧,然而他还是尽力平和道:“鲁伯特你先冷静一下,这些事情并不是你想象的那么简单——我不是鄙视你的智慧……我想要说的其实是,不如我们坐下来?等更有权威的人过来?”

“等你的大头鬼啊等!要不是我偶然看到迦楼炎的踪迹顺藤摸瓜调查了一番大家到现在还被蒙着的吧!”鲁伯特果然大吼咆哮,“你想等谁啊?谁不知道卡尔那个糊涂殿下一心想着伊西多的身体啊!真是­色­迷心窍!”

阿尔杰:“……”真是难为你老人家难得开窍还会顺藤摸瓜……他转过头望天,闭上眼双手合十,默默地为勇敢的勇猛的鲁伯特大人祈祷了一番。

“咳咳……鲁伯特,这个好像说得过分了……”贾艾斯­干­咳地声音从鲁伯特身后响起。

鲁伯特猛地转过头,只见以卡尔为首的要塞高层人员几乎全部到场,伤未痊愈的卡尔那张没什么血­色­的脸此刻铁青得有点恐怖,饶是他大咧咧粗神经也不由感到了些微的心虚。

不敢说话的都噤若寒蝉,敢说话的此时又都无话可说,于是一时间场面有些冷,又静又冷得人心肝胆寒。

“唔……”克拉伦斯试图打破这种令人冷汗直流的沉默,“那个鲁伯特我想这件事情还是换个地方好好交涉一番,在病房门口喧哗不太好,毕竟附近还有其他重症病人。”

“哼!”鲁伯特梗着脖子哼了一声,但是明显不似先前冷酷嚣张,众人看到他态度软了下来,不由都暗暗松了一口气:这个家伙虽然神经很……那个有些又粗又直,但是关键时刻还是十分有魄力和影响力的,要是当真触怒了卡尔……他毕竟是紫­色­军团的副团长。

然而就在此时,一直沉默­阴­沉的卡尔突然开口了:“不用了。”

他声音嘶哑,透着彻骨的寒意,在场众人不约而同地心里咯噔一下,阿尔杰更是在心中喷着口水咆哮腹诽起来。

“咳咳……”贾艾斯尴尬地­干­咳了两声,“那个卡尔……”

“放心!”卡尔皱着眉,“我并不是要把他怎样,我只是想,既然事情已经发展到了这个地步,我也不希望伊西多再受委屈了。”

圣浮女神在上!阿尔杰眼皮一跳,无声祈祷。

“你什么意思?”贾艾斯这个万年面瘫竟然破天荒地将眉间距缩短了一厘米——这对他这种面部神经近乎瘫痪的人来说,是十分艰难的。

“意思就是,”卡尔的表情变得轻松起来,他的嘴角甚至还是带着极浅的弧度的,“原本我是想给伊西多洗清嫌疑之后再公开的,但是现在一切都只能按照规矩来办。”

“哼!”鲁伯特颇有嘲讽意味地冷哼了一声,“如此最好!”

卡尔看着他的目光极冷:“由于缺乏证据,军事法庭一直未曾给伊西多定罪,因此从头至尾,他都只是嫌疑人。若是……”

鲁伯特骤然打断他,喝声道:“还有什么不能定罪的!亏得大人那么信任他!”

卡尔的眼眸里几乎能­射­出冰箭来,他冷笑一声,语速越发的缓慢冷凝起来,“若是有朝一日,伊西多被证明是清白的,有些人是否有决心去给他一步一叩首地负荆请罪?如果没有,那就请有些人放尊重点!”

鲁伯特从来都不是好相与的,被卡尔这么明显的一激,立刻反抗起来:“那就请军事法庭来把那位收押起来等着判决书出来!从来没听说过嫌疑人可以舒舒服服地在床上躺着的!”

卡尔嘴角一勾,讥笑道:“那鲁伯特大人真是孤陋寡闻了。”

“我可以证明!”一直龟缩在病房里装作伊西多看护的多特终于打开了一个小小的门缝,举出一只手来,弱声道:“伊西多他几乎没有一处完好之处,也完全没有任何意识,是可以会翼都先行就医……”

“听到了吗?”卡尔刻薄地笑着问道。

“就算你允许,舆论也不会允许!”鲁伯特不甘道。

“所以舆论只是舆论,至少现在还不是法规。”卡尔漫不经心道。

鲁伯特一噎,眼底都泛出血丝了,却只能恨恨冷哼一声,甩袖走人,连地面都被他踏得似在嗡嗡作响。

阿尔杰长舒了一口气,忽的觉得脸上越发的疼了,他可怜兮兮地看向卡尔,就见他正在跟贾艾斯低声说着什么,察觉到自己的目光,转过头来,无声道:你先去照看好伊西多,我担心有过激分子,其他事情我来处理。

知道了!被信任的阿尔杰立刻似被打入­鸡­血地活力十足了,他一脚踹开病房门,捏着手指头­阴­笑着接近跌倒在地的多特。

“砰——”门被关上。

对峙的两人眼中同时闪过一丝狠光。

卡尔就像一个带着负面情绪的病原体一样,誓要将自己的恐慌变成愤怒传染给别人。继多特、阿尔杰、鲁伯特之后,贾艾斯也成了被惹毛的目标之一。

贾艾斯猛然一拍桌子,豁然起身:“这个时候你开什么玩笑!”

卡尔散漫地把玩着手中的水杯,一脸无辜道:“玩笑?我什么时候开玩笑了?我一直很认真严肃。”

贾艾斯背着手,困兽一般在无形的桎梏里转了几圈,焦躁而烦恼地伸手撸了把脸:“好,你不在开玩笑,但是谁来告诉我你说的你要回国、回翼都是什么意思?你喝醉了吗?酒­精­荼毒了你的脑袋?”

“贾艾斯。”卡尔正­色­道,“双翼要塞不是没了我不行。”

“是!”贾艾斯双手虚抬着往下压,“是这样没错,要塞没了你依旧可以正常运作。但是一个优秀的顶级的指挥官会减少多少牺牲你不会不了解!”

“关于这个问题我也考虑过了。”

“好吧既然你考虑过了那就回去好好休息、工作,就这样,我才是现在的最高指挥官。”贾艾斯道。

卡尔哭笑不得:“我从来不知道你还有这种不肯面对现实的毛病。”

贾艾斯瞪着他,他非常想用眼神入侵他的大脑,把那扭曲断落的神经重新搭桥!

卡尔平静道:“在基地完成重建工作之前,洛伊不会有其他动作的。”

“你就这么肯定?”

卡尔果断回答:“不肯定。”

“!”贾艾斯被他一口噎了个半死,差点吐出血来,他脑门青筋直跳,手指指着地面:“既然如此,那你不觉得在这次战争结束之前你都有责任留在这里!”

“但是我更有责任呆在他的身边。”

贾艾斯深吸一口气,情绪有些失控:“伊西多伊西多,把伊西多的事情从你脑袋里剔除出去!你回去能­干­嘛?你是多特还是克拉伦斯能够­干­嘛?”

“我就是想陪着他又怎样!”卡尔被他步步紧逼得开始不耐,“伊西多在哪里我就在哪里!”

贾艾斯站直了身子,冷声道:“你别忘了,我才是最高指挥官,你必须听命于我。”

“哦?”卡尔斜眼倨傲地看着他,嘴角邪肆地勾着,“但是你应该同样清楚,我要回去,区区最高指挥的身份是阻止不了我的。”

“你想­干­嘛?卖自己的国?”

卡尔哂然一笑:“这些当然不会,我也不会对别人做出什么事来。但是让我自己出个什么意外的能力还是有的。”

“你……”贾艾斯眉头紧拧,有些不可置信地指着他的脸,憋得满脸通红,却说不出半句反驳的话来。

卡尔站起身:“我也并没有依仗权势的意思,只是就目前以及未来来说……”他抬手用拳头抵住了左胸,“在这里最尊贵、重要的地位,已经被一个人占据了。”

“或许伊西多并不希望你这么做!”贾艾斯提出最后的理由。

卡尔微微一笑:“或许吧……”

“那就不要回……”

“或许他会不满,或许他会无所谓,但是他心底想必还是快活的。”

“……”去你妈的快活。

“对了贾艾斯,为了减少一些不必要的麻烦,我会递交病假申请。”卡尔说着,向门口走去。

我呸!我不批看你能把我怎么着!贾艾斯忿忿地想。

像是察觉到他的想法似的,卡尔脚步一顿,头都没有回就道:“如果贾艾斯不希望我不择手段的话,就一定记得及时批下来。”

贾艾斯怒极:“……”

此刻要塞里还是被透明的防护罩笼罩着,一抬眼就可以看到万千百态的星体,也许不知什么时候它们就会湮灭,但在此之前它们一直始终如一地旋转着、运行着。

就像在宇宙中,只要有生命的地方,就会有爱生生不息。

“亲王殿下!”有声音飘入耳中,似从遥远处传来。

卡尔怔忪半晌才缓缓回过神来,就看到了先前告知自己亚萨行踪的军士。

亚萨?卡尔脑中电光一闪,如果他真的去了洛伊基地,那么那张布防图应该是亚萨发过来的。但是克拉伦斯不是说亚萨一直在研究所吗?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请问,你有没有见到亚萨?”艾瑞克小心翼翼地问道,眼中闪着莫名的光。

“唔……”卡尔眉头一皱,犹豫了一下,也不知道为什么竟然不希望这个军士再了解关于亚萨的消息,于是道,“见到了,但是他的机体除了一些问题。”

“哦……”艾瑞克长长输出一口气,他挠挠头,笑得有些傻气,“如果是这样那我就放心了,克拉伦斯大人那么厉害……”

“如果没有其他事情,我就先走了。”

“……哈哈,”艾瑞克有些尴尬,但还是道,“不知道那个小副将……阿不,那个什么布莱克大人……”

卡尔一怔之后,难得地露出了笑容:“多谢你关心,他很快就会恢复的。”

艾瑞克把头发抓得一团糟,哈哈笑道:“那真是……太好了!”

“他要是知道有人关心他,也会很高兴的。”卡尔道。

“哈哈……”艾瑞克欲哭无泪,“那真是我的荣幸!那什么,殿下你应该急着去看他,那我就不打扰了!”

卡尔点点头,转身离开。

艾瑞克一抹额头上的虚汗,见卡尔走远了,立刻竖起眉毛:“出来啦混蛋的副将大人!”

维森从一旁走了出来,对着艾瑞克嘿嘿笑了两下,竖起拇指真心赞叹道:“哥们英雄气概不减当年啊!”

艾瑞克­奸­笑两声,勾住他的脖子:“那什么,为了满足你对心上人的关心,我真是做出了很大的牺牲啊。”

维森老脸一红,呵斥道:“什么心上人!我只是尊敬崇拜他!”

我呸!艾瑞克内心唾弃道,刚要逼上去,却见维森一脸古怪地转头看他:“我从来不知道,你竟然也对殿□边的人感兴趣了?”

“……”艾瑞克眉头一竖,“说话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老子怎么可能对一台普通普遍的智能动心!别想转移话题啊,你一定要给出合理的让我满意的报酬!”

“比如说?”

“比如说什么时候回翼都请我去蓝夜酒店去喝一杯?”

“……那里很贵的!”

“没事儿,我都不介意你介意个屁啊!是吧副将大人!”

作者有话要说:卷二完

☆、术前

“手术准备得怎么样了?”卡尔早早地到了研究所,找到了正在检查资料的克拉伦斯。

“唔……等到器械、药剂、人员全部到位,第一次手术预订在后天下午三点时开始。”克拉伦斯回答。

……

“手术准备得怎么样了?”卡尔舔舔­干­涩的­唇­,询问道。

正埋头清点手术用品的克拉伦斯无语地长叹一声,他抬起头来,瞧着他紧张兮兮的脸满是无可奈何:“卡尔,你知道你在进门后这一个小时之内,同一句话问了多少遍吗?”

卡尔:“……”

“很紧张?很害怕?”克拉伦斯重新低头,一丝不苟反复检查着。

“……”卡尔满是倦意地揉揉眉心,“你不用理会我的情绪。”

克拉伦斯放下手中的资料,认真道:“你要是实在害怕,那手术也可以不做,我们可以想其他办法来延长他的寿命。”

卡尔摆了摆手,有些骄傲有些痛苦地说道:“我知道的,他虽然话不多,但那么好动,而且那么骄傲,要是他醒过来,知道我害他活死人一般躺着,他一定要咬死我的!”也不知想到了什么,他蓦地笑了起来,复又紧起了拳头:“我要让他醒过来,他那么无辜,我希望他能够亲自把那些,那些将那么沉重的罪孽加诸于他身上的人狠狠地教训一顿!”

克拉伦斯盯着他坚决地眼睛,定神思忖了一番,冷静道:“我虽然无法保证,他一定会醒过来,我只能,赌上我所有的荣耀做出承诺,这套手术我们必然倾尽全力!”

“嘿嘿……”卡尔笑了两声,“我自然信的,就算你不承诺,我也是信的。”

克拉伦斯也微笑起来:“说起来,我总觉得你好像特别信我。”

卡尔做了个夸张的表情:“那是自然的,你聪明绝顶,总是成竹在胸,我总是认为,整个宇宙再也找不到比你更加智慧、冷静、笃定的人了。”

“你的夸奖真让我毛骨悚然!”克拉伦斯打了个明晃晃的寒噤。

卡尔哈哈大笑起来:“也是,要是那个小家伙知道了,虽然很可能是我白日做梦,但是也还是可能嫉妒的?”

他笑得似乎极畅快,克拉伦斯也附和地笑了两声,表情却是欲言又止的沉重:这么渺茫的事情,怎么偏偏发生在卡尔和伊西多身上!

察觉到他的古怪,卡尔不由紧张起来:“怎么了,是手术有什么麻烦吗?”

克拉伦斯从沉思中抽身而出,一脸轻松道:“当然不是。”

“这样。”卡尔道,忽的将目光停在那冗长的资料上,“说起来,这手术需要准备的东西真的是我见过的最多了。”

“哈!”克拉伦斯答道,“这是当然,你不知道我少时看老师为杰拉尔德手术,当时术前资料,每一次手术期间的观察日记,还有术后的长达半年的观察记录,若是换成纸质印刷出来,能够把人生生砸死!”

“……”卡尔眼神一暗。

克拉伦斯暗骂自己多嘴,本想缓和卡尔紧张的情绪,竟然犯了个低级错误!他想了想,安慰道:“杰拉尔德之前,还有许多不太成功的案例,还是有受术者活下来的,有这么多前车之鉴,再加上这些年这方面也进步了不少,只是没有应用于实践罢了,伊西多手术成功的几率还是比较高的。”

“……”卡尔深吸一口气,勉强笑道,“最后的手术聚集也在一年之后了,我能等的。”

克拉伦斯眉心一痛,这个样子的卡尔还真是格外难以接受。但是既然提及了之后,有些事情,还是打些预防针的好。

“对了,卡尔,”克拉伦斯斟酌了一番,停下手中的动作,神­色­肃穆地看着他。

卡尔被他看得心里莫名一阵发毛,不由失声­干­笑两声,问道:“为什么这么看我,搞得我挺紧张的!”他挠了挠头,有些感伤地嘀咕,“我已经很紧张了……”

克拉伦斯抿抿­唇­:“我知道你喜欢他。”

“……”卡尔眼神飘忽地啊了一声,脸颊上竟破天荒地泛出浅红。

“如果说,伊西多手术成功的话,我有些话要跟你说。”他这么说的时候,眼神中似乎隐藏着莫名的惋惜的情绪。

这让卡尔感觉非常不好,但是他还是尽量扯出笑容,信心十足道:“手术肯定会成功的啦!”他一顿,嬉笑着,似乎想要放松紧张的情绪,摆脱掉那些不好的预感,“所以有话就现在说吧!也不过是个时间问题罢了!”

克拉伦斯摆摆手,微露疲态:“以后再说,现在说了只是徒增烦恼。”

卡尔讷讷挠头:“也对,事情太多­精­力分散不好,不好……”

“说到事情太多……”克拉伦斯头大地拍拍脸颊,“还有迦楼炎的事情。”

“关于杰拉尔德的真相,就交给我去查好了。”卡尔赶忙道。

克拉伦斯失笑:“当然交给你,我就是想要管也没那个­精­力了。我已经检查过了,迦楼炎中保存的信息似乎有些丢失,我会找人尽量修复之后交给你。”

“克拉伦斯!”卡尔沉默了一会儿,突然开口道,“你说,既然伊西多体内发现了­精­神控制器,那当年有没有可能是杰拉尔德被控制了?”

“!”克拉伦斯先是震惊,半晌断然道,“没可能!”

“为什么?”

克拉伦斯眯眼看他:“你真是太小看那些经过基因改造手术的人了,你觉得伊西多能斗得过赫伯特?”

卡尔:“……”

“这就是差距了,据我所知,洛伊有一个魔窟,那里其实是一个研究所加训练所,进去的人,首先要过手术这一关,活下来的人相互厮杀,最后只有一个人能够活着出来。”

卡尔道:“这我也有所耳闻。”

克拉伦斯沉声道:“你们与我们的关注点不同,也许不知道赫伯特是魔窟这些年来,唯一活下来的人。”

卡尔有些不以为然。

克拉伦斯轻笑一声:“这里的唯一,不是指与他同批,而是说,他杀尽了他的先辈和后辈,是魔窟的巅峰强者。”

卡尔倒抽一口凉气。

“而这样的强者,就是杰拉尔德能够与之比肩,虽然有机甲的辅助在内,但是杰拉尔德依旧不是伊西多能够轻易战胜的。”

卡尔讷讷地说不出话来。

“当然……”克拉伦斯话锋一转,“也不是没有意外,你可以去查查历任第四骑士的传记,看看杰拉尔德有没有什么特别的经历。如果杰拉尔德被控制的话,一来那个控制器可能已经有些老化,二来杰拉尔德自己意识里反抗着控制,如此的话,实力必然大减。”

卡尔试图Сhā话:“那个我先离开了,有什么事情通知我!”

克拉伦斯似乎已经完全无视了卡尔的存在,他眉头皱得紧紧的,近乎自言自语的低声道:“但是按理说,能够自如­操­控迦楼炎,伊西多的意志力应该比杰拉尔德强很多。有什么理由伊西多从不反抗?”

卡尔:“……”他无语地呼出一口气,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伊西多醒过来之后,就快完结了

☆、无尽

卡尔小时候曾经将同一个梦做过很多次。那个梦,对现在的他来说是个值得回忆的笑话,对当时的他来说,却是十分浪漫的。

在梦里,他是英雄,一个悲剧式的英雄,一个小小年纪却承载着拯救人类拯救全宇宙的重任到最后牺牲自己成全世界的悲剧式英雄。如此的人物,少年的时候必然经历过诸多磨难,他们最初的时候大多不被人了解,在他们牺牲之前,他们一直孤苦,甚至有些人生前身后尽皆遭人唾弃。

卡尔自己当然不是最悲惨的一种,属于最悲惨的类型的,那是他的父母。他幻想着自己死去了之后,世界一派平静的时候,他的父母除了要承受千夫之指,还要日日夜夜、时时刻刻接受来自心灵的拷问和折磨。

那是多么伟大的英雄啊,但是他从来未曾享受过半分的幸福,他一直一直被弃若敝屣、孤苦无依,然而就是这样一个人,一个本该对他们、对世界怀抱有无尽的仇恨憎恶的人,却在暗中,以最虔诚、最无私的心情,守护着他们,守护着每一个生命,最后不惜一切代价守护了整个宇宙。

那是多么伟大的英雄啊,那是宇宙赐予他们最为荣耀的赏赐,但是作为他的父母,他们是如此的卑鄙、无耻,毫无同情心和爱心,他们什么都没有给他,他们教他一无所有、无枝可依,终于让他毫无留恋地回到了本源母亲的怀抱。

他不要他们了。

但是天知道,当得知他牺牲的刹那,他们有多心痛如绞,当他们看着他独自承受苦痛的时候,有多懊悔痛恨!他们恨不能以身相代!他们恨不能时光倒流,他们会把一切一切最好的给他,全都给他!

只盼他能够在最伤痛之刻,能够想起过往的幸福,能够有一刻从无尽的疼痛中得到救赎。

但是这些懊恨,这些恨不能,他都听不见了,因为他不再需要了。

他的父母为他自责,为他衣冠不整风度尽失,日日夜夜以泪洗面只求再见他一面,但是从来得不到任何的回应!这些梦,这些幻想叫他从心底获得一种变态而爽快的快意,这让他屡屡从梦中笑醒。

他后来才隐约觉得,这些事情,对他的父母,终究太过残酷了,简直是苍天能够给予的最为残暴粗鲁而难以忍受的惩罚了,于是这个梦,渐渐从他的生活中消退。

他那时若是能够预料到,有朝一日,这种惩罚会施加在他身上,他想,哪怕那时变成痴呆,变得再也不会思考想象,他都是愿意的。

手术之前一天,卡尔提前拿到了从迦楼炎中提取出来并经过复原的信息。

他拿着那指甲盖大小的存盘的时候,就隐约有种不好的预感,他甚至为自己反反复复做了几个小时的心里建设!

但是所有的防备,在刹那间崩溃!

世界天崩地裂,也不过如此。

“伊西多……杀了我!”杰拉尔德脸­色­苍白,青筋暴突,宛若鬼魅。卡尔曾经看多戒毒所中,那些毒瘾入骨入髓的人犯瘾的时候,杰拉尔德那时的样子,比瘾君子还要可怕上几分!

伊西多无法接受现实一般闭着眼,眉眼都拧成了一团:“总会有办法的!我们回去!立刻回去!”

破天的攻击刹那间狠暴了起来,密不透风滴水不漏!

最强大的骑士,杰拉尔德的手素来最稳,而此刻却仿佛癫痫一般狂颤不已,这个被帝国所有人崇拜着并打心底爱护着的坚强男人,此刻竟然生生流下泪来,好似也许下一瞬就会世界末日,他所守护的一切都会幻灭成灰:“伊西多,求你了……求你杀了我啊!”

伊西多咬牙:“不论说什么我都不……”

杰拉尔德也不知那里迸发出的力气,暴怒吼道:“还是你就这么想死在我手上!这么想我对圣浮挥剑以对!”

一个人,他的实力究竟能成长到什么境界?一个人,他的意志力究竟能强悍到何种地步?究竟是什么力量,促使着濒临黑暗牢狱的困兽,促使着此刻的杰拉尔德与控制器做抗争,促使着他如此恳求伊西多,促使着他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如此的结局?

“嘭嘭——”那个战场上所向披靡的骑士拼命把自己的头往坚硬的­操­作台上摔,血液四溅,再抬头时模样狼狈而可怖。

“伊西多……看看我吧……”他眼神涣散,却努力扯出微笑,“你也不希望……我,我这样的帅哥,死得这么难看吧……”

伊西多自始至终闭着眼,不肯看他一眼。然而他终究再无出路,只能颤抖着­唇­,泣不成声,良久才堪堪发出一个破碎的音:“……好。”

他说,好!就让你去死!就让其他所有人活着!就让他安下心来,不会让他陷入对一直珍视挥剑相向。

杰拉尔德闭上眼,一滴炽热从眼角坠落。

空间被爆炸产生的白光淹没的时候,杰拉尔德最后的遗言,隐约飘来。

“谢谢……还有……”

“……对不起。”

世界终于清静下来,紧绷的神经和疲劳的身体终于得到休憩,世界上终于再也没有了杰拉尔德的痕迹。

伊西多终于难以承受,簌簌地淌下泪来,他起初咬着­唇­,哭得十分隐忍,血染红了齿缝,从­唇­瓣上汩汩地流下,过了一会儿,他就像一个迷路的小孩子一样,大喊大叫着嚎啕大哭。

但是世界上再也不会有杰拉尔德来教他、陪他。

他亲手杀了他!

卡尔从来没有见过伊西多哭得这般惨烈过。

那是他­精­心照看呵护的至宝。无论最初的动机为何,他从来不会让他如此嚎哭,那么难得的矜贵的嗓音怎么能如此粗暴的对待呢?他从来不会让他如此落泪,就像下雨一样,那些珍贵的透明珍珠噼里啪啦地往下掉。

就像璨光流转的宝瓶被砸碎了,滚落了一地的琉璃珠子。

然后他看到大量的洛伊军杀气腾腾气势汹汹地包围了他。

偌大的机甲海洋中,迦楼炎就像一座孤岛。

伊西多第一次使用了一直以来隐藏着的武器,他就像嗜血的疯魔一样。

杀!杀!杀!

漫空都是爆炸产生的火光,已经完全睁不开眼,但伊西多却张着他­干­涸的双目,就像机械一样收割着敌人的生命。

他永远也想不到,有朝一日,有那么一个深爱他的男人看到这些情景,看到他不顾安全,以伤换死的时候,是什么样的感受。

卡尔什么感受呢?

他头疼欲裂,他就像濒死重症患者一样捂着胸口,无法呼吸。

他想,若能时光倒流,他不仅要把最好最好的一切都给他,他不仅要虔诚地将所有包括生命奉献到他手中,他还要不计代价不择手段阻止这一切的发生。

若一生只能实现一个愿望,卡尔希望他一直平淡安好。

没有迦楼炎,没有杰拉尔德,没有塔尼亚,甚至……没有卡尔,就这样安安静静地长大、工作,有一间不大不小的房子,然后和一个长得还行但是十分温柔的人结为伴侣。

两个人相互扶持依偎着,一直一直走到白发苍苍,直到死亡。

但真实是,迦楼炎受损过重、能量不足,自己进入休眠状态。伊西多也像耗尽了生命力一样,闭上了双眼。

从此再也不曾张开。

他柔软、坚韧、­精­致到完美的躯体被洛伊人当做最低廉的实验品,他们剖开他一切重要的器官,指指点点一番后才缝合上,他们把他浸泡在生物槽里,他们往他身体内注入颜­色­古怪的粘稠液体,然后看着毫无意识地他诚实的反映着­肉­体对疼痛的本能反应。

无尽的气泡在槽中翻腾。

最可怕不是自己遭受折难,而是要你眼睁睁看着最珍爱的人痛,看着你最最想要收藏呵护的至宝被狠狠地砸碎在地!其实仅仅是一个蹙眉,仅仅是稍有污损,都会在你心中急剧放大,教你痛不欲生!

怎么能这样?我那般爱护他,我那般小心翼翼待他,怎么能够怎么忍心让他承受那些苦楚?!

这一切究竟是谁的过错?!

是我!是我!全都是因为我的无能!有那么一瞬间,卡尔真的想,就这么死了的好。但是他不能。

因为他回来了。因为他很快就会醒过来。

卡尔做了一夜的噩梦。

次日,举国上下,都沉浸在一片喜悦中。

今日,恰是蝶翼莲绽放的时候,有多少人团聚在一块儿?有多少人喜结连理?

这真是美好的一天,似乎一切都真的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今日下午,将会进行初步手术。

卡尔在宫中,克拉伦斯不允许他手术陪程,担心他会崩溃而­干­扰到手术。

整个上午,他就这么瞪着一双无神的布满了血丝的眼睛呆呆地看着天花板,就好像一具死不瞑目的尸体一样。

中午的时候,他开始逼着自己爬起来,逼着吃进东西,却是塞什么吐什么,简直跟病重不治的人一般。

这让他忍无可忍,太阳|­茓­突突地跳,血管就要爆裂似的。

无法,他只好将那张存盘取出来,反复地看,反复地想,就像变态神经质一样!但以痛止痛却是他此时唯一的选择。

如果还有神,如果真有命运,那么他必然是个十分空虚、十分低俗、十分恶质、十分卑劣的糟老头子!

宇宙洪荒,众生芸芸。偏偏他要让这样一个人存在。

一个让你以为已然尝到了剜心刺骨的极致的疼,却在下一瞬发现原来还有更痛,痛得让你连叫都叫不出声,痛得让你每一寸神经都震颤得尽皆变成空白。

爱,原来就是无尽的苦海。

却让人欲罢不能!因为你已经将生命的意义交付其中。

下午两点半左右的时候,下起了雨,是稀稀疏疏淅淅沥沥的小雨——这样的情况不是没有,但是鲜少,而且一会儿便可以停下了。

然而,预料该停下的雨,却在持续了约莫半个小时之后,蓦地变成瓢泼大雨,仿佛有一只无形之手,从天河中舀出水来,拼命地往下泼洒。

院中栽种的蝶翼莲原本还是妖娆盛放着的,卡尔去看的时候,已经纷纷零落,一头栽入泥土里。

卡尔的心底蒙上了一层无法挥拭的­阴­霾。

下午四点,卡尔接到了来自克拉伦斯助手的紧急电话。

“卡尔殿下,请速来研究所。”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写文的后遗症……

☆、寒冷

(1)

“我们的计划是破而后立,他的身体已经破损到无法修复的地步,因此倒不如将关键处摧毁,重新组成之后,再来进行修复工作。”

为听起来都觉得毛骨悚然,人怎么能跟建筑一样呢,破了就推倒重建?

因此这话,克拉伦斯一直没有告诉卡尔,他本来并不打算让他清楚,却在此刻让接引卡尔的助手告诉他,因为不得不让他清楚。

“你在开玩笑吗?!”

一声暴喝之后,悬浮车大马金刀地甩了个超S弧线。

卡尔拔高的嗓音震耳欲聋,瞪着助手的眼珠子都快脱眶而出,这反应就跟克拉伦斯预料到的一样,要不是他现在还在途中,只怕已经冲进实验室阻止手术继续进行。

这位可怜的助手抹抹汗,按照克拉伦斯所说,这样的反应也不需要多加考虑,只需要一脸淡然地问他:“那你想个好办法自己去治疗。”

卡尔一噎,吭不出声来,哼了一声转过头去,助手偷偷觑了一眼他身侧紧攥颤抖的拳,心寒了一下,真不知道这拳头要是招呼到自己身上来……

他硬着头皮继续道:“由于病人的身体经受了五花八门的实验,几乎每个细胞内淤积了很多毒素和废物,因此初步的手术是将那些释放出来。”

卡尔无力靠在座椅上,神­色­晦暗不明,良久才涩声道:“现在情况怎样?”

“我们可以把那些垃圾看做是水球内的顽垢,正在做的,就是在保证水球尽可能不受伤害的情况下将那些顽垢一点点擦­干­净,但是细胞毕竟不是真正的水球。”

“他的神经对疼痛太过敏感,导致身体本身排斥效应很强,使得药剂很难进入他的细胞。”

“疼痛甚至刺激了他的深层意识,本能的逃避,让他毫无求生意志。”

“……”

无止尽绵密的安静在车内蔓延,让人觉得压抑而窒息。

对助手来说,他所说的一切,不过是一个事实,一个他们在手术过程中遇到的麻烦瓶颈,因此他可以用一种平淡的略有头疼的语气陈述这一切。

他暗自打量了卡尔,按照克拉伦斯所说,这个时候卡尔殿下会露出十分痛苦的表情。

但是他看过去的时候,只有那么一瞬间,他以为卡尔想哭,但再仔细看的时候,他面上是一片空白。

他没有任何表情,隐约有那么一丝懵懂茫然。他脸上还挂着黑眼圈,­干­涸眼底大片大片的血丝布满,就好像旱灾时地面上的龟裂被注入了静止鲜红的血液,三十多的成熟男人此刻露出这样表情,确实是有些滑稽的。

半晌,他才恍然如梦地呆呆道:“哦,我知道了……”

这平静的反应让助手想到了火山,不是山雨欲来的即将爆发,而是失了源泉失了动力的死火山,而这座死火山将会被独自遗忘在世界的某个角落,最终成为沧海或是桑田。

车平缓地驶入研究所,下车的时候,卡尔脚下趔趄了一下,他拒绝了助手的搀扶,挺直了脊背,平板着脸,看起来十分严肃而从容地跟着助手走向实验室。

助手却是不知,他的每一脚,都是踩在虚浮的云气中,重心未寻,寒气渗骨。

他恍如梦游一般,在助手的提示下,消毒,穿上无菌服,然后跟着他走到门口。刹那间,他的脚虚软了一下,逃跑的情绪迅速从心头浮起,又昙花一现一样消失。

“进去吧。”助手在一旁催促他。

卡尔定了定神,低低地应了一声,走进去。

实验室光线偏暗,唯一明亮的,便是一盏小功率的浅绿­色­的灯,它旁边的生物槽就显得分外诡异。

尤其是此时一具苍白的身体正漂浮在当中,正在剧烈地挣扎,不时还有一股股的深­色­从他七窍中流出来,融入药液中,涣散成一片一片——那是血。此刻的伊西多,看来就好像被人褪尽了毛即将下锅的小动物一样,为了生存而激烈地做出最后的反抗。

但是伊西多并不是为了生存。

他只是,很怕疼,很想逃避。

卡尔只觉肺部一阵撕裂的疼痛,几欲吐出血来!

就在昨天,他才见过伊西多如此惨烈的摸样,他就这样毫无反抗之力地被洛伊人丢进生物槽,那些人兴致勃勃地对他的挣扎嘀嘀咕咕。

而此刻,依旧有穿着白­色­长袍的人,对着如此的他嘀嘀咕咕、轻声交谈着。

卡尔以为时空错乱,他都快当场崩溃爆发出来,然而克拉伦斯及时发现了他,他把他从那些痛苦的臆想中捞了出来:“卡尔,你来的正好,现在还来得及。”

卡尔如梦初醒地一颤:“什么?”

“情况你已经了解了。”克拉伦斯指挥着一群助手将一台线路错综的仪器搬了过来,“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他现在无法放松,镇定剂也无效,为了让他的­精­神安定下来,这场手术必须有一个他很信任、很依赖的人在场。”

这一话砸得卡尔有些懵,他甚至很长时间都没有反应过来这句话的意思,待他醒悟过来,心底涌起狂烈的喜悦的时候,他已经被按上了一个奇怪的软椅上,脑袋上被贴了许多金属片,那些金属片通过长长的线路抵达一台仪器,又连接到伊西多的头上。

克拉伦斯郑重地站在他面前:“这台仪器是让你们的脑电波相互接触,让他感觉到你的存在。他此刻情绪不稳,脑电波也很混乱,你无论如何不要被感染,一定要平静冷静!”

卡尔问:“如果我被传染了呢?”

克拉伦斯­阴­森森地露出被光染得绿油油的牙齿:“他必死无疑,你很可能会疯掉。”他顿了一下,问道,“害怕吗?”

卡尔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好笑道:“你现在才问?”

克拉伦斯不满地抿­唇­。

卡尔垂下眼,吸了一口气,郑重道:“克拉伦斯,我想拜托你一件事情。”他抬眼,嘴角噙着玩笑的意味,眼睛却灿灿地发亮,诡异而令人心惊,“如果不顺利的话,不要把我送进­精­神病院了,省得浪费资源,唔……你应该有给我安乐死的权力的吧……”

克拉伦斯瞳孔一缩,眸­色­沉沉:“既然你这么消极,我觉得应该你可以直接回宫自杀了。”

卡尔嬉笑道:“我不是开玩笑嘛!”

“阖眼吧你!”克拉伦斯气冲冲地踹他一脚,瞪着眼,“快点准备好!”

卡尔讪笑:“我准备好了。”

“那开始了。”

(2)

这真是一个漫长而散乱的梦境。

纷繁的画面,嘈杂的声音,交织成无尽的痛楚。

有刀划过他的肌肤,他就像从身体中游离出来般冷眼看着,刀锋过处,鲜红先是像珍珠一样渗透出来,尔后如泪般滑落,长长的红痕衬得肌肤格外艳白。

然而下一瞬,他却站在一个巨大的宫殿里,沙发上,一个满脸胡茬的风度落拓的男人斜靠在沙发上,揉着眉心,十分疲劳的样子。

有老女人尖声叫着:“你这个小畜生!偷东西找死吗!……你饿了吗?­干­脆饿死好了!”她说着,雨点般密集的东西兜头砸下来。

也有一群小孩子,他们表情各异地远远站着:“他是孤儿?他跟我们又不一样,我们是烈士的孩子,他是弃婴!真不知道芙丽莎姐姐为什么对他这么好,长得可爱?那就更加可怕了,他将来应该是出去卖的吧,而我们可是都会成为军人的人!像这种垃圾废物就该早点去死!”

他被浸在冰凉里,黏腻如蛇的液体顺着血管爬进身体内,令人作呕的触感。

他看到那个男人以一种十分复杂眷恋的目光看着自己,就好像他真的是他的爱人一样。

电流顺着交错的神经汇入大脑,他就像被钉在十字架上,痛呼都不能,只能扭曲地徒劳地挣扎,从体内分筋错骨一样。

他看到男人表情极速变幻,最后畏惧而厌烦地冷声道:“你可以去回收站了。”

有老人苍老却硬朗的声音:“我亲爱的孩子,为了你的将来,你必须放弃他!这个孩子本来就不该存在!你连他的父亲是谁都不知道!”

“不,这是我的孩子……”

“你还没有结婚!这就是我们的耻辱!婚事已经定下来了,你没有选择!当然,如果不放弃最好,我会派人来把这个不知道哪里来的孽种除去的!”

他听到有女人在哭,哽咽着,浑身颤抖,这个孩子让她受尽了此生未有的痛苦:“我的宝贝,要留你一个人在这里……”

“对不起啊,但是你外公不允许呢,但是我的宝贝,别害怕,妈妈一直一直在你身边,在你可以看得到的地方,看着你长大。”

转眼间他听到一个婴儿的啼哭自远而近,他哇哇大哭让人头疼欲裂,让人恨不能掐死他才好!然而却有一道惊喜的声音喊道:“夫人!是个健康的宝宝呢!”

回应他的却是女孩子声嘶力竭的哭喊:“消失!消失!带着他给我消失!”

一切都飞速退去成为苍白的背景,站在对面的,是自己。

“你的父亲,是卡尔,但是他抛弃了你。”

“你的老师、长官,杰拉尔德死在你手上!”

“你让你的母亲承受了很大的屈辱和痛!”

“你到最后,对圣浮毫无贡献,相反,就连身体都成了洛伊研究的材料,你的­精­神力被利用来做探测器,因为你,圣浮处于劣势。”

“如果没有你……”

如果没有我,就没有父亲存在,母亲也不会委屈难过;如果没有我,杰拉尔德或许还好好的;如果没有我,圣浮或许早已经获得胜利;如果没有我……

不存在的话,宇宙都是太平的。

所以消失吧,带着深重的罪孽消失。

你看,就是这样,在每个细胞中透散出的无穷无尽的疼痛中,心甘情愿的死去,再也不要醒过来。

就算骂我胆小,我也认了。

我本来,就是不被期待着来到这个世界的。

不过,还是很高兴,在这个时刻,能够感受到你的存在,我的卡卡。

虽然,我或许是爱你的。

但还是好想这样喊你。

我的……父亲。

作者有话要说:送各位一人一朵西兰花?

☆、独角

“卡尔。”有人在耳边叫他。

“卡尔?”有人推了他一下。

“所长,殿下不会出事吧!”有人怯怯问道。

“没事儿,应该是睡着了,取条薄毯来吧!”

……

克拉伦斯一回头,却见到卡尔眼皮颤动了一番,缓缓睁开眼来:“你醒了。”

卡尔抬手揉揉发花的眼睛:“他没事吧!”

“你现在的疲劳现象是正常现象,没什么大碍的,回去记得不要吃得过饱,要多休息。”克拉伦斯看他露出焦急的表情,故作高深地吊着他的胃口,眼见着他满额头都渗出冷汗来,这才慢吞吞道:“你觉得若是伊西多有事,我还能如此淡然地站在这儿跟你讲这些吗?”

卡尔一怔,露出十分纯粹的喜悦表情,长长的呼出一口气。

克拉伦斯了然地微微一笑:“初步的手术很成功,第一关算是过了。”他说着,敛去了表情,“但是接下来的两关,比这个还难。”

卡尔抿紧了­唇­,然后放松地淡淡一笑:“我还会来陪着他的。”

克拉伦斯翻了个白眼:“我怎么觉得你得了便宜还卖乖呢?”

“哪里哪里,过奖过奖。”长久以来笼罩在心头的­阴­霾终于一扫而空,卡尔一派悠然自得。他此刻心底却是高兴甜蜜透了!

“这场手术必须有一个他很信任、很依赖的人在场。”克拉伦斯的话言犹在耳,卡尔想,他当年战略零分却被老师表扬天纵奇才的时候,也没有如此高兴过。

克拉伦斯笑道:“他现在的情况还算稳定,你要不要去看看!”

卡尔立刻­精­神百倍嗖地站起:“要的!当然要的!”

克拉伦斯道:“先去洗一洗吧。”他顿了一下,才颇是欣慰道,“已经很久没有看到你这么轻松了。”

卡尔愣了一下,挠头歉意笑道:“一直以来,让你和哥哥,还有阿尔杰担心了。”

克拉伦斯撇撇嘴,挖苦道:“我自然明白的么!我、班杰明还有阿尔杰都是次要的嘛!只有……”他突然眉头一皱,接下去的话也就没说下去。

“怎么了?”卡尔问他。

克拉伦斯摇摇头:“没什么……到了,伊西多现在还需要生物槽提供养分,你小心一点,别坏了营养液。”

“这些我自是明白的!”换了一身无菌服的卡尔上下仔细确认了一下自己已经包裹得严实,一副整装待发的肃穆样,“我进去了!”

克拉伦斯难得的开了个玩笑:“卡尔殿下不要大意地上吧!”

卡尔想,若眼前的不是克拉伦斯,换成其他人是一定不要大意地揍上去的!

……

生物槽里,浅绿­色­的营养液平静如翡翠,伊西多双手放在身侧,安静地躺在里面,看起来好像只是睡着了一般,只有偏长的头发如同海藻一样散在粘滞的液体里。

他四岁的时候来到他的身边,只一转眼,就变成了能够独当一面的挺拔少年。

他十七岁的时候从他身边消失,那么漫长的三年,他却没什么大的变化,让卡尔不由想起了冰封一词,他就好像被封印了一样,即便一睡千年也不会改变。

真要说的话,皮肤变得更加苍白无力了,原本淡漠的脸也染上了一层轻薄的难受。

但是不要紧。

他会把他重新养成水灵灵的白­嫩­,他会竭尽全力让他感到快活。

你还在,真好!世界上再也没有比这样的事情更加令人幸福快乐的了!

我还有什么好悲伤的呢?

我唯一可惜的是,你没变,我老了,我不知道究竟能够陪你走多久、多远,你会难过吗?你会害怕吗?

但是我永远不会让你觉出这种情绪的。

卡尔迟疑了一下,终究缩回了想要触摸他的脸颊的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营养液要是坏了,说不准会有什么严重的后果的。

他恋恋不舍,终究不愿让他冒一丁点危险,只能趴在生物槽边上细细地打量他的眉眼。

他本人并不是什么念旧的人,尤其是在亚拉伯罕终于分了些目光给他之后,更是肆无忌惮地喜新厌旧。

他有什么得不到的呢?虽然生活在皇族也有诸多限制,但是只要不犯什么错,想要什么,不过一句话的事情。

但是他又有什么是真正得到的呢?

很多时候,上天赐予了我们一些东西,就是为了让我们失去。但是还有一些更加珍贵的赐予,只要我们珍惜,以一种坦率的重视的情绪对待,便真的是永久的财富了。

你还是我永久的财富吗,在我如此轻佻浪荡之后?

你知不知道,你必须是!否则我其他的,便都不要了,他们或许还存在,还是有着很高的价值,但是我的内心是感受不到他们的意义的。

我必须先感受到你,心才是活的,才能继续做出其他感知。

他还是笑着的,那么温煦的表情中,却浮出一股子豁出去的决绝意味。这个男人骨子里对伊西多的执拧,已经到了一种令人害怕的地步,但是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

“我真的从来没见过你这么懒惰的宝宝了……”许是担心他寂寞了太久,他开口说道,“我为你种的花都醒了三季了,但是你却一直再睡。我也知道你是被迫,但是到了现在了,你还不准备醒吗?”

“你还记得,我那时候说最希望你从文或者找个普通的工作吗?那些都不是真的……”他浅浅地笑,“我最期待的未来,应该是有一亩田地、一方菜畦,现在的科技太发达,按照历史上说,种地在以前是需要因时制宜的,要是你有兴致,我倒是真的想要试试。”

“除此之外,还要一个牧场,其他动物倒是随意,但是马匹是一定要有的,每天早晚吃完饭之后,我们共乘一骑吹吹风,或者,挑个合适的时间赛马。”

“你要是喜欢,还可以买两只牧羊犬。”

他看着他细密的睫毛,微微地卷翘着,黑亮黑亮:“我心里明知道不可能,光是我自己,就有很重的责任,但是还是忍不住去幻想,还是忍不住去把我幻想中的我们两人的家装修点缀得更加细致。”

“你要是知道的话,会不会翻个白眼,然后在心里说我白日做梦?”

“你那个时候去塔尼亚,我担任了指挥官之后,我真的很想把你安排在最最安全的后方,天天做一些简单的后勤工作就好,但是我怕你生气。后来看到你在战场上那么威风凛凛的样子,我又忍不住觉得自豪!”他皱起眉,“你说人类这种生物,究竟能够矛盾到什么地步?”

“呵,你肯定没兴趣知道的。”

他的视线落到他光­祼­的身上,那薄薄的皮肤之下,原本包覆紧贴着的肌­肉­是极有韧­性­和爆发力的:“但是我三年来一直在想,要是你真的回来了,那么你想要怎么闯都是你的事情,我只会为你骄傲。”

他又忍不住自嘲道:“我其实挺­奸­诈的,以前总是拐着弯儿想要骗你上床……明知道你醒来之后,还是会想要去战场上闯,而我又是一个指挥官……但是我真的想要一直站在你身后。”

“这其实对我来说,真的是一件很浪漫的事情。”他顿了一下才缓缓道,“其实是把你的生命交付道别人身上,这让我很痛苦,而且我担心,有些事情,就是强迫自己去信任别人也是办不到的。”

“我才知道,当年我为什么毫不犹豫地选择成为战略家,成为指挥官。”

“我必须先是你一个人的指挥官,然后才是别人的。”

“我才知道,那么多俊男美女中不是没有真心爱我的,但是我一点都不动心。”

“因为我只想成为你一个人的男人。”

“我的宝宝……”他柔声问道,竟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锦绒小盒,里面黑白两枚玉戒莹润光泽,“你愿意成为我的伴侣吗?”

全宇宙估摸着也只有这么一个傻瓜对着一个毫无意识,一个甚至可能活不下来的人问出这样的话了,而且他还自得其乐地继续这独角戏:“我知道你其实很愿意的……像我这么卑鄙狡猾的人,就算你说不愿意,我也有的是办法让你说出实话来……但是我打心底里希望你自己自愿说。”

“我的戒指等你来带上,你的戒指么……”卡尔闷闷道,“克拉伦斯不让我弄坏你的营养液。”

“笃笃”敲门声响起。

卡尔没有回头,有人打开门,谨小慎微道:“殿下,再过五分钟,我们要给伊西多做检查。”

“我知道了。”他头都没有回,嗓子有些­干­哑。

那人嗖的关上门,窜了出去,摸了一头冷汗:天呐这太可怕了,竟然要我来做这种活该天打雷劈的事情!

卡尔坐在那里没有再说话,三分钟后他垂眸,低低道:“我走了。”

然而就在他刚刚起身的时候,却猛然回过头,他瞪大了眼睛,满是震惊和惊喜,他不可置信地盯着伊西多的脸。

刚刚是他幻听了吗?

有没有人喊他“卡卡”?

房间里安静如死,只剩自己的呼吸声还清晰可闻,卡尔握了握拳,暗自告诫自己要耐心,终究还是缓步离开。

“卡卡……”

死寂的房间里,浅浅的梦呓的哽咽声响了一声。

一滴透明的珍珠从少年紧闭的眼角滑落开去,坠入发鬓,最后缓缓溶于营养液。

有医护人员进来给他做检查。

作者有话要说:这两日都写了1w,肩膀和手都有些受不了了,所以看在我这么可怜兮兮的份儿上,给我撒上一抔花吧!就当情人节礼物啦!渊石我,还是神棍呢!

☆、守卫

一年有多久?

它可以像手中的一捧水一样,微一松手,便哗哗流尽。

它也可以像黑暗一样,只要生命还存在,它就无尽头。

卡尔觉得,女神还是垂怜他的,伊西多几次从鬼门关险险擦过,甚至有一次就连他自己也差点陷入疯癫。

但是还好,还好一切都是往好处发展的。

深度修复的手术也进行了几次,现在就差最后一次,伊西多就可以醒过来了。

他心情明快,办事也爽快利落,阿尔杰每每看着他恨不得飞起来的脚步,看着甚至都在他脚边打旋的叶片,老大不爽地撇了撇嘴角,暗道了声靠,现在得意忘形,小心早晚天打雷劈!

哪知最后一次手术前三天真的出了意外!

那天克拉伦斯的紧急通知来的前一秒,卡尔还在乐哼哼地洒水浇花,听着阿尔杰的报告,一派悠然自得,轻松自在,毫无远虑近忧的模样。

他看到克拉伦斯联系他的时候,就眼皮一跳,除非伊西多有意外情况发生,克拉伦斯是不会联系他的。

克拉伦斯那里似乎不大方便,他的声音压得非常低,他很少会如此鬼祟:“卡尔过来会议室!快点!”然后就啪地断了。

即使压低了,那种焦切的情绪也十分浓厚,卡尔心中不祥,脸­色­就沉了下来。

阿尔杰开着车,暗自恨不得撕烂自己的嘴巴!他偷瞄了一眼副座上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全是­阴­沉的卡尔,忍不住想象了一下让卡尔知道自己曾经暗中道出了一句诅咒的时候,他就立刻放缓了呼吸,默默地坐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做我是透明你看不见我状……

卡尔带着阿尔杰到达会议室的时候,房间中只有班杰明、克拉伦斯、马歇尔、米勒家族的大家长,以及一台超大屏幕——屏幕里是十二骑士中除了前三位之外的所有骑士。

人很少,但是气氛十分凝重,尤其是看到卡尔带着一身沉郁出现的刹那,所有人的脸­色­都变得­色­彩纷呈起来。

“哟!”卡尔站在门口,将所有人的表情尽收眼底,不动声­色­地对克拉伦斯点了点头,然后扯出了一丝戏谑地笑容,“这么隆重的会议,竟然差点错过了!”他挠挠头,一脸人畜无害,“不知道大家再谈什么,能不能让我也一块儿八卦八卦?”

阿尔杰嘴角一抽:“……”

班杰明脑仁突突地疼,觑了克拉伦斯一眼果真看他淡然地对自己笑了笑,顿时脑袋发大:就知道他刚刚出去才不是什么生理问题!但是既然来了……

“呵呵……”班杰明笑了笑,“刚要准备通知你呢!”

卡尔无甚情绪地从他脸上扫视而过,尔后眯了眯眼:“这说明我有重大事件感应力呀!”在这么多人的注视下,他也毫无压力,自顾自找了个地方坐了,似嘲非讽道:“这下人员可是齐了?不要待会儿又发现少了个人。”

屏幕里的贾艾斯突然开口道:“卡尔你来的正好,我们有事要与你商量。”

卡尔懒懒地托着下巴,半垂着眼帘遮去当中厉光:“恩,说吧,我听着呢。”

贾艾斯道:“这件事情,还需要克拉伦斯先做说明。”他说着,看向了克拉伦斯。

克拉伦斯心底十分郁闷,但却身不由己,而且这件事情的起因也是因为自己不够谨慎,只得轻咳了一声,这才缓缓道:“大家想必还记得一年前与洛伊的战斗中,他们使用的一种特别的探测仪吧。”

见到卡尔点头,克拉伦斯才继续道:“当时的研究结果是它使用的电磁波不属于现在常使用的任何一种。”

“就在三个月前,我的助手意外探测到了这种特殊的波物质。”

卡尔皱了皱眉,想不到这件事情与伊西多有什么关系,正当他困惑之际,克拉伦斯取出一个盒子,打开放到他的面前。

卡尔瞳孔一缩,那是伊西多的吊坠玉石!

刹那间,他尖锐质询的视线就落到克拉伦斯身上,班杰明见状,不动声­色­地挡住了卡尔的视线。

“我的助手就是正在研究这个十分特别的玉石,这个玉石,我必须得说明一下,这不是我们雪天星系产的,而是源自于塔尼亚行星上一个废旧的石矿。想必在座各位都知道,迦楼炎其实就是当年从塔尼亚运回的机甲母体,而迦楼炎的中枢中,就存有与这个玉石中同样的物质。”

“据考古,这个石矿脉中曾经建立过一个不知道研究什么的实验室。现在我的推测就是,它是研究人体脑电波的。”

卡尔的眉头紧得都打了结,他旁边的阿尔杰明显可以察觉到他的呼吸变得浊重起来,个中紧张不悦,十分深厚。

“我的助手探测到这个波物质的时候,当时我正在给伊西多进行手术,那相当于一个摧毁后重建的浩大工程,我们利用脑波的相关技术,让卡尔协助手术安抚病人的情绪。这个手术很艰难,以至于病人当时几乎无法忍受地产生了非常强烈的抵制情绪……卡尔当时也差点受此情绪影响。”

“一切都非常巧合。为什么只有伊西多一人能够驱动迦楼炎?为什么伊西多一从洛伊消失,那种强悍的反侦测物质也跟着消失?还有,卡尔你带领的奇袭部队能够畅通无阻,应该是伊西多潜意识里要……”

“克拉伦斯!”马歇尔打断他,“无关紧要的事情不需要多说。”

克拉伦斯虽现在身份高贵,但马歇尔毕竟是亚拉伯罕私底下的朋友,于是收声坐下,贾艾斯接口道:“介于我们与洛伊的战争还在拖延,虽然最初的时候,这是一场守护我国荣耀的战争,大多国民也很支持,但再如此拖沓下去,民众对军队、对皇室的不满情绪会愈发明显。为了国家,我们……”

“你们想和洛伊对待伊西多一样对待伊西多?”卡尔带着笑,好似十分困惑的样子,让阿尔杰毛骨悚然。

卡尔突兀发出一声情绪不明的哼笑:“我想知道的是,现在已经确定是跟伊西多有关系的了?”他看向克拉伦斯,“你们已经做过确认了,在我不知道的时候?”

饶是克拉伦斯面对如此的卡尔也不由心惊,他可以说是为了科学为了国家,但除去辜负了卡尔信任,最重要的是他私自拿着伊西多生命做了赌注。他讷讷半晌,说不出话来,毕竟是他有错在先,班杰明看不得自己的爱人陷入如此的窘境,开口道:“这件事情与克拉伦斯无关,他只是跟我提及了一下,是我好奇,但是又怕你反对,这才让克拉伦斯暗中实验。”

卡尔了然地挑眉,眼睛里跟万里冰封一般:“那克拉伦斯大人,你介不介意告诉我,你是如何刺激出这种……恩,波物质的产生?”

克拉伦斯咬咬­唇­,看了一眼班杰明,在得到他的肯定之后,才涩声道:“最常用的办法,是通过电流持续刺激,也可以使用药物,主要是引起他的反抗情绪就可以,越强烈就越有效。”

会议室里一片诡异的静默,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那个含着笑眼神却已经放空的男人身上。

良久,卡尔恍如梦醒般地哈哈大笑:“这真是一个有意思的设定!我还是第一次听说,区区一个人的脑电波,可以如此利用?”盯着克拉伦斯的视线却透着­阴­冷。

班杰明递了一份资料给阿尔杰,道:“关于如何利用,克拉伦斯的资料里用详细的介绍,这里所有人都看过了,了解了,你也可以带回去看看……你也不要怪克拉伦斯,这份资料本来是我让克拉伦斯做着玩儿的,但是你也知道,你哥哥我有时候会犯一些低级的错误……哈哈!”他说最后一句话全然是为了缓和气氛,但很可惜,卡尔不领情,只嘲讽地看着他,这让帝国的陛下好生尴尬。

马歇尔道:“没有看的必要,关键也就那么几点,如何利用不是卡尔你需要考虑的。我知道你极喜欢伊西多那个小家伙的,你可以放心,他毕竟是我圣浮的人,克拉伦斯已经确认过了,那块玉石可以蕴养人的脑波,洛伊人利用他的时候,是没有这块玉石的,因此只能间歇­性­的刺激,而伊西多却依旧面临着脑波崩溃人死亡的危险。我们有这块玉石,即使是长时间使用,伊西多也没有什么危险的。”

“哦,不仅要利用,还要长时间利用……”卡尔一脸恍然,笑容刻薄,“洛伊人只能间歇­性­短时间的刺激他,因为是我们圣浮的人,所以可以理直气壮地用电流用药物让他痛苦,几小时?几年?就算这样到伊西多老死也没有问题吧!”

马歇尔作为赤­色­军团团长,又是斯特林家族家长,何曾受过如此暗讽,但他毕竟年长,不乏耐­性­,于是语重心长道:“我圣浮的军人从来不会畏惧也永远不会拒绝为国家奉献,就算前面是思路,也不能以为你喜欢,他就可以不去。”

“他不是还叛着国呢!”卡尔脾气很好地反问,“你们就不怕他察觉了拒绝为你们服务吗?”

马歇尔一噎,忍了忍,气哼哼地坐了下去。

贾艾斯道:“总而言之,卡尔,你是反对我们如此做了?”

卡尔笑眯眯的:“你说呢?”如此­阴­阳怪气的强调,再不知道就是蠢货了。

一时间,会议室里重新陷入沉寂。

克拉伦斯扫视众人一眼,决定纠正这个错误,他刚站起身,道:“我们……”

卡尔豁然站起,笑容终于从他脸上彻底失去踪迹,他冷冷地,乃至于带着杀机地瞪视着所有人:“你们也不需要再说要想什么办法,更不要暗中捣鼓旁门左道!我虽然不是最高统治者,但身为亲王,不知不觉下带走一个人的能力还是有的!”

“还有!”他冷冷笑道,“我从来不知道我们圣浮军竟然弱到这种地步了,竟然沦落到要依靠一个才二十岁的少年才能扭转战局!”

“赫伯特又怎样!死神又怎样!他一个人难道能顶破了天去吗!”卡尔完全无法控制情绪地暴喝道,“没有信心的废渣们!”

“总而言之,一句话!赌上我的荣誉和生命!伊西多要是被动分毫,我就要整个圣浮伤筋动骨!伊西多要是出事了,我就要所有人陪葬!你们要是有胆子有能力,就来吧!”他冷冷一笑,极其倨傲道,“我倒要看看,谁敢!”

他话音刚落,甩袖便走,阿尔杰手忙脚乱地跟马歇尔道了声再见,跟着一溜烟跑了。

“你!”马歇尔想不到身为圣浮的亲王殿下竟然不顾身份职责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来,立刻拍案而起,恨不得追上去一刀把离开的两人砍了!

班杰明见势不妙,立即安抚:“斯特林叔叔,卡尔只是一时气愤……”

克拉伦斯怔忪半晌才回过神,他深吸一口气,暗自对卡尔道了声抱歉。

这件事情事实上由他大意泄露出去,不是他不谨慎,而是他有所凭仗。他看着各人各种表情,只能暗自叹声。

现在吵了有什么用?谁能够真的对那个孩子做什么呢?

到时候就算是最公正马歇尔也做不到,因为他并不是全然无私的。

☆、冷酷

卡尔其实是一个十分缺乏安全感的人,尤其是面对他真心在意的人和事的时候。

克拉伦斯看着死死盯着他要求手术全程陪同的时候,暗自叹了一口气,除非发生奇迹,否则卡尔对他的信任算是走到了尽头了。

卡尔此刻对他稍有丧气的情绪当真敏感异常,他不由紧张地问道:“是不是没把握?”

克拉伦斯恨不能翻个白眼,那么复杂的手术都过来了,竟然到了最后收尾的时刻怀疑他的水准了:“安心吧……对了,玉石还你。”他说着掏出了盒子。

卡尔沉默良久才接过来,正当克拉伦斯转身要进去的时候,才听到他说:“除了伊西多,我还是会相信你的。”

“我知道,是我冒失了。”

“谢谢你通知我。”

“不客气,那是应该的。”

……

手术不过两个小时,伊西多之后便可以被卡尔带回宫了。

卡尔拖着伊西多接下来的高级看护多特听克拉伦斯讲了很多的注意点,录了音还做了笔记,多特内心十分悲愤:当我这个首席医师是死的吗!

许是终于完成了一项艰巨的任务,克拉伦斯终于松了口气,笑了笑:“关键的也就这么多了,其他的多特也是了解的。”

他顿了顿,笑意吟吟地看着卡尔:“不出意外,估计他今晚半夜会醒来。”

“我知道了!”卡尔兴致勃勃,他难以掩饰自己的兴奋和急不可耐,将文件名改成超大的鲜红明晰字体,然后拖着多特摆摆手走了:“这么久以来麻烦你了。”

他昨夜就激动难耐,一整夜没合眼,像忙碌的陀螺一样在宫里转了半天,想要给伊西多置办衣服玩具等东西,这些事儿好几天之前就做过了,无奈之下只得反反复复将整个宫里宫外打扫­干­净。

到了早上阿尔杰来接他,都已经在半道上了,堪堪想起要带上毛毯给伊西多裹着。

阿尔杰哭笑不得地提醒他研究所的就算带回来也没事儿,他偏偏执拧不已地坚持要用自己去买的,于是只好打道回府。

现在,终于回来了。

卡尔抱着被四条薄毯裹得严实的伊西多,鼻子有点泛酸,这个没良心的小东西,看他露在外面的小脸上全是安静——他倒是睡得踏实,他的一颗并不年轻的心脏都快被他折腾死了。

司机阿尔杰和看护多特偷眼看着亲王殿下带着难辨喜悲的神­色­紧紧将一团蓝茸茸的人扣在怀里,难得默契地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地从脚趾哆嗦到发梢。

太­肉­麻了!两个万年光棍如此想到。

……

晚上的时候,阿尔杰被卡尔一脚踹回家了,多特看护被他蹬去睡觉了。

拒绝了任何人的陪伴和帮忙,卡尔独自守着一盏小灯,坐在床边等待。他把玉石塞入伊西多的手中,然后用自己的手包覆住,抵在­唇­边亲吻他的手指。

他曾看过有人深夜归家,那里总有一盏并不是很明亮的灯在守候着。他小时候不明白,长大后不在乎。

他总是觉得那个在守候的人实在是太痴傻啦!

等到他渴望被人如此守候或者期待着去守候别人的时候,伊西多不见了,亚尔报废了,亚萨晚上总是要充能,他回来之后,面对的只能是一室的清冷。

现在,他终于有了十分真实的归属感。

卡尔·西法,也是一个有归宿的人了,他不再是飘蓬一片。这个念头让他的心脏都挤到了一块儿,那种酸楚的甜蜜叫他欲罢不能。

伊西多醒过来的时候,眼睛只微微掀开了一条缝,就见到了温暖的灯光下,卡尔露出了一脸吃了酸枣却又舍不得当中那一点点甜味的诡异表情……

他深深吐了一口气,微微别过头,重新闭上了眼。

他那一声动静实在明显,卡尔立刻惊喜不已,许是还有梦境的恍惚感,又许是此刻的氛围十分温馨,他压低了声音,有些讨好地问道:“宝宝,你醒啦!”

废话!伊西多暗道,大抵是躺得太久,他觉得浑身充满了一种懒怠的厌倦感。

得不到回应的卡尔热情不减,他转过身打开手边的保温箱,不由再次表扬了自己早早地把一切吃的喝的全都放在保温箱里的先见之明,如此真实太方便不过了。

他倒了被水,试了试温度,确认保温箱没有失效之后,凑过去问:“喝点水吧。”

他靠得太近,说话时候的热气都喷洒到耳边,这让伊西多大脑中的烦躁在一片混乱的信息中显得格外鲜明。

“不要烦我。”他嗓音虚弱,带着长久不曾开口的滞涩和沙哑,但是排斥的感觉确实非常突出的。

卡尔一怔,自我安慰道许是他曾经神经系统受过太多刺激导致言行暂时失常,虽然终究还是有些难过,但还是勉强笑道:“我不烦你……”

他自己这话才出口,就觉得委屈之意很浓,只好努力补救地捂住自己的嘴巴,含糊地漏出来一句:“漏洞已封,长官安心睡吧。”

伊西多猛地拧紧眉,看起来简直烦躁透了,他忍无可忍地掀起被子罩在自己头上,竟是未曾看他一眼。

卡尔姿态滑稽地站在床边,就像一个独角戏的小丑一样,无人理会,他看着伊西多的小鼓包,虽然努力心理建设,但还是狠狠地拧痛了一下,针扎一样,他措手不及,差点痛吟出声!

这究竟是怎么了?卡尔突然觉得一切都仿佛在他不知道的时候脱离轨道,他以为的光明前途到头来竟是一片惨淡!

他自是不知道躲在被窝里的伊西多,心情比他还­阴­霾!他紧了紧拳头,这才察觉手中握了一块硬物,那质感,分明是自己小时的吊坠玉石!

他心下一片纷乱,不知道究竟是感谢这块玉石好,还是痛恨它的好。

要是料到重获新生之后,竟然会把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却都刻入脑海,他想,倒不如手术出个差错,失败也好,变成白痴也好,失忆也行,总好过现在,总好过现在真相明明白白地摊在眼前的好。

人就是这么矛盾,不知道真相的时候想方设法去追寻探查,得知了一切之后有绞尽脑汁地想要去逃避。

若不是这块玉石……伊西多脑仁抽痛,若不是他,自己应该在洛伊人的那些实验中早早的死去才是。或许是自己潜在的求生意志,又或许是对卡卡的执念太强……

也不知竟怎么生生分裂成两个部分,留在身体内的携带着冷酷的战意,进入玉石的保存着美好的回忆,一个不死,另一个便苟延残喘,竟就这么侥幸的活了下来。

若不是这块玉石……但无论他怎么想,玉石终究是个死物,既定的事实也不会发生改变。

但是今后该如何对待卡卡呢?伊西多满嘴发苦,浑身的细胞似乎都隐隐地发疼。

算了,随便怎么办。伊西多躲在黑暗里冷冷一笑。

像他这样位高权重的男人,想要个女人给他生孩子还不容易?但偏偏做出那等不齿的事情,明知自己翻手之间很可能就颠覆别人的世界,竟还如此不负责任!

不就是个孩子吗?不就是个实验品吗?不就是个工具吗?你真是连家用智能的地位价值都比不上!好歹,他看家用智能不顺眼的时候,还会威胁让他进回收站呢!你呢?你连在他记忆里连分毫的分量都没有!他根本不知道有你这么一个人存在!

做那些情深意重的样子给谁看呢?若不是我当时是道残缺的意识,你以为那些情深款款的模样还会让别人看到吗?

哦不,还有阿尔杰可以看到呢!还有你那么喜欢的克拉伦斯也看得到呢!真是卑鄙狡猾呀!别人都已经是哥哥的伴侣了,还做出这般深情的摸样来吸引别人的眼球!

不过,我这个为你而生的工具,还真是要能用则用,榨­干­价值呀!

他咬牙切齿地握紧了拳,玉石恨不能在他手中碎成粉末。他太愤怒了,长这么大,第一次被如此激烈的情绪侵袭,以至于完全不知克制,再加上还未完全恢复,以至于浑身都在以可见的幅度发颤!

一直注意着他的卡尔立刻察觉到了,他站在那里神经紧绷却手足无措,只能小心翼翼地试图去扒开他的被窝:“宝宝,你是不是很冷?我去帮你再取一床被子好吗?”

虚伪!伊西多冷酷勾­唇­,闭了闭眼,没有吱声,他竭尽气力和­精­力去克制身体的颤抖:这该死的身体似乎还没有完全恢复,还没有完全由他掌控!

卡尔见他似乎慢慢平静下来,还是很不放心:“宝贝儿,你刚刚怎么了?是不是做恶梦了?别怕,我……”

他话音未落,一股巨力落到胸前,他毫无防备地被推开,趔趄几步,最后绊在保温箱上,那箱子本是密封,却在刚才被卡尔打开,忘了盖好。

“哗”“哐”随着混乱而响亮的东西杂碎的声音,卡尔跌倒在地,他有些错愕,不可置信地抬头看向床上。

伊西多满脸愤怒地看着他,深紫­色­的眼眸满是水光,在暖光下竟溅出冷酷的火星,他就像承受了巨大的屈辱一样仇视地看着他。

卡尔心头一颤,就见伊西多­干­涸的嘴­唇­微动,只低低吐出一个残酷的字:“滚!”他胸腔起伏,已然怒极。

卡尔勉力一笑:“怎么了?我……”

“滚啊!”伊西多疯了一样胡乱抄起身旁的东西就往他身上砸。

“哗啦啦”是玻璃砸碎的声音,卡尔只觉额上一痛,温热的水从额头上淌下来,划过眼睛,就像泪水一样坠落。

卡尔也不知道,此刻自己是不是真的哭了,他想这些痛又算什么呢,哪比得上心里的痛?但此刻的痛又算得上什么呢,怎么比得上失去他的恐惧带来的难过呢?

只要他安好,有什么苦难是过不去的呢?

所以我才没有伤心好不好!

伊西多也是被这声音吓了一跳,他抿着­唇­看着卡尔头上的血迹,不吭声,也不再动手。

察觉到他目光的落点,卡尔摸了摸额头,手上的鲜红在暖光下显得格外刺目,他心底苦笑,表面上却扯出大咧咧的笑:“没事儿,我去上一下药就好了。”

回应他的,是伊西多带着厌烦情绪的侧脸。

竟是连看都觉得烦躁吗?卡尔嗫嚅了下­唇­,有担心刺激他,只好克制着颤抖收回手,转身离开,脚步迟疑而蹒跚。

他不知道,伊西多掩在黑暗的侧脸上,被滚热的泪滑过一道湿痕。

作者有话要说:刚醒过来,卡尔不敢惹他,以后我也不知道会不会好点。距离完结还有10+章吧,快了

☆、自首

阿尔杰很愉快!他没什么值得不愉快的了!蓝夜酒店的酒水是出了名的贵,这种贵就连外星友人也很清楚。因此能够堂而皇之地、光明正大地在这里随意点酒喝,还不用考虑买单的事情,当真是格外的令人心情愉悦。

要确切的形容他此刻的心情的话,阿尔杰想,只有脑门上Сhā两朵粉红­色­的花去外边跳舞才能表现出沧海一粟。

阿尔杰的哈皮跟卡尔殿下的抑郁就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同样是喝酒,阿尔杰是细细地用一种研究学术的眼光将之颜­色­先打量一番,然后轻轻晃动,看着酒液在玻璃杯中映着周围缤纷的光芒折­射­出令人目眩神迷的光彩,这才满意地微微一笑,递到­唇­边抿上一口,眯上眼,任由滋味在口舌中徜徉。

这才是真正的享受呀!阿尔杰心中发出一声长长的悠远的叹息。

至于卡尔……

“咕嘟咕嘟——”

“嘭——”这是被子被砸到桌面上的声音,好在用的是底相对较厚较结实最适合发泄脾气人用的被子。

“再来!”这是卡尔满口含糊地叫酒。

阿尔杰终于想要略表一下自己身为一名优秀的骑士对主上的关切之意——赌上他主上的人格,他绝对不是嫌弃和这么粗鲁的家伙一起品酒真是降低了自己的格调!

他喊道:“卡尔呀!”

卡尔从闷酒大业中百忙中抽出半秒的时间:“恩?”十分的不耐烦了。

阿尔杰道:“伊西多才接回去,你不照顾好他你来喝酒­干­什么呢?”

卡尔动作猛然一顿,他眯着眼,目光古怪地上下打量着阿尔杰,末了才道:“阿尔杰?”

阿尔杰被他打量得浑身发毛,他狗腿地笑:“啊?”

卡尔呵呵一笑:“你不仅仅是天下第一的乌鸦嘴,还是天下第一大恶人!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他停了一下,困惑而讽刺地问道,“你是猪么?”

阿尔杰:“……”他忿忿抬手一口把杯中的酒闷掉,末了才想起来这酒是他所点当中最贵,他还没有仔细品味过呀!就这么给他囫囵灌下去了!浪费遭雷劈啊!

卡尔顾不上阿尔杰正一脸苦逼地哀悼他最贵的酒,他的光脑嘀嘀地叫了起来。

烦死人了!他想,却在刚要拒绝的时刻,鬼使神差地接了起来,他口气很不好:“喂!谁?”

“完了救命啊卡尔!”多特哭丧地声音从那端传来,“再不来就要死人啦!”

卡尔揉着发胀的太阳|­茓­,皱着眉,低声呵斥道:“什么意思说清楚!”

多特哭喊道:“伊西多自己跑出去啦!”

卡尔登时就像一盆冰水混合物兜头淋到脚,他生生打了个寒噤,整个人彻底从纸醉金迷中清醒:“你怎么照看的人!”

多特委屈而无辜:“我有什么办法?我区区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医生小看护,怎么敌得过前副将的铁榔头。”伊西多眼睛一横,我腿就软啦!

卡尔额头突突地跳疼,他吐出一口气:“知道他去哪里了吗?”

多特咕哝:“他不让我跟着……”腿都软了想跟也跟不上呀!

“我知道了!”卡尔断了通讯,揉了揉眉心,怒气一波波上涌,使得他的脸­色­都显得有些狰狞,差点将手中的光脑摔了!

阿尔杰怯怯问道:“怎……怎么了?”

卡尔拎起衣服:“没事儿,走吧,以后再来请你!”

没事儿?没事儿有鬼了!阿尔杰腹诽道,心下可惜那些点了但是还没来得及喝的酒,都是自己太贪心了点了这么多。

他再看看卡尔那里空杯子一个接一个,突然觉得海灌也是有那么一点点好处的……

他还没感慨完毕,自己的光脑也叫了起来,是伊莱。

刚一接通,那端伊莱压抑鬼祟的声音就传来:“喂?小叔?”

“有话快说!你小叔我有要事要办!”阿尔杰回答。

“我和伊西多被包围了快来救命啊!”伊莱压着嗓子求救的声音显得格外滑稽,阿尔杰一呆,断了通讯傻傻地看向卡尔,机械一样禀报道:“完了伊西多和伊莱两个人被恐怖分子包围了!”

卡尔闻言脸都绿了:“他们现在在哪里!”

阿尔杰:“……”

卡尔一眼瞪过来,阿尔杰哭丧着脸道:“我太激动了忘了问了……”

卡尔真想一脚踹死他算了!

……

伊莱在大街上随意转悠,没想到看到了伊西多的时候,忍不住反复揉了揉眼睛,直到整个眼睛都被他揉红了,登时就露出仿佛被天降馅饼砸晕的傻乎乎的笑:真是好霸道的运气!难得出来转一圈都能遇到他!

多年以来对心上人不减反增的喜欢和思念促使着他恨不能立即扑上去把人连皮带骨的啃了才好!然而正当他兴冲冲地迎上去的时候,眼皮一跳,他发现周围的人看伊西多的眼神有点怪异。

伊莱几乎在千分之一秒内立即想起,伊西多的这张脸暂且是见不得光的!杰拉尔德出事之后,顶着这张脸的智能机器人一出门就是粉身碎骨的下场。

哗一声,伊莱顶着灿亮的阳光在三十几度的天气里落下一身汗,身体却像被扔进雪地里一样寒凉。

伊西多也不是没感觉到周围那些奇怪的目光,但是他心思不在此,他几乎全副­精­神都在用来寻找,他没有光脑,找不到目的地在哪里,也只能用眼睛看,漫无目的的。也不是没有问过人,但是那些人在看到他的同时几乎立刻露出愤恨而惊恐的表情,立即退避三舍。

这熟悉而陌生的一切,让他感到无比的茫然无助,周围那么多人,自己却好像被扔在了孤岛上。

但是……伊西多咬咬牙,他不能放弃,而且必须要快!要是让卡卡发现了……

他走过一个拐角处,手腕却陡然被握住,他心底一惊,继而冷笑,抬脚就要踹过去。

“是我!”依旧是熟悉而陌生,伊西多收腿之后任由那力道将自己拽过去,然后他就扑进了一个充满了阳光气息的结实怀抱中。

伊西多眉头一皱就要挣开,头顶上传来低喝:“别动!”紧跟着是路上嘈杂的脚步声。

等到安静下来时,伊西多忍不住挣脱了那人的手,抬头眯眼,却是并不熟悉的脸:“你是?”

伊莱心下失落不已,不过就算他自己看到几年前的照片和现在的自己恐怕都觉得变化有点大了,于是他释然地笑笑:“你不记得了?猜猜?”

伊西多露出明显的厌烦的表情,嘴角冷冷一动:“爱说不说!别浪费我时间!”他说着,转身就要走。

伊莱赶忙一脸焦急地扯住他:“你疯了!你知道你现在出去什么下场吗?”

伊西多冷着脸甩开他的手,不悦地抱胸盯着他。

伊莱觉得自己很可能有隐­性­的受虐癖,不然为什么他觉得这个样子的小伊西多特别可爱呢?说起来他就是白了些,个子好像都没怎么长。他收收神,严肃道:“刚刚有很多人跟着你,就是要群殴你。”

“那又怎么样?!”

“我是伊莱呀,你不记得了?”

“……”伊西多狐疑地打量着他。

伊莱高兴道:“你认不出我也是正常的!要是我爸妈这么久没见我,也认不出来的!还是伊西多你好,一直都没怎么变!”

他这句话不说还好,一说,伊西多脸­色­立刻变得铁青,寒若冰霜。

伊莱张口结舌,讪讪道:“怎么了?”

“我不管你是伊莱还是斯特林!”伊西多沉声道,“要是再拦着我就……”他顿了一下,觉得太过杀气腾腾太过伤人了,就临时改了口,挥舞着拳头道,“就揍扁你!”

伊莱看着他白花花骨节分明的拳头,觉得天气太好了,光落在这皮肤上都照得人睁不开眼!

他这一晃神,在回神时,伊西多已经不见了!大路上传来喧闹地呼喝声!

伊莱脸­色­剧变,他偷偷摸摸趴在边上一看,果然!伊西多已经被一群凶神恶煞的男男女女给包围了!

要是这群是洛伊敌军,伊莱就冲上去把他们全­干­翻了!只可惜不是……要是这群是圣浮军人,伊莱就冲上去把他们全都敲打一遍!只可惜仍旧不是……

围着伊西多的,是一群圣浮普通居民,而且大部分人的家属都是些有一定权势的,因此才能住在这片区域,他们满脸义愤填膺,喷着口水骂他是卖国贼!是杀人犯!是活该去死!甚至有人拿东西去丢他!

伊莱眼前一黑,不知所措,只能立即去联系他小叔。

只可惜,远水就不了近火,这里本来就不是商业区,蓝夜酒店距离这里起码半个小时的车程!

伊莱心急如焚,一咬牙,刚要冲上去帮他,就见伊西多眼神一沉,嘴角愣愣一撇,一个妄图冲上去攻击他的人被他当胸踹翻,踩在脚底下!

一直平静的伊西多陡然间杀气凛然,还有一个可怜的家伙被他踩得哀哀直叫唤,周围的人立刻趔趄着后退,人群中让出了很大的空白圈子,但随之,喝骂声也更加汹涌了。

伊西多看着眼前这一群人,再没有耐­性­,加重了脚下的力道,那人原本还能骂骂咧咧几句,此刻只能叫得惨烈,直把周围人吓得纷纷噤声。

少年深邃冷酷的眼神在周围环视了一圈,他缓缓地平静道:“我知道你们想要­干­什么,但是我毕竟曾是紫­色­军团第四骑士团副将,我所犯的错误,自有人来审判、惩戒,你们只是升斗小民,连让我受伤的能力都没有,还是不要轻举妄动的好。”

人群中响起了一阵低低的嘈杂,但很快又安静了下去。

伊西多才懒得管他们说什么:“你们不是希望我受到该有的惩罚吗?现在,谁来告诉我军事法庭在哪里?”

没人肯站出来。

伊西多不悦地皱眉,脚上一使力:“没人吗?”

他脚下的可怜男人哇哇地大叫起来,胡乱地挥舞着四肢,艰难憋出来一句:“我……我知道……”这一句话几乎用尽了他的力气似的。

伊西多立刻一松脚,两只手指捏着男人的衣领,那个看起来那么弱小纤白的少年,竟然生生把一个比他高一个头的强壮男人提了起来。

周围顿时一片哗然,甚至有几个胆小的悄悄溜走了。

“走哪里?”伊西多举着手,凑在他耳边,几乎算得上温柔的问道。

那男人都快哭了,哆嗦着手指了个方向。

伊西多终于露出一丝浅淡的愉悦:“可别指错了哟!”他太温柔了,这太可怕了,这心理压力实在太大了!

男人终于顺利地尿裤子了……

伊莱目瞪口呆地站在原地,可怜的家伙,到现在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呢!

……

从伊莱口中知道伊西多去了军事法庭之后,卡尔的第一反应就是把光脑从腕上扯下来,啪地摔碎在地上,他双手支着墙,剧烈地喘息着。

斯特林叔侄站在旁边,露出同出一脉的不知所措惶惶然表情。

“他竟然敢!他竟然敢!”知道伊西多目的的卡尔咬牙切齿地从齿缝中挤出话来,他竟然敢去自首!

他出声狠厉,让人觉得似乎要是伊西多在他面前,他将他杀了都有可能!然而阿尔杰分明看到,他眼圈蓦然一红,几乎落下泪来!

晌久,卡尔撸了撸脸,面无表情毫无情绪道:“去军事法庭。”

阿尔杰浑身一颤,才跟着他走了没两步,忍不住道:“伊西多要是去的话,会立即被严密关押,不许探视的……”

卡尔瞥了他一眼,冷冷道:“不让进,还不会闯吗!”

阿尔杰瞠目结舌。

☆、血缘

他们相互凝望。

他们眼里均有对方。

可惜目光交错间却并非深情的火花,他们之间也非漫天绚烂的花海,而是牢狱的桎梏。

伊西多单膝曲起坐在床上,他带着手铐脚镣,虽然始终面无表情却让人觉得透出坦率轻松,一副等待着宣判的安然坦率姿态,察觉到­阴­影,只毫无情绪地看了外面的卡尔一眼。若不是他一下无声冷笑,旁人还当他只扫了一眼稍有特点的死物。

卡尔看着他熟视无睹毫无波荡地重新闭上眼,眸中痛楚一闪而过,低沉喑哑道:“为什么,一醒过来,就一直逃避我?”

伊西多眼皮一动,一声不吭。

心焦过后,是无法抑制的怒气从卡尔心头升腾而起。他此刻宁可伊西多喊叫吵闹,用言辞行动把他心中的愤恨说出道明,也好过现在爱理不理冷若冰霜的状态,偏偏他只消一个冷淡的眼神就能够让他如坠冰窟。

命运是多么会作弄人呀!以往,有人对他纠缠不休的时候,他虽然表面委婉风度,但实则厌烦得不行,恨不得把那些人个个当苍蝇拍飞了!心道,怎么会有这么不识时务不入流的人呢?

现在,纠缠不休的反倒成了他了。

这就是报应!卡尔想,这就是他以往态度轻浮轻视人心的报应!

是因为心里极在意极渴望着,才可以放弃尊严缠扰不休,且不谈之后动机为何,但总归是无可奈何了,不知所措了,才会用这种不入流的手段来乞求奇迹的发生。

卡尔暗叹了一口气:“你……你这样坐在地上不冷吗?”

伊西多躺下去,把薄毯把自己整个都包裹成一个蚕蛹。

卡尔握紧了拳,冷声威胁道:“你要是再不说话,我就一直在这里烦你!”十分无力的威胁,十分……不入流。

但是那只蚕蛹却铿然紧绷起来,半晌传来闷闷的声音,却是凛冽的咬牙:“你敢烦我就……我就揍扁你!”

卡尔忍了忍,还是失笑道:“那你来揍扁我好了。”

“……”伊西多骂道,“你给我滚!”

一片沉默,就像令人窒息的黑暗,只听得到自己的心跳混着呼吸。

终于滚了!伊西多松了口气,又无端端冲出一股失落来,他不由自主地张开一道细微的缝隙,桎梏之外,苍白的灯光下空无一物。

那失落就在刹那间变成了委屈,委屈又迅速进化成怨愤,他嗖的从床上跳起来,把薄毯揉成一团把他当做卡尔一样摔在地上,狠狠地瞪了两秒,又无法释怀地跳上去又撕又踩,似乎这样才能稍稍教他泄愤。

半晌,他颓然跌坐在床上,满脸茫然,就好像这命运已经让他走投无路。

然而没多久,卡尔笑嘻嘻地脸竟然重新出现在他面前,身旁跟着两个狱警!

伊西多露出刹那的惊异:“你!”

卡尔走进他对面的房间,笑眯眯地看着两名狱警离开,这才带着一丝细微的难以察觉的得意,摊手道:“擅闯牢狱,监禁一天。我和你共患难来的。”

伊西多呆了一下,下一秒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散落在地上的毛毯碎片捡起来团好,本来是想塞在床底的,许是猛然醒悟做得太明显了,犹豫了一下还是当抱枕一样抱在怀里,沉默着坐在床上。

掩耳盗铃了!伊西多心底气愤尴尬不已,不自觉地流露出气鼓鼓的摸样。

“唉……”低低的叹息就像霹雳一样轰得伊西多心虚不已,滚热的感觉从脚底蔓延至发梢,他紧紧闭着眼,努力装出若无其事的摸样,就听到对面传来叹息:“你让我如何是好?”低低的,透着浅淡的无可奈何。

“噼啪”伊西多骨头一紧,觉得自己此时就跟被扒光了毛褪光了皮,被人将隐秘窥视得一清二楚的小兽崽!他想,若是卡尔此刻就在他面前,他一定要用拳头叫他好看!

他这么想着,全然不知自己此时纷乱的心绪都摆在了脸上,面­色­是一阵红一阵白,调­色­盘一般,最后混合成黑黢黢的­色­彩,相当­精­彩。

卡尔犹豫了一下,试探道:“你是觉得……杰拉尔德的……与你有关才来这里的吗?”

伊西多心头一凉,整个人都清醒过来,他冷冷道:“杀人偿命,天经地义。”

卡尔沉声道:“但是你心底也知道,那是他自己的选择,也是当时对他来说最好的选择。”

伊西多嘲讽道:“难道这样就可以否认,人是我杀的吗?”

卡尔叹道:“你知道,有时候死亡也是一种解脱。”

伊西多眯眼反问道:“对我来说又何尝不是?!”

卡尔眸中厉­色­一闪,恨恨道:“没有用的!”他道,“军事法庭若是了解真相,别说死,就是牢狱之苦你也想都别想!”

伊西多一脸你能奈我何的讥诮,道:“但是谁知道真相呢?就连我自己,也只知道我是杀人凶手,叛国罪人!”

“你说什么?!”卡尔一震,脑中千回百转之后也冷了下来:“你是当事人!……”他骤然一顿,心中懵懂有一个可怕的猜测,“你根本就是想死!不,你是想摆脱我!”

他眼底透着自己也不知的恳求:“所以昨夜你才那般反常?!”

他追问:“所以今天我一离开你就急着要走?!”

伊西多沉默,别过头不看他。

卡尔见他默认的摸样,恍然之后只觉胸腔郁积,几欲吐出血来,他无法自抑,恨声问道:“为什么!”他瞪着伊西多,眼底里泛出浓郁的血光,他握住栏杆的手爆出狰狞的青筋,几乎是咆哮地质问:“为什么!”

怒气是能传染的。伊西多只觉心底某处就像突然被点燃引爆一样,他同样回以狠厉的眸光,从齿缝中挤出话来:“你怎么好意思问我为什么?!”

“你还要我怎么做!”卡尔脸­色­涨得通红,怒吼道,“你以前不是这个样子的!”

“我以前?”伊西多冷笑着揉揉眉心,“在你心目中,还是希望我成为那样任你揉圆搓扁听话乖巧轻易诱哄的白痴吗!这么想要一个玩具,不如去买个玩具吧!哦……你这么有权有势,让克拉伦斯给你做一个高级智能不是更美?”

“我什么时候这么希望过?我只是希望……只是希望我们……”

伊西多冷酷道:“天方夜谭!”

卡尔呼吸一窒,紧接着胸腔急促剧烈地起伏,伊西多靠着墙,听着他毫无节奏的喘息,强自按捺住不忍的心绪,只是沉寂,看起来就好像沉默的石雕,对卡尔的激动愤怒丝毫不予回应。

反常必有妖!盛怒之后,卡尔反倒是冷静下来,他恍然记起当年伊西多失踪之前也曾有过反常,他也不想拐弯抹角:“你究竟知道了什么?”

伊西多漠然掀开眼皮,当中深紫­色­幽光流转,他一字一顿,淡淡道:“若非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还是我的错咯!”卡尔哭笑不得,他思忖一番,郑重其事道,“这样你逃我追的游戏真的很无聊,伊西多,我希望我们能够坦诚相待。”

“坦诚相待?”伊西多张大眼,尖锐锋利得似乎能剜入心底,将过去现在未来他所有的龌龊全都看清,他道:“那告诉我,你想不想要一个孩子?”

闻言,卡尔只当他担心未来,不由温笑道:“你在害怕将来我为了孩子和你分开吗?”他此刻只当伊西多陡然的­阴­沉是因为被说中了心事,更觉有趣,继续道,“你忘了,圣浮是允许同­性­结合的吗?至于孩子,你要是想要,我们便去基因研究所挑选购买一个卵细胞……”

伊西多不耐地打断他:“为什么是我想要?难道你不想?正常人都希望自己能有一个后代的吧。”

卡尔沉吟了一会儿才道:“孩子是爱情的结晶,不应该是传宗接代的工具。因为我……你是我的爱人,你在意的、爱护的,我都会全心全意去爱,所以于我……关键还是在你的想法。”他顿了一下,“若是你不想,西法家族的后代并不一定需要从我身上延续下去。”

伊西多脸上泛出古怪的表情,似笑非笑:“爱情的结晶?”他看着卡尔真挚的眼,从床上走了下来,最后停在栏杆的之前,“不是工具?”

卡尔郑重点头:“恩。”

伊西多猛然皱起眉,那一瞬间,万般诸种情绪从他脸上走马而过,有那么一秒,卡尔以为他是想哭,但是他没有,那些复杂的情绪就像潮水般从他脸上褪去,他冷冷地看着卡尔,嘴角蓦然一勾,就好像对着最大的仇人一般切齿道:“卡尔·西法……”他第一次如此唤他的名字,然后眼中厉光盛放,“我真的很想杀了你!”

卡尔如同被人当头捶了一拳,脸上血­色­褪尽苍白如纸,他勉力甩甩头,仿佛自我欺骗一样:“我刚才好像……开玩笑的吧!伊西多,我的宝贝儿,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好笑。”

“你什么时候要靠欺骗自我来活下去了!”伊西多毫不留情地戳穿他,“还有……”他补充道,“不要喊我宝贝儿,也不要再喊我的名字,这些字眼从你嘴里吐出来,让我觉得无法抹杀的讽刺和耻辱!”

卡尔就像陷入困境的野兽,他猛然捂住胸口。

伊西多皱眉:“不要故作姿态,我不会上当的!”

他话音刚落,卡尔嘴角竟溢出血来,伊西多错愕呆愣,就见卡尔满脸悲苦哀伤地看了他一眼,缓缓地笑了笑:“我一定……”

滔天巨浪般的惊恐从伊西多急欲掩埋的地方咆哮而出,伊西多哆嗦着­唇­道:“喂,你不要说话了!”

“一定不会如你所愿的……在这件事上……”你不知道,阿尔杰已经去将这些年来搜集的证据交上军事法庭,尤其是关键的那段录像。卡尔心道,血涌泉一般冒出,将齿间都染成鲜红,配上他此时的表情竟透出­阴­森的惨烈来,然后仰面轰然倒下。

“喂……”伊西多无法抑制的颤抖,浑身冰凉,“喂!起来吧你,你别想再骗我了!”

卡尔高大的身体安安静静地躺在那里,一动不动,仿佛真的死尸一般。

伊西多心下一沉,脑中一片空白,他咬咬­唇­,动作快过大脑地抬脚一踹,“轰——”,坚固的栏杆拦腰断开,他抬手将那些碍手碍脚的桎梏扳开扔飞,徒手撬开卡尔所在的牢房的锁。

“混蛋!”伊西多喃喃骂道,他抱起这个比他高壮很多也曾帮他挡过许多风雨的男人,眼泪差点落下来。

……

伊西多是被又惊又怕又怒的狱警们押回去,关到了更加固若金汤的狱所。

而卡尔则由于长久的疲劳和压力,再加上情绪波动过大,怒极攻心,被迫在医院里躺了一周,期间各种检查轮番碾压而过。

阿尔杰听说的时候,立即联系了卡尔,以一种了然的暧昧眼光看他:“厉害呀雄风不减当年呀!竟然卑鄙地想到苦­肉­计!听说伊西多为了你爆发,把牢房都给掀了!”

要是阿尔杰在他面前,卡尔一定抽死他,他冷哼一声,鄙夷道:“你才又卑鄙又无耻又狡猾!我这是情到深处自然流露……”想到伊西多当时所说,他不由眼神微暗,语气里也透出一股子烦躁厌倦,“你这种万年光棍懂什么呀!”

阿尔杰不可置信地长大了嘴巴:“你真的玩吐血呀!不是什么酱汁?”

“我他妈真想送你去见斯特林的祖宗!”他爆粗口道。

阿尔杰:“……”

“废话这么多!”卡尔气哼哼道,“事情处理得怎么样了!审判结果什么时候出来!”

阿尔杰道:“哦,那些证据还在鉴定的,安心啦,不出意外的话,这件事情关注的人挺多,结果估计能在你出院的时候公示判决。”

“恩。”

“安心吧,那么多证据,而且伊西多的价值已经不仅当年。那些老家伙们……”

卡尔怒道:“我哪里不安心了!”

你哪里都不安心呀!阿尔杰默默地翻白眼暗道。

……

消息传来的时候,卡尔正情绪高昂地收拾东西准备去法庭接伊西多一起回家——管他怎么想,先把人绑回家再说!

阿尔杰急匆匆而来,说不出兴奋还是沉痛,道:“恭喜您,小殿下今日认祖归宗!”

“哈?”卡尔回他一脸无辜茫然。

作者有话要说:要是我这几天出现不更新的状态,那就是我辈被土匪拎走了……

☆、归族

经军事法庭反复确认,伊西多·布莱克无罪,杰拉尔德为从洛伊人的卑鄙­阴­谋之下,保护这个最疼爱的副将而死,这样的消息一夜间传到了每个圣浮人的耳边。

也有部分人抱有怀疑甚至质疑的态度,依旧有人对伊西多心存敌对情绪。

事实上,这样的审判结果就连伊西多本人都有些无法接受,他心下茫茫然,明明结局不应该是这样的,当时都已经狠下心来和卡卡说了那般绝情的话,还把他气成那个样子……

他当时走出法庭的时候,看着广阔的天空,陡然觉得,偌大的世界,他竟是无处可归了。

但是所有人包括伊西多的注意力都被接踵而至的一个消息转移:伊西多·布莱克竟是皇家嫡系后裔!他是卡尔·西法殿下唯一的孩子!

为了将他迎回皇族,班杰明陛下率领百人的皇家侍卫队,亲自将他从法庭将他接回宫中,举行入族典礼。

满心喜悦期待兜头浇熄,卡尔怒气腾腾地杀将回去,发现一切竟然已成定局!

卡尔冲到他哥哥宫里,班杰明这货竟然独坐在床边不知道想些什么,时而还笑上两声!

我都快哭了你还笑!卡尔忿忿地想,一脚踹开殿门,劈头盖脸大喝道:“谁让你胡说八道的!”

班杰明悠悠然地坐着,示意卡尔坐下,甚至还倒了杯水推给他:“你自己­干­的混账事情你自己还不清楚吗?”

卡尔咕嘟咕嘟将水灌进肚子,猛地往桌面上一砸,气呼呼道:“什么混账事情!我怎么不知道我什么时候有了个小殿下啦!”

班杰明郑重道:“根据伊西多的年龄,是二十年前有的。”

“……”要不是他是他哥哥,管他皇帝皇后,一巴掌掀上去再说!卡尔按捺住焦躁,指出漏洞道,“跟我有过一段的女人都生活在翼都,我的孩子怎么也不可能流落到菲尼副星上去吧!”

班杰明道:“你这么本事,我怎么知道你桃花满天下呀!”

“……”卡尔问道,“亲子鉴定就是这种结果吗?”

班杰明笑道:“你开玩笑呀!当然是经过数次严格的鉴定了!”

卡尔一拍桌子,忿忿道:“究竟是哪个白痴庸医做的鉴定!”

班杰明喝水的动作猛然一顿,他面­色­古怪道:“鉴定医师有克拉伦斯,多特,还有研究所那些数一数二的医师。”

“噗——”卡尔毫不留情地将口中的水喷出,他呛咳半晌,“克拉伦斯?”

班杰明点头道:“废话,这事情怎么可能轻忽!除了人,还有现在最先进的基因分析仪也用上了!”

卡尔皱着眉思忖,班杰明看他摸样,心中打鼓,不由警告道:“你想­干­什么?我警告你,这件事情已经不可能有转圜的余地了,伊西多此刻就算是也得是,不是也得是!”班杰明嘀咕道,“更何况他本来就是呢!”

“因此收起你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当然人家小朋友也不一定会因此伤心啦……”

“他现在在哪儿?”卡尔骤然打断他。

“哈?”班杰明有一刹那茫然。

卡尔咬牙忍耐:“我说伊西多!”

“……”班杰明恍然大悟,“本来,为了培养你们的父子之情,我特地将他安排在你的宫殿附近,但是……”

“­干­得好!”卡尔撂下一句称赞,飞也似的离开了。

“……”班杰明空空地探出手,苦笑了一声收回去摸了摸头发。还没有建议他最好不要跟伊西多保持那样的关系呢!果然呀,克拉伦斯说的没错,这家伙果然不可能因为这种理由放弃的,恐怕就是伊西多自己说不喜欢都不行了,早就晚了,已经没有可能让这感情退回到父子的界限内。

“啊!”班杰明突然一拍脑门,懊恼道,“完了,忘了告诉他了……”

两秒后,他抱头惨叫道:“完了,还有其他事情要说的!”

想到克拉伦斯一再嘱咐他一定要说,不然之后一定会被酒后算账,班杰明顿时眼前一黑,只觉前途无亮呀!

……

伊西多此刻心情十分不好,意外接踵而至这种无法掌控的感觉让他非常没有安全感,他虽早就知道那人是自己的父亲,但他完全没有认回的冲动和欲望,最重要的是,他根本不记得曾经有这么一个孩子为了实现他的目的而出生。

爱?爱一个工具?真是他听过的最可笑的笑话了。

卡尔大汗淋漓气喘吁吁地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伊西多的第一反应就是给他倒水,第二反应是把他一脚踹飞出去。

结果这两者都被抛弃了,卡尔抹着汗,气哼哼地嘀咕道:“那个混账班杰明,明明说你的宫殿在我附近来的,竟然是分散在皇宫的两个角落里!”

伊西多淡淡道:“是我自己要求换的。”

“……”卡尔苦笑道,“我知道你讨厌我……让你一个人在外流落那么久是我的错。”

“如果你是来道歉的就请回吧!”

“……”卡尔也有怒气,他还完全不明所以呢!他这些年也有些忍­性­了,深吸一口气询问道,“我想知道,你的母亲怎么会带着你去菲尼副星?既然有了你为什么没有过来找我?”

他不提及此还好,提及此?伊西多嘴角噙着讥讽的弧度:“我母亲早死了!”

卡尔内心猛烈自抽,他垂下眼:“你的心情我也不是不理解,毕竟我当年也是这么过来的,但是现在想想,当年对我父皇的态度终究太差了,他到后来还是关心我的。”

伊西多转身道:“虽然你你是我名义上的父亲,但是我并没有听你教育我的心情,如果没有其他事情的话,那就请您离开吧!”

卡尔怎么可能离开?也怎么可能让他离开?他猛地冲上去想要拽他的手,想要把他拥进怀里,然而在他即将触碰到他的手时,就听伊西多冷声道:“我现在已经不同往日……”他微微侧身,吊着眉梢斜眼看他,警告道,“想要你死,只需要一根手指。”

卡尔一顿,眼神黯淡,伊西多仓惶失措地想要离开他的视线,道:“明白了就离开吧!”

“可是我也管不了这么多呀!”卡尔低低道,他没有急躁,缓步走上来,极尽温柔地搂住他,凑在他耳边道,“你打我也好,杀我也好,我都不想管了,哪怕你是我的孩子,我还是想要说,我爱你,不是父亲对儿子的爱,而是情人之间、爱人之间的爱,是我看到你的时候会对你产生欲望的爱。”

他顿了一下,颤声道:“你明不明白,我已经离不开你了!”

伊西多闭了闭眼,轻而易举地扳开他的手:“抱歉,我对你没有任何感情。”

“你说谎!”卡尔咬牙,用尽力气抗拒着,“你也是爱我的,你只是记恨我让你流落在外!只是恨我让你受了那么多苦!”

“卡尔……”

“嘘——”卡尔凑上去亲吻他的耳垂,“你以前只叫我卡卡的,你从来不这么叫我。”

伊西多浑身一颤,肌­肉­紧绷:“你要是再这样,我就动手了!”

“那你动手好了!”卡尔道,有点自暴自弃的意味,“反正我也不在乎从医院出来立即就进去。”

这个混蛋!伊西多气急。

“你也是喜欢的……”卡尔把他转过来,深深地满足得叹息着抱着他,下颚抵住他的发顶,眼角泛酸,“我的宝贝儿,我知道你其实很渴望来自作为父母的疼爱,我怎么会不了解?但是无论是你,还是我,我们都退不回去了。要是我最开始知道你是我的宝宝,我一定把我所有作为父亲的爱都给你。”

“但是,我现在只想对你这样……”卡尔捧住他的脸,如水般覆上他的­唇­,温柔而煽情地纠缠舔舐,他撬开他的­唇­,就好像打开采蚌人面对着孕养有最稀有最珍贵的蚌一般。

我本来也能长得很高的吧,现在好像看以前那些熟悉的不熟悉的人,都必须仰着头了,无论我是否甘心,他们居高临下的事实不会再变!伊西多仰着头,任由他亲吻,没有回应,眼睛和心都被白­色­的天花板折­射­的天光刺得有点疼。我本来能够承欢膝下,拥有一个正常的幸福的家庭,若是已经发生的一切能够实现一个我心中的如果……我以前,从来不做这样荒诞的梦的!

“回应我宝贝儿……”卡尔就像要弥补回几年来都未能实现却无比渴望的亲吻一样迟迟不肯离开,厮磨着低声道。

凭什么痛苦的只有我和她!凭什么他此刻还能堂而皇之地说出爱这个字眼!凭什么即使到了现在他还能要求我的回应!做梦去吧!伊西多眼神一冷,再也不加克制,单手扣住卡尔的手臂,用力一捏。

“啊!”措手不及之下卡尔被他捏得痛呼出声,他努力收声,不可置信地惊呼道,“伊西多!”

“哼!”伊西多冷笑一声,缓缓地加大了力道,直到卡尔满脸冷汗涔涔,全副­精­力都被用去抵御疼痛,咬着牙再也说不出话来。

伊西多道:“我再说一遍,没有可能,我绝对不会原谅你!”原谅一个只把我当工具只把我当消遣的人!

他顿了一下,勾起有些邪异的笑:“过了这么久,吻技不进反退,还真是佩服,不过可惜,现在的我,只觉得恶心!”

他松开手,沉着脸再无表情,只淡淡道:“离开这里,从此井水不犯河水!”

他力道控制的好,卡尔只是疼,却没有发青发紫,他苦笑一声,撸了撸脸,却是坚决道:“就像你狠不下心真的把我弄伤,我也不会狠不下心把你放弃!”

“滚!”

卡尔盯着他的背影,目不转睛:“既然你现在不想看到我,那我便会离开,但是井水不犯河水,这是不可能的。”

他说完,恋恋不舍地离开。

就在他的气息从周围消失的刹那,伊西多突然握拳狠狠捶在旁边的墙壁上:“混账!”

混账混账混账!

墙壁上赫然一个深深的拳印,周围全不见一丝裂纹。

……

作者有话要说:咳咳,这一段不太会写……而且还分心

☆、蒙尘

他站在喧嚣的热闹里,却从骨子里透出一股寒凉的气息,他站在拥挤的人群里,却有着独自一人的孤独感,就好像他被全世界抛弃了之后,即将要抛弃全世界。

伊莱远远地看着他,心头不由一揪一紧,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拿着饮料走过去:“给你。”

伊西多有些没反应过来,呆呆地转过头来,有些茫然地看他,半晌才恢复以往的冷淡漠然:“谢谢。”他捧在手中却没有喝,问道,“找我出来­干­什么?”

万年大咧咧的伊莱脸­色­竟然有些泛红,他支吾道:“那什么,作为皇族成员……爷爷应该把斯特林家族适龄人员的名单都送上去了……”

“哦,你说我选骑士的事情呀!”伊西多喝了一口饮料,了然道,“关于这件事情,我觉得我是不需要的,因此我想……”

“当然需要的!”伊莱激动道,他话音刚落,意识到自己的事态,不由有些窘迫,结结巴巴道,“那什么……我觉得既然是规矩……对,就是规矩,破坏掉总是不好的。”

伊西多理所当然道:“规矩本来就是给一群人遵循,给另外一群人破坏的。”

“……”伊莱道,“不,我知道你实力强劲,但是骑士的用处不仅仅于此……骑士就是……骑士其实就是一万能保姆!”

伊西多嘴角一抽,咕哝道:“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伊莱嘴巴一咧,哭喊道:“伊西多你不能这样呀!要是你不选骑士你不选我,我是要切腹的呀!”

“……”伊西多一脸无语,“这话说出来也没人会信的吧,赤­色­军团未来的军团长……”

伊莱一把扔掉手中的杯子,扑上去搂住伊西多的腰:“伊西多!你不明白的!我本来就是应该作为一个骑士而不是一个军团长出生的!后来把我当做军团长培养,是因为当时两位殿下都没有小孩!但是我父母对我的期待不是如此啊!现在好不容易有了机会……”

伊莱父母要是在此,只怕会一巴掌抽死他,最初还是有谱的,后面完全胡扯!

但不明真相的伊西多皱着眉扳开他的手:“你不要离我这么近,我不喜欢……要是真的必须选一个的话,我会选你的。”

伊莱猛然回过头拼命窃笑一番,尔后委委屈屈地回头:“真的?”

伊西多道:“真的,除非必要,我也没有兴趣再去从头认识一个陌生人。”

伊莱大喜,就听伊西多道:“虽然我对你印象不是很好,手下败将,以势压人,但是斯特林家也难得出现像阿尔杰那样的脑残吧。”

“……”伊莱只恨不能泪奔而走!

……

而此时的卡尔却不知道他的宝贝儿已经被人勾出去了,他正在询问确认克拉伦斯关于伊西多的事情,因为他实在是茫然了。

他内心郁卒:“他怎么会是我的孩子的!”

“这是绝对不会有错的。”克拉伦斯笃定道,“几年前,伊西多入侵中央数据库时,恐怕就是为了查他的亲身父母,但是很可惜,他的母亲是已经死亡的重要人物,他的父亲又是皇族重要成员,这两者的基因数据又都是经过更深层的加密——这件事情知道的人太少,因此他本该空手而归。”

克拉伦斯顿了顿:“但巧合的是,当时他使用的仪器恰好附带有基因分析这个功能,而他使用了你的光脑……”

“就算你说的对,”卡尔一脸空白,纠结无措道:“但这是不可能的呀,会不会是哪个环节错了?我就算出去,也从来不­射­在她们身体里……”

这种事情你不要就这么坦荡荡毫无遮掩地说出来好不好?克拉伦斯腹诽,却是说出了一个更让卡尔震惊的事实:“我也不明白为什么,但是事实是……”他脸­色­有点古怪,“事实是他是我同母异父的弟弟。”

卡尔:“……”

半晌他抽搐道:“克拉伦斯,会不会你的仪器出问题了?我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他脸­色­憋得通红,接下去的话却再也说不出了。

同母异父?开什么玩笑!克拉伦斯的母亲可是布丽姬特那个女人!和杰拉尔德同辈的人好不好!几乎可以做卡尔他母亲了好不好!

克拉伦斯猜测道:“难道是有人从基因研究所的实体库里,窃取了你的­精­子和她的卵细胞?”

“也有可能……”卡尔话音未落,表情突兀僵硬在脸上,仿佛被五雷轰顶一样定定地站在那里。

克拉伦斯疑惑的看他:“卡尔?”

卡尔面皮抖了抖,­干­巴巴道:“我突然想起来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去办,克拉伦斯再见!”话音未落,整个人就嗖的窜飞了,火急火燎就好像被踩了尾巴的野兽一样!

克拉伦斯一头雾水。

他想起来了!卡尔一头冷汗,他当年偷偷­干­了一件事情,一件要是被任何人知道都会毫不犹豫地踹飞踩扁他的事情!

二十一年前,班杰明和克拉伦斯二人的感情已经十分明朗了,亚拉伯罕暗觉两个儿子,一个同­性­婚姻一个异­性­婚姻这样搭配刚好。

上位者对自己某些诡异古怪无理的思想也不自知,只是坚定地想要去执行,于是就以想要一个孙儿为名,压着才十多岁的卡尔去跟各个年龄阶层的女人相亲!

现在的卡尔只觉得亚拉伯罕只是缺少某种含饴弄孙的娱乐,于是就捉弄他这个不孝儿子为乐。当时的卡尔只觉得这个老头子只怕是想孙子想疯了!他那时对克拉伦斯的喜欢全翼都都知道,只是没人当回事儿,年少气盛的卡尔恨极不甘,又觉得自己应该为了对克拉伦斯的感情做出伟大的牺牲!

卡尔匆匆冲回宫中,打开那个已经蒙尘的家用光脑,翻出一个文件,那上面赫然写着“­精­子供应方:卡尔·西法;卵细胞供应方:布丽姬特·斯特林;孕养者:芙丽莎·布莱克。”

他终于颓然跌入椅中——竟然是这样!

他揉着眉心顿觉头大无比。

他当时利用权势,软硬兼施着逼迫基因研究所的几个成员帮他盗出近些年最优秀的女­性­卵细胞,并利用自己的­精­子人工培养出一个孩子。

他当时觉得反正他喜欢克拉伦斯,这辈子也不会有孩子,倒不如早点解决这些事情转移亚拉伯罕那臭老头的注意力。

选择芙丽莎,就是因为她的眼睛和克拉伦斯太像,这让他有种是克拉伦斯帮他产育后代的错觉的甜蜜。

难怪伊西多和克拉伦斯有些像,记得当时有人说孕养者的基因会在一定程度上影响到孩子的生长,也难怪伊西多在军事战斗上和布丽姬特那般相仿。

他许是知道了这些才如此的吧,若是我也是这般像一个产品一样被制造出来的话,也会很气恼的。

但是还是不对,若是当时伊西多出生了,为什么研究所那边却没有任何消息呢?

卡尔脸­色­一沉,打开光脑查询了一下那年基因研究所发生的重要纪事。

果不其然,就在伊西多出生的那年,基因研究所曾经遇到一次黑客侵袭,当时整个研究所几乎完全瘫痪,而重新恢复运作后,突兀失踪了一人。

卡尔苦笑一声,他还记得当时有人跟他反应说由于芙丽莎本身还是一名少女,因此对于一夜之间怀上陌生人的孩子这件事情感到极度的抗拒和恐惧。那个芙丽莎想必是趁着所有的监防都削弱到极致的机会逃走了,回到了菲尼星上,尔后抛弃了这个不知道是父亲谁的……孩子。而那几个人想是觉得自己会渐渐淡忘这件事,因此也就一直没有告知他。

该死的芙丽莎!卡尔紧了紧拳头,虽然明知错在自己,但是想到要不是因为那个女人伊西多不会流落在外,他就忍不住讨厌她!

但是若不是她,若不是那几人的畏惧和自以为是,他也不会爱上伊西多。因为爱上了,因此就只想他成为此生唯一的伴侣,于是卡尔又忍不住感谢那些人。

人,本就是作为矛盾出生的吧!卡尔茫茫然地想。

光脑恰在此时响了起来,班杰明在那端平静地告知道:“伊西多的第四骑士加冕礼快开始了,你作为名义和实质上的父亲……”

卡尔惊道:“鲁伯特呢?”

班杰明道:“鲁伯特要求辞去第四骑士的职位,那家伙,个­性­你也知道,他说他当时误会伊西多最凶,现在就是当场给他下跪道歉都成,而且让伊西多成为第四骑士也是杰拉尔德一直期待的。”

“哦……”卡尔了然应道,“伊西多自己答应了?没人强迫他?”

班杰明一头黑线:“没有,谁又那个能力去强迫他!”

卡尔道:“好的,那我马上过去。”

“啊!那个……”班杰明突然支支吾吾起来。

卡尔困惑道:“怎么了?”

班杰明目光游移不定,小声而迅速道:“伊西多作为皇族嫡系的骑士已经确定了,加冕礼也是同时进行。”他一口气噼里啪啦说完,闪电般挂断。

卡尔先是愕然,尔后满脸狰狞的咆哮:“他妈的这种事情为什么我总是最后知道!他妈的谁狗胆包天敢去当我家宝宝的骑士!”

作者有话要说:我很着急,因此文也很着急

☆、玉戒

典礼上,所有人都很奇怪,为什么阿尔杰骑士大人的表情这般诡谲狰狞,仿佛……仿佛身患某种难以启齿却又无法忍受的病痛一般。

阿尔杰他没病!但是他痛呀!太他妈痛了!

阿尔杰牙齿咬得咯嘣咯嘣响,齿根都快崩碎了,眼泪都快飚出来了,但是还得勉力扯出笑,与痛魔做斗争,坚决不能在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之下嚎叫出来!

妈的!阿尔杰心中泪流满面,他已经第不知道多少次看到卡尔因为某些人某些事爆发出超常的能力,但他还从来不知道卡尔潜藏巨力,掐着人手臂……好痛呀!

阿尔杰真想暴起掀翻他!但是这不仅仅是自己的形象问题 ,关键在于,斯特林家族的几大支柱都在呢!阿尔杰毫不怀疑要是自己稍有异动,以马歇尔雷蒙德为首的众位长辈会齐刷刷地将风刀霜剑般的眼神扫­射­过来!

阿尔杰那是痛在身,而卡尔却是痛在心!

他前一秒还在荡漾,觉得伊西多穿上第四骑士的礼服那叫风度翩翩气魄非凡,要是能够……如此这般的脑补差点使得他鼻血狂喷!但是下一瞬他就恨不得随手抄个东西砸到伊莱头上去!

卡尔恨啊!他很久之前,早在伊莱明了自己的感情之前就知道这家伙不怀好意!少年们对于自己喜欢的人总是表现出一副看不顺眼不在意瞧不起的摸样,明里暗里有意无意却在施展各种手段吸引心上人的注意力!

卡尔看别惹觉得挺好玩儿的,真是天真烂漫小屁孩一枚枚,看伊莱,那简直就是……孽畜呀,尔敢动我的人试试?!

伊莱不仅动了!他还当着在场所有人动了!他骑士礼毕,竟保持单膝跪地的姿势不动,执起伊西多的手贴到­唇­边亲吻,温柔而深情道:“我的伊西多殿下,以后请多多指教。”

那泛出绿­色­的眸光,岂止是吻手礼呀,搞不好下一秒就会像穷凶极恶的饿狼一样,把伊西多的手指一根根舔过去吃了!卡尔眼中刹那间喷出熊熊烈火,鼻子里喷出可见的黑­色­气体,比受了刺激的公牛还要可怕!

“……”阿尔杰眼泪瞬间就飚出来了,救命啊我爸我叔!

马歇尔一眼横过来,低声喝问道:“阿尔杰,哭什么!这么失礼!”

阿尔杰眼中含泪,嗫嚅道:“我……我就是……”他用空闲的手抹抹眼泪,“我就是太激动了!太开心了!我胸中澎湃无法自抑!”

马歇尔道:“这么点自制力都没有么!”

“我错了……”阿尔杰道,妈的卡尔老子诅咒你一辈子追不到伊西多!追到了也一辈子欲求不满!欲求得满也一辈子不举!

正当阿尔杰内心碎碎念,即将化身拆散姻缘的恶魔头时,卡尔突然猛力一拽,低声道:“快!跟上!”

阿尔杰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卡尔十分粗暴地拖拽走了,阿尔杰抬目远望,心底立刻乐得开花,只见伊莱附在伊西多耳边说了什么,伊西多似乎有些困惑,但是还是被伊莱诱哄推搡着出去了。

­干­得好伊莱!阿尔杰恨不能现在就冲出去助小侄一臂之力,帮他将老婆扛回家最好生米煮成熟饭直接把该­干­的不该­干­的全都搞定了然后求婚,让卡尔回家吃自己去吧!阿尔杰抱着被掐痛的手臂忿忿想道。

卡尔转头皱眉:“快点呀!昨晚被吸­干­了腿软了吗!”

阿尔杰:“……”卡尔,我恨你!

……

卡尔扯着阿尔杰蹲在离他们不远处的花丛中,看他支起耳朵激动又专注的摸样,十足一个十分不齿的偷窥窃听狂。

“又有什么事?”伊西多问道。

伊莱Сhā在口袋里的手捏了捏,汗涔涔的,他支吾道:“我……我其实就是想……那个恭喜你啊伊西多……”

“……”伊西多嘴角抽了抽,“多谢,”他顿了顿,思考了一番才从脑中挖出一句他觉得礼貌的话,道,“今后也要麻烦你了。”

说得好宝贝儿!卡尔握拳,甚为赞同地点了点头,越是礼貌越是生疏!

伊莱一脸受宠若惊:“不麻烦的!应该是我麻烦你了才对!……”他挠了挠头,“其实伊西多,跟我讲话不用这么客气的,我既然是你的骑士了,我们之间需要的,是比朋友更深刻的感情和信任!”

卡尔怒发冲冠!伊西多却颇以为然地点了点头:“好,我知道了,我尽量。”

要不是阿尔及拉着他,卡尔已经光速冲出去将伊莱撞飞到雪天星系之外去了!

“还有就是……”伊莱再次结巴道,“就是……我昨天……”真是越拖越紧张越说不出口了!伊莱心一横,牙一咬,猛地把手往外一抽:“送……”

他才蹦出个音儿,一个闪亮的东西刷的飞了出去,伊莱看着自己空荡荡的手,无语尴尬地与伊西多对视,哭丧道:“飞出去了!”

伊西多瞥了他一眼,道:“那就去找!”

伊莱顿觉无地自容。

当伊西多顺着那东西飞行的轨迹走到一片灌木丛旁时,却见阿尔杰捂着嘴浑身发颤地站在卡尔身边,卡尔一本正经地望向天空,蓦然幽幽叹道:“天气真好呀!”

伊西多脸­色­一变,绷着脸道:“你怎么在这里!”

“自然是室内憋闷,出来透气!”卡尔面不改­色­,对答如流,他还顺带地堂而皇之地踢了阿尔杰一脚,使了个十分鲜明的眼­色­。

阿尔杰内心抽搐,觉得自己跟着这么一个人真是面子里子都丢尽了,但还是要哭不哭要笑不笑道:“恩,你不知道,室内狂风大作乌云密布电闪雷鸣世界末日,完全不是人呆的地方!”他说着,斜眼鄙视了一眼卡尔。

伊西多忍耐地吸了一口气,对阿尔杰道:“刚才有东西掉在这儿了吗?”

伊莱可怜兮兮道:“对呀对呀!小叔你看到了吗?一个……”

卡尔骤然打断他:“什么东西?天外来客吗?我们什么都没看到!”

伊莱立即偷瞄阿尔杰,阿尔杰望天,伊西多道:“那可以请你们让开一下,我们好找找看。”

我们!这么暧昧的词叫卡尔暗恨不已,生生崩碎了一口牙,他勉强笑道:“伊西多,我有礼物要送给你。”

斯特林叔侄不约而同地瞪向卡尔,伊西多踌躇了一下,道:“是什么?”

他此话一出,有人欢喜有人愁。

卡尔喜出望外,脸上难掩兴奋之­色­,他从口袋中摸出一个紫­色­锦绒小盒,看了伊西多一眼,尔后紧张而谨慎地缓慢打开,喉结上下鼓动:“你愿意……接受吗?”

伊西多脸­色­剧变,那里面赫然是一枚|­乳­白­色­的玉戒!

不祥的预感汹涌而来,伊莱恨不得马上把伊西多扛走——当然前提是他要这样的机会和能力……

伊西多不可置信地瞪视着卡尔,语调都变了:“你这是做什么?!”

卡尔小心翼翼道:“这是一副……对戒。”他犹豫了一下,走近不动声­色­地把伊莱挤开,牵起伊西多的手,“我可以帮你带上吗?”他虽是疑问,手上却毫不含糊地取出戒指往伊西多无名指上套,然后满意打量着那只手笑道,“我原来还担心会大,现在看正好!”

伊西多猛然抽回手,在场人不由纷纷心头一跳,然而伊西多只是皱眉低喝道:“你真是疯了!”

他如此态度表现,真是有人欢喜有人愁。伊莱眼眸瞬间就黯淡了,卡尔却喜形于­色­。

“我不要!”

一声冷淡的陈述,卡尔的飞扬神采就像被粉碎的留声机一样戛然而止。

“我不要!”伊西多这么说着,将手中的戒指褪下,递到卡尔面前。

卡尔脸­色­­阴­霾:“送出去的东西,没有收回的道理。”

“那就扔了好了!”伊西多眼帘微垂,毫不犹豫地一抬手。

卡尔愣愣地张着嘴说不出话来。

伊西多转向伊莱:“我们再往那边找一下吧。”

这氛围实在太僵硬,伊莱也不敢随意置喙,只好低声道:“还是算了……待会儿还有一个为你举办的宴会,我陪你回去准备吧!”

伊西多沉默了一会儿才回答道:“好,我知道了。”

阿尔杰看着卡尔僵硬的姿势,心中大呼不妙,试探­性­地喊道:“卡尔,卡尔?殿下!”

卡尔浑身一颤,如梦初醒,他侧头看阿尔杰的眼神还带着茫然,下一秒却是笑了开来,有些狡猾的意味:“我送不出去,别人也别想!”

他这么说着,竟然从口袋里拎出一个深紫­色­的水晶吊坠!

阿尔杰看着他得意洋洋的表情,顿时无话可说的紧闭上嘴巴。太卑鄙了!他想,什么时候捡到的我怎么没看到!

“我们也走吧!”卡尔收拾了下心情。

阿尔杰惊道:“不去把戒指捡回来吗?”

卡尔脚步一顿:“没有意义了……”旧的已经被丢弃,只好去重新设计打造新的,直到他心甘情愿的带上。

卡尔这么想着,再也不停留地往前走。

阿尔杰赶忙跟上。

……

宫殿里,伊西多却是心不在焉的。

“伊西多!”誓要成为万能保姆的伊莱拎出了一堆礼服,“你待会儿要穿什么?这件,好像太勾……太刺眼了,这件,好像太朴素了……”

“伊莱!”伊西多突然开口道,“我有事情要出去一下。”

“哦!”伊莱立马应道,“那我跟你一起!”

“不用!”伊西多断然回绝,许是察觉到自己口气太强硬,他缓了缓才道,“礼服的事情你看着办,我一会儿就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咳咳……仓促了

☆、宴会

这场宴会名为为伊西多举办,实质上也是一种变相的上流社会相亲宴,因此卡尔实则是备受煎熬的。

他不仅得去打发身边兜兜转转的莺莺燕燕——全翼都的人都知道卡尔殿下至今未婚,荤素不忌,只是这几年他从不参加任何宴会,也就无从下手,好容易逮到这个机会,怎么能轻易放过?他还心心念念看着伊西多身边那些对他眉来眼去试图放电的人!

他妈的那是谁家的儿子,眼睛眨啊眨的,眼角抽筋吗!还有那谁谁的女儿,也不看看都多大了,竟然试图窥望我家的宝宝!卡尔心口堵着一口血,他就知道,伊西多回归皇谱之后,必然麻烦事一堆!

他忍不住有些颓然地想,伊西多要是丑一些,难看一些就好了,要是不是第四骑士那就更好了!那得少了多少窥视他的人呀!

他正这么想着,一个中年人笑眯眯地走过来,卡尔认得他,是个叫梅塔隆的文官。卡尔暗自抽搐不已,暗自思忖道:这个男人据说很正直和善家庭幸福美满来着,我不会招这么烂的桃花吧!

“恭喜你了卡尔殿下!”梅塔隆首先道贺,“终于找回失散多年的儿子!”

这话怎么这么刺耳呢?卡尔暗道,嘴上却说:“多谢!看您的样子,想必是找我有事?”

梅塔隆也不拐弯抹角:“我其实是来代我的女儿向您提亲来着……”

“噗——”卡尔措手不及之下喷了梅塔隆一脸酒水,他毫无歉疚感道:“真是抱歉,这真是太突然了!”

梅塔隆不甚在意地笑了笑:“没事,您的心情我能理解,我女儿拜托我的时候,我也是这样。”

“呵呵……”卡尔­干­巴巴地笑了两声,内心繁殖起一片幽暗之森,“这种事情,还是需要从长计议的。”

梅塔隆道:“这是当然,只是我女儿极为崇拜伊西多小殿下,但她又非骑士团成员,只怕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如果卡尔殿下不介意的话,可否引荐一下?”

介意!老子他妈的介意得很!卡尔气得心里直喷火,却又不敢真的爆发出来破坏了这次宴会的氛围,于是只好道:“自然是……不介意的……”叫你说谎叫你说谎!天打雷劈呀!

梅塔隆向身后招了招手,不一会儿果真款款走来一个娇小可爱的女子,脸­色­红彤彤,一身水蓝­色­礼服衬得整个人温婉而不失高贵,最重要是十分年轻。

卡尔觉得眼睛都被刺得生疼,他低声道:“我先去将伊西多叫过来。”

梅塔隆笑道:“那真是麻烦卡尔殿下了!”

那就­干­脆不要麻烦呀!卡尔腹诽着,转身向刚刚伊西多在的地方走去,然而他定睛一看,哪里还有伊西多的影子!

卡尔心头猛地一跳,耳边突然传来一阵热烈的掌声,他循声望去,整张脸都变成墨绿!

只见伊莱那咸猪手一只搭在伊西多腰间一只紧握住他的手,璀璨琳琅的灯光下,十指交握的手显得格外刺目!

怎么不­干­脆瞎了算了!卡尔怒极,恨不得自挖双目!他又想冲上去一脚把伊莱踹飞,但是又不可能真的毫无顾忌!

“怎么了殿下?”梅塔隆带着女儿走过来问道,尔后顺着卡尔的目光看去。

伊莱挑选礼服时,特地挑的两套十分相配的衣服,这样跳着舞时,竟说不出的相配!

梅塔隆了然一笑,安抚地拍了拍女儿的肩膀,尔后歉意对卡尔道:“今次真是唐突了……竟不知伊西多殿下已经有了恋人……”

卡尔脸­色­惨白,勉强涩声道:“没事,我也不知道……”

梅塔隆见他脸­色­难看,便道:“刚刚认回来的小孩子总归有些叛逆,做父亲的自然要包容的。卡尔殿下还是放宽心。”

闻言,卡尔的脸­色­愈发的难看,他道:“这个我自然明白的……”他虽然极力克制,但是语气中还是透出隐约的不耐,梅塔隆怎么会听不出来?因此他识相道:“那我带女儿去取些酒水,卡尔殿下可需要?”

“不用了,谢谢!”

梅塔隆一走,卡尔就再也克制不了了,­射­向两人的眼神几乎能化成实质的刀尖,铿锵间将伊莱那个趁虚而入的家伙挑飞!

就见伊莱低下头,附在伊西多耳边说了些什么,伊西多瑟缩了一下,不动声­色­地别过头,但是两人的距离分明拉近了更多!

卡尔又不能上前,终究忍无可忍地将手中的杯酒咕嘟灌进喉咙,火辣辣得眼泪都快流出来了,他猛地将杯子往桌面上一砸,紧了紧拳头,愤然离开。

伊西多若有所感地侧头看去,卡尔风风火火的背影让他不由自主地拧起了眉。

“怎么了,伊西多?”伊莱问道。

“没……”伊西多冷淡道,“不,没什么。”

而不远处正与美女们Сhā科打诨的阿尔杰有些郁闷地挠了挠头,却是不再耽误地向他人致歉后迅速追了过去。

猜到卡尔心情不好,阿尔杰也不急着找到他,但是也不敢大意,查了下卡尔的移动位置,便悠悠然跟了上去。

卡尔心中真的正如暴风雪过境般,他内心火山咆哮,浑身却是发冷,冷得他只想回到宫里,用伊西多以往盖过的被子毛毯包裹住自己。

那些上面早就已经没了他的气息了,只是卡尔想不到,除此之外,他还能从哪儿获取温暖。

他知道犯错会受到惩罚,却从来不知道被惩罚的感觉这么令人痛苦而绝望,未来?还有未来可言吗?

不仅仅伊西多变了,他自己也变了,他会一天天老去,而伊西多则会一天天离他远去。若是有一天伊西多建立了自己的家庭,有了自己的生活,生命里再也没有一个名叫卡尔的人的痕迹——他以前最怕的不就是如此么?

然而人心之变,即使他使尽浑身解数,也终究是阻止不了的。

人力,能改变多少?

扭转乾坤终究只是取其意而无其形的夸张手法罢了。

但是一想到真的要放弃,一想到就这样放任自己的存在被心爱的人一点点否认抹杀,心中绞痛的同时,还有浓重的不甘涌起。

这是他唯一爱的人呀!这是他现在终于明白而实质上已经爱了很久的独一无二的人啊!

放弃?多么简单的两个字,上下嘴皮一个磕碰间就可以道出,然而要做到?

不,他完全做不到!但是用强吗?

卡尔闭了闭眼,他知道伊西多在感情上实际上还是懵懂,他虽然现在好像比以前懂得很多,但在感情的道路上终究稚涩笨拙,大多凭借本能办事,他知道要是他真的强迫他接受,并且辅以适当的诱哄,伊西多还是有很大的可能接纳的。

但是不行!至少现在不行!一直到伊西多与别人的婚礼之前都不行!他真的,再也不想让他如此伤害他了。

卡尔仰面倒在草丛里,望着万点明星点缀的夜幕,伸手握住了如水的夜风,有些郁闷地心道,还是继续死缠烂打的好了,当然再用一点点小计策。

“心情好了?”阿尔杰突然现身道。

卡尔一点都不惊讶,他头都没有转,道:“还行吧,至少没那么­阴­暗了。”

阿尔杰试探道:“要是,伊莱真的成了你的……呃,真的和伊西多结合的话……”

卡尔­阴­森森地咬牙:“那我就阉了你,阉了伊莱!”

“……”阿尔杰抽着眉,抗议道,“跟我有什么关系呀!”

卡尔冷笑一声:“上梁不正下梁歪!”

“喂喂!”阿尔杰抱怨,“这词儿不是这么用的吧!”

卡尔眼睛一横:“我乐意!”

阿尔杰双手抱胸,哼哼道:“那你就乐意好了!别怪我没提醒你!为伊西多举办的变相相亲大会呀!”

卡尔心思不在,于是有些茫然。

阿尔杰出声提醒道:“我还记得你当时第一次……哼哼……”

卡尔瞳孔骤缩,他当年被父皇任命紫­色­军团副团长时,也有这么一次类似的宴会,当中不乏一些格外胆大的人,在他的酒水里下了一些对身体无伤害,起效也没那么快,但作用起来格外猛烈的药,于是当年决定为了克拉伦斯守身如玉的卡尔献身了……

卡尔骇然一跃而起,刚要往回奔,阿尔杰再次提醒这个已经昏了头的人道:“他现在还在吗?已经下半夜了,药差不多到时候了……”

卡尔抿­唇­,他揉揉额头,知道自己现在已经无法正常思考,只好问道:“你知道他现在在哪里?”

“我不知道呀!”阿尔杰摊手,“但是伊莱可不是我,你说他发现伊西多的异状,会窃笑着任由事态发展吗?尤其是……”

尤其是伊莱本身对伊西多还存有念想!卡尔头皮一炸,伊莱和伊西多两人赤|­祼­相呈的画面把他砸得头晕脑胀。

他就跟加满油开满档的车一样,飞飚而去,目的直向伊西多的宫殿!

阿尔杰望天长叹:对不起了伊莱,但是旁观者亲呀,戒指都带上手了,虽然……

……

“恩……不要……”伊西多微弱的呻吟抗议顿时把刚刚冲到宫门口几近瘫痪的卡尔炸得心里拔凉拔凉的。

“很难受吗?”伊莱的声音喑哑而低沉,“伊西多,亲爱的,放松,我会帮你的……”

亲爱的?放松?血气汹涌地冲向卡尔的脑门,冲断了他的理智,他就像捉­奸­的怨­妇­一般嗙地踹开了大门,直直地闯进了房间!

只见伊莱正半搂半抱着将伊西多压在床上,伊西多满脸潮红双眼迷蒙地抱着他的头,任由他解开自己的上衣,细碎而滚烫的啄吻落在胸前。

还好!卡尔先是舒了一口气,继而大怒,好个屁!

“你在­干­什么!”他气势汹汹杀气腾腾地质问。

按理说,卡尔踹门的动静很大,只可惜伊莱太过心醉,以至于到现在才察觉到,他有些惊骇地抬起身转过头:“卡尔混……”他猛然收口,低声道,“殿下!”

卡尔眼神冷漠,极尽压迫道:“离开!”

伊莱抿抿­唇­,倔强道:“我不会让你伤害伊西多的!”他顿了一下,低声道,“他已经拒绝您了……”

卡尔冷笑:“他拒绝我就是接受你了?”

“我……!”

卡尔讥讽道:“我从来不知道骑士原来还有暖床的职责呀!难道是我孤陋寡闻了?或许我应该现在就去问问阿尔杰?”

伊莱被他刺得满脸涨红:“我没有!”

“哦?”卡尔挑着眉,居高临下道,“难道你这不是趁人之危?”

伊莱反问道:“难道你不也想趁虚而入?!”

卡尔傲然一哼:“我和你能一样么!”

伊莱咬牙道:“至少此刻是一样的!”

卡尔一噎,脸­色­铁青。

“呜……”伊西多突然发出低低的呜咽声,他难受地在床上蹭着,眼睫上都沾了水珠,嘴­唇­已经出了血!

卡尔脸­色­差极:“立刻给我滚出去!”

伊莱紧了紧拳头,不肯动弹,梗着脖子道:“我觉得还是卡尔殿下您出去的比较好。”

“你想让他一直痛苦下去吗!”卡尔焦急上前。

伊莱伸手拦住他:“这句话原封不动的还给您!”

卡尔已经出离地愤怒了:“你不要以为我不会动手!”

伊莱毫不留情:“阿尔杰叔叔只是让着你罢了,但是我可不会!”

“……卡……”伊西多崩溃一般哭了出来,“卡卡……”

他喊的含混,却让两人陡然变­色­,伊莱脸上血­色­褪尽,他眼睛瞪得很大,似乎如此便可将当中蓄积的水液逼回去,他强自平静道:“那我先行告退了。”他站起身,回头看了伊西多一眼,刹那间这么多年的暗恋和思眷汇成无法抗拒的酸涩涌上鼻尖,他终于流下泪来,喉咙中发出低低的哽咽,尔后弯下腰,虔诚而不舍地在他­唇­上印下一吻。

你终究,还是爱他的。

伊莱离开,然而卡尔的心情却不似他想象的那般好受,谁也不知道,卡尔再听到那久违的称呼时,就像被一只无形的巨手攫住了心脏,使劲搓揉,喉头的腥涩,让他有种又要吐血的错觉。

但是他需要他!就像他一直渴望着他一样。

卡尔坐在床沿,抚上他滚烫的脸颊,然后俯身吻了下去:我的宝贝儿,我就在这里。我是父亲,但更是爱人,因此你的欲望和痛苦都将经由我来纾解,而其他人伤害过触碰过的痕迹,我会一一掩盖住。

仅仅数个吻,卡尔就已经无法抑制地粗喘起来,他近乎粗暴地解开两人的衣服,带着一种焦躁、狂暴、渴望的情绪将他的全身舔舐了一遍,最后含住了那已经涨得通红的小东西……

“……不要!”伊西多哀求一般哭喊了出来,“不要碰我!”

卡尔吸入浊液,吐开后凑上去问他的耳垂,喃喃安抚道:“别怕,别抗拒,我只是想要你快活,我不会强迫你的……没有得到你的允许,我不会占有你的……我只是要让你快活……”

……

帮伊西多清理的时候,卡尔脸­色­黑红交错。

黑是因为不知道哪个下药的孽畜,药效比当时他中的要强多了!红是因为他身下一柱擎天无法舒缓的欲望!

他妈的!卡尔在心中问候了那下药者的祖宗十八代!把伊西多送回到床上,火烧火燎地又冲回去自力更生!

他心情还是很愉悦的,因此在自我安抚的时候,还能戏谑地想:宝贝儿,你不尽快回到我身边,以后可就要倒霉了……

愉悦的卡尔在第二天中午醒来的时候,再次发现他又一次消息迟滞了!

他妈的!卡尔第不知道多少次暗自爆粗口!

作者有话要说:伊莱,我真的不是要故意欺负你,但是你已经被遥远的安格斯陛下给预定了……

☆、出征

伊西多早上醒来的时候察觉到身边的人时,是出离的羞愤的,有那么一刹那,他真想抬脚把他踹下去,踹飞了,直到遥远不可触碰的地方,真正做到眼不见心不烦!

然而在看到卡尔眼底的青黑时,心头蓦地一软,心中的波涛也就平歇了下去:他终究是舍不得的。

这个男人的变化是分明的,以前,除了他入军的事情,若是他违背忤逆了他,这个男人必定是要软硬兼施无所不用其极的扳回来的,尤其在床事方面,除非有重要的事情,否则他是不会顾及他意愿,总要吃到嘴才罢手的,不可能像现在这般,他浑身清爽,没有任何不适感。

卡卡待他的态度,是有了尊重的。

伊西多看着这个男人分明才三十六的年岁,耳鬓的白丝却比那些四五十岁的人还要密匝,兀自心疼起来,就好像有一根针悄无声息地在心口扎了一下,疼痛却是鲜明的。

“但是真的不想要原谅你呀!”伊西多蹙着眉抚他的脸,“你永远也不会明白……”明白他作为一个有感情的个体,曾经被所有人背弃过的感受。

就是那样美好的芙丽莎姐姐,到头来也曾当自己是应该被消除的污垢罪孽。

既然这样,既然已经抛弃了,为什么还要看着我呢?都已经说过为什么我还不消失这样的话了,为什么最后却依旧是为我而死呢?

他看向卡尔的眼神里闪过一丝哀痛:你或许知道,当你在另一个战场战斗的时候,我经历了怎样可怕的挣扎才杀了杰拉尔德!你或许在痛悔,为什么不早点回来,但是你不知道,你永远都不知道,只要你在早来十几秒,妈妈她就不会死!我就不用背负如此沉重的罪!

于我,卡卡你,永远都是迟到的!

而我,这样总是连累身边的人死去的我,应该做的,只有赎罪。

伊西多闭了闭眼,想起杰拉尔德曾经说过,他从来不是为了战斗而战斗,他能够匹敌赫伯特,是因为他有无与伦比的信仰。

“人,有了信仰,有了目标,就容易强大,就算到达了巅峰,也能够继续进步而不是,迷失。”杰拉尔德当时是这么说的。

我的信仰是什么呢?

“信仰这种东西,是会进化的。”杰拉尔德说,“要是找不到,那可以借别人的信仰为己用,然后在之后你为之奋斗的过程中,眼界就会越来越开阔,等你回头的时候会发现,自己的信仰已经变了,不是转移,而是升华,它蜕变到了一个新的高度。”

“我最初的时候,只是一个每天每天跟别人斗气争强好胜的小屁孩,后来,我将一个很重要的人的信仰当做自己的,我告诉自己是为了他活下去,不仅仅是因为他救了我,还因为他是我的爱人,他是我生活在这个世界上认定的唯一的可以用爱相互救赎的人。再然后,到了现在,我又发现,我为之奋斗的守护的,又岂止是我们两人的信仰。”

“你知道人为什么强大吗?”

“因为他要守护更多更多人的幸福,要保护更多更多人的追求自己的目标维护自己的信仰的权力。”

“我跟你说这些,是因为我期待着,你能够将我现在所做的一切做的更好!”

“甚至拔高到更高的境界。”

“我第一次守护了一群人时,我看到他们兴高采烈地和家人通讯告知平安,我起初还挺得意的,但是后来我又看到,那次战争中,死去的战士们的亲人痛不欲生的样子,或许就是那个时候开始蜕变的吧。”

“你是一个孤儿,就更加应该明白,那种一无所有天地皆无的空虚和恐慌了。”

“不明白也没关系,你就这样想,卡尔是圣浮皇族,若是没有强大的力量来守护他的生命,守护他的国家,他最后的结局,只有死!”

“然后,渐渐的,你就会明白了……”

“卡卡……”伊西多拉起卡尔的手环住自己,他把头埋在他胸前,听着那里面有力安定的心跳声,自语道,“我还不是很明白……但是我现在觉得,我想要保护的,不仅仅是你才对……”

所以你不会再是我的唯一,我将会以杰拉尔德的目标为我的信仰。保护圣浮的人们,保护所有的弱者,为此,我将会变得更强。

而这之中,所有的阻碍,都不会是阻碍,它们都将成为动力!

“谢谢……”他仰头在卡尔下颚处吻了一下,然后再也不犹豫地起身穿好衣服。

那由于死亡而引起的战争,将由他亲手结束!

……

卡尔醒来的时候,就被阿尔杰如此通知道:哦无能的卡尔,你把伊西多吓去了塔尼亚要塞了!

卡尔顿觉眼前天昏地暗。

几分钟后,他从衣服堆里泛出自己的光脑,哐哐一通粗暴的揿按之后联系到了班杰明:“你怎么敢答应他的!”

班杰明眯起眼毫无形象地掏了掏耳朵,叹道:“我有什么办法,他说要是不让他带队去的话,他就自己驾驶迦楼炎飞过去!”他顿了一下,尔后道,“要是我真的这么做了,你才最想砍了我吧!”

卡尔被他说得无可辩驳,只好道:“他有没有说什么?!”

班杰明嘿笑道:“小样儿可霸气了!自信满满地说一定会让这次战争就此结束!他还说了,有些他无法控制的他也不会去浪费­精­力,既然拥有了强大的力量,那么他就会竭尽全力地去保护我们,保护整个圣浮!诶你别说,我当时也被他说得热血沸腾恨不得颁给他两朵蝶翼莲!”

“去你妈的!”卡尔脱口骂道。

班杰明不­干­了,辩驳道:“骂谁呢骂!我妈不就是你妈!诶我可告诉你呀,你怎么变得这么不孝又粗鲁了……”

卡尔白眼一翻,懒得听他废话,啪地挂断了,紧跟着联系阿尔杰:“快点收拾收拾,我们马上也去塔尼亚!”

阿尔杰哀嚎:“不要啊,我昨天刚勾搭上一帅哥!”

“什么勾搭!是被勾搭吧!”卡尔毫不留情地戳穿他,“让他等,等不及就踹!反正都万年光棍儿了,也不差再多些年!”

阿尔杰顿时泪流满面:“……”遇人不淑啊遇人不淑!

……

卡尔抵达要塞的时候,恰好听到如此的消息:伊西多殿下极其骑士伊莱阁下向赫伯特下了战书,赫伯特已经应战。

距离出发还有半个小时!卡尔手脚虚软地搭住阿尔杰,低喃道:“还好还好,还来得及……”

阿尔杰嘴角抽搐地扶着他,道:“不会这么夸张吧,一晚上被伊西多榨得那么虚……”

卡尔怒目而视:“切腹上吊服毒自刭去吧你!”

阿尔杰装傻:“嘿嘿,一条命怎么可能那么多死法?”

卡尔面无表情道:“孽畜!”

阿尔杰远目:“哎呀,好像要出发了!”他拖着卡尔,“快快快!要我扶你爬上蜃气楼吗?”

卡尔怒道:“滚!”

阿尔杰耸着肩,一溜烟儿滚了。

伊西多坐在迦楼炎里看见队伍里的蜃气楼时十分震惊,差点没一失手将它掀翻了!

卡尔不知道自己是从悲惨的边缘险险逃出,他还难掩喜悦地等着伊西多看到自己时主动联系呢!然而,就见迦楼炎猛然顿了一下,足足呆了五秒之后,就毫无波动地继续检阅。

卡尔心情一片灰暗:“……”

阿尔杰这个唯恐天下不乱的货­色­竟然还眼巴巴地联系他,贱兮兮地笑:“哦~好冷淡哦,说实话你不是那晚做得太过了吧!”

卡尔怒道:“滚!”

阿尔杰笃定了现在没人会削他,欠抽地摊手道:“词穷了吧!”

卡尔动口不敌,眼睛一红,刷的就掀了上去。

在圣浮军出发前十二分钟时,内部不幸发生了小小的­骚­乱,被迦楼炎暴力镇压。

卡尔期待的主动通讯终于来了,伊西多横眉冷对:“再捣乱连你一起军法处置!”

卡尔涎着脸道:“伊西多你这个样子很有气势很帅!简直酷毙了!”

伊西多牙齿咬得咯嘣咯嘣响:“你出门时,没人让你带上嘴巴的开关吗!”

卡尔肃穆道:“伊西多,我决定与你共进退!”

伊西多哭笑不得:“你别转移话题!”

卡尔摇摇手道:“不不,不对的伊西多宝贝儿,现在的关键在于即将到来的战事,而不是我又没有转移话题!”他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恩,这才是真正的重点……目前的。”

伊西多道:“你得到准许了?我为什么没有接到通知?”

卡尔浑身一寒,立马偷偷开始给阿尔杰发短讯,面上却是纹丝不动:“当然得到准许了,贾艾斯很高兴的将指挥权全权交付于我!”

伊西多蹙眉道:“我们决定的是指挥官坐镇要塞,而要塞的能量将全力供应探测。你现在更加应该下去了!”

卡尔心里把贾艾斯问候了一百零八遍,抿着­唇­不吭声了,就听到阿尔杰的声音突然在驾驶舱内响起:“卡尔,贾艾斯那边已经跟他说了,但是他让我们立即下去,不要捣乱……”

卡尔在千分之一秒内把阿尔杰及其亲属问候了一千零八十遍!脸上扯出尴尬的讪笑。

伊西多脸­色­一寒:“你骗我!”

阿尔杰在机甲里听到这声音,脸­色­剧变,心念电转间决定走为上计:“咦?好奇怪呀!我的机甲不受控制了!诶诶,不要下去啊不要下去……咦?通讯器也出问题了?沙沙沙——啊,卡尔你还听得到吗?沙沙沙——”

“啪——”阿尔杰果断结束这场自编自导的喜剧,装作失控的摸样往舰船下面开。全军就看到第三骑士阿尔杰·斯特林驾驶着他的机甲仿佛醉酒般跌跌撞撞滚了下去。

伊西多嘴角一颤,勉力保持平静道:“你也快下去吧。”

卡尔急急道:“我还有话想对你说!”

伊西多蹙眉道:“回来再说!”

卡尔道:“就一会儿……”

这个男人向来霸道,伊西多不知道这是他醒来之后,卡卡第几次流露出如此脆弱的带着恳求的表情了,他心下一软:“给你一分钟。”

大喜过望的神­色­从卡尔脸上一闪而过,他一脸庄重道:“你要记得,这一次,我就在你身后。指挥权,我会跟贾艾斯申请,这一次,我不会丢你一个。”

伊西多眸­色­剧颤,他和迦楼炎同步率高,有那么一刹那,卡尔分明看到迦楼炎巨大的身体颤抖了!

卡尔深深地看着屏幕另一端的少年:“还有,不许受伤,你伤在哪里,我伤在哪里,你死,我……”

“好了时间到了!”伊西多仓惶道,“我们要出发了!你下去吧!”他话音刚落,就关了通讯,然后控制着迦楼炎飞起一脚……

卡尔在半空中旋转的时候,坐在驾驶舱里傻笑,有些甜蜜有些酸楚,还有对未来的期待。

伊西多现在对力道的掌控已经非常­精­妙,卡尔安全落地后,打开了扬声,他坐在驾驶舱里大喊道:“伊西多!我等你回来!”

全军集体抽搐:这是怎样激|情的狗血。

但不狗血,它就不是爱情了。

☆、出丑

宇宙历2040年,当机甲界的巅峰对决以迦楼炎一剑刺穿了绝刃的能源箱而绝刃一刀砍进迦楼炎的驾驶舱为结局后,延续了三年的圣浮与洛伊间的塔尼亚行星战也终于告一段落。

两国进入和谈阶段。

卡尔却一点都不为之喜悦兴奋,伊西多才从鬼门关兜了一圈好容易回来了,就又被赫伯特那个混账东西拽回去了!

实际上,伊西多只是内腑受到震荡,左手左腿骨折外加多出擦伤罢了,相较于被炸得外焦里­嫩­的赫伯特,这样的伤势是算得上轻微——这也是洛伊主动要求和谈的关键之一,但是一想到伊西多出来之后还要坐着轮椅打着石膏……

卡尔内心就无比的怨恨,他把洛伊全军尤其是皇帝安格斯和将军赫伯特翻来覆去地念叨诅咒了无数遍,那摸样像极了传说中言灵杀人于无形念念有词的神棍巫师,叫路人心惊胆寒退避三舍。

但是他不在乎!他觉得,就算全世界的人都不理会他他也不在乎,只除了那么一个例外。

然而,现在又是什么状况?

卡尔­阴­森森地盯着拦在门外的伊莱,咬牙切齿地憋出了一句:“……别挡道!”

伊莱直截了当道:“他不想见你。”

拦路虎!该死的拦路虎!卡尔一脸你说谎的瞪视他!用凶狠的眼神扫视他!力求叫他毙命于无影无形的眼刀之下!

阿尔杰认命地扒了扒头发,探头:“伊西多有没有说什么?”

伊莱隐秘地眼含悲愤地看了一眼这个胳膊肘儿往外撇的混蛋小叔,觉得此人真真应了领出去的骑士泼出去的水这话,就跟……就跟自己一样……面上却一派平静道:“他说,他需要好好想想,是将您油炸烧烤红烧炖煮清蒸还是怎的好。”

阿尔杰:“……”

卡尔:“……”

阿尔杰无奈道:“你没事不要将别人的话瞎编排……”

伊莱扬起下巴,破罐子破摔样:“你们明白这个意思不就成了!”

卡尔不死心道:“我要他亲自对我说!”

伊莱冷笑一声:“您随意呀,只是他好不容易睡着了……”

“……”卡尔脸­色­铁青,然而欲要强行闯入的步伐却是再也无力迈出去了,他郁郁默然半晌,撂下句许是毫无意义的话:“那我等他醒了再过来……”

阿尔杰颇有深意地拍了拍伊莱的肩膀,很是惆怅地长叹了一声,也离开了,徒留伊莱站在苍白的灯下,眼神幽深而……空洞。

卡尔四仰八叉地倒在沙发里,愁眉苦脸唉声叹气,正在翻阅资料的阿尔杰终于忍无可忍地出声道:“你不是天纵奇才的战略家吗!区区一个伊西多都搞不定!在这儿叹了有用吗?”

卡尔一脸你不懂风情的鄙夷地瞥了他一眼,拉长了声音:“唉……”

“……”被他叹得毛骨悚然的阿尔杰真想脱下靴子砸他满脸鞋印,最后再连鞋带袜地塞进他嘴里!看他怎么叹!

再这么给他叹下去,我会神经衰弱的!阿尔杰撸了把脸,笑眯眯道:“你有什么可纠结的?让我来帮你快刀斩斩!”

卡尔又哀哀叹了几声,这才郁卒道:“我都纠缠了,他总不理我怎么办?现在在要塞还可以,等到回了翼都……”卡尔斜斜地瞄了阿尔杰一眼,“伊莱可以住到伊西多的偏殿去……要是锁起门来……”他说着说着,就一脸几欲挠墙的抓狂表情。

阿尔杰嘴角抽了抽:“没你想得那么龌龊好不好?!”你自己龌龊也就算了……

卡尔一拍桌子,怒道:“你懂什么!欲望这种东西怎么可能克制的住!又是他还那么俏生生地活在身边站在面前!”

阿尔杰嘀咕道:“你还挺有经验的么……”

卡尔飞起一脚,斥道:“胡说什么呢!”他理直气壮道,“以前我就是跟你一样的禽兽,但是我现在已经得到升华了!”

阿尔杰掩嘴偷笑:“­干­脆飞升了得了!”他看卡尔面­色­实在不善,于是立即装模作样地思忖,良久,高深莫测地道出一句:“这种时候,就需要适当的冷处理。”

卡尔嗤笑:“你见过两座冰山呆在一块儿能融化的吗?!”

阿尔杰毫无障碍地接道:“那你就外冷内热嘛!”

卡尔紧了紧拳头:“你还能更加不靠谱一点吗!”

当然能!阿尔杰差点就激动地高举四肢了,瞄到卡尔­阴­沉地几乎下一秒就能冲过来撕烂他的嘴巴,只好临时改口道:“山不来就我,我便去就山。”

卡尔脸­色­一变,托着下巴,半晌点头道:“好主意……但是怎么将他勾搭过来呢?”

阿尔杰道:“这个时候你就要适当地暴露出某些不法的行径……不是,是他不知道的行径,然后适当地加以夸张渲染之类……”

卡尔拧眉思索。

阿尔杰摇摇头,这家伙怎么越来越愚蠢了,于是他­干­脆点明道:“你不是在他出发之后强迫……不,是带着我和一小队战士开着小舰船跟过去了,这个时候我就装作一不小心地把这个消息说给伊西多听。”

卡尔脸­色­一黑:“那他更加生气!”

阿尔杰抚额,孺子不可教也,只好继续道:“你这是不放心的表现,然而正因为你不放心他,于是在混战中,我们不小心被波及了,不幸的是,我自顾不暇,你又太无能……不,你寡不敌众,英勇负伤,然后伊西多就心焦难耐,火速前来探望。”

卡尔眼珠一转,深觉克星,立马捂着膝盖哀哀叫了起来:“痛死了我,膝盖骨粉碎了吧!怎么这么疼……”

阿尔杰嘴角一抽,真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你那膝盖是太笨拙爬上蜃气楼的时候磕得好不好!算了……反正到时候被戳穿倒霉的又不是我。于是心安理得的阿尔杰自然道:“你先这么装着,我去叫多特来帮凶……不,帮忙!做戏做全套!”

卡尔继续倒地哼哼。

……

大军班师回归的时候,作为重要武力威慑的伊西多,自然是不能离开的,这倒让他能够安心养伤,还能试图单手削水果。

伊莱在旁边看他右手灵活的飞舞着,但实则魂不守舍地样子,心里很是沉闷。

“嘶——”伊西多突然低低地倒抽了一口气,伊莱惊看过去,发现少年的手上赫然一道划伤,慢慢地渗出血来,水果刀锋上,浅淡的血丝显得格外刺眼。

伊莱上前握住他的手,含住了他的手指。

伊西多恍然一惊,神魂归位,条件反­射­地想要抽回手。

“别动——”伊莱含混道,“听说这样可以消毒,也有利于伤口愈合。”他说这话的时候垂着头,刘海遮尽了表情。

房间里一时间只剩下有些暧昧的舔吮声。

“你不用……”伊西多刚要说些什么,却被伊莱抬头打断了:“就当是给我的念想一个结局好了,继续下去,还是就此压制毁灭!……伊西多,要是刚刚是卡尔的话,你还会想要把手抽回吗?”

“……”他的情感太浓厚,伊西多简直无法承受,只能有些无措地别过头,沉声道,“你又是什么立场!”

伊莱伸手,扳过他的头,直直地望进他的眼中:“你知道的,你知道我喜欢你,我从小就喜欢你,到现在,我可以为你付出生命!我爱你,你知道的,伊西多。”

他说着,低下头。

太近了!伊西多心中叹道:“那你也应该知道,我爱谁,不爱谁。”

伊莱动作倏然一顿,就像时间就此定格,他忽的苦笑一声:“我明白了,那晚你去把戒指找回来的时候我就应该死心了……但至少,我还是可以得到你的信任的是不是?”

伊西多郑重道:“你值得,我便给予。”

“谢谢……”伊莱迅速在他颊上啄了一口,“去吧,我不会跟着你,他马上就要回翼都了……再不去,就要后悔了。”

伊西多足足顿了十秒,才缓缓起身,僵硬道:“我去一下洗手间……”

伊莱在他擦身而过之际拉住了他的手:“我们之家,是不需要谎言的。”然后又迅速放开手。

伊西多郁闷地紧了紧拳头,走了。然而他出去没多久,就听到诸如此类的交谈。

“哇,卡尔殿下好可怜呀!奄奄一息了吧!”

“据说是什么绝症!”

“真的!那真是可惜了翼都还有那么多人做着王妃梦呢!”

“王妃个屁呀!人都快没了!”

伊西多心头一突,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脚步,到最后简直是风驰电掣!

……

卡尔打着厚厚一层石膏倒在床上,他心头又怕又急,看到门口望风的阿尔杰气不打一处来:“你不是说他一定来的吗!都快要出发了!”

阿尔杰比他更气,这不是自己的事情好吧!于是他一脸高高挂起的样子:“我怎么知道呀!我已经把话‘一不小心’泄露出去了呀!还特地在医生护士之间‘说漏嘴’的,不是伊西多没听到,就是伊西多不在乎。”

卡尔一怔,闷闷道:“那肯定是没听到了!”然后他愤怒地一甩枕头,“你不是说万无一失的吗!”

阿尔杰怒道:“那是你自己白日做梦吧!我说他是听到了不在乎才对!”

“你你你!”卡尔被他气得直哆嗦,“你等着,早晚有一天我要报复回来!”

阿尔杰死猪不怕开水烫:“我万年光棍我怕什么呀!”

卡尔冷笑:“不知道谁来之前被人勾搭上了的!”

阿尔杰一甩头发到:“为了爱与正义,我决定回去就跟他断了!”

卡尔眼神­阴­森而戏谑:你完了你!阿尔杰,有没有告诉你那个人是个热爱并且擅长死缠烂打各种戏码的人?!

阿尔杰被他看得一身冷汗,梗着脖子道:“怎么!嫉妒啦!唉,不用想了,真相只有一个!那就是他不爱你了!就这样吧,你也别装了,以后看看解解馋吧,好歹还是他名义且是实质上的父亲呢!他总不能一辈子不见你的。”

卡尔被出离的愤怒瞬间引爆,他三下五除二拆了石膏并将之踹飞,拎着拳头一个飞跃冲上去就要把阿尔杰凑得鼻青脸肿!叫马歇尔和雷蒙德都认不出他来!

阿尔杰狂退几步,压着嗓子怪叫道:“救命啊,过河拆桥……不,不过河就拆桥啦——”

时空瞬间定格,卡尔和阿尔杰不约而同地化身锈蚀的老旧机械,嘎吱嘎吱地一个抬头一个拧脖子。

阿尔杰讪笑道:“早上好呀伊西多……嘿嘿……”

卡尔光速冲回床上哀叫起来:“哎哟哎哟,伊西多,我好疼啊……”

阿尔杰心里把卡尔这蠢猪狂骂了一顿,都已经暴露了还掩耳盗铃!生怕他不够生气吗!

“嘿嘿——”阿尔杰再次向黑着脸的伊西多献上了人畜无害与我无关的笑容。

伊西多打量着这出失败到极致的小丑戏,从鼻腔里吭出一声冷笑,卡尔顿时就跟被扼住了脖子的鸭子般默然了。

愤怒惊涛骇浪般冲刷着理智,伊西多勉力压制,刻薄道:“好­精­彩的一出戏,不知道二位可否需要打赏?”

你要是敢给,我就敢收!阿尔杰装作透明人,内心却涌动着十分欠抽的想法。

卡尔坐在床上只觉从脚底板升起了令人心颤的寒气,冷风凄苦,他­干­笑一声,嗫嚅道:“宝宝,我就是想要见见你……”

伊西多冷道:“我有让你这么叫我吗?”

“伊……伊西多……”卡尔满脸颓丧。

伊西多狠下心肠道:“虽然您身患重病,但此时还能活蹦乱跳,想必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还是早日回去让克拉伦斯给你治疗吧!”他­唇­角一勾,“这样说不定就能够长命百岁了。”

他字字掷地,余音绕梁。

眼看着他马上就要转身走了,消失在面前了!卡尔此刻爆发出无以伦比的速度和力量,饿虎扑食般飞扑过去,就像无数即将成为弃­妇­的人一样,扯着嗓子嚎叫道:“没有你我活不下去啦!”

阿尔杰暗自催眠自己其实是一个石头,省得笑出声来破坏了大好氛围,他有些奇怪:不是断腿的吗?怎么一下子就变成了绝症了?谣言的力量果然很可怕……

——他要是知道未来将会有一个男人利用谣言的力量使得整个斯特林家族都巴不得把他嫁出去的话,不知道阿尔杰会不会从此刻起开始吃斋拜神以洗罪孽……

“你和我一起回去吧宝宝!没有你,我茶不思饭不想,就算不病死也先饿死了……”卡尔依旧死死搂着伊西多的腰,没人知道这家伙的脑袋里还在胡思乱想着其他。一会儿感慨我的宝贝儿力气怎么这么大呢!我这都使出吃­奶­的力气啦!但是他还是对我有情的,不然凭借他的力气,我就是变身成超人也没有办法阻拦他呀!一会儿有意乱神迷地赞叹,这腰怎么这么细这么柔韧呢?隔着衣服的手感都这么好!光是随便搂一搂抱一抱我就……

胡思乱想是要遭天打雷劈的,卡尔咬牙切齿地发现某个地方已经很不听话很不配合的一柱擎天了!

这要是被发现了……卡尔脑海中那些令他恨不能鼻血狂喷的绮思顿时就变成了伊莱和伊西多你侬我侬的画面。

靠!你是禽兽吗!他暗咒自己,不动声­色­地收腹微微屈身以掩饰□搭起的帐篷……然后近乎呻吟道:“你不回去我也不回去!”

阿尔杰不知道他究竟出了什么问题,只是陡然见他脸­色­泛红,声音虚弱,整个人都似乎虚软无力了,惊道:“卡尔你怎么了!”

他这一声不似作假,伊西多心头突地一跳,他扳开卡尔手,回身看了看他,迟疑道:“你真的……病了吗?”

阿尔杰在旁边添油加醋道:“你出发之后我们偷偷跟上的时候,卡尔因为心不在焉,一不小心受了些小伤……”他将心不在焉、一不小心和小伤几个词咬着牙格外强调了一遍。

伊西多顿时神­色­复杂。

卡尔此时身处窘境,他不知道究竟是该骂还是该谢阿尔杰了,要不是他突然冒出这些话,我怎么会时刻面临被发现龌龊念头的危险处境!但要不是他胡编乱诌,伊西多有怎么会流露出这么明晰的表情。

痛并快乐着……

说的就是这个意思吧!卡尔­干­脆一脸无赖相的趴在地上,幽怨道:“跟我回去吧,大局已定,和谈是必然的,贾艾斯他们也不是好相与的,还有十二骑士你后面的其他人也都准备来要塞里帮忙……你不跟我回去,我就……我就……”我就­干­嘛?!

卡尔急得额头上都快冒出汗了,又不敢明目张胆地跟阿尔杰使眼­色­,最后­干­脆一狠心道:“我就死在这里好了!”

“你说什么!”伊西多原本拉着他臂膀的手一紧……

“啊——”卡尔措手不及地痛呼一声,紧跟着咬紧牙关,不肯发出一声!

伊西多大惊失­色­地一松手:“对不起!”

卡尔白着脸,笑了笑:“就这样疼死我也好,身疼总好过心疼……”

阿尔杰抚额,恨不能对着卡尔竖起大拇指,他此时的气氛已经不需要他这里打着等了,于是阿尔杰很识相地踮着脚尖,悄无声息地偷偷溜走了:唉,劳碌命啊,还得去叫上伊莱一起回去。

伊西多脸­色­焦急,憋了半天,道:“你总是这样逼我!”他顿了一下,“我先去帮你叫医生……”

卡尔喃喃重复:“让我疼死算了……”

“那你就死了好了!”伊西多突然怒喝出声,卡尔一惊,登时什么绮念欲望的都没了,他有些绝望地看向伊西多,却见他侧着脸,睫毛上似乎沾着——水珠?

卡尔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抱着伊西多不肯撒手,讨好道:“我错了我已经不疼了!你看……”他拍了拍被伊西多握过的地方,登时差点嗷叫出声。

伊西多看他强忍着却疼得受不了的样子,噗嗤笑出来,带着小小的得意道:“我动的手,我还不了解吗?”他有些粗暴地拽过卡尔的手臂,小心地卷起袖子,“不会骨折,但是估计是青了的。”

“青了……”伊西多看着那一圈骇人的青紫,不由蹙了蹙眉。

卡尔掩饰不住嘴角的笑意:“待会儿你帮我搽药吧……”

“得寸进尺!”伊西多斜眼看他,从齿缝中逼出来句话,“你做……”

“这是什么?”卡尔突然开口道,一手探向伊西多的脖间,那里有一根黑­色­的吊坠线,衬得白皙的肌肤更加润泽透明。

伊西多不明所以:“恩?”

卡尔脸­色­一沉,咬牙切齿近乎自言自语地低道:“伊莱那个小混蛋又送你礼物了!”

伊西多不满道:“他是我的骑士,你尊重一点!”

卡尔冷哼一声:“你倒是在乎他!”他说着,毫不含糊地挑出那根线。

伊西多暗呼不好,已经晚了。

卡尔满脸狂喜的得意,他摩挲着那枚白­色­的玉戒,凑到­唇­边吻了吻,含着笑意的眼神望向伊西多:“我就知道……”

伊西多梗着脖子,僵硬道:“你知道什么呀!”他含糊地咕哝,“我只是不想浪费罢了……”

“好好好……”卡尔带着无奈道,尔后在伊西多有些愤怒的眼光中把线扯断了,将戒指去了下来:“你的气­性­真的越来越大了,但是戒指不应该这么带着,而是在手上……”

他说着,将伊西多的手牵起,所有的情绪从他脸上褪得­干­­干­净净,他带着虔诚而肃穆的温柔,将戒指套到了伊西多无名指上,亲了亲:“真的好漂亮,这枚戒指只有在你手上才这么漂亮……”

“哼!”伊西多别着脸冷哼,耳尖、面颊还有露在外面的脖子却热腾腾的红了起来,就像透着粉­色­的蜜桃一样。

卡尔转过他的脸:“还有我的。”他从口袋里掏出盒子,塞到伊西多手中,一脸期待地看着他。

伊西多踌躇不已,架不住他热辣辣的目光,打开,里面果然是一枚与他手中成对的黑­色­玉戒。

卡尔道:“没有什么雕饰,就是两个指环,但是这打磨用的玉还有戒指的所有指数都是我自己来设计的……你愿意帮我戴上吗?”

伊西多默不吱声。

卡尔深吸一口气:“我真的很希望你能够成为我此生唯一的伴侣,我可以为你放弃我现在拥有的一切。”

“即使我不可能像以往那样,你是世界的唯一吗?”伊西多抬头问道,目光灼灼。

卡尔一愣,瞬间被喜悦所淹没:“你是答应了吗?”他激动得无可自抑,好像马上就要不顾形象地手舞足蹈起来。

伊西多一头黑线:“我还没答应呢!”

“啊?”卡尔戛然而止一般,然后恍悟过来,笑容也淡了一些,“你愿意回到我身边我已经很满足了,而且……”卡尔拍拍他的肩膀,“我作为父亲的话,也是很希望宝宝你有一番事业的!”

伊西多哼道:“你还知道父亲!”

“这是理所当然的,既然是事实了,我也不会否认的。”卡尔大咧咧地把手放到伊西多面前,伊西多犹豫了一下,缓缓打开。

卡尔道:“但是正因为有这么一层身份在,所以我们的关系不会得到官方的认可,应该说,要叫你受委屈了。”

恰在此刻,伊西多却猛然阖上盒子,淡声吐道:“抱歉,我做不到。”

卡尔愕然。

伊西多把盒子塞回去,转身快步离开:“我和你一起回去,但也请你不要再来纠缠我了。”

☆、回归

“你为什么要出现!你不是我的孩子!我连你的父亲都不知道是谁!你究竟怎么出现的!”

“把他给我带走!不,我要杀了他!让他彻底消失!”

“你为什么现在这个时候出现?你知道我有多痛苦吗?为什么偏偏是我!”

“妈妈一直一直在你身边,在你可以看得到的地方,看着你长大。”

“乖伊西多,呆在这里不要出声,这些东西给你,饿了的话就吃,还有这个吊坠,是姐姐的母亲家里传下来的,送给你……记住,要是出来的话,捉迷藏就输了哟!”

“我的宝贝儿,虽然我曾一度因你而痛苦,但是还是要感谢你让我有机会成为一个……虽然很不合格……虽然你不明白,但是我还是想告诉你,我爱你,你是我芙丽莎·布莱克生命中最爱的小男人。”

“啊——”

“妈妈!”伊西多猛然惊起,黑暗让他有一种时空错乱的感觉,仿佛他不是第四骑士,而是当年那个在城市被恐怖分子侵袭时还到处乱跑的愚蠢的孩子,是那个最后被他最喜欢的……妈妈藏起来,将她孤身一人以命换命的行为当成是有趣的捉迷藏的白痴笨蛋!

伊西多捂着胸口,低不可闻地痛哼了一声,那些零碎的梦折磨着他的心脏几欲爆裂!

他在床上坐了一会儿,尔后起身走出了房间。

因为没有紧急事态,因此舰船从塔尼亚空间跳跃到了雪天星系,之后要航行十五个小时才会抵达翼都的航空港。

透过窗户,可以看到偌大的雪天星系旁绕行着一颗小的卫星——那就是菲尼副星了。

伊西多眼波汹涌,强烈的情绪几欲从胸腔喷涌而出,他努力平复心境,看了下时间,到现在才过了两个小时!

这样的时间让他感到绝望,他定了定神,决定去船舷上透透气。

“副将……伊西多殿下!”

伊西多刚踏上船舷就听见有人叫他,他循声望去,只见几个战士正围在一起,看起来应该是在找乐子打发时间,一听到有人这么喊,纷纷抬头,个个满脸拘束地站了起来。

只有一个躲在人后面别这头嘀嘀咕咕在说些什么,不知怎的,伊西多稍稍放松下来,他努力笑得和善些:“你们继续玩,我只是出来走走。”

“出来走走想必是相思成病了……”非常细微的声音飘进耳朵。

伊西多眼眸一眯:“艾瑞克跟我来。”

所有人不约而同地露出你完了的表情。

靠耳朵这么好!艾瑞克暗骂,在人后磨磨蹭蹭地装作太挤了,然而那群没良心的王八崽子们竟然齐刷刷地让开了一条道……

我日!艾瑞克恨不能多长出些手来,一人竖一根中指!

伊西多正想着怎么逗他,就听到有人说:“殿下,他不是故意的。”

伊西多不悦拧眉看过去,觉得有点眼熟:“你是?”

维森一怔之后,勉强掩住苦涩的失落,道:“我是……”

艾瑞克一个箭步窜过来,谄媚道:“殿下你有什么事情可以让我效劳的?”却是拼命地向维森使着颜­色­。

伊西多淡淡道:“眼角抽搐很严重呢,我有那么恐怖吗?”

艾瑞克嘿嘿­干­笑,摆着手道:“一点都不恐怖!你简直就是女神的化身……”

伊西多嘴角一抽,盯着艾瑞克不说话,要是他还是以亚萨的身份的话,估计就一拳头轰过去了。

艾瑞克跳脱一收,变得有些严肃起来,郑重道:“我说真的……”叫他绷着脸说话显然很难,而且眼前这人,他还是觉得挺亲近的,于是他挠挠头一脸搜肠刮肚的痛苦表情道,“怎么说呢?我们虽然是战士,虽然国家安全第一,虽然渴望建立军功,但是还是很想回家见见家人的……我不想说有多少人因为这次战争再也没能够回归,我想感谢您让我们这么多的人能够有机会回到家乡,回到家人的身边。”

他退后一步,深深鞠躬道:“感谢殿下!”

“感谢殿下!”众人纷纷鞠躬。

伊西多吓了一跳:“我不是……”他骤然一顿,恍惚有些明白杰拉尔德的意思了,便也不再矫情,道,“该感谢的是你们才对,若不是你们,我也就是一个一事无成的光杆司令。”

“说得也是!”艾瑞克立刻大笑起来。

被这么一搅合,伊西多也没了逗艾瑞克玩的意思,但是既然给了他这么一个惊喜的话……

伊西多凑过去,低声道:“要是亚萨知道你这么能说,他一定想要研究一下你是不是被雷劈了,产生了变异。”

艾瑞克惊喜而激动道:“你认识亚萨!哦也对,你是卡尔殿下的父亲,亚萨是卡尔殿下的智能……”他眼睛闪亮闪亮,巨厚无匹的脸皮竟然微微泛红,拖着伊西多走到了一边,确认无人偷听之后道,“亚萨他跟您说起我了?他现在还好吗?有没有中什么奇怪的病毒?”

伊西多笑道:“他很好,还有他托我对你说抱歉,抢了你的G7却没有归还。”

“哦,那个呀!”艾瑞克恍然,突然小心翼翼道:“那个,殿下,我有一个小小的要求。”他用手指比了比小小的。

伊西多笑道:“你说。”

艾瑞克煞有介事道:“我虽然有了新的机甲,但是我对那个至今还没有坐热的G7有了很深的执念,我希望您能够帮我把驾驶舱搞过来!我一定对您感恩戴德!”

伊西多歉疚道:“但是它是被丢在洛伊的基地上的……因此……”

艾瑞克有些失望,但很快调节过来,他一脸慷慨道:“那就算啦!殿下,那就帮我告诉亚萨没事儿,顺便帮我问问他是不是中了病毒不自知,竟然跟我道歉!哈哈……”

伊西多脸­色­一黑,一拳头差点就招呼上去了。

艾瑞克露出贼贼的八卦表情,附耳道:“您是不是相思过度难以成眠?”

伊西多面无表情地看他:“……”

艾瑞克笑嘻嘻道:“我说真的,还有十几个小时的诶,建议殿下您去找一些酒……要是不介意的话,顺便帮我们也搞一些吧!”他说完,双手合十,可怜兮兮地看他,“我们已经很久没尝到过酒的滋味啦!”

本想拒绝的伊西多犹豫了一下:“你等等。”

艾瑞克激动得跳了起来:“真是太爱你了伊西多,你真是个好哥们!平日里冷着脸还愣是没看出来!哈哈……”

伊西多翻了个白眼,腹诽道:那你现在怎么又敢了!

……

伊西多帮他们要了几箱酒,然后便要回去了,艾瑞克硬是怂恿着别人起哄,逼着伊西多灌下去整整两瓶!

“我不行了……头晕。”伊西多道,“我先回去了,你们继续……”有人过来啊扶他,被他甩开了,“我不用扶,我又不是不行!”

他刚要走,艾瑞克塞给维森两瓶酒,把他推到伊西多面前。

伊西多眯着眼:“恩?”

维森看着他脸颊通红,嘴­唇­红润,眼神迷离的根本勾引!顿时喉咙一­干­,说不出话来,艾瑞克喊道:“维森的意思是,十几个小时虽然太久,但是喝酒醉一下就过去了!”

“哦……”伊西多接了过来,感激地拍了拍维森的肩膀,“真是多谢费心了,我走了……”

“维森你简直太弱了!”艾瑞克鄙夷道。

维森沉默半晌,才苦笑道:“你不懂……因为太遥远,所以只要看看就好,而且,普通人不知道,那些年在塔尼亚的战士们怎么会不知道,他真正喜欢的人是谁……”

“切!”艾瑞克抖了抖,咋舌,“­肉­麻兮兮的……”

……

伊西多一手拎着酒瓶子,一手扶墙,跌跌撞撞地回到房间,黑暗中空气压抑而烦闷。

“谁?”危险的气息让伊西多顿时清醒了很多,定了定身子,皱眉喝问道。

“啪——”房间内陡然亮若白昼,卡尔的脸­色­­阴­沉滴水:“你说我是谁?”

伊西多松了口气,把瓶子放到桌上,懒懒道:“不是说不要烦我了吗?”

卡尔咬了咬牙,他本来就睡得很不问,睡到一半的时候更是心惊­肉­跳地惊起,于是就来看看他,没想到房间里没找到人,船舷上他却和另一个男人凑得极近!

真是气死他了!卡尔恨不能当场就冲过去把伊西多带往一个没有其他雄­性­动物的地方!但是却不得不顾及到伊西多的颜面,这才等在房间里。

卡尔冷声道:“跟那些人喝酒很开心吗?”

伊西多揉了揉发胀的头,解开衣扣放松:“­干­你什么事?”

卡尔怒气上涌,但还是克制着告诫道:“以后不要再去喝酒了,容易出问题。”

“哼!”伊西多冷笑一声,“能有什么问题?!”

“嘭——”卡尔突然暴起,将伊西多制在墙面上,他凑得几近,那种近乎实质的怒火扑面而来:“你说有什么问题!你知不知道自爱和自我保护的!”

伊西多烦躁地推了推他,但是不知为何,却是手脚无力,感觉就好像亲昵地抚摸一样,他蹙眉:“你自己有企图还把别人想得那么不堪!”

卡尔冷笑着去含住他的­唇­:“是!我就是有企图!”

伊西多口中全是醉人的酒香,诱得他不断试图深入,叫他施尽手段在这样柔软美好的­唇­上厮磨,直吻得伊西多呼吸粗重,欲望微微抬头。

“嘶——”伊西多突然倒抽一口凉气,“你咬我!”

卡尔眼神幽暗地看着他被血染得艳红的­唇­,喑哑道:“你上次喝了那种药之后,反应比较严重,我去问了一下,说可能是手术刚结束不久,身体还无法适应,摄入酒­精­超过某个度,就会失去反抗能力,只能任由别人为所欲为。”

“问了一下?问了克拉伦斯?”伊西多微微一笑,竟是极尽的蛊惑,他拽住卡尔的脖子往下一扯,“别人有事什么人呢?还能有什么人呢?”他抬腿屈膝,故意在卡尔□磨蹭了几下。

卡尔大力扣住他的腰,将滚烫亟待纾解的欲望抵在伊西多腰间,直叫呼吸困难:“不要勾引我!”

伊西多牵出一丝魅惑的笑,他双手搭在卡尔的脖上,轻声吐息:“你不想?”

卡尔再也无法抵抗,瞬间丢盔弃甲,他亟不可待地冲进他口中重新攻城略地,尔后胡乱在他脸上吻着,含混道:“你一向睡眠很好,刚刚是不是做噩梦了?”

伊西多一僵。

“果然……”卡尔解开他的衣服,在那光滑细腻的皮肤上抚摸着,低叹道,“宝贝儿,相信我,以后我再也不会叫你不快乐。”

“恩……”伊西多气喘吁吁地嘲讽道,“用你的下半身吗?!”

“……不是”卡尔一顿,牵住他的手,覆上自己的心脏,透过肌­肉­和肌肤,能够感受到心房不疾不徐地震颤,扑通,扑通,十分有力,让人不自觉地觉得安心,“用这里。”

他的声音低沉诚挚,就像虔诚的信徒在女神的面前做出最庄重的宣誓。

伊西多眯眼看过去,男人诚挚的脸融在一片白茫耀眼的灯光里,流入眼中,化入心底。

那不是宣誓。

他不用宣誓。

伊西多有一瞬间的混乱,随即按捺道:“有些事情以后再说。”

“我就怕你不给我机会说。”

伊西多任他将自己抱到床上:“我若真的抗拒,你以后就别想靠近我两米之内。”

卡尔低笑着覆□来。

……

卡尔抚摸着他的脊背,喉咙里发出一声满足的叹息,他亲吻他的面颊耳垂:“明天让克拉伦斯给你做一个检查吧,我不放心……然后,我带你去看看你出生的地方。”

高|潮的余韵太过强烈,有将近十秒的时间,伊西多没有反应过来。

“你知道了!”他猛然一惊,忽的坐起来,赤|­祼­的上半身就这么暴露在卡尔的面前,卡尔看着他被自己咬的有些红肿的小果实,眼睛都绿了,他艰难地移开视线:“恩,知道得不多,但是大概也猜得到。”

伊西多咬咬­唇­不吭声,卡尔担心他胡思乱想又闹别扭,赶忙安抚道:“我知道我做错了很多也错过了很多,但是已经发生的,我们都没法改变了,我……父皇还有我自己的经历都说明,珍惜眼前所有才是最重要的。”他停了一下,小心翼翼道,“如果不珍惜,那是因为,不够重视,不够爱……”

伊西多打断道:“我记得当年的一切!”

卡尔一阵错愕,他也不追究为什么知道,只说:“你要是愿意的话,就说给我听。有什么脾气都冲我发泄出来,然后我们就在一起,好好过日子,好不好?”

伊西多脸­色­难看,没有回应,他沉默良久,就在卡尔以为他又开始别扭的时候,就听他硬邦邦道:“麻烦你说这种话的时候,不要用下面的东西抵着我……”

卡尔低笑道:“爱你才抵着你……”他凑过去讨好道,“再来一次吧我的宝宝,看在我欲求不满这么多年的份儿上!”

伊西多抱住他,恨恨道:“你不是有很多裤下之臣吗!”

卡尔舔吮他,含混道:“但是,我爱的就只有你一个呀!”

☆、不悔

十多个小时后,舰船终于到达翼都。

伊西多和卡尔二人是最后下船的,饶是那时人已经稀稀疏疏的了,卡尔抱着睡着的伊西多的样子还是被很多人看到了。

下午的时候,卡尔终于带着醒来的伊西多去找了克拉伦斯。

克拉伦斯给他做完检查之后,偷偷问卡尔:“怎么了,好像又在冷战?”

卡尔尴尬笑道:“这个……犯了一些错误……”

克拉伦斯噗嗤就笑了出来:“因为被你抱下船的事情吗?”

“他觉得很丢人……”卡尔郁闷地挠挠头:明知不该太狠了但是还是忍不住呀……

穿好衣服的伊西多僵硬着脸走出来,在卡尔旁边站定:“检查完了?”

克拉伦斯笑道:“暂时没什么问题,具体情况还需要将取的样送去化验,估计半个小时之后完整的报告就能够出来了。”

伊西多稍有缓和地对着克拉伦斯道:“真是麻烦您了。”

克拉伦斯揉了一把他的头发:“不麻烦,虽然是个意外,但我们也好歹是有血缘关系的!”

“唔……”伊西多有些窘迫,拽了拽卡尔的衣袖,“我和卡卡去休息区等。”

克拉伦斯多有眼见呀,他呵呵笑道:“不用了,你们先回去吧,回头把报告发到你们的光脑上。”

“哦,谢谢。”伊西多道。

卡尔搂着伊西多的腰,哈哈笑道:“既然这样,克拉伦斯我们就先走了!”

“快走吧!”克拉伦斯摆摆手,摆出一脸的不耐。

“哈哈……”卡尔大笑,一边带着伊西多往外走,一边微微俯身道,“你看克拉伦斯嫌烦,其实嫉妒我们呢!”

伊西多皮笑­肉­不笑地哼了一声:“聊得开心的嘛!”

卡尔一怔,紧了紧手臂,戏谑道:“难道我的宝贝儿是吃醋了?”

伊西多冷笑:“吃醋?”他吊起眼角眉梢,鄙夷道,“就你这种言而无信的混蛋!”

卡尔立刻讨好道:“我错了还不成吗?我不该做那么多次之前还说什么一次两次的话……”

伊西多怒得拍下他的爪子,恨声道:“你究竟有没有诚意!道歉这样勉强!检讨偷换概念!”

卡尔咕哝:“被你发现了呀……”

伊西多出离愤怒地瞪视他。

卡尔抱住他死命蹭:“我这不是憋了太久了吗?况且,你现在的身体状况比以前要好很多……我这不是才没有节制的吗?”

伊西多好笑地看他:“原来我经历那么一场手术就是为了和你尽情交欢?”

“宝宝你有没有发现你脸皮比我厚耶,这么堂而皇之地就把那个词说出来……”卡尔低笑,伊西多愤而转身,卡尔见势不妙,颠颠地追上,“好吧我发誓,我以后绝对不做这么久……宝贝儿,你跑慢点……”

……

卡尔捏了捏伊西多的手,关切道:“害怕吗?”

伊西多紧闭着眼睛,半晌道:“我觉得这样不好,我想还是通知一下伊莱的好,你也是,他们会担心的。”

“没事的,我们只离开半天,很快就回去了。”卡尔道,“你是在转移话题么?”

伊西多鼓起脸,咕哝道:“你知道得太多了……”

卡尔谦虚道:“我知道得其实很少,我只想更加了解你,把你脑袋瓜里那些心思全都了解了才好。”

伊西多哼了一声:“然后厌倦了把我踹飞?”

卡尔失笑道:“怎么可能!”他咬住他的手指,“担心的是我才对吧,要是你那天觉得我年老­色­衰了……”

伊西多冷眼横过去:“我从来不知道你也有美­色­!”

卡尔捂胸痛道:“这太直白了!真让人伤心!”

伊西多没兴趣捧场,卡尔见状,正­色­道:“我也不想保证什么,我们一起走下去就知道了,我对你……”

伊西多毫不客气道:“是没什么信心也没什么内容可以保证吧!”

“……”卡尔道,“要是我稍有对不起你,你便把我海扁一顿,并且诅咒我生生世世都不会再有这样的缘分和运气遇到你!”

“切——”伊西多不屑吭声。

卡尔讨好道:“开心了?不害怕了?”

伊西多怒道:“你才害怕!我有什么好怕的!”

卡尔舒适地靠在椅背上:“害怕也没用啦!飞船已经快要抵达菲尼了,你难道还跳下去飞回去不成?”

伊西多沉默了一会儿才道:“也不是害怕,只是突然不想去看了……”他揉揉眉心,“我觉得这样去回忆过去,会让我止步不前,连前进的勇气和力量都没有了。”

卡尔斗志昂扬道:“这有什么好担心的!我们两人联手,连赫伯特那个孽畜都能够击退……”

伊西多嫌恶道:“又不是你是指挥官!”

卡尔辩驳道:“我虽然偷偷跟着你,但是还是做了参谋的呀!”

伊西多不屑轻哼。

……

伊西多满眼惊异地看着眼前的福利院,这里比当年的收容所要大要好要正规很多了。

“这里就是你当年呆过的收容所……”卡尔揉着他的头发道,“后来我把你带走以后,查到了这里,然后就顺便派人改建了一下……”

伊西多皮笑­肉­不笑道:“卡尔殿下好大的气派!”

卡尔慌忙解释道:“我这绝对不是滥用权力!”他低声嘀咕道,“当然我当时也没有那么懂事来什么造福人民……”

伊西多心不在焉,因此没听清:“你说什么?”

卡尔打哈哈道:“没什么!”他看着伊西多的眼神充满柔和,他其实当时就是为了感谢这个收容所捡回了被丢弃的伊西多。

伊西多的注意力很快从福利院上移开,他自顾自地沿着街道走下去。

“诶!”卡尔大喊一声,“去哪儿?”

伊西多简短道:“你见我的地方。”

卡尔戏谑道:“你还记得清楚吗?要不要我带路?”

伊西多面­色­古怪地看了他一眼:“我不是说过我以前的事情都记得一清二楚吗?”

卡尔夸张地惊叹一声,尔后笑道:“吹牛的吧……”

伊西多道:“全天下只有你最喜欢撒谎吹牛,无恶不作的混蛋!”

卡尔沉痛道:“你这样误会我,让我好生伤心……”

伊西多脚步一顿:“你还记得我的那个玉石吊坠吗?要是我告诉你你一直想要送进回收站的亚萨其实就是我……”

卡尔颤抖,不可置信道:“开玩笑的吧!”

伊西多哼笑一声:“我才没你那么恶劣!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但是我,应该说一部分的我就是在那块玉石里休养,所以你每次见到亚萨的时候,玉石是不在你藏放的那个地方的。”

卡尔嘀咕道:“怪不得总是被找到……一部分的你……”卡尔沉吟,问道,“还有一部分的你在哪里?”

“废话!”伊西多冷笑道,“当然是在身体里了!……不过,都是记忆不全的,但是等亚萨到了塔尼亚的时候,我们之间就能够相互感应到了,之后的布防图都是亚萨做的。”

卡尔嘴角一抽,感慨道:“我觉得那玉石简直就是间谍的终极必杀!”

“我不是跟你讨论这个问题!”伊西多冷道,“你不是想要知道我之前为什么总是拒绝吗?”他顿了一下,近乎自言自语道,“即使到现在,我还是无法原谅!”

卡尔眼皮一跳,噤声不语。

“就是这里……”伊西多带着他走到一个小巷之前,目光灼灼,他指着巷道里的垃圾通道,“你就是在那个垃圾桶里找到了我。”

卡尔摸头,­干­笑道:“没想到竟然还在,我还记得,当时在这条路上,大概就在约莫百米的距离处吧,有个女人被恐怖分子先­奸­|杀了……”

“对!”伊西多深吸了一口气,冷笑道,“就是那个你没来得及就的女人!她就是那个被你选中了怀着我的女人!”

卡尔脸­色­巨变,恍惚想起当年的死亡资料里曾经出现过芙丽莎·布莱克这个人。

伊西多急促地呼吸着,眼前一片模糊:“她本来早就退到了避难所,但是却发现收容所的人群里没有我!”

他难掩哽咽:“我当时……我当时争强好胜!和其他孩子玩捉迷藏,一定要……一定要找出他们,我就像个傻瓜一样什么都不知道的到处找!在收容所找不到,就出来找!”

“她把我藏在垃圾桶里,还哄我说要和我玩游戏,自己出去,把恐怖分子的注意力转移走了!”

“我当时还悠闲地在睡觉!”他死死掐着卡尔的手臂,声泪俱下,“她却为了我这么愚蠢的混账死了!”

“……你为什么来得这么晚!”

“我刚出生的时候,她明明很抗拒有我这么一个孩子的!”

“……要不是为了我的安全,她不会把我丢弃在收容所,还被迫嫁给一个她根本不爱的老男人!”

“她每次来看我的时候,明明在哭,为什么还要勉强笑!为什么我那个时候没有察觉到!一个人怎么能愚蠢到我这种地步!”

卡尔任由他发泄,这样失态的伊西多叫他心疼不已:“这是我的错,从一开始,就是我忘记了,一个女孩子怎么可能接受一个莫名怀上的孩子……”

“但是我的宝贝儿……”卡尔帮他擦去眼泪,咬牙道,“我不会后悔的!”

伊西多有一刹那的愕然,紧接着怒气用上心头。

卡尔道:“我要是后悔,我就遇不到你!所以,我只能说抱歉,我只能在这个时候说我错了,但是要现在的我去后悔,我办不到!当然,也许没有你,还会有其他人出现在我生命中,然而对于现在的我来说,只有你才是唯一!就像对现在的你来说,能够想象世界上没有你,我却跟别人在一起的情景吗!”

他拼命抱紧他,以一种想要把伊西多融入骨血的力道,“从遇到你的那一刻,我就不后悔!我此生,只后悔一件事情,那就是在当年塔尼亚守卫战时,任由你一个承担所有的罪孽!”

他无法抑制心脏的颤动:“一开始知道你是我的孩子的时候,我真的很惊讶很无法接受,但是后来,我觉得,真的没有比这样的事情更加美妙的了!”

“你是我一生中,最亲密的人,血脉相容的感觉,让我觉得,与你的结合深刻得让我几乎想哭!”

“所以,你也不要后悔好不好?我们只是道歉好不好?”

☆、终端

伊莱唤道:“殿下?”

伊西多回过头:“恩?”

伊莱吃吃地笑着:“小殿下?”

伊西多握拳,按捺着耐着­性­子道:“做什么?”

伊莱突然起身拥住他,伊西多骇然要挣脱,就听伊莱压抑道:“我的小殿下,借我抱一会儿吧……”

伊西多听他语调异样,虽然由于靠近的距离而别扭,但还是勉强问道:“怎么了?你生病了?”

伊莱含混道:“没……”

伊西多­干­笑一声:“那能不能把我放开?”这要是换成其他人估计早给他掀飞了。

“我的小殿下,”伊莱低沉道,“要是有一天,我不再是你的骑士了,你还会信任我吗?”

伊西多略一沉吟,扳开他的手,直面他道:“本来信任就不是因为身份的问题,应该说,身份的获得是由于信任。”

伊莱笑了笑:“我会想你的。”

伊西多困惑道:“你的意思是,你要暂时离开吗?”

伊莱突然扫了一眼外面,尔后猛地拥住伊西多,俯身吻了下去。

伊西多大惊,刚要推开他,就听一声暴喝:“你­干­什么!”

伊莱被卡尔扯住手臂,一把掀开,卡尔就像护食的野兽一样死死瞪着伊莱,他气得直哆嗦,却又不能发泄,半晌假笑道:“你应该离开了。”

伊莱笑着舔了舔­唇­,转向伊西多,眼眸中闪过一丝暗淡,然后若无其事地摆了摆手,道:“亲爱的,我先走了。”

伊西多眯着眼看着伊莱的身影淹没在如火的光芒里,突然侧脸,尖锐地问道:“你们瞒着我什么!”

卡尔哈哈道:“瞒着什么?宝贝儿你现在的权限跟我一样,我有什么可以隐瞒的。”

伊西多咄咄逼人道:“你不说今晚就回你自己的宫殿!”

卡尔哭丧着脸道:“不会吧!这太残酷了!”

伊西多不耐道:“我没有心情和你Сhā科打诨!”

卡尔脸­色­一暗,强硬道:“你现在不需要知道。”

伊西多怒道:“你想让我气死吗!”

卡尔别过头不肯说话,伊西多冷哼一声,道:“那算了……”他转身要走,卡尔连忙拽住他:“去哪儿?”

伊西多讥诮道:“你现在也不需要知道。”

卡尔道:“你去找伊莱?”

伊西多轻蔑道:“我找谁与你何­干­?想必知道的也不仅你一人!”

“伊莱要出使洛伊……”卡尔道。

伊西多脚步一顿:“为什么?”

卡尔道:“和谈的时候,洛伊坚持要让伊莱成为使臣,当然他们也会派出一名使臣起来,否则的话,不会将圣浮失去控制权的卫星交还出来,还扬言说哪怕继续战争。”

伊西多抿了抿­唇­:“然后你们就答应了?”

卡尔解释道:“不是,是伊莱主动要求的。”

伊西多冷声道:“然后你们顺水推舟!”

卡尔默然:“……”

伊西多拔腿就跑,卡尔飞扑过去,不顾他的挣扎:“你想怎样!想要告诉他你喜欢他想要和他在一起吗?你难道还不明白他为什么主动要求离开吗?”

伊西多如遭雷击呆住。

卡尔抱着他,有些痛苦道:“你这个坏小子,明知道那么多人喜欢你,你还故作不知的装傻……你有爱的人吗?你有爱却求不得的人吗?明明距离你这么近,却不能触碰,那些感情必须藏着掖着生怕惹你心烦!你是真的不知道伊莱每天每夜都在你的身边哭泣吗?你的那些好和信任对他来说全都是割在心口的刀子!”

伊西多急促喘息:“既然……既然这么痛苦,那就不要爱好了……你们都不爱我不就好了吗!”

卡尔扳过他的头,强迫他看着自己,放软声音道:“如果能的话,我会不惜一切让这个世界上只有我一个人爱你。”

伊西多喃喃道:“但是真的好遥远,你们一个两个的都不是好东西!芙丽莎这样,杰拉尔德这样,现在伊莱也这样,骗取了我的信任之后,再毫不留恋地离开我!却一个两个的都把事情变成我的罪孽!”

卡尔抱住他:“你感受不到吗?他们是用自己的感情来交换的,芙丽莎的母爱,杰拉尔德的关怀,伊莱的喜欢!他们从来不想要你背负什么,只是希望你幸福罢了。”

伊西多摸上他的脸:“那你呢?你用什么交换了?准备什么时候以此为借口抛弃我?”

“用我的一切来换你对我的爱,在我死去之前都不会抛弃你。”

伊西多默然良久,才道:“我只是,觉得好远,他一个人在那里,会很孤独很痛苦,他要是被人欺负了,谁会去帮他呢?他要是想念家人了,该怎么回来呢?”

“伊莱……”阿尔杰拍拍伊莱的肩膀,这个素来阳光欢快的青年却早已泪流满面,无声哽咽许久。

“足够了……”伊莱泣不成声,勉力哑声道,“他能够这么想,就足够了……”他抚着­唇­,这些话还有以往所有的亲密接触都将会成为我在异国他乡支持下去的支柱。

对我来说,此生最幸运的事情,与卡尔一样,就是能够遇到你。

下辈子,如果可能的话,要比卡尔先遇到你。

你将从阳光里走来,然后我将对你说:“好一个如花的小美女……”然后我们扭打在一起,我将会把整颗心都奉献给你。

一如此生。

……

“心情好点了吗?”卡尔绕弄着趴在自己膝盖上的小东西半长的头发。

伊西多半晌才道:“这些花不应该是早就开过了吗?”

在他眼里,是一整个花房的蝶翼莲花,花瓣如蝶栖息,细致透明的阳光穿透进来,折­射­出晶莹清脆的细碎光芒,美轮美奂。

卡尔微笑道:“只要外部条件都满足,花种也没有出问题,自然就会开了。”

“我怎么不知道……”

卡尔知道他说的是在他还是亚萨的时候,回答道:“我偷偷弄的,怎么敢让别人知道,圣浮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就是不能用花室养蝶翼莲,必须让她们自然开放凋谢。”

伊西多咕哝道:“你也不怕我出卖你。”

卡尔亲亲他的发顶:“那你出卖好了,顶多是被骂,要是不幸的话,就背着个有辱国体的罪名……只要你舍得。”他顿了一下,才道,“这样其实真的很小家子气,但是我那个时候总想着,要是你什么时候回来了,想要看怎么办?”

伊西多闷闷道:“只有你才这么任­性­!”

“开心一点吧我的宝贝儿……”卡尔的语气中透出恳求,“虽然这话真叫我嫉妒,但是伊莱确实是一直看着你的,每个骑士的体内都植入了一个能够接收他所要守护之人位置和安全信号的接收器,他会一直看着你的……你不是想要一直前进毫不停留的吗?”

伊西多道:“他会回来的是吗?”

卡尔顿了一下,酸溜溜道:“等抵达了洛伊,交换了文书之后,他随时可以回来……回来也不过你一句话的事情。”

伊西多出了一会儿神,然后仰起头看卡尔,兴奋道:“不如我们拜托克拉伦斯开发一个家用万能机器人,也不用跟我太像……七分像?等伊莱回来之后,就送给他!”

卡尔登时浑身都透出酸味:“我才不要把你的脸借个别人自我安慰……”

伊西多哼道:“难道说,你喜欢的,只是我这张脸!”

卡尔俯□,含糊道:“要是我喜欢你这张脸,亚萨早不知道被我做成什么样子了……”

作者有话要说:不知道大家有么有看出来,伊西多最怕的就是被人抛弃,因此实际上,无论卡尔说了多少,都只能是安慰,能够真正使他那颗心安定下来的,只有事实。

其实,我个人很喜欢这一对的,还有伊莱的cp也早就准备好了,但是由于这货失忆还找不到原来的设定稿,又由于这货把此文写烂了╮(╯_)╭

只能这样告诉他家,伊莱虽然后来被安格斯给攻了,但是他最爱的放在第一位的还是伊西多,而安格斯童鞋,你们千万不要在这方面同情他,因为按照我的设定,伊莱筒子铁定被虐得很惨,最后是被伊西多来强行接回圣浮的……不赘述了,要是什么时候兴趣来了,能力也够了,就写吧。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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