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云宅,我上了小菊给我准备的马车,便向着朱雀大街驰去。到了朱雀大街,我让车夫先回去,我自己提着食盒便往宣阳王府走去。因为身上穿的是女装,梳了小髻,薄施脂粉,所以不用担心别人会把我和那个誉满京城的“男宠”庆庭联想到一起。
当我走到宣阳王府的后门想要拍门时,门却吱的一声开了,杏花见了我,惊讶得说不出话来,我笑笑说:
“不过是换了身衣服就不认得了?”
“庆……庭姑娘,你好起来了?”她让我进了后院,一边说:“你不知道你昏睡的那些日子,整个宣阳王府都……”
“杏花,王爷呢?”
“王爷……”杏花抬头看我,为难地说道:“王爷不在府中,自从……那天以后,他都没有回过王府,听说一直留在天香楼……”
失望之余我听得一头雾水,“什么‘那天’?他为什么不回王府?”
杏花把我带到后院一个不起眼的亭子,我坐下来看着她,说: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你要告诉我。”
“除夕那夜宣阳王和你失踪了,整个王府的侍卫都到崖下搜寻;第二天终于找到了你们,你一直高烧不退,昏迷了整整十天,王爷请尽名医都说姑娘你药石无灵了,后来不知道什么人送了一封信和一颗丹药来,你用了丹药之后烧退了,但还是不醒;到了半夜又重新发热……不知道为什么,第二天王爷就命人把你放到东盛大街上去了……”杏花一口气说了这么多。
“不知道为什么?不是因为皇上下旨赐妃与宣阳王吗?”
“不是的,庭姑娘,虽然我不知道王爷为什么要这样对你,可是训斥的旨意和赐婚的旨意是一同下的,就在你们获救的第二天。你昏迷的那几天,王爷整个人都憔悴不堪,他甚至……”杏花看我一眼,嗫嚅着,说:
“甚至发了极大的脾气,几乎要把宫中的御医杀了,幸亏成总管劝止了。”
“原来是这样……”我又问,“那王爷为何不回王府?”
“这个……听说是天香楼的青舞姑娘练舞时伤了脚……”
我拿起食盒就要离开,杏花急急地问:
“庭姑娘,要不你等等王爷,他可能就要回来了!”
“我不等了,若是他回来,你也不用告诉他我来过。”我走出王府的后门,风还是很冷,天色已经有些暗,我说不清自己现在心里有何感受,只知道原来的不甘心变成了更大的疑惑。
大街上开始挂上各式花灯,星星点点的亮光逐渐把黑夜照得如同白昼,我走到朱雀大街上却发现我找不回到云宅的路了。我于是茫无头绪地走着,而行人却越来越多,三三两两的笑靥盈人,忽然有个声音在身后轻轻地唤着我:
“晴儿……”
我的心猛地一跳,一转身,身后火树银花映衬着川流不息的人群,可是根本找不到那张我熟悉而渴望的脸,这时我才猛然发觉我这块顽石终于被檐畔的雨水滴穿,只是过去自己一直没有任何的觉察,任凭花开花落岁岁年年,以为那个人总在自己的咫尺身畔,想见就见,想逃就逃……
夏晴深,逃婚,你悔了吗?
“蜻蜓儿!”
我一怔,抬眼向前望去,一身浅灰貂裘衣饰华美的行云就站在不远处的一棵梧桐树下,微微地朝我笑着,眼神温和而坚定,这是一种让人心动的等待,元宵佳节,尤其是在这样的时刻里,明灯掩映之下,他的存在本来就是一种莫大的诱惑。
我心怀着愧疚,慢慢地向他走去。
“行云,我……”
“你就是想给我这样的惊喜吗?”他看向我手中的食盒,“小菊说你出来找我,真是傻丫头,为什么不在竹里馆等我?今天品玉轩有些忙……”他把食盒拿到自己手里,“这么沉,还拎着满街跑,要知道你还是一个病人……”
“我已经好了。”我固执地说道。
他伸手自然而然地搂过我的腰,宠溺地俯下在我耳边说:
“不管如何,蜻蜓儿,下不为例!”
我没有听出他这句话的深意,只是有些不自在地扭过头,他握起我的手就向着沧浪江边走去,江边的树上也挂着各式花灯,江上的游船更是灯火通明,有几艘大的楼船甚至还张灯结彩,一阵曼妙的歌声萦绕在平静无波的江面上。
到了江边的一处亭子上,早有仆人在那里候着了。
“我们今夜在船上看灯可好?”行云牵过我的手上了一条游船。他把食盒交给仆人到船舱里暖着,我站在船头,听着看着沧浪江上的桨声灯影,远远的有依稀的笑声歌声传来。
一阵清冷的箫声蓦地响起,吹破了夜空的静寂,与灯色水影缠绕着,一时间竟是硬生生地把沧浪江上的浮华气息掩去。我立在薄寒的风中,听着箫声,只觉得无言的伤感寂寞挥之不去。
那些热闹离我是这样的近,却又是如此的远,仿似与我的心隔了千山万水。
行云走到我身边,从一仆人手里拿过毛领披风给我披上,他看到我衣裙上挂着的明珠,说:
“我的礼物,喜欢吗?”
“嗯,谢谢。”
“想过如何回礼吗?”
“回礼?”我睁大眼睛,有点傻了,所以当行云俯下头亲吻我的唇时我根本没有任何的反应更不要说反抗了。
而他也是点到即止,温柔地轻轻一碰便离开了。
那清婉的箫声戛然而止。
随着我愕然的表情,他浅笑着说:
“蜻蜓儿难道不知道元夜是有情人的节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