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藤又次郎和和铃木重秀怔怔的看着他二人对答,不明所已。日本通译回头对他俩道:“吴大人说,这位是护送议和使者的将军,明朝大官儿一会就可以见到了,还会请我们吃饭。”
远藤又次郎点了点头,放下心来,听说要吃饭,随行的日本武士脸上也都浮起了笑容。
“来人啊,关城门,把他们给我拿下!”查大受突然厉喝道。随着他这一声喊,身后二十几名护兵抽出刀猛扑上来。守城的兵丁急忙关城门,城上的士兵见状也呼拉拉冲下来五六十人。
“不好,这是圈套,我们中计了!”远藤又次郎大叫一声,拨马向城门冲去,晚了,只见城门“咣”的合上,重重的落上了栓,六七名明军士兵见他冲过来,手持长枪向前乱刺,亏的远藤身手矫健,一提缰绳拉马跃开。
这时近百名明军已经聚在城门附近,挺刀枪向前压了过来,中伏的日本武士们情急中连忙拨刀抵抗,驰马乱突。
查大受想不到敌人如此悍勇,本以为喝一声“拿下”,众兵上前,这二十个倭人就会束手就擒,谁知他们竟敢反抗。不及多想,已然拨剑在手,一剑把面前的日本通译斩倒在地,大声吼道:“不要留,全都砍了!”李宁这时从士兵手中抢过一杆长枪,把身上肥大的官服扯下,也要冲上去交战,可是身前密密麻麻全是人,根本就抢不过去。
这时突然从人丛里“砰”的传来一声巨响,这一声响,把围攻的明军都震住了,不由的向后撤了撤,透过人缝,只见远藤又次郎骑在马上,手中持着两枝黑乎乎的铁管,一支还冒着轻烟。
“都不要过来!”远藤又次郎狂喊着,趁着明军一时怔住的当儿,铃木重秀和几名武士飞身下马,将粗重的门栓摘了下来。另外几名武士倭刀连挥,将阻挡开门的明军士兵劈倒。
“是火铳!”查大受骂道:“他奶奶的,大家不要怕,一根火铳只能放一次,别让他得空儿装弹丸,一齐上啊,砍死他们!”
众军如梦初醒,虎狼般又猛扑过去,城门只打开了一条缝,“砰!”的一声响,远藤又次郎勒马停在门边,冲着扑过来的明军又放了一铳,城门洞里顿时一片烟雾弥漫,趁着混乱,十几骑日本武士拍马鱼贯冲出顺安城,“远藤殿快走,我来挡住追兵!”铃木重秀向远藤又次郎大声道。
“你们走,我来断后!”远藤又次郎把两支打光了弹丸的短铳扔掉,刷的拨出太刀,策马冲进明军队伍里,借着马的冲劲,把四五名明军士兵撞翻,与此同时,三根长矛也扎进了马腹,战马嘶叫着仆倒在地。
远藤又次郎挣起身,挥刀乱砍,眼看不敌,忽然人影一闪,只见铃木重秀和两名武士已经抢到他的身前,一齐出刀挡住来袭的明军刀剑,“快走!告诉主公,这是圈套!”
远藤又次郎人称日本第一枪神,专习铁炮射击术,在日本战国时代那是传奇式的人物,虽然这次做为小西行长的部将入朝参战,其实二人有着深厚的师生之谊,在众将中地位尊贵。大家都知道,小西将军无论如何不能接受自己的老师陷身敌营的事实,除非大伙一齐战死。
此时此刻,主公不在,远藤又次郎殿就是主公的替身,如果要死,也要在第十九个武士倒下之后才可以!
见此情景,远藤又次郎立刻明白了众武士的赤胆忠心,感动的几乎流下眼泪,知道多说无益,当下转身向城外冲去,十几骑日本武士正打马在城外盘旋,弯弓与城上对射,当不得城上兵多,乱箭齐发,六七人已经被箭射伤,正在苦苦支撑,见远藤又次郎跑出来,一名武士连忙把他拉上马,众人头也不回的打马往平壤方向狂驰。
城门洞狭窄细长,铃木重秀和两名手下拼了命的挡在门前,几十个明军士兵一时竟冲不过去。查大受气的大叫,众军也急了眼,奋力猛攻,片刻间,两名武士先后战死,铃木重秀虽然勇猛,怎耐只是一个,连杀六七名敌人后自己也是身受重伤,他嘴里喷血,摇摇晃晃的挥舞着太刀犹作困兽斗。
众明军杀红了眼,怎肯容情,发一声喊长矛齐出,把他挑了起来抵在城门上,鲜血像瀑布一样从身上无数个创口中激射而出,铃木重秀大叫一声,呛啷抛了太刀,眼一翻气绝身亡。
查大受和李宁抢出城外,再看远藤等人早已驰出三五里地去,追不得了,两人面面相觑,一时无语。
(注:在此章说明一下,矛与枪基本上是指一种武器,但二者也有不同,枪的尖刃部比矛更长,作为点攻击武器,枪比矛更有穿透力,在本书里,为了将热兵器中的枪与冷兵器的枪区分开来,一般将冷兵器的枪称之为矛;再比如日本刀按日本说法叫做剑,而按中国的习惯,双面开刃的称为剑,一面开刃的称做刀。日本剑的真正用法与形状都类似中国刀,为了统一用词,不致混淆,书中一概按中国读者的习惯把日式剑译称为刀。)
在肃州的明军大营里,李如松正聚集众将论兵,得到从顺安城传过来的军情后,脸色刷的沉了下来,霍然起身,在帐中来回踱步,少顷,终于忍不住脱口骂道:“饭桶!这个查大受是个草包啊,放着一千多骑兵,居然让二十个倭贼进出本阵如履平地,真是丢脸。”
见大帅发怒,帐下众将均不敢发话,李如松骂了半晌才略消了些气,恨恨的坐下。李应轼趁机上前,拱手道:“大帅息怒,虽然这班倭贼狡诈,逃回了平壤,但并不是说我军瞒天过海之计就用不得了,倭酋小西行长最信任的人是一直办理议和事务的沈惟敬,在下有个想法,不如让沈惟敬再去平壤走一遭,安抚倭贼,说顺安城之变完全是一场误会,我方议和的诚意还是有的,请小西行长放心。”
李如松沉吟不语,想了想道:“这沈惟敬能哄住小西么?说不得他到了倭营反而投靠倭贼,泄露了我军机密。”
李应轼笑道:“此事大帅放心,沈惟敬虽然无赖,却也识得厉害关系,如今我重兵压境,灭倭只在覆手之间,派他去倭营,这是给他一次立功赎罪的机会,若事成必有厚赏,若反叛国家,就是灭族的罪,谅他也没胆子投倭。”
李如松捋须点头,正要允了,忽听的帐下一人大声道:“此事万万不可,我大明国乃是中华上邦,讲究以德服人,既然动了刀兵,当用堂堂正正之师击敌,才好让倭人折服,用这些诡诈手段欺哄,岂不有失我天朝威仪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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